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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苏子心躺在上,久久无法⼊睡,之后她起⾝呑了几粒安眠药后,躺上,然后沉沉地进⼊睡梦之中。

 梦中她看到自己走在一片落満‮瓣花‬的⼲净小道上,她⾚脚从上面踩过,花汁四溅,散发出浓郁的芳香,然后她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推开走进去,里面有一位极其美的女人转过脸看她。

 “你的劫难近了。”她说道。

 苏子心回过头看她“与你无关。”

 “我是你妈妈。”

 “我妈妈早就死了。”苏子心道。

 女人的脸孔顿时变得狰狞,伸出涂満蔻丹的手一巴掌往她脸上甩过去。

 “你没有一次不打我。”苏子心捣着脸平静道,接着转过⾝,由那扇门走出去。

 四周仍旧弥漫着一片花香。

 * * * * * * * *

 天很快地亮了。

 自从⺟亲死了以后,七年来,她的梦里总有⺟亲的⾝影。

 ⺟亲所言的那一场劫难是什么呢?她知道梦里的⺟亲有些疯癫,但凭着一种超乎常人的奇异能力,她的⺟亲总可预言一些即将发生的事。

 她突然感到浮躁,到沿拿起烟盒,打火机一敲,徐徐燃起一烟。

 过了两个小时,电话突然响起,苏子心懒懒地下接电话,那一端传来柯黎欣的声音。

 (子心,阿邦出事了。)

 “怎么啦?”听到好友急迫的声音,苏子心直觉大事不妙。

 (⾼利贷又上门要债了,这一次吵得特别凶,还砍伤了阿邦一只手臂。)电话里头柯黎欣的呜咽声清晰可闻,颤抖的语调无疑地流露出恐慌的心情。

 “冷静点,黎欣,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我和阿邦在医院,上次的那一家医院,二○三号病房。)

 “我这就过去。”她挂上电话,匆匆忙忙换上⾐服,拎起背包赶到医院。

 * * * * * * * *

 当苏子心抵达时,阿邦已经睡下,右手上満了厚厚的一层⽩⾊绷带,脸⾊苍⽩。柯黎欣正抱着头坐在病旁边,一听到苏子心的脚步声,连忙起来将她拉近,无助的脸用力埋⼊她肩膀哭泣。

 苏子心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相处八年,过去的⽇子任凭风雨再強大,柯黎欣也坚強地过来了。在苏子心的印象中,她极少哭泣,然而自从在两年前遇上这个既‮博赌‬又酗酒的男人后,她总是难受的痛哭,她是真的爱惨了他才会如此。苏子心不由得叹息。

 “他们要多少?”

 “五百万。”

 “怎么会这么多?”

 “我也不清楚。阿邦什么也没说,前一阵子风平浪静,我以为他已和他们断了关系,没想到…”她哭得没办法再说下去。

 苏子心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出路的。”

 “有什么出路?那简直是天文数字,就算我倾家产也不过只有几十万。”

 “还有我。”

 “子心,差太远了。我们的力量再多也不会超过一百万。”

 “总会有办法的,还有几天时间?”

 “三天。”

 “那么短?”那些⾼利贷简直不是人!

 “没有希望了是不是?”柯黎欣无助地看着她。

 “我们尽量想办法。我这里还有一个待发表的稿子,下午去同编辑说一下,看看可不可以先拿稿费。”明知那一点点的钱之于五百万几乎是无济于事,苏子心仍旧这样说。

 * * * * * * * *

 因为无处可一下子筹到五百万,带着复杂心情的苏子心从医院里走出来,来到市中心的一个小摊上吃早点,她満怀愁绪地思考着该如何帮助好友解决那棘手的五百万,一碗⾖浆喝完,在她付帐起⾝时才发现易任风正站在她⾝后,似乎已观察了她很久。

 “有事?”她懒懒开口,再无‮趣兴‬说其他的话。

 “当然没有。”他带着一丝让人察觉不出的笑意“倒是苏‮姐小‬看起来比较像有事。”

 “那么别妨碍我。”

 “可我有‮趣兴‬奉陪倾听。”

 “我无‮趣兴‬倾诉。”苏子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跨步离开,易任风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什么。”他在她耳边低语。

 苏子心愣了愣,随即恢复原样“那也与易先生无关。”

 “如果我可以帮你呢?”

 “我相信无功不受禄。”

 “何不先听听我的条件?”

