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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第五季 凯?

 十年前写的短篇,十年后仍有感触,请朋友们看看,我的第五季。

 四季之外,若说有第五季,一定是爱季吧。

 舂夏、秋冬,都在里面了。

 我在小厨房里听见脚步声,一个比落花更轻更缓的脚步。是苡君回来了。

 “吃过没?我煮了咖哩。”

 “我不爱吃咖哩的,莫⽟。”

 她依然踩着落花的脚步,坠到我⾝后,头一歪,长发波浪般拍在我⾝上,波浪之中还有一些美丽的闪光。

 “怎么了?”

 “咖哩让我想起远峰。”

 “说给我听吧。”

 我碰碰她的发,油了,但仍有波浪一般深邃细致。

 “每一回,他吃完两盘,我一半都没吃完,他喊饿,抢我的吃,我们…变成两个孩子,抢饭吃。你知道的,那才叫咖哩。”她有一双生来作梦的眼,此刻正看着眼前。

 我微笑,把咖哩端上桌,让她坐下。

 “吃一点,或许他也在吃咖哩,他也想到你。”

 “加几滴泪,会不会更好吃?”

 苡君的脸贴在桌巾上,‮吻亲‬那些玫瑰图案,她的眼眶开始出汗,细细地,我只能假装那是隐形的。

 “不如加几瓣杜鹃吧!花都开齐了,你出门时看见没?”我含了一口咖哩在嘴中,酸甜咸涩的综合,是我最爱的味道,但就像寂寞,太浓了,得喝点开⽔,才能咽下。

 “我不爱盛开的花,没有希望,只有凋谢的结果。”苡君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有点回音。

 “但一树树的杜鹃啼过、开过、而落,不壮大吗?”

 “铿!”

 她的汤匙拍了盘子一个巴掌,屋外的花似乎也被震下了两三朵。她的眼仍在梦游,看着从前,对着我说:“像是元宵节的灯火,远峰说那是华丽的生与死。”

 “华丽…生与死…”

 我于是跌⼊深海的沈思。

 “莫⽟。”

 “嗯。”我开始整理杜鹃,细心分放在⼲布上。

 “我想起一件事了。”

 “嗯?”

 朝花夕拾。

 “那丝带,珍珠⽩的丝带,配我今天⽩⾊的套装。”

 我点头,她发丛间无力再飘扬的丝带。

 “早上绑着出门,中午解下来,现在就消失了。”

 “再去买一条吧。”

 我并不抬头,只是专心用小镊子拨整着杜鹃,夹在两块盘中,送⼊微波炉,调至三分钟,再回到世间,就是⼲燥花了。

 现在已不时兴夹花在书页上,只能快速地⼲扁它们,短缩了时间,却少了一股传奇的芬芳。

 苡君的声音,从另一个星球传来--

 “那样珍珠一般的⽩,不是容易遇到的。”

 “纪念品吗?”

 “不算。”她顿了一顿,抿一下算是笑。“但他说过好看。”

 她的视线落在我左耳后的某一点,我不必回过头去张望,我明⽩,那是她的梦土。

 “还是去找看看吧。”

 “不会找到了,它和远峰一起走了。”

 苡君的⾝躯逐渐菗离我的眼前,她这次很安静,最后,椅子上只剩一个影子。

 远峰其实没有走,他留下了影子--地。

 屋子里,我和一个影子同坐在眼前,而我是什么呢?

 刚被哄睡的雨又醒了过来,像嚎哭不休的婴孩,从不懂得累。

 雨,把屋里屋外隔开了。屋外是鱼的世界,屋內则是霉的世界。

 一个发霉的女人,一个发霉的影子,长了苔和藻。

 时间的镰刀并不能铲除它们。每当相思的霉褪去后,寂寞的霉又大肆繁衍开来。

 梅季、霉季,雨⽔不是苦,不是甜。

 它是咸的。

 当苡君像朵落花再坠回椅子上,带雨的杜鹃已在微波炉中失去生息,如同一瓣瓣没有灵魂的心,扁极了。

 “莫⽟,刚刚我闭上限,又回到以前,又回到⽩丝带。我不能眨眼了,一闭眼,远峰会对我笑,但一张眼,我只抱住空气。”

 眼泪在她脸上滑开了两道拉炼。我想,她在真假之中已感到疲倦,倦于分辨。

 雨还不想停。

 “昨晚我梦见他了。”

 那两道拉炼又各拉闭了开小道。

 “一起抢咖哩吗?”我听见自己喉咙发出的声音,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不,我梦儿我们在故乡骑脚踏车。他像以前那样载我去学校,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在笑。风把我的裙子吹得鼓鼓的,跟气球一样,而我心跳又是这么热,所以热气球就把我们带上了天空。”

 一双太形成了,在她那两个泪雨的小宇宙中。

 “在天上骑一定很不同吧。”

 我从未飞过。

 “刚起飞时,觉得害怕,因为天空太广,我们两人似乎会失的。慢慢地又安慰起自己,如果天空就是这么的广,我们更要紧依在一块,才不会害怕。所以我抱紧了他,像抱住一座彩虹。你知道,彩虹是摸不到的。”

 “等雨停了,才会有彩虹,但雨怎么会停呢?”

 我的话开始和她的分岔,但我们并不在乎,只要不总是自己对自己的影子说话就好。

 “可是,当他转过头来,我却看不清他的脸。一朵云遮住了他的脸,一点一点一点变黑起来,像电影里的画面,一直到我醒过来,看见一屋子的黑为止。我一直怕黑的。”

 “黎明之前,天⾊最暗。”

 漫长和等待同义。

 “我一清醒,就闭起灯,整屋里的灯都打开,拿出相簿,一张一张仔细看过。

 我要重新温习他的眼、他的笑,我不要输给时间。”

 她的眼里有一种妇人特有的坚毅。

 “有一天,你连相片也不需要的时候。”

 我们听着雨的呜咽,不知道谁才能哄睡它。

 诺亚的方舟上,并下包括一双发霉的寂寞。

 “晚了,你该睡了。”

 “你要开始写稿了吗?莫⽟。”

 我正在写。

 “嗯。明早我会叫醒你上班的。”

 “明天,我该穿哪套⾐服?”

 仍有心打扮的女人,应该是还剩有余烬的,只是需要有人适时地掮火。原本,她那头长发波浪,就该是一首十四行诗的。

 “桃⾊那件吧。”

 这季节里,除了杜鹃,也该添些⾊彩了。

 “也好,穿素⾊太久了,改变一下。那么,明晚-起去买丝带,好吗?”

 “若找不到珍珠⽩的呢?”

 苡君闭上了眼,她正看着远峰的笑。

 “找不到也无所谓,有一个希望就够了。”

 “除了⽩⾊,也该试试别的了。”

 “或许,如果有人称赞的话。”

 美丽少了昑咏,与平凡何异?

 “睡吧,留一盏灯,或许就不会作恶梦了。”

 苡君踩着比叹息更深更长的脚步,但走近门旁时又回首道:“莫⽟,写我们的故事,好不好?”

 我正在写。

 “去睡吧。”

 苡君踩着她的影子,关上了门。

 孤独地看过舂夏、秋冬之俊,是否也会有一颗流星,闪亮第五季的天空?

 我望着窗外的天,不知道雨还下不下,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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