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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谋害同门伤惨变 顾全大
  丹丘生心里想道:“牟‮姐小‬说他们⽗子和清廷勾结,并且还约了御林军的两个⾼手要来害我,但如今我看见的情形恰好相反,我该相信谁呢?这两个军官假如就是牟‮姐小‬说的那两个御林军⾼手的话,何洛倒是为了维护我而和他们拼命!咦,牟‮姐小‬呢?怎的不见她了?”他是在山波上借物障形,悄悄下来的。却还没有看见晕倒在地上的牟‮姐小‬。他希望听得见牟丽珠亲自出来说话,便可明⽩真相,却哪知牟丽珠早已伤在何洛手下。

 牟丽珠没有给他释疑,倒是海兰察为他“释疑”了。心念未已,只听得海兰察又在冷笑说道:“哼,何洛,你要造反?你也不仔细想想,第一、你打得过我们吗?”何洛“傲然”说道:“打不过也要打!”海兰察不理会他,继续说道:“第二、你死了不打紧,你舍得连累如花似⽟的子也陪你一同死吗?她己给我用独门重手法点了⽳道,一个时辰之內,得不到我的解救,必死无疑。你赶快投降吧!”

 听到这里,丹丘生再也忍耐不住,暗自想道:“耳闻是假,目睹方真。牟‮姐小‬错信谣言,也说不定。我必须救她,我也绝不能让何师兄为我而死!”心意立决,现出⾝形,飞快跑下山⾕。何洛一见,佯作大吃一惊的模样叫道:“丹丘师弟,鹰爪正是来捉你的,你别顾我,赶快逃吧!”

 丹丘生唰的拔剑出鞘,喝道:“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不错,我是和你们口中的叛逆常有往来,你们有本领就来抓我领功!不关我这师兄的事!”

 何洛当然不肯退下,结果自是他们师兄俩“并肩作战”了。按照预定的计划,何洛最初装作一副下了决心和強敌拼命的模样,使得丹丘生对他只有感,毫没提防。

 何洛装作拼命,剑招似是凌厉,其实并无⾜以伤人的劲道。这一战实际是丹丘生独力与御林军的两大⾼手相抗。以当时的本领而论,丹丘生和海兰察单打独斗,或许可以稍占一点上风,加上一个欧业,他已经不是敌手了。不过,他却是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海兰察在他狠捷奇准的连环夺命剑法之下,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丹丘生本最希望速战速决,尽快打败这两个鹰爪,才好替牟丽珠解⽳的,虽说他相信牟丽珠真的是给海兰察用“独门重手法”点⽳,但自信凭本⾝的功力,还是有把握可以‮开解‬,哪知对手本领之強,远出他的估计之上。久战不下,不由得焦急起来。⾼手拼斗,哪容分了心神?何洛抓着最好时机,在他背后突施暗算!

 丹丘生讲到最紧张之处,忽然停了下来。众人虽然明知他终于没事,但听得他在剧斗之中,突遭何洛暗算,大家还是不噤绷紧心弦,手里捏着一把冷汗。好几个人齐声问道:“后来怎样?”

 牟丽珠站了起来,缓缓说道:“后来的事,应该让我来说了。

 “我晕了过去,何洛以为我不死也必重伤。他们全副心神都用来对付丹丘生,对我全无防备。

 “不错,我是受伤不轻,但侥幸还没有死。更侥幸的是,正当丹丘生危急的时候,我醒过来了。

 “我仍装作昏,赶快用家传的內功心法,凝聚了一点真气。就在此时,我看见了何洛在丹丘生背后突施暗算。

 “我的功力本来连一成也还未恢复的,那时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气力,我一跃而起,一剑就向何洛的背心揷下!

 “这正是应了一句俗话:‘螳螂捕蝉,不知⻩雀在后。’何洛的剑尖不过在丹丘生的背脊划开一道伤口,我的长剑却在他的背心揷得没至剑柄!”

 听她冰冷的口气,就像感觉得到她推进何洛背心那柄冰冷的长剑一样。听到这里,众人既是松了口气,又是不噤⽑骨悚然。原来仇恨是这么可怕的!

 牟丽珠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痛快又是那么凄凉,说道:“现在你们该明⽩真相了吧,杀何洛的不是丹丘生,是我!倘若有谁认为我杀得不对,有谁要替何洛报仇,请他来和我算这笔帐,不关丹丘生的事!”话说完了,她那冰冷的目光,从洞真子面上掠过,投到洞冥子⾝上。

 洞真子不愿说话,洞冥子不敢说话,所有崆峒派的弟子也都没有说话。

 半晌,雷震子说道:“真相既然如此,所谓丹丘生谋害同门一案,大概可以宣判他无罪结束了吧?”

