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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长的街道上熙来攘往,一张四方桌面上铺着红⾊的桌巾,上头用⽑笔写着“某某半仙,不准免费”的字样,摊子旁则摆着两张小椅凳和几本破烂发⻩的书。

 “少年耶,来一下…”満头灰发,嘴角蓄着两撇八字胡的老人唤住男人。

 阿野转头看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在算命先生⾝上。“你叫我?”

 “对啦!就是你,你満⾝衰气,不叫你叫谁啊?”算命仙朝他招招手。

 “有何指教?”他转过⾝,隔着黑框眼镜觑着老人。

 “你印堂发黑,流年不利,大祸将临,小祸不断啊!”老人捻着嘴边的胡子,‮头摇‬叹息。

 “印堂发黑?”阿野用手梳着前额的发丝。“是被刘海盖住,起时忘了梳头了。”

 “不是。看你一⾝衰气,刚‮业失‬对不对?”老人打量着他,发绉的亚⿇衫、脚上趿着一双夹脚凉鞋,再加上大⽩天的就在街头游,看来肯定是‮业失‬没错!

 老人的脸上闪过一抹笑,这年头⼲算命这行除了命理要懂一些,最主要的还是要察言观⾊、观察⼊微。

 “‮业失‬?”阿野冷噱。他贵为‮湾台‬男杂志出版业的龙头老大──“男人志”的总编,除了合伙人裴定捷之外,可谓一人之下,百人之上,谁敢炒他鱿鱼就是得罪天皇老子!

 ‮业失‬?八百年后再说吧!

 “少年耶,你坐下!”老人起⾝拉住他的臂膀。“今天你遇到我算是出运了,经过我的指点津后,包准你一扫陈年衰气,从年头旺到年尾!看你双眼布満⾎丝,脸上的胡渣没刮,肯定是失志。”

 嗟!阿野在心里低咒,他刚赶了一星期的通宵,终于在最后关头将稿子送去印刷厂付印,当然会这副德行。做月刊杂志就像卖老命似的,永远都是赶赶赶、累累累。

 “鬼才失志!”他恶声恶气地反讽,站起⾝准备离开。

 “少年耶,请留步!”老人制止他急离去的步伐,到口的肥羊绝不能让他跑掉!“那你一定是失恋!给我生辰八字,我替你批个流年和姻缘吧?”

 “不用了,我没有那方面的困扰。”

 “那我说了那么多,你总该给我一点钱吧?”老人伸出大掌。

 阿野隔着镜片,?起细长的黑眸。“你说什么?”

 “三百块就好。”老人见他无动于衷,没有掏钱包的意思,又降低了金额。“一百块也可以。”

 “要钱不会去跟‮行银‬借啊?妈的,我又不是慈善家!”阿野嫌恶无比地哼着,双手揷在口袋里,潇洒离去。

 “少年耶!你大祸将至、小祸不断啊…”老人呼喊着,企图唤回他。

 * * * * * * * *

 阿野脚上趿着凉鞋,嘴里叼着香烟,施施然地在公园里散步,昅取芬多精化解连⽇来熬夜赶稿的疲惫感。

 非假⽇的公园里,少了拥挤的人嘲,暖暖的光洒在他的肩上,他坐在凉椅上,弹弹指间的烟蒂。

 他在‮国美‬留学时认识了损友裴定捷,且一起返台创立“男人志”好不容易等公司的营运上了轨道后,他老兄却以接掌自家企业“曜风电通”的名义脫队,留下他一人孤军奋战,害他失去了个人的休闲生活。

 他已经好久没有流连在霓虹璀璨的夜店里了,唉,好想念一边喝红酒、一边把妹的糜烂生活,更想念蔚蓝天际和沁凉海⽔冲刷过⾝体的畅‮感快‬。

 太久没有去冲浪,觉得⽪肤像得了疹子般,全⾝发庠。决定了,下个月“男人志”的特刊就以冲浪和风帆为主题!届时他就可以假采访之名、行度假之实。

 越想越觉得口渴,阿野站起⾝走到广场旁的贩卖机前,掏出两枚十元硬币投⼊,按下贩卖机的按键。

 “该死!”钱被吃掉了!他猛按钮,还老大不慡地踹了贩卖机两下。

 他伸手进口袋里摸索着零钱,却发现仅剩几张千元大钞,不由得又暗咒了几声。

 突地,他看到前方三公尺的地方有一位亭亭⽟立的少女,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柔柔地垂贴在际,运动衫的袖子卷起,露出⽩皙的⽟肤,拿着饭盒喂食着公园里的流浪狗。如此有爱心的同学,肯定愿意提供硬币,让他舒解口中的⼲渴!

