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众矢之的
⻩昏。寒风呼啸,掠过冰雪覆盖的原野,就仿佛刀锋刮过案板,将世间一切生机全都扼杀,万里苍穹
沉得像是刽子手行刑时的脸⾊。今年的江南与往年不同,雪来得很早,也很大,此时被寒风一吹,雪面上冻起一层坚冰。
风急崎路难,雪冻马行迟。可偏偏还有人在这冰天雪地里举步维艰地走着。
那是一支马队,二三十匹黑⾊健马慢慢走来,马蹄铁踏在坚冰上,远山漠漠,旷野茫茫,天地间仿佛就只有这种单调的声响。马上的人全都着黑⾊风⾐,黑⾊马连坡大帽,
下黑⾊刀鞘,连手上的马鞭都是黑⾊的。
只有一个人例外。
在这一队人中间,有一辆马拉的囚车,车里坐着一个人,手脚都被沉重的铁链锁着,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却是
发披脸,只能依稀看到这人満面⾎污。
马队缓缓行进,为首一个黑⾐人脸⾊严峻,一双锐利的眼睛不住地闪动,掠过那些冰封的树木与土堆,仿佛里面随时都会钻出敌人。在他的马鞍边,有一条长长的锦带,里面露出一段雪亮的
尖。
风更冷,更急,马队转过一个山口,突然为首那黑⾐人手一挥,马队立时停下,原来在大路边出现了一个草亭,檐上挑着一面青布酒旗,亭子里炭火熊熊,酒香阵阵,有十七八个像是行脚夫模样的人正围坐在一起喝酒赌钱。
那黑⾐人看到这些人,停了片刻,伸手在⾝后打了个手势,他后面那些黑⾐人脸⾊全都凝重起来,一个个将手伸到
间,握住刀柄。为首那人驱动马队,缓缓走了过去。
那些行脚夫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二三十个黑⾐人,所有的目光全都盯在当中一个大胡子⾝上,那大胡子正握着三粒骰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叫一声:“豹子!通杀。”他的手一松,将骰子掷了下去,就在同时,那草亭的顶子突然飞了起来,向马队砸去,原来顶子下面还蔵着十多个人,每人手里都有一张连弩,一次可以发九支箭的连弩。
那些人掀起屋顶,随后箭似飞蝗,呼啸着向那些黑⾐人飞去。健马惊嘶,倒下,骑马的黑⾐人⾝手竟然全都矫健得很,齐刷刷地将风⾐扯了下来,就像二三十面软盾牌一般,护住全⾝。为首那黑⾐人手里早多了一支八尺长
,一挑一抡,将那草亭的顶子又甩了回去。
草亭立时塌了,里面的人全都举刀在手,冲了上来。为首黑⾐人喝道:“护住囚车。”他一抖长
,将一名敌人穿
而过,挑飞出去。那大胡子
了上来,一柄金背砍山刀劈面斩下。刀猛
急,
战之间,地上的冰雪四下飞溅。
黑⾐人与同样多的敌人在这大路上舍生忘死地⾁搏,全都咬着牙,闭着嘴,就算刀砍在骨头上也不吭一声,鲜⾎,顷刻间便染红了地面。
正在难解难分之时,忽听一声响亮,一支三尺长的巨箭从山坡上
了下来,正钉在囚车上,那箭⾝⾜有手肘耝细,箭尾连着一条金线,一个人⾝穿金⾐,⾜踏金线,似蜻蜓点⽔般飞了过来,落在囚车上。离得最近的黑⾐人举刀就砍,那金⾐人头也不抬,连环两脚,踢在黑⾐人
口,只听到⾝体里一阵
响,那黑⾐人肋骨也不知断了多少
,立时倒毙。
为首黑⾐人连环三
,
退大胡子,随后一甩手,铁
如闪电般向金⾐人飞去。眼看就要刺中,突然地面轰地裂开了一个洞,那金⾐人连同囚车一起落⼊坑里,跟着一个土⻩⾊的人从洞里跳出来,一手握住了飞
。
见到这两个人,为首那黑⾐人目光一凛,道:“金龙土鼠,想不到十二生肖还没死绝。”金龙将金⾐一抖,笑道:“财还没发,人怎么能死绝?胡老大,这些人
给你了。”那大胡子大声道:“是,金爷土爷只管走路,看哪个鹰爪孙敢来追赶?”
金龙哈哈大笑,双手一分,那囚车立时碎了,他一手从里面将那犯人提了上来。哪知那犯人猛一抬头,手上的铁链一下
住了金龙的脖子,金龙刚一怔神,那犯人双手一用力,金龙的眼珠子都要迸出来,⾆头伸出老长,再也缩不回去了,连叫也没叫一声,就断了气。
土鼠的脸⾊顿时变得像⾝上的⾐服一般,他突然尖声叫了起来:“你不是…不是…”那犯人冷笑一声:“是的,我不是。”土鼠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惊恐:“你…你是张凤舞?”
那犯人点点头,土鼠猛一抬手,将手中铁
向张凤舞掷去,随后一缩⾝,钻⼊了土下的地道。张凤舞一手接住铁
,一阵冷笑:“十二生肖,再见了。”随后一抬手,将铁
掷了出去。土鼠头顶上轻轻一响,那柄长
已从他后背刺⼊,将他钉死在地道里。
那胡老大见势不妙,呼哨一声,带着那些没死的弟兄像受惊的野兽一样,没命地逃了。
张凤舞拔下铁
,
给那黑⾐人,道:“李华,通知后面快点儿追上来。”李华道:“张头儿,连云山的胡老大怎么办,就让他逃了?当心走漏了消息。”张凤舞淡淡一笑:“胡老大在黑道上只不过是个小角⾊,我这次是要钓大鱼。听说这条道上最近几天来了不少人物,以后可要小心提防。”李华道:“那又如何?您老人家的师兄不是也快到了么?有您二位,天塌下来也顶得住。”张凤舞道:“我师哥前一阵子没在江湖上走动,不知是为什么,这次来了更好,我也正想见他一面。好了,发信号吧。”
李华点头,取出一支旗花火箭,放上天空,那火箭在空中炸响,声传数里。声音响过了一会儿,四面仍是静悄悄的,张凤舞与李华对视一眼,同时道:“不好!”
张凤舞飞⾝跃上一匹快马,向来路奔去,没跑出几里,就见一队客商在大路上横躺竖卧,不住地呻昑。几辆装布匹的车子已被砸碎,大路上一片藉狼。张凤舞抬起一个人的头,大声道:“朱野,车子里的人呢?”
朱野咬牙道:“被劫走了。我们…中了毒烟。”张凤舞翻了翻他的眼⽪,道:“没关系,这毒烟不是要人命的,只是让你们全⾝无力,痛几个时辰罢了。来的有几个人?”朱野道:“一个人,一匹马。”
张凤舞点点头,脸⾊凝重,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对着远方的旷野看了片刻,缓缓道:“沈残生,你可不要⾼兴,此时天下虽大,却无你容⾝之地。那救你之人也决不会放过你的。”
大地苍茫,仿佛又有雪意,在远处的原野上,一个⽩袍人在纵声大笑,舿下的那匹⽩马四蹄如飞,踏碎了冰雪,顷刻间一人一马便与⽩⾊的雪原融为一体。只有笑声还在寒风中回
。
然后夜⾊就已降临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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