 洞真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咳,真想不到內情原来竟是这样。丹丘生既是代人受过,‘清理门户’一事自是不用提啦。”

 金逐流冷冷说道:“不,丹丘生一案可以结束,贵派的‘清理门户’大事,似乎还未应该结束呢。”

 雷震子也道:“不错,余姑娘和丹丘生虽然说明了当晚的真相,但有些事情,我还未曾明⽩。”

 洞真子颓然说道:“本门出了这样事情,我痛心得很,恐没精神审下去了。请两位老前辈代我发问吧。”

 金逐流道:“我想请问丹丘兄,何以在这件事情过去三个月之后,方始回山?”当年丹丘生就是因为在案发之后“失踪”如此之久,以至被人猜疑他是“劫财劫⾊”的。金逐流亦已知道他“失踪”的原因,所以明知故问,是想给他有一个当众解释的机会。

 牟丽珠代答道:“这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受了重伤,他当然不能不照顾我。而且他自己也受了伤,虽然没有我伤得重,亦是不轻。”

 她继续讲那晚她杀了何洛之后的事情,众人方始知道,他们那天晚上当真可说得是死里逃生,凶险之极。

 本来晕倒地上的牟丽珠,突然跃起,一剑杀了何洛。这一下大出海兰察与欧业的意料之外,这刹那间,他们都是不由得骤吃一惊,心神大

 ⾼手搏斗,哪容了心神。丹丘生抓紧时机,反手一剑,伤了欧业,跟着一剑,又伤了海兰察左臂。

 不过,海兰察的本领却非欧业可比,在丹丘生刺伤他的时候,他也一掌击中了丹丘生。丹丘生先受了何洛的剑伤,此时伤上加伤,其实是伤得比海兰察还重!

 但伤得最重的是牟丽珠。她一剑揷⼊何洛后心,没至剑柄,用了全⾝气力,在何洛倒下去的时候,她只觉眼前金星舞,眼看自己也要跟着倒下去了。

 眼光一瞥,只见掌风剑影之中,海兰察固然⾐袖殷红,丹丘生也是摇摇坠。牟丽珠神智尚未糊,一看就知他们乃是两败俱伤。这正是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刻!

 “不,我现在还不能死!”牟丽珠一咬牙,把揷在何洛背心的长剑‮子套‬来,昅一口气,用最后的一点气刀喝道:“不要放过这两个鹰爪!”

 她唱的是“空城计”幸亏海兰察却是不知她的虚实。他曾亲眼见过何洛给她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此时只道她刚才乃是诈伤晕倒。欧业给丹丘生伤得颇重,此时已是无力再战。

 海兰察怎敢单独一人,抵挡丹丘生与牟丽珠的联手夹攻,只好拖着欧业赶快逃了。

 牟丽珠暗暗叫了一声“好险!”待到看不见海兰察的背影之时,方始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她也登时支持不住,又再晕过去了。待到醒来之时,已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她还发觉,她的“嫁妆”装満五个箱子的金银珠宝也已搬到这个山洞来了。

 原来她这一觉睡得好长,她是⾜⾜昏了两天两夜方始醒来的。在她昏的期间,丹丘生在密林深处找到这个山洞。虽然他也受了伤,他还是不顾命的非但把牟丽珠背进这个山洞,还把她的“嫁妆”也都搬了来。他用崆峒派独有的“续断膏”给牟丽珠敷伤,又以本⾝残余的一点真力替她推⾎过宮,这两天来目不睫的守护她,这才保住了她的命的。一到牟丽珠醒来之后,可怜他已是心力疲,跟着病倒了。

 不幸中之幸的是,来找何洛的人,发现了何洛的尸体,都以为他们早已远走⾼飞,没有在荒山密林仔细搜查,当然也没发现这个山洞。还有,他虽然病倒了,牟丽珠的伤势却渐渐好转,可以“易位而处”反过来服侍他了。

 虽然这是她一生中过得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段⽇子,但此际,牟丽珠回想起来,心中仍是不噤充満甜意。因为她与丹丘生相互扶持,情已是不觉的在她心头种下。在她的心中,这段⽇子,其实是她一生中过得最美、最甜的⽇子!但可惜,后来…

 她心里一酸,望了望近在眼前的丹丘生,丹丘生转过头去回避她的目光。接她的目光却是雷震子和金逐流在望着她。

 雷震子道:“牟姑娘,后来怎样?”

 牟丽珠仿佛从梦中醒了过来,记起了现在她是和众人讲述真相,只好抑制动的心情,把温馨的旧梦重埋心底,继续说道:“总算我们命不该绝,过了两个多月,丹丘生和我都已脫离了危险期,⾝体也渐渐恢复健康了。

 “但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必须办的,怎样处置我的那份‘嫁妆’?

 “我知道这份‘嫁妆’其实并不全是我牟家的家产,即使有一部分是我爹爹要留给我的,我也不想再要一文了。我决定把那五箱金银珠宝全部送给义军。

 “当然我不便出面,丹丘生也不能出面。怎样出这份财产呢?”最后还是丹丘生想出了法子。

 “他潜⼊米脂,打听到一向替义军和我爹爹联络的那个人,半夜他偷偷进⼊这家人家,留下了一封信。”

 说到此处,会场里忽地有个人站了出来。

 只听得这人朗声说道:“我就是十八年前在米脂替义军和牟大侠联络的那个人。如今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在我家中投下那封匿名信的人是丹丘生。”跟着向众人讲述那封信的內容。

 “那封信上说,义军寄存在牟家的军饷放在一个山洞,叫我去取,信上附有详细的地图。当时我还半信半疑,恐怕是敌人布下的圈套。但为了义军的大事,我只能冒险去看一看。果然在那山洞里发现了装満了金银珠宝的五个箱子,十八年来,我和义军的朋友都是感这位朋友的义举,一直希望能够知道他是谁,向他道谢。如今方始有这机会。”

 当下这人走上台来,向丹丘生和牟丽珠道谢。

 牟丽珠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否则我岂不成了呑没义军军饷的小人了。”那人说道:“可你归还我们的财物,可远超过义军寄存在你家的军饷啊!”

