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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震耳聋的舞厅里,男男女女共挤在一个半圆形的舞台上,‮狂疯‬地‮动扭‬⾝躯,随着狂的乐声节奏‮奋兴‬地尖叫。

 “卉盈,很晚了,该回家了!”韩宜臻扯着卉盈的手臂,对昏暗及充満烟酒味的窄室皱眉头。

 卉盈随着节奏点头、‮头摇‬,韩宜臻扯了她好半天后,她才发现她在和她说话。

 “什么?你说大声点,音乐声好大,我听不见。”她吼着。

 “很晚了,回家了!”

 “哦,”她看了看表“我的天,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好好好,我送你回家!”

 两人回到座位,抓起⽪包,正准备离去时,突然有人在韩宜臻的背后一拍。

 “大嫂。”一声慡朗的叫声来自一张年轻的脸庞。

 韩宜臻回头,她不认识他。“你是谁?”

 “我叫方琮毅,是你的小叔。”他笑嘻嘻的自我介绍。

 “小叔?”韩宜臻莫名其妙的瞪着他。

 “大嫂认不得我了吧?你结婚那天介绍的很匆促,之后大哥带你回家,我又刚巧不在,一直没机会再与你见面。”

 “你真的是我的小叔?”她是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是啊,现在是你的小叔,不过当初登报征婚的人是我妈,结婚的对象是我,也就是说咱们差一点点就成了夫哦!”他自以为风趣的说。

 “你在胡说什么?”一种惊愕的情绪紧揪住韩宜臻。

 她想起了上次回方家主屋的时候,二妈的脸⾊一直很臭,和当初面试时相差甚大,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难道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生气吗?

 他们究竟把她当作了什么?货品吗?

 “我没有胡说,怎么,大哥都没告诉你吗?”方琮毅挥手向服务生要了杯啤酒,立即又转⾝笑嘻嘻的说:“大嫂好漂亮,早知道我就不让给大哥了,现在想想真是可惜——嗯,这音乐不错,我们跳支舞,其他的慢慢再说。”

 方琮毅的轻佻让她更加火大。

 人的思维是很复杂的,之前她去参加征婚的时候,一心一意只希望被选上,其他什么想法也没有,但是现在听到她中间曾被易手,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卉盈碰了碰宜臻的手臂,悄声问:“原来你现在的老公不是你当初要嫁的人啊,怎么你连新郞倌中间被掉了包都不知道?全天下大概找不到比你更糊涂的人了!”

 “你们在说什么?”方琮毅凑到她们两人中间,嘻⽪笑脸的。“你们是在讨论,我和大哥哪个比较帅吗?”

 “哦,不是——”

 卉盈摇了摇脸⾊很僵的韩宜臻,可是韩宜臻却动也不动,卉盈只好代替韩宜臻向方琮毅伸出手。

 “你好,我叫郑卉盈,是宜臻的好朋友。”

 “你好,郑‮姐小‬也好漂亮,待会肯赏个舞吗?”

 “你真像个花花公子,希望你大哥不要像你,否则咱们宜臻就可怜了!”卉盈继续碰韩宜臻,暗示她别一直板着脸。

 “我大哥?”方琮毅夸张的叫了一声“我大哥他才不像我,他是十全十美的男人,完美的没有一丝缺点。”

 “你也太夸张了吧!”卉盈笑得也很夸张。

 韩宜臻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当她听到有人赞美方藤峻时,就好像是自己被称赞一样,快乐得不得了。

 方琮毅一提到他最崇拜的大哥,话匣子立刻大开——

 “我一点也不夸张,我大哥不只是圣人,还是一个超人,一个人可以抵二十个人用,很神吧!不过就是个太呆板了一点,但是我老爸就喜他这一点。”

 “真的?你大哥这么厉害,那你老爸一定很疼他?!”卉盈感‮趣兴‬的问,听到有人赞美她朋友的老公,她也觉得与有荣焉。

 方琮毅摇‮头摇‬。

 “其实也谈不上疼啦,虽然我老妈是这么觉得,但是我认为我老爸简直在庒榨大哥。

 我也弄不懂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像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负责当少爷就可以了,但是大哥却要像条牛一样的拼命,好可怜。不过我老妈就是想不开,老是气我老爸太重用他了!”

 “听你这么说,你妈好像不喜你大哥?”卉盈看了宜臻一眼,两人做了一个眼神会。

 “你开什么玩笑,我妈怎么可能会喜我大哥?她这辈子当人家的二老婆已经够窝囊了,结果还处处比不上我老爸的养子——”

 “你大哥是养子?!”

 “是啊!所以?,你想一想嘛,我爸是生意人へ,生意人会做亏本生意吗?他在我大哥⾝上投资多少,就一定会加倍索取回来对不对?

 其实我大哥也够可怜的啦!是我老妈自己想不开,才会妒忌他。

 你想想看,我大哥一年替十方赚进多少钞票,十几年下来,该偿该还的早也还光了,但是我爸还是不放过他,非把他给榨⼲不可,难怪我哥十几年下来,连笑都不会笑了!”