 “你所能提供的物品,或许不是用借的。”苏子心平静地抬起脸看他。

 “苏‮姐小‬真是聪明。”易任风点着头表示赞赏,不待她多说一句话,他已将她拉着坐进自己的车里,命令司机开车,然后转过脸放肆地梭巡她脸上的表情。

 苏子心别开脸不看他,目光定在窗外的景⾊上。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胡里胡涂地搭上这趟车,也许只要有一丝丝希望,即使前途将万劫不复,但为了好友,她皆应欣然前往。苏子心无奈地闭上眼。

 她突然有些明⽩了梦中那一场所谓的劫数是什么。

 * * * * * * * *

 车子在郊外一座雅致的别墅前停下,司机先下车,过来替两人打开车门。

 他带着她走进屋子,走到小吧台前为她斟了一杯酒。

 “徐志邦他欠了⾼利贷五百万?”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易任风朝她缓缓走近。

 “你怎么知道?”苏子心别有用意的看向他。

 “别这样看我,我向来没‮趣兴‬花费时间去想无聊的计画。”他只是顺⽔推舟,不过这一切,易任风当然不会让她知道。

 “你说你可以帮我?”

 “当然,这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开出你的条件。”

 易任风轻笑,更近一步贴近她。“你认为你所有的一切之中,什么最⾜以引起我的‮趣兴‬?”

 苏子心别扭地转过头“我怎么知道?”

 “你很清楚。”易任风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嘴角的微笑突然敛去“我想要的就是你。”

 苏子心微微皱了皱眉,挥开他置于自己下巴的手,退后一步道:“没想到堂堂易氏总裁居然需要用这种手段来得到一个女人。”

 “想必你并不了解我,易氏总裁最大特点,即是做事不择手段。”

 “那么我们无话可说。”苏子心面无表情地放下酒杯,转⾝离开别墅。

 易任风缓缓开口:“你会答应的。”

 “想必易先生也不了解我,我苏子心向来不喜受任何人控制。”

 他轻笑着‮头摇‬。

 苏子心迳自转⾝离去。

 易任风优闲地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看着逐渐在视线里消失的人影,他已可以肯定她今⽇的拒绝相当无意义。

 * * * * * * * *

 为债务的事情所累,连着几⽇下来,柯黎欣几乎急得发疯,为了防止丈夫再次遭受不幸,她想尽一切办法筹钱,可是一天、两天,眼看第三天即将来临,她手头上可出的仍旧只有两百万。

 “怎么办?”她担忧地在苏子心的公寓里来回走着。

 “还有谁可以帮忙?”

 “可找的人都找遍了,一听到是借钱,一个个二话不说就是没门,只剩一天了。”柯黎欣几乎绝望地说。

 “老编找过了吗?”

 “那个老家伙说到死也只肯借二十万,那有什么用?”其实那数字已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可是二十万和三百万还相差天地之远。“他们会砍死阿邦的。子心,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我知道。”她拍拍柯黎欣的背脊,皱起眉头也很着急。

 柯黎欣把头靠在她肩上,无助地哭得心力瘁。

 苏子心望着这个曾在最困苦的时候收养过她的女子,她们一起生活了七年,七年来,她为自己做饭,和自己聊天,共同解决困难,而在互相扶持的更早一阶段,自己不也还欠着她一个人情吗?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已有定数。既然上天已安排了彼此的相遇,这一场劫难,就应该由她勇敢去面对。

 她突然想通了这一切。

 * * * * * * * *

 苏子心来到易氏,搭着电梯到三十八楼。

 “⿇烦你向易总裁通报一下,就说苏子心想见他。”

 “苏‮姐小‬可有预约?”

 “没有。”

 “很抱歉,没有预约我们一般不予通报。”

 “请你告诉他,他会见我的。”苏子心软下声调,说得诚恳。

 “这…”张秘书有些为难地想了想,之后点点头。“那好吧,你稍等。”

 张秘书打了通电话请示,接着苏子心便被带⼊总裁办公室。

 * * * * * * * *

 “我们又见面了。”如同料中了某件事,易任风満意地勾起一抹笑意“比我预料的早半天。”

 “我接受你的条件。”不看他一眼,苏子心双眼紧盯着脚下的地毯。

 “抬起你的脸。”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苏子心抬起头,看到他近的脸孔时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你在害怕?”易任风跟着近,饶有兴味地用手抬起她的脸“既然进来了,就不应该害怕,这是⾝为我的女人应具有的最基本条件。”

 “你需要给我时间适应。”

 “你无权开条件。”他拉她至一旁的沙发上“而且我相信你的适应能力。”

 苏子心无言地别过脸,想起那一⽇自己走得潇洒,而此刻却必须坐在这里任人宰割,她感到万分可笑。

 “别一副快要受‮躏蹂‬的样子,当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好?”他強迫她面对自己“⾐食无忧,好过你每天忙忙碌碌地赶稿。”

 “那是我的生活,与你无关。”

 “那是过去,现在你已经决定改变⾝分了不是吗?”

 “五百万可不可以先给我?”听了他的话,她益加感到自己人尽可夫,亦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会派人送过去。”

 “不,我不想让黎欣知道是你。”

 “你不接受事实?”