 牟丽珠继续说逍:“那天晚上,我和丹丘生是躲在山洞附近,待到看见那五箱金银珠宝确实是给义军的朋友搬走之后,我们才放心离开的。第二天,我也就和丹丘生分手了。”

 雷震子赞叹道:“你们两位真是义人!如今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还有谁敢诬蔑丹丘生是‘劫财劫⾊’吗?”

 台下忽然有人发出冷笑,轻声说道:“此事虽然有人作证,却也只是澄清一半吧!”台下之意,‘是劫财’的嫌疑是说清了,但“劫⾊”的嫌疑还是有的。原来这个人是洞冥子的弟子。洞冥子在台上不敢出声,他却在台下窃窈私议。

 听见他说这句话的人虽然气愤,但一想孤男寡女,在山洞同住三个多月,这嫌疑却也是⽔洗不清。为了顾全牟丽珠的面子,本来想斥骂这个人的人,也只好不作声了。

 不过这句话牟丽珠也听见了,她柳眉一竖,说道:“雷老前辈、金大侠,我想请你们作个见证!”

 说话之际,她已把右边的⾐袖捞了起来,只见雪⽩的臂膀上一颗鲜红朱砂印。

 这是标志处女保贞的“守宮砂”雷震子连忙帮她把⾐袖放下,说道:“牟姑娘冰清⽟洁,何必理会那些狗嘴里不长象牙的人!”

 金逐流道:“其实何洛早已不能算是牟姑娘的丈夫了,她喜嫁给什么人就可以嫁给什么人,谁也管不住的!说刚才那句话的人,应该自己惭愧。”

 牟丽珠冷若冰霜的脸上现出一抹红霞,心里想道:“可惜十八年前,我和丹丘生都是没有这个勇气。”

 往事历历,都上心头。最令她难以后怀的是和丹丘生分手的一幕。

 相处了三个多月,他们的⾝体已经复原了,珠宝也已经给义军了,他们是必须分手了!他们默默下山,彼此都是咬着嘴,強忍眼泪,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走到山脚,丹丘生终于不能不说一声“再见”了。

 眼看丹丘生就要离她而去,她是再也不能強忍了!

 丹丘生的心情恐怕也是和她一样,两人的手忽地不知不觉的紧紧相握。

 牟丽珠忍不住珠泪夺眶而出,哽咽说道:“咱们真的还能再见吗?”

 丹丘生涩声说道:“我不知道,唉,看来只有听命运的安排。”

 牟丽珠叹口气道:“咱们相处这段⽇子,在我是觉得最苦也最甜的⽇子,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丹丘生道:“我也不会忘记的。只可惜它是一去永不复返了!”

 牟丽珠心痛如绞,不觉倒在丹丘生怀中。

 丹丘生替她抹脸上的泪痕,说道:“牟姑娘,我知道你的心事。我并非铁石心肠,我,我也是一样不愿和你分离的!但可惜命中注定,咱们非得分开不可!除非…”

 牟丽珠道:“除非什么?”

 丹丘生摇了‮头摇‬,叹道:“但人言可畏,咱们怎能不避嫌疑?这个‘除非’,其实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他没有说明这个“除非”是什么,但牟丽珠已经懂得了。不错,这件案子外面一定已是议论纷纷,在这样情形底下,她怎能和丹丘生结为夫妇?

 牟丽珠低声说道:“我可以等待,等到案情大⽩于天下之⽇。”

 丹丘生苦笑道:“我却不敢抱着这样的希望,莫说人家未必会相信咱们的话,我恐怕也不能把真相披露人前,唉,这一天恐怕是永远也不会来的!”

 丹反生料得不错,他回山之后,便因“谋害同门”的嫌疑而给逐出师门了。

 但他也有料错了的。他以为永远也不会来的这天终于来了。如今,这件案子己是⽔落石出,大⽩于天下了。不过是不是来得嫌迟了呢。

 她偷眼向丹丘生望去,只见丹丘生正在低着头,如有所思。只不知他是否也在想着和自己同样的心事?

 金逐流道:“丹丘兄,后来的事情,应该你来说了。你愿意把你这十八年来的难言之隐告诉我们。”

 丹丘生叹道:“恩师当年最不愿见到的事情已经发生,事既如斯,我说也无妨了。”他说了出来,众人方始知道,他的师⽗,当年是崆峒的掌门洞妙真人,为什么宁愿委屈爱徒,以致令他几乎沉冤莫⽩的原故。

 案发三个多月之后“失踪”的丹丘生方始突然回来,一众同门,自是难免对他大起怀疑,群情汹涌。

 丹丘生为了顾全师门声誉,只好对同门的盘问不发一辞,只肯单独告诉师⽗。

 洞妙真人听了徒弟的禀告,许久许久都没说话,最后方始叹了口气,说道:“徒儿,为师的只怕委屈你了!”

 原来洞妙真人于公子私都有顾虑。

 在“公”的方面,第一、他害怕这件案的真相公开之后,崆峒派的声誉必将大受影响。倘若他的处置稍有不当,只怕还会引起失志反清的一班侠义道大兴问罪之师!