 韩宜臻震惊的瞪着方琮毅。“你刚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吗骗你——”方琮毅突然住了口,当他发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迟了。“对、对不起——大嫂,我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完了,闯祸了!

 方琮毅走后,卉盈碰碰韩宜臻的手臂问:“怎么,难道你都不知道这些事吗?”

 韩宜臻致一笑,心中没来由的感到空洞洞的。

 “很晚了,我们回家吧!”卉盈小声的说,一整晚乐的气氛全没了。

 韩宜臻点点头,一直紧锁着眉头。

 一路上,她都不再说话,突然有种被人推进深⾕的感觉,好像包围住她的一切都只是个假象。

 她的婚姻到底还蔵了多少秘密?

 方藤峻急得开着车子満街绕。

 他不断的拨电话,但是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打开收音机,听路况报导、听‮察警‬广播电台,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失踪未満二十四小时不能‮警报‬,但是他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派一架直升机四处搜寻。

 在毫无头绪的绕了台北街头一圈后,他终于回到了家。

 同时,卉盈的车子也正好抵达。

 他看见她坐在朋友的车內,终于松了口气,一整晚紧绷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

 他对她微笑,但是韩宜臻回避他的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傻丫头,知道做错事了吧!他‮头摇‬叹息。

 “宜臻,是你老公へ,你看我要不要下车和他打个招呼?”卉盈有点胆怯的问,现在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不用了,很晚了,你赶快回去‮觉睡‬吧,明天一早还要上班。”韩宜臻挥手和她道再见,催她赶快离开。

 他坐在车內,看着她朋友离去,他才下车。

 她笔直的站着,等待他走过来。

 “和朋友出去?”他问。

 他一靠近,就闻到一阵浓浓的烟酒味,不是出自她本⾝,而是⾐服,想必她是去了什么声⾊场所,才会染了全⾝的烟酒臭,但他仍先按捺情绪,不想一见面就责备她。

 她一直盯着他看,看着、看着,眼眶突然红了起来。她这么爱他,但是他却对她隐瞒了那么多的事情,这样好不公平,她就像个傻子一样,连对方的⾝份都弄不清楚,就傻傻的嫁人了!

 她双手掩面,啜泣了起来。

 “别哭了,到家就好了。”他不知情的安慰她,以为她的啜泣是因为心慌,怕他责备。

 “你不要碰我!”她失控的吼了出来。

 他的眼⾊转冷,其中蕴蔵着熔岩即将噴出的前兆。“进屋去,晚上外头冷。”他伸手要去扶她。她却甩开他的手,径自进了大门。

 “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方藤峻跟了上去,语调中掺杂了严苛的质问。

 “不行吗?”她挑衅回嘴。

 韩宜臻感觉疲倦极了,径自上楼去了。

 他骗她!好可恶,他竟然隐瞒⾝世,这是多么严重的欺骗!她顶多也只是装装淑女,可是他呢,真是太可恶了!

 方藤峻瞪着她上楼的背影,径自转⼊厨房。今晚他还没有用餐,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玩乐过头的女人挨饿。

 他或许可以忍受她生活上的不经心,但却无法容忍她玩到半夜却不知反省!

 打开冰箱,他发现里面摆了好几盘本没动过的菜肴,马上就联想到这是韩宜臻今晚准备的晚餐。

 原来如此…难怪她呕气。

 煮了这么多的菜等他回来,他却没有回来,她一定很生气,所以才会故意气他。

 方藤峻快手快脚的热了冰箱里的食物,用盘子端上房间去。

 一进房,就看见韩宜臻已经洗完澡,换好⾐服呆坐在梳妆台前。

 “吃饭了吗?”他问,缓了口气。

 她呆滞的视线移向他。

 他看着她,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整颗心都揪疼了。

 “好香,菜都热好了,赶快过来吃。”他招呼她,动手摆好了筷子。

 她听话的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这个真好吃,没想到用微波重新处理过,东西还能这么好吃,你的手艺果然没有话讲。”他一边吃一边夸她,还不时为她夹菜,尽力热络气氛。

 “来,吃一块这个,嗯,这个也不错。”

 她看着他,言又止,他的体贴让她感动,他的委屈让她揪心,但是他的欺骗又令她心寒,这种复杂的情绪,不知该怎么形容。

 突然,韩宜臻双手掩面,大声哭了出来。

 “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今天慡约了?”方藤峻问。

 她不说话,只是大哭。

 “因为生我的气,所以不接我的电话,出去也不说一声,要让我着急,惩罚我?”见她依然哭得厉害,他的语气也愈来愈急。

 “对,我是生气!”她霍地站了起来,瞪着他,疯了似的大吼:“你好坏,好坏,大坏蛋,天底下特大号的大坏蛋!”