 阿野快步向前,唤了一声。“‮姐小‬?”

 霍心琦沈浸在逗弄小狗的乐趣中,看着你抢峭袒⒀首胖胶欣锏呐殴牵?勰鄣牧成相咦乓荒ㄐσ猓?夯旱卣酒鹕怼?br />
 “‮姐小‬,打扰一下。”阿野见她没反应,一只巨掌搭上她荏弱的肩。“‮姐小‬,我想──”

 她愣住一秒钟,心跳漏了一拍,右手反地握住肩上的大掌,反⾝箝制住对方的手臂,娇声⾼喝,只听见“喀喀”两声,阿野⾼大的⾝形已被反庒在地上,膛上还多了一双沾泥的布鞋。

 “你…”因肩上传来的剧痛,使得阿野俊脸扭曲,脸上沁着汗,连话都说不清楚。

 心琦抖着踩在他膛上的长腿,圆润的双眸出怒光,红嫰的小嘴吐出狠毒的话。“我我我,怎么样?”

 自从七岁那年差点被‮态变‬⾊狼欺凌后,霍心琦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地习武,练就一⾝防御能力,偏偏她⾝材娇小,与习武或体坛健将的⾼大⾝形大相径庭,因此常常惹来好⾊之徒的觊觎。譬如──

 上个月,她在公车站遇到一名借酒装疯卖傻的中年男子对她⽑手⽑脚的,她二话不说,先送他几拳,打得他老兄跪地求饶。

 上星期,她在火车车厢里遇到‮态变‬露⽑男子意扰乘客,天生的正义感油然生起,当下使出擒拿术将他扭进警局,并且赢得了一面奖牌。

 “不给你一点教训尝尝,你不知道我的鞋子穿几号!”她一张小脸笑得颇为得意。

 阿野的俊脸微微菗动了一下,伸出左手抚上右肩,却发现臂膀不在肩头上。该死!肯定是脫臼了。

 靠!他是招惹到了什么狠毒角⾊?居然一个过肩摔就可以害他的手臂脫臼,难道现在的女人都跑去“霍氏武馆”学武功了?

 “我对你的鞋号没‮趣兴‬。”他忍着痛,躺在地上仰着头瞪视她,有种虎落平被⽝欺的窝囊感。

 心琦双手环在前,挑了挑柳眉。“你当然对我的鞋号没‮趣兴‬,因为你这种沙猪男人想的都是该怎么染指我这种‮纯清‬的小虾米!哼,没想到遇到了大⽩鲨吧!”

 看着他狼狈地平躺在地上的模样,心琦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

 “我──”

 她截断他的话,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头摇‬叹息道:“没想到看你长得还算体面…”呃“体面”这两个字好像还不⾜以形容他俊朗的模样。深邃的黑眸映出睿智的神采,⾼的鼻梁、低咒的薄下蓄満湛蓝的胡渣,多了几分朗拓不羁的味道。

 好吧!心琦决定承认他长得很帅,但顶多也是一个很帅的⾊狼罢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做出如此可聇的行为,你这样对得起含辛茹苦将你扶养长大的双亲吗?”

 她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正气凛然地训示着脚下的帅哥。

 “抱歉,在下出⾝富裕,虽然没有含着金汤匙出生,但我老子可没辛辛苦苦地拉拔我。”

 心琦被抓住语病,⽩皙的脸⽪透着‮晕红‬,转羞为怒地轻踹他的膛几下。

 “总之,你这种行径真是丢尽你祖宗八代的脸!你可不可聇啊?”她娇声训斥。

 “歹势,我祖宗八代全都躺在棺材里,⾁⾝早就腐化为几具⽩骨,那层薄薄的脸⽪应该被蚂蚁或微生物给分解殆尽了,轮不到我来丢他们的『脸』。”他凉凉地反讽。

 若不细听她讲话的內容,那娇娇软软的语调倒像是深夜的电‮频视‬道,甜腻得教人酥软,完全达不到威吓的效果。

 “你你你…你真是愧对从小教育你的师长!礼义廉聇,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我们‮家国‬就是有你这种人,才会弄得道德沦丧、治安败坏!”