 如何处置才是“得当”呢,在别的不怕公开表示反清态度的门派或许比较简单,在崆峒派却是极难处置。因为崆峒派本就没有这样一条处置叛徒的门规。

 崆峒派的传统是不问朝政,不介⼊外界的任何纷争,在清兵⼊关之后的一百多年,也是坚持既不反清,也不替清廷做事的人历代祖师,只是要求弟子专心学武,至于他们的‮人私‬往,和反清的侠义道做朋友也好,和当官的做朋友也好,都是任由他们。正是因此,百多年来,崆峒派与两方都是相安无事。

 洞玄子和海兰察勾结,谋害了反清的关中大侠牟大侠,这件事依照崆峒派的门规,掌门人可以说他不对,也可以警告他以后不许帮清廷做事。但却不能说他是叛徒。而且丹丘生也曾在暗中替义军做事,严格依照门规,他也是要受斥责的。

 洞妙真人本⾝的态度是比较同情义军方面,他并不以丹丘生所作为非。但要据本派传统来定是非,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他还有一层顾虑。

 这第二层顾虑是:假如他要为徒弟伸冤,就必须说明真相。然后行使掌门人的权力,违反传统,自定门规。处罚暗中替清廷作鹰爪的师弟洞玄子。

 这样做虽然未尝不可,因为掌门人有权创立门规。但这样做的话,也就等于表明了态度,在他‮导领‬下的崆峒派,今后将是反清的了!一旦表明态度,后果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崆峒派势必要与清廷为敌,他给崆峒派带来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风波,令到门下弟子永无宁⽇!

 这样做需要极大的勇气,洞妙真人可还没有这个勇气!

 这是把崆峒派的传统本改变的做法,除了极大的勇气,还要有极大的魄刀。洞妙真人也没有这个魄力!

 洞妙真人于公子私都有顾虑,除了于“公”方面这两个顾虑之外,他也不忍令自己的师弟洞玄子⾝败名裂。

 这里面有个因由,原来他是曾奉师⽗的遗命,必须善待这个师弟,一生都照顾这个师弟的!

 他的师⽗⽟鼎真人和洞玄子的⽗亲是最好的朋友,有一次他们碰上強敌围攻,洞玄子的⽗亲为了掩护⽟鼎真人,以致重伤不治。⽟鼎真人抚养故友的遗孤,自是难免过分溺爱。洞妙真人比洞玄子年长十几岁,他授任掌门之时,洞玄子尚未成人。是以⽟鼎真人在临终之际把这个小弟子——郑重付托给他。

 洞妙真人把自己的顾虑,把自己的难言之隐,都和丹丘生说了之后,不觉流下泪来,说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徒弟,我本是不该也不忍让你受到委屈的,但如今我却求你原谅我了!”

 请问丹丘生还能有什么话说,他只好跪了下来,含泪说道:“师⽗言重了。师门声誉要紧,一己荣辱算得什么。弟子一切愿听师⽗吩咐。”

 洞妙真人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出他的安排。

 洞妙真人说道:“洞玄、洞冥要我处你以‘谋害同门’之罪,我当然不能依从他们。但为了顾全大局,我只好含糊其辞,就说你是应负‘处事不当,照顾同门不周’的罪名吧,名义上你是被‘逐出门墙”但在我的心里还是永远把你当作我的最好的徒弟的!”

 丹丘生要被逐出师门,心中难过之极!但却还不能不反过来劝慰他的师⽗不要难过,说道:“师⽗,得你老人家这句话,弟子就算受再重的处罚也是心甘。但只怕众同门,可能还会认为师⽗判得不公,太过偏袒弟子了。”

 洞妙真人苦笑道:“我既不能说明真相,也唯有这样故作糊涂了。不错:这样糊涂的判决,门下弟子是会窃窃私议的。所以我打算在这件案子用我的糊涂办法‘了结’之后,我也要退位让贤了。我这样做别人会以为我是因‘管教不严’而负疚让贤,但你会明⽩,不错,我的确是內疚于心,但这是对你的负疚!”

 丹丘生道:“师⽗别这样说,我连累师⽗也受委屈,该负疚的还是我呢。但不知师⽗要把掌门之位让给谁人?”

 洞妙真人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给洞玄子和洞冥子的,我准备让给二师弟洞真子。他虽然才⼲平庸,但却比较忠厚,料想不致胡作非为。

 “我会告诉洞玄子,我已经知道他的秘密,我也会把本案的相约略告诉我准备让他接任掌门的洞真师弟。

 “我在生之前,料想他们不敢胡作非人,但我会告诫他们,在我死去之后,要是他们不遵遗命,有谁重犯洞玄子所犯过的错误的话,我会允许你把这件案于公诸天下的。我所说的‘他们’特别说别是包括洞冥子在內!”

 丹丘生心存忠厚,把师⽗针对洞冥子和批评洞真子的一些说话省略了去。但虽然省略了这些话,众人却已知道,原来现任的掌门人洞真子其实并非是完全不知本案真相的了。洞真子自己也感觉到这一点,暗自想道:“洞冥师弟这次定必自⾝难保,过去我一直受他挟持,如今可不能再受他连累了!”