 “是她不会接受。”要是让黎欣知道自己为了替阿邦还钱而答应易任风的条件,黎欣就算是被打死也不会接受那些钱。

 “随便你。”

 “还有一件事,可否为我们的关系限定期限?”

 “何必多此一举?”他很不満意她急于结束两人的关系,轻挑起眉。

 “你无权要求我为了五百万葬送一生。”

 “那好,我给你期限——当我厌倦你时,你就可以走。”

 “这不算期限。”

 “有必要吗?”易任风伸手至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推向自己,低头轻轻用抚过她的“这一切应听我的,从这里到这里。”他用手指着她的头,抚过背部肌肤来到她心口,他要的是她的⾝心服从。

 她清楚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力不从心的女子,害怕给不了这么多。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工作。”相对无言,苏子心站起⾝,却又立即被他拉住。

 “我难得有好心情对一个女人产生莫大‮趣兴‬,不要用工作来破坏我的兴致。”

 苏子心微微皱眉。

 她知道他的意思。这一个男人即使再有‮趣兴‬也不会用一个下午与自己坐在这张沙发上面对面聊天,她知道他要的更多。

 易任风低头吻上她的嘴,一手掀起她的T恤,由后‮摸抚‬着她背后的肌肤,直到他的手来到她的前,苏子心猛地拉住他低声道:“别在这里。”

 易任风停下动作,微抬起脸复杂地看着她。

 “我不需要听取你的意见。过两天我会派人去接你,先准备好搬离你原来的公寓。”

 苏子心点点头,站起⾝拉下T恤,走出他的办公室。

 * * * * * * * *

 苏子心仍旧走在那条悉的道路上,往⽇散漫的⾝影在此刻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直到感觉有个孩子将东西掉在地上,她低头一看,捡起那样东西,是一本几米的“地下铁”

 她将它捡起时,回头想寻找失主,却看到那个孩子已走远,她将封面轻轻地打开,看到上面歪歪斜斜地用黑笔写着三个大字——易家明。

 她在这几个字里看到了孤独。那么小的孩子,书本上的名字大多数是由⽗⺟‮写代‬,而他却需要自己动手。

 苏子心轻叹着气将书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叫一辆计程车前往柯黎欣的公寓。

 “我替你向编辑借了五百万。”她把装钱的袋子放到柯黎欣面前。

 “天哪,是真的吗?你不是说他不借吗?”

 “我下午去找他,说了一个下午,他终于肯答应先借出五百万。”她努力将事情说得随意,以免好友起疑心。

 “他有那么好吗?”

 “我同他签了两本书的约,他才肯借我的。死丫头,被你害死了,我又要辛苦赶稿了。”她故意说笑。

 “我真是爱死你了,子心。”听了她的话,柯黎欣终于放心地抱住她,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少恶心了。每次都在这种时候抱我,真是有够势利。”苏子心努力地维持笑容,害怕被看出破绽便说:“我饿死了。”

 “我去煮。”柯黎欣马上问:“想吃什么?”

 “随便。”

 柯黎欣走进厨房,不一会儿,餐桌上已摆満了香噴噴的一席饭菜。

 “还记得那个易任风吗?”柯黎欣突然问她。

 “还好,怎么啦?”她努力庒抑住內心的不安。

 “他上次说想请你去参加晚会,他有没有再去找你?”

 苏子心‮头摇‬笑说:“我看他早把我给忘了。”

 “那个花花公子。”柯黎欣也笑。

 是的,他早该将自己忘了,那么今⽇她就不须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是如果不是他,她又如何能够帮助好友摆脫危机?

 苏子心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即是如此,每个人都永远无法控制自己及其⾝边的一切,正如无法控制一段有机会蔓延的感情。

 * * * * * * * *

 拖着疲惫的⾝子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苏子心拿着睡⾐走进浴室,在里面整整泡了两个钟头,把自己洗净才穿好⾐服走出来。

 微风从窗外吹进,吹动睡⾐的下摆,但她还是觉得疲惫。

 从背包里取出下午在路上捡到的那一本绘本,苏子心走到上半躺下翻开书,细细阅览里面的內容。

 她翻过一页,看到上面画着一个扎两条小辫子的女孩,女孩带着大眼镜,手持一细长的拐杖,神⾊平静地朝地铁的方向走去。

 图的下面是一首诗——

 天使在地下铁⼊口跟我说再见的那一年,我渐渐看不见了。十五岁生⽇的秋天早晨,窗外下着⽑⽑雨,我喂好我的猫,六点零五分,我走进地下铁。

 一种很悉的感觉突然朝她袭来。一样的心情,类似的背景,类似的环境,同样盲目而无助,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看懂了那孩子所有的寂寞,亦看清被自己庒在內心许久的寂寞。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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