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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不想再多说,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

 而唐文华也懂得适时保持沉默,一路上只是安分地陪著她,免得惹她心烦。

 “留风度假中心,你好。”电话响起两声,正在服务台后核对帐目的安若云微皱著眉头接起电话,却仍用职业化的口气招呼道。

 十一点多了,不会这么晚了还要订房间吧?

 电话那头是一片静默。

 平常的安若云可没有心思和对方这样耗著,可是现在的她正费尽心力和帐本上那些数字作战,懒得挂上电话,索就靠在肩头继续听了。

 该死的电话!害她忘了对到哪一行,又得重新找起了。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对方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

 安若云觉得无趣,正想挂电话时,另一端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安若云的心猛地狂跳了一下,她抓紧话筒,等著对方开口。这个叹息声,她绝对不会错认!

 电话那端还是一片静默。

 “韩季扬?”她不耐久等,开口唤道。

 “嗨…”这一声,夹杂著招呼和叹息。

 果然是他!安若云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却无法分析是什么感情。

 “有胆打电话来,为什么没胆开口?”她冷漠地开口。

 “那么咄咄人,洛寒还说你变了…”

 她听错了吗?为什么韩季扬的语气中带著笑意?

 “你也没变,还是那么婆婆妈妈的,要嘛就不开口,要嘛就顾左右而言它,你烦不烦?有话快说!”安若云没好气地说道。她还记得以前他打电话约她时,也是这个样子,不是久久不说一个字,就是说得零零落落的,没个重点。

 “你…赶时间吗?”又是一阵静默之后,韩季扬才缓缓问道。

 安若云觉得自己快尖叫了。

 她深昅了一口气,先在心里从一数到十,才冷静地开口说道:“你提到洛寒,可见你们见过面了。你知道雨枫在我这儿,所以才打电话过来,是不是?”看来十年的岁月没有让韩季扬变聪明些,她只好像以前一样循循善了。

 “大致上是这样的——”他没否认。

 “你想当说客,是不是?还是想从我这儿探听雨枫的近况?看她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一阵温柔、低沉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感觉到心里的悸动,却仍皱起眉头,強自镇定地继续说道:“我说对了,是不是?那么请你转告滕洛寒,他是个混帐!如果你够好心的话,顺便帮我补上一巴掌,这是我和雨枫的共同心愿。你已经得到你要的消息、尽到做朋友的义务了,可以挂电话了吗?”安若云完全不让他有打断的机会。

 “我已经打过他了——”又一次,他没能说完他想说的话。

 “什么?”

 “若云…”

 他唤她的口吻像是呢喃,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该死,你竟敢这样叫我!”他是唯一一个这样叫她、被她揍过之后,还不怕死地继续这样叫她的人。

 “若云——不,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好吗?你还是一样爱打断我的话,从来不让我有机会把话说完。对,基本上你都说对了,洛寒要我当说客,他想知道雨枫的近况,想知道她和你表弟的关系——”

 “我就说,他是个混帐!”安若云还是受不了安静太久。

 电话那头,韩季扬又是一阵轻笑。

 “我的反应和你一样,我揍了他一拳,这么做是不是替你和雨枫出气了?够了吗?要不要再补一拳?”

 “⼲得好!”安若云忍不住喝采。

 其实她该挂电话的。关于韩季扬,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些异样,十年的岁月仿佛平空消失,他们对彼此仍旧悉不已。但他除了说话还是慢条斯理之外——以前她就常常抱怨自己是急惊风遇上慢部中——他似乎已然不同了,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改变…“你…还好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托你的福,还平安活著。”她话中带著些许苦涩。

 “雨枫和洛寒的事——”

 “我不想管。”

 “那么——”

 “再见!”安若云不让韩季扬有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掉电话。

 韩季扬听著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原先只觉得有些愕然,后来,脸上竟浮起一抹傻兮兮的笑容,像个因为女孩子刚答应他的约会而心満意⾜的大男孩。

 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打了这通电话,在听到安若云的声音之后,一时之间,竟有回到十年前的恍惚感;他像又回到十几、二十岁的年代,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会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直到自己快负荷不了。

 他以为自己会挂掉电话