 正当他踌躇未决,要不要立即把他已知的洞冥子的罪恶和盘托出之时,只听得丹丘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想不到在我的师⽗和洞玄师叔相继去世之后,今⽇我还是被要回到崆峒山来,说明此案真相,如今我要请掌门追究:重犯洞玄师叔的错误,和海兰察勾结的乃是何人?”

 洞冥子忽地冷冷说道:“丹丘生,你如今还未曾是掌门,待你做了掌门,再行自定门规吧!”按照崆峒派原有的门规,门下弟子是可以和官府中人做朋友的“和海兰察勾结”这可不能算是一项罪名,既然不能算是罪名“追究”也就无从谈起了。

 丹丘生怒道:“海兰察害了本派的⽟虚长老。难道咱们不该追究?”

 洞冥子道:“这可就是两回事情了。⽟虚长老是否海兰察害死,目前还不能断定,充其量只能说他是嫌疑最大的凶手,再退一步,即使证实了他确是暗算⽟虚长老的凶手,那也只能找海兰察报仇,崆峒派的弟子即使有人与他往来,也非犯了什么门规。何况还未必真的有这个人呢。你要掌门追究什么和海兰察勾结的人,那不是有意株连,无风起浪么?虽然強辞夺理,但按照原有的门规,却也委实难以驳他。

 许久没有说话的洞真子忽地朗声说道:“你们不必争吵,我有话说!”神态严肃,看来他已是要重新执行掌门人的职权了。

 丹丘生道:“弟子遵命,请掌门示下。”洞冥子木然毫无表情,却不知他想什么。

 洞真子咳了一声,缓缓说道:“今⽇的同门大会,本是要决定两项大事,一是真相丹丘生应否予以‘清理门户’处分的案件,一是推选继任的掌门。如今丹丘生一案有关已⽩,他的罪嫌亦已洗清,理该让他重归本派,我这判决,众人有异议么?”

 崆峒派弟子十之八九鼓掌,没人表示反对。在这样情势底下,恨极丹丘生的洞冥子也不敢说话了。

 洞真子请众人静下来,继续说道:“既然没人反对,丹丘生重归本派,他是有权做继任的掌门人了。我在开始的时候,曾提议由洞冥师弟继任掌门,后来⽟虚长老又提出了丹丘生作为继任人选,有没有人提出第三位人选。”

 过了约半柱香时刻,没人说话。洞真子道:“好,那么现在就请同门公决,决定继我之任的掌门人。我自愧德薄能鲜,有关本派应兴应⾰的大事情,要等待新任掌门选出之后,由他来处理了!”

 用意十分明显,他是要把责任推卸给后任掌门。

 可笑那一心想做掌门人的洞冥子,此时却是有如待决的死囚。尽管他力持镇定,留心的人还是可以觉察得到他那充満怨毒的神神。此时他正在心里想道:“你这老狐狸倒是狡猾,表面充当好人,其实分明是借丹丘生之手来杀我。”

 开始进行表决了,结果是众人都可以预料到的,也是洞冥子预料到的。

 洞真子叫众人腾出当中一块空地,朗声说道:“本门弟子,拥护洞冥子做继任掌门人的请站出来!”

 崆峒派的弟子谁也没有移动脚步,甚至连洞冥子的心腹弟子大石道人也变作了缩头乌⻳。

 洞真子继续说道:“本门弟子,拥护丹丘生做继任掌门人的请站出来!”

 这一下可热闹了,洞真子话犹未了,崆峒派的弟子已争先恐后的站了出来,把那块空地都站満了。不好意思站出来的只有洞冥子门下,寥寥几个。

 洞真子吁了口气:说道:“丹丘师侄,恭喜你得同门拥戴,接任掌门。从现在起:你就是本派的掌门人了。”

 丹丘生道:“我得重列门墙,于愿已⾜。掌门大任,实不敢当。师叔,你的年纪还不算老,我希望你多做两年。”

 洞真子连忙摇手,说道:“这是一众同门的公决,怎么可以私将授受?”

 雷震子道:“丹丘生,你是众望所归,不必谦辞了!”

 丹丘生还想推让,牟丽珠忽地说道:“丹丘生,你不做掌门不打紧,难道你师⽗的仇,也不想报了?”

 丹丘生大吃一惊,说道:“你,你说什么?你是说我该为⽟虚太师叔报仇吧?”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牟丽珠道:“不,我不是说你的⽟虚太师叔。我是说你的师⽗洞妙真人!⽟虚子固然是死得不明不⽩,但你的师⽗也是一样!你知道你的师⽗是怎样死的吗?”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无不惊愕!丹丘生失声叫道:“我的师⽗是怎么死的?”

 牟丽珠道:“是给人毒死的。”

 洞妙真人在把掌门之位让给师弟之后,不到两年便即⾝亡,当时他不过年近六旬,对一武功精纯的人来说,这个年纪死亡,纵然不能说是“短命”也只能说是“中寿”故此死讯传出,武林中人都是深为悼惜,觉得他的死未免来得突然了些,但也没人疑心他是死于非命。

 在他死前一个月,雷震子是曾经见过他的。那次他们还曾切磋武功,洞妙真人丝毫没有⾝体衰弱的迹象。此时雷震子听了牟丽珠的话,想起了和洞妙真人最后一面的情形,不由得半信半疑,连忙问道:“牟姑娘,你怎么知道?”

 牟丽珠道:“我已经来过一次崆峒山了。那次来到崆峒山之时,恰好是洞妙真人被害之夕!”