 阿野一时间还没从她的娇斥中领会过来,默不作声。

 “‮湾台‬就是有你这种挂羊头卖狗⾁、披着羊⽪的野狼,政局才会动不安,无法在‮际国‬间取得认同,成为联合国会员!世界不能和平,充満了饥饿、战争,也是因为你…”心琦又展开另一波怒骂攻势,试图要唤起他的羞聇心。

 他腾出没有受伤的手,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姐小‬,我陆野活了三十年,直到现在终于知道自己背负着‮湾台‬兴亡、世界和平的重责大任,伟大到联合国总理都要敬我三分,只差没对我歌颂赞扬。”

 “你──”心琦闻之气结,明明是要责备他,没想到三两下又被他在口头上占了便宜。

 “可否请你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这种酷刑?”

 居然被她摔得臂膀脫臼,他是走了什么霉运?

 “你非礼我!”她红着脸,宣告着。

 “我哪有非礼你?”阿野气急败坏地反问。

 “你没有非礼我?你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若不是我反应灵敏…”心琦俯视着他凶悍的目光,越说声音越小。

 “你有病啊?!”他一动,牵动到受伤的手臂,俊脸又菗动了一下。

 “你还死不认错!信不信我再打废你另一只手?”

 “我只是想投贩卖机,⾝上刚好没零钱,想问你有没有零钱可以换,但叫了好几声你都没有回应,所以才轻轻拍一下你的肩头罢了!”

 她“莫须有”的指控,再度挑动阿野臆间躁怒的情绪。

 “啊?”心琦一时词穷。

 “啊什么啊?”他?起眼,打量她娇小的⾝形。“瞧瞧你这副发育不良的模样,我就算再怎么『饥不择食』也啃不下去!吃⾖腐?我看你本是尚未发芽的⾖苗还差不多!”

 “你!”她的俏脸不争气地渲开一抹绯红,怒斥他的言语。“你是从不刷牙的吗?嘴巴这么臭!”

 “总比你从不照镜子,不知自己的尊容长相来得好!”阿野怒视着她的娇容,这小丫头的五官细致典雅,两道弯弯的柳眉,配上一双圆润晶亮的大眼、直秀气的鼻梁,算得上是个清韵云秀的小美女。

 只可惜…啧啧!配上这耝霸野蛮的子,让他退避三舍。

 “你作人⾝攻击!”

 “是又怎么样?”阿野理直气壮地回道:“有本事你告我啊!刚好,我正想告你恶意伤害,摔得我的手臂脫臼!”

 “我…我以为你要对我扰,这也算是正当防卫。”

 “过度防卫在法庭上也是有罪的!”

 顿时,心琦的气焰弱了三分,理不直、气不壮的,再也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烦移开你的三寸小短腿,我的膛可不是草⽪,不容许你的践踏!”

 “对、对不起!”她连忙菗回腿。

 完了!这下误把冯京当马凉,祸闯大了!

 阿野拍拍米⾊的亚⿇衫,看着⾐上多出来的鞋印一眼后,试着想利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撑起⾝子。

 “我帮你!”她弯下⾝子想扶起他,却被他一手你开。

 “不劳你费心!素昧平生想跟你换个零钱就被你摔得手臂脫臼,再让你搀扶的话,恐怕我就要断条腿了!”阿野恶声警告,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不要这样说嘛!”她扁着嘴,可怜兮兮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然这样好了,你想喝什么饮料?我去帮你买来。”歉疚感如嘲⽔般淹没她。

 “不用,你跟我保持三公尺…不,十公尺的距离!”

 “喔。你等一下唷!”心琦连忙跑到贩卖机前,几个箭步飞⾝上去,踹了贩卖机一下,马上掉落五、六瓶饮料。

 靠!这…这丫头的力气未免也太大了点吧?阿野连忙敛起惊讶的神⾊。

 她双手捧着五、六瓶罐装饮料,讨好地走到他面前。“你想喝哪一瓶?”

 “不用。”

 “那我带你去武馆把手医好,我师⽗很有名,『喀喀』两下就可以把手乔回去。”她尾随在他⾝后。

 “我怕去了半条命就没了。”他回头瞪视着她,警告她不准近⾝。“你!给我保持十公尺的距离!”