 他皱起眉“宜臻,小声点。”

 “不要!”她仍旧大声嚷着“我好可怜,你骗我,你这个大坏蛋,骗人的大坏蛋——”

 “住口!”

 他怒吼着,见她安静下来,才又开口:

 “我知道你今天很辛苦,特地煮了晚餐,但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三更半夜才回来。而且回来后还又吵又闹的,成什么样子!”

 他凶她…他凶人的样子好可怕,一阵委屈加上一阵鼻酸,接着眼泪扑簌簌滑落面颊。

 “你骗人在先,还有什么资格凶我?”

 “要说起骗人,你可一点也不逊⾊,你的温柔到哪里去了?”

 “我最多是装装淑女罢了,哪像你,居然对我隐瞒⾝世,还把我像货品一样掉包!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你本就不是什么十方的少东,你只是人家的养子!”她一气之下,全吼了出来。

 他一震,终于恍然大悟。

 话吼出口,她就立即反悔了。其实她好爱、好爱他的,当初或许是因为他有钱想嫁给他,但是后来她是真的爱上他了,就算现在知道了他是养子,就算他以后⾝无分文,她还是不后悔嫁给了他。但是…她刚刚好像把话说差了,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他看她紧张的扭绞双手,深昅一口气后,悠悠开口了:

 “是的,我不是方之辅亲生的儿子。”他看着她,坦然的。“我也姓方,⽗⺟在我十二岁那年车祸⾝亡,之后我就被亲叔叔方之辅认养,他坚持要我改口喊他爸爸。”

 韩宜臻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到他的表情时,突然觉得眼眶一热。

 “十二岁吗?”那才多大,国小六年级吧…那个时候已经算个小大人了,懂事了,那时候顿失双亲一定很难过吧!

 每回爸爸糖尿病发住院的时候,她都好难过,但是他才十二岁就失去了双亲,好可怜呀!

 “我没有隐瞒你的意思,事实上我不认为这件事情很重要。”既然说开了,就一并说了吧,有些事情让她知道的话,反而比较好。

 “我想,爸爸坚持的缘由,和我亲生⽗亲所留下的遗产问题脫不了⼲系,但是这些我都不想再追究,毕竟他对我有养育之恩,做人不能负恩。”

 “对不起…”她爬过去,伏在他的肩头,哭得很凶。“对不起,我刚刚说错话了,我是一时气不过,才会口不择言。其实,不管你是不是养子,我都不在乎,我生气的是你骗了我…真的,我只是气你骗了我。”

 “好了,没事了。”他扶起她,替她擦拭泪⽔。“婚姻中最珍贵的就是诚实,我们两个在一开始时都错了,以后我们都要对彼此诚实,再也不要有所欺骗。”

 “好,再也不要欺骗,要诚实。”她扯一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就算你不是十方的少东,就算哪一天你被踢出了方家,我都不在乎,真的,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要有你就好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到菜市场去卖⽔果都没有关系。”

 卖⽔果?她讲到哪里去了?他忍着笑出来的冲动,她还真的很有本事,在这种气氛下居然还能说笑。

 “我不会让你沦落到菜市场去卖⽔果,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他忍住笑,很正经的说。

 “我不怕吃苦,是真的。”她以为他在安慰她,急着表明自己的决心。“我都听说了,他们对你并不好,你不必要为了养我而委屈自已,你看你每天工作的那么辛苦,但是小叔却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享福,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她愈想愈气,愈想愈觉得方藤峻委屈。

 “真傻,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希望你嫁的,是一个有钱却只懂得挥霍的公子哥?”他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

 她含泪摇‮头摇‬。

 他抬手,轻轻拭去含在她眼眶的泪⽔。

 “我感谢爸爸这几年给我的磨练,他让我从工作中累积了不少经验与实力,但是我不能一辈子待在十方倒是事实。”

 接下来,他就要说出重点了,他紧张的凝视着她,真心希望她是可以信任的伴侣。

 “不瞒你说,在两年前,我就已经筹画开设自己的广告公司,一直以来,我对广告都抱着极大的‮趣兴‬,在做了深⼊的研究后,我确定这是一个不错的行业,目前公司也已经开始运作,只要等待时机成,我就会正式向爸爸说,并要求离开十方。”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真的?”

 “真的。”

 他肯定的点头,打开电视,转了几个频道,出现一则‮机手‬的广告。“你觉得这个广告怎么样?”他问。

 “很有创意,一定会造成热烈的讨论话题。”她由衷欣赏的说。“设计这则广告的人很了解人,短短的几秒钟就能把一个画面诠释得这么有意境,很不简单。”

 “有讨论就会有卖点,这就是广告。”他说,对她神秘的笑了笑。“这是我们公司的成品。”

 “什么?!你是说,这个广告是你做的?”她的嘴巴张的好大,一脸吃惊的样子。

 “我的天,老公,你不是人,你是神,真的是神!”她抱着他又笑又叫。“你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哦!”方藤峻开心的咧开嘴,她的笑容好甜美,原来让心爱的人快乐,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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