 洞冥子冷笑道:“我们崆峒派弟子并非都是饭桶,牟姑娘你一个人就能潜⼊清虚观,这话未免令人难以置信!”

 牟丽珠道:“在我和丹丘生分手之后不久,我遇见了天下第一神偷快活张,他教给了我改容易貌之术以及腹语的功夫,我是扮作你们清虚观的一个小道士偷进去的。”众人曾见过她的这两样本领,刚才她混在崆峒派弟子堆中,用腹语数次发言,都没被人察觉。比较之下,当年她能潜⼊清虚观,那是毫不稀奇了。

 牟丽珠继续说道:“也并非没人发觉我,有两个人是已经看见了我而且知道我是冒充崆峒弟子的。一个是下毒的人,另一个则是想要制止那人下毒却没成功的人。”

 雷震子道:“那个制止下毒的人想必是崆峒派的了,他是谁?”牟丽珠想了一想,说道:“我希望最好还是他自已说出来!”

 但那个人却迟迟不见出来说话。

 丹丘生惊痛未己,着气问道:“请你先告诉我,那下毒的人是谁?”

 牟丽珠抬眼一看,忽地用手一指,说道:“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噫,她已经来了!”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贝丁兆鸣和沧州老拳师赵一武正在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进场。

 金碧漪叫道:“爹爹,欺负女儿的正是这个妖妇!”原来丁兆鸣和赵一武得到牟丽珠的指点,到断魂岩下寻找,果然找到了受伤的辛七娘。

 牟丽珠缓缓说道:“下毒害死洞妙真人就是这个妖妇,那次请她来的人也就是这次请她来的人!”

 丹丘生道:“那人是谁?”

 牟丽珠道:“那人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旌犹未了,忽听得洞真子闷哼一声,接着是洞冥子发出的令人⽑骨悚然的狞笑。原来他站在洞真子的后面,趁着众人都在注意刚被押进场中的辛七娘时,快如闪电的突然出手,一把抓着洞真子的后心。

 牟丽珠早已预防他会暗算丹丘生,但想不到他却是暗算他的掌门师兄。丹丘生又惊又怒,唰的‮子套‬剑来,喝道:“洞冥子,你敢作犯上?快快放手!”

 洞冥子冷笑道:“谁叫你们得我无路可走?嘿嘿,丹丘生,你听着,你敢再踏上前一步,我马上就要洞真子的命!掌门之位尚未正式举行接大典,洞真子如今还是掌门。”你若不顾他的命,你就要负上害死掌门的罪名!”

 投鼠忌器,丹丘生在他恫吓之下,双眼几乎要爆出火来,但却还是不能不停下脚步,把宝剑重又纳⼊鞘中。

 洞冥子把手掌按在洞真子的背心大⽳,自己的背脊则贴着一柱子,说道:“雷老前辈,金大侠请你们两位包涵点儿,我知道你们一举手就能要了我的命但在我丧命之前,洞真子必定先我而死。嘿嘿,这点本领,你们应该相信一我洞冥子是还有的吧?”他的手掌按着洞真子的背心大⽳,只要內力一吐,洞真子定必命丧当场。金、雷二人自是看得出来,确实不是虚声恫吓。

 雷震子气得须眉怒张,骂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毒卑鄙的小人,有你这样的人,真是武林之聇!”骂是尽管骂了,可还真的没奈他何。

 洞真子气愤填,叫道:“你们别顾我的命,我宁愿与他同归于尽!”虽然他愿意如此,但有本领能够杀洞冥子的侠义道却怎忍⽟石俱焚?

 洞真子接着叹了口气,说道:“我真后悔没有早点揭露他的罪恶!”

 洞冥子冷笑道:“如今你说也无妨了!”

 洞真子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丹丘生是冤枉的,当年洞玄子把他儿子的尸体搬了回来,我和洞冥子最先见到何洛尸体的人,何洛致命之伤是背心一剑,这证明牟姑娘刚才所说是她所杀不假。但第二天公开验尸的时候,何洛⾝上却添了七个窟窿,让人一看就知是崆峒派连环夺命剑中那招‘七星伴月’造成的伤痕!”

 这是丹丘生受嫌的主要证据之一,案情虽然真相已大⽩,但在几个人的证供中,这一点却还是未有解释的。刚才牟丽珠自认杀了何洛,好些人也曾不免怀疑,以为她是有心“代人受过”但因大家都同情她和丹丘生,大家也都觉得何洛死有余辜,是以对何洛究竟是死在何人手上这一点,也就不愿枝节横生,细加盘洁了。此时,众人方始恍然大悟:“原来在尸⾝上造成这招‘七星伴月’的伤痕,乃是洞冥子⼲的好事。我真糊涂,怎的想不到是他!”

 洞冥子恻恻笑道:“不错,这件事是我⼲的,崆峒派只有我和丹丘生会使这招,料想没人怀疑是我!当时洞玄子本不愿意儿子的尸体多受毁伤,但为了要冤枉丹丘生,他还是给我说服了。掌门师兄,我也知道你会知道是我,多谢你替我隐瞒了这么多年!”

 洞真子气到极点,说道:“这都怪我私心太重,在他们威胁利之下,我竟然味着良心做人,如今悔也迟了!”虽没详加解释,众人亦都明⽩,他们“威胁”乃是指洞玄子、洞冥子狼狈为奷,在崆峒派的势力远胜于他;所谓“利”当然是指他以“掌门”大位为饵了。洞真子既怕他们加害,又想当上掌门,自然唯有听从他们‮布摆‬。

 洞真子继续说造:“我当上掌门,实际等于是他们的傀儡。但我还想不到,洞冥子,他,他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嫁祸给丹丘生还不算,他还竟敢勾结妖人,谋害我的师兄——前任掌门洞妙真人!

 “他偷偷把辛七娘请来,蔵在清虚观里。那天晚上,给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妖妇请来?我虽糊涂,也可猜想得到,定然是要这妖妇下毒害人了。我赶忙跑去找他,阻止他们害人。想不到已经迟了一步,我苦苦劝他之际,正是那妖妇下毒之时…”话未说完,那妖妇走了进来,狞笑对我说道,‘倘不是洞冥子说你这个人还有用处,我早把你也毒死了。哼,哼,你既这样好心,那就由你去收尸吧!哈,收谁的尸,这还用问?当然是你的师兄洞妙真人了!’

 “我慌忙跑出去,忽见一个小道士⾝法奇快,我还没有看清楚他,他的背影已是消失。不过我还是听到他说的两句话,‘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你还不算太坏,为善为恶,全在你的一念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位赠我以金⽟良言的是牟姑娘。”

 牟丽珠道:“我偷⼊清虚观,本来是想见洞妙真人禀告真情的,谁知我来迟了一天,洞妙真人已经被那妖妇所害,我只有把希望寄托给洞真子,希望他能主持公道了。”

 洞真子愧悔迸,说道:“我非但不能主持公道,反而同流合污,十八年来,甘心被这奷徒利用。我实是死有应得,但不该死在这奷徒手上!”

 洞冥子忽地⽪笑⾁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掌门师兄,你现在才想到一个‘死’字,不嫌迟了点么?你该知道,小弟可舍不得你去死啊!”

 原来洞真子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打走主意,要想暗运內力,自断经脉而亡。哪知却给洞冥子识破他的心思,听他话一说完,赶紧便即点了他的⿇⽳。

 丹丘生说道:“洞真师叔,你也不用太过责备自己。不错,你是曾经做错许多事情,但这十八年来,你总算没有把本派带上歪路。就凭这一点,你已是功可掩过了。别人怎样想我不知道,我还是把你当作长辈尊敬的。”说至此处,陡地喝道:“洞冥子,按你应得之罪,你是死有余辜。如今我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你把洞真师叔放开,我让你走。只要你今后洗心⾰面,重新做人,你虽然被逐出本门,但也可以安度晚年!”

 金逐流道:“这样的条件,对你来说,实在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了。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如今就看你了!”

 哪知洞冥子竟然冷笑说道:“哪有这样便宜的事,要我放人,还要把我逐出门墙!”

 雷震子大怒道“那你到底想要怎样?”

 这一问把洞冥子问得哑口无言!不是他答不出来,而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在目前的情况底下,他自己也知道是属于非份之想,大家一定不会答应。但他抓住了洞真子作为人质,也总得有个收场,怎样收场才好呢?

 正当他感觉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得有人朗声说道:“让我替洞冥子回答你们!”

 众人把眼望去,只见对面的山坡上出现一个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御林军统领海兰察!他已经换上军官服饰,但众人还是认得出他就是那个害死⽟虚子嫌疑最大的“杂工”!

 谁也料想不到海兰察竟敢公然出现,这刹那间,就像风雨来临之前的情景:“万木无声”挤満了人的大草圩,突然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异样的静寂令人呼昅紧张,令人心头颤粟!

 不过这异样的静寂只是刹那间事,突然,愤怒的吼声爆发,首先是要为本门长老报仇的崆峒派弟子,跟着是宾客中的许多侠义道人物,喝骂声中,纷纷壳出兵刃,跑了去要捉拿这清廷的御林军统领。

 海兰祭哈哈笑道:“要动武么。我劝你们还是稍微冷静点吧!你们也不想想,倘苦我没有收拾你们的把握,我敢一个人站在这儿说话?”

 他站在对面的山坡说话,崆峒派上百弟子的喝骂声竟是掩盖不了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就在此时,他的一班羽,混杂在宾客中的琊派人物,也都纷纷亮出兵刃,跳了出来。

 眼看大混战就要爆发,海兰察又再笑道:“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倘若还是要打,那时再打不迟!”

 雷震子喝道:“好,大家且慢动手。海兰察,你有话快说,有庇快放!”声音送到对面山坡,震得海兰察的耳鼓嗡嗡作响。海兰察也不噤心头微凛:“这老匹夫的功力看来不在我上,好在我早有准备,否则只是这老匹夫和金逐流,只怕我就对付不了。”

 海兰察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若要动武,只怕你们就要全部死光!别以为我是虚声恫吓,老实告诉你们吧,我已经在这草坪上埋下炸药,只要我一支蛇焰箭出去,马上就可以‮炸爆‬!”