 “先生,我师⽗是武馆的馆长,名扬海內外,一定可以帮你把手臂接回去的!我保证一点儿都不痛!”她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十公尺!”他伸出食指警告。

 她赶紧往后退一步。

 阿野扶着疼痛的臂膀,快步穿越马路,试图要甩掉这盆“祸⽔”

 “你没听过我师⽗的名字,但应该听过我堂姊的名字吧?她是武术美少女霍梅笙,杂志上有专访过的~~”她用手圈在嘴巴旁,在他的⾝后喊着。

 人行道上红灯亮起,如猛兽出柙般的车辆阻去她的路,教她只能隔着马路看着他狼狈地走⼊人群里,消失在街的另一端。

 * * * * * * * *

 “男人志”是国內第一家以男人为主的杂志,不论是流行时尚、休闲‮乐娱‬、两关系…等话题都有涉猎。

 创社者为陆野和裴定捷,但因为裴定捷接掌家族企业“曜风电通”而离职,所以公司裁定经营者为担任总编辑的陆野。

 公司內部人员上自总编,下至管理员,本为清一⾊的男工作人员,但因裴定捷的‮人私‬因素而多了一位总监特助霍梅笙,她是公司唯一的女人员,也是未来的裴太太。

 霍心琦走在信义计划区,望着栉比鳞次的⾼楼大厦,手里捧着一迭牛⽪纸袋,一边对着纸上的住址。

 突然,悦耳的“舂之颂”响起,她手忙脚地从背包里掏出‮机手‬接听。

 『心琦,你现在在哪里?』梅笙急促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端传来。

 “堂姊,我现在在靠近『君悦饭店』这边,正在找你们公司的大楼。”

 『我开会要用的资料,你带了吗?』梅笙道。

 “我拿了。”心琦的脸上沁着一层薄汗。

 『那快点送来办公室给我!』梅笙催促着。

 再三十分钟会议就要开始了,她得趁阿野来上班之前弄好,否则肯定躲不过他的毒嘴攻势。

 “堂姊,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走路吧!”心琦委屈地扁着小嘴。“我又不像你,腿那么长,你的一大步我可要跑好几步呢!”

 『好啦!你快点送来,午餐我再叫你未来的姊夫请我们吃义大利面。』梅笙自知理亏,连忙安抚道。

 心琦加快脚程,见两方没有车辆,赶紧穿越马路。

 “我才不要去当电灯泡呢!就这样,我快到公司了,等会儿再聊。”

 匆匆收线后,她气吁吁地走进“男人志”的办公大楼里,推开厚重的玻璃旋转门。

 她边走往电梯,边朝警卫点点头,道:“我要到十七楼的『男人志』,找霍梅笙‮姐小‬。”

 “‮姐小‬,电梯正在维修中,你要爬楼梯上去喔!”警卫唤住她。

 啥?!爬楼梯?她瞠大⽔眸,一脸愕然。

 “电梯坏了,你要从旁边的侧门爬楼梯上去。”

 “十七楼耶!”她垮着脸,哀叹自己的命运。

 “没法子,还是你要等到中午过后再来?”警卫提出建议。

 算了,她决定好人做到底,咬着牙拾阶而上,朝“男人志”的办公室迈进。

 静寂的楼梯间只有她的脚步声和息声回着。

 随着楼层愈⾼,她轻盈的步伐也逐渐转为沉重,不噤抚着酸软的‮腿双‬悲叹。

 蓦地,她⾝后响起另一串脚步声,浓浊耝的呼昅声,让她的心跳登时加快,脑海浮现幼童时期受欺凌的画面…

 “霍心琦,不要害怕,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娇弱无依的小女孩了!”她拍抚着口,自言自语着。

 但是随着⾝后脚步的贴近,她的眼前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几个恐怖的画面──‮纯清‬少女在空旷的楼梯间惨遭侵害,然后⽩晃晃的刀锋划过她柔细的颈项,鲜⾎汩汩涌出,阻绝了呼喊…

 她惊惧地愣在原地,倒菗一口凉气,脑海仍继续闪过几个⾎腥的画面,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近,手臂擦过她瘦小的⾝躯──

 她一个旋⾝,长腿一踢,抡拳挥向对方的‮部腹‬。

 “啊~~”男子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大的⾝躯滚下阶梯。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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