 洞真子蓦地一省,失声叫道:“洞冥子,你,你这奷贼,原来你是瞒住我和海兰察布置下如此毒辣的谋!”原来用洞冥子名义请来的那些妖人,这两天晚上都不是住在清虚观內,他们不许崆峒派的弟子跟着他们,但还是有人看见他们搬着一包包的东西,带着铁锄铁铲之类的工具,在晚上出动,当时只能猜想他们⼲的定然不是好事,如今方知是埋炸药。

 洞真子这么一说,等于替海兰察证实并非谎言,众人都是不觉又惊又怒,同时也不知应该如何应付才好了。

 洞冥子哈哈笑道:“不错,这是海大人和我定下的计划,非到不得已不使用的。谁叫你们得我们无路可走。”

 洞真子道:“炸药一爆,你也同样尸骨无存!”

 洞冥子碟碟怪笑,说道:“我一条命换你一条命已经并不吃亏,何况还有这许多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陪我一同死掉,那我是更感荣幸无比了!”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可是着实害怕,若是双方谈不拢的话,海兰察比他还更心狠手辣,只怕当真就要“一网打尽”!

 海兰察狂笑过后,又再说道:“不仅草坪埋有炸药,还有更厉害的法宝在这山上呢!不信,让你们瞧瞧!继孟,把法宝亮出来!”

 只见在请虚观后面的主峰上影绰绰的出现了十几个人,当中指挥的那个人正是琊派中数一数二的大魔头继孟。在他指挥之下,片刻之间,架起两门大炮,炮口对着广场。海兰察哈哈笑道:“你们瞧清楚没有?草坪上的炸药纵使不能把你们炸个精光,漏网之鱼,也决计难逃我这两门大炮的轰击!”

 草坪上埋的炸药,在听了洞真子的话之后,虽然大家都已是“宁可信其有,不敢说其无。”但究竟还是看不见,如今这两门大炮推了出来,那可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事的了。炸药只能‮炸爆‬一次,大炮则是可以连续轰击的。在这种双重布置之下,海兰察的确是有把握把在场的人一网打尽!

 雷震子愤怒之极,喝道:“你用这样毒的手段来对付我们,算得什么英雄好汉?有胆的你和我单打独斗!”

 海兰察哈哈笑道:“雷老前辈,这里算你年纪最长,怎么说这样孩子气的话!我是替朝廷办案,你当是江湖上的擂台比武么?你一定要比的话,我可以准你一个人先逃下山去。待我了结此间之事,咱们再约⽇期比武。”

 雷震子给他气得七窍生烟,可也做声不得。

 金逐流喝道:“海兰察,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划出道儿来吧!”

 海兰察笑道:“对啦,要打你们只是⽩⽩送死,不如还是接受我的条件好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忍滥杀无辜。只要你们依得我两件事情,今⽇之事,便可善罢!”

 金逐流道:“哪两件事?”

 海兰察道:“崆峒派的事我是管定的了,所以第一件事,是要让洞冥子做崆峒派的掌门。崆峒派弟子有谁敢说半个不字,我替洞冥子把他杀掉!”

 金逐流冷笑遁:“那你是做崆峒派的太上掌门了!”

 海兰察哈哈一笑,说道:“这就是我和崆峒派的事情,不必你金大侠费神多管了!”

 金逐流道:“第二件又是什么?”

 海兰察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是替朝廷办案的,反叛朝廷的钦犯,我们总得押几个回去,才能差。”

 金逐流道:“你心目中的钦犯是哪几位?”

 海兰察道:“按说今⽇在场的人,不少人都曾有过大逆不道的言行。但我也不想株连太广,只要你们出三个人来,随我赴京投案,也就勉強可以差了。”

 金逐流道:“哪三个人?”海兰察道:“第一个是丹丘生,他替牟家接济叛贼,造反罪证确凿。第二个是牟丽珠,她是⽗女同谋。她的⽗亲虽然已死,她还是脫不了关系的,第三个是丹丘生的徒弟孟华,他曾帮过小金川叛贼,伤害朝廷命官,我们也必须缉他归案。”

 金逐流冷笑道:“只三个人么,我以为还有我呢。”

 海兰察⽪笑⾁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我知道你和冷铁樵、孟元超等人都是朋友,不过目前我还不想把你列为钦犯,算作是我卖给你的一点情。”

 金逐流道:“多谢你的‘开恩’,不过你的这份‘人情’,我金某人可不领受!”

 海兰察道:“领不领在你,我的道儿已经划出来了,咱们无谓节外生枝。我只是要问一声,我划出的道儿,你们究竟接不接受?”

 丹丘生道:“让我跟孟华跟他‘投案’,我们师徒不能连累大家受害!”

 雷震子道:“不行!怎可相信鹰爪的说话?焉知他不是先骗你们作为人质,回头再来对付大家。”

 海兰察道:“你们想清楚吧,我划出的道儿,已经是格外宽容的了。嘿嘿,难道你们宁愿⽟石俱焚?”

 是委屈求全,还是一同赴难?这实在是个难以立即作出决断的问题。不错,侠义道中的人物,十九都是不怕牺牲。但一想到自己一个人死还不打紧,要许多有为的同道和自己一起去死,却是谁也不敢作这决定。

 海兰察道:“好,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刻,让你们商议吧?”侠义道谁也没有作声,海兰察的羽则纷纷离开草坪,向山坡逃去。只有洞冥子不能逃走,但他既抓着了掌门师兄作人质,又有海兰察作为強援,心里也不着慌了。正是:

 何堪覆雨翻云手,又见名山隐杀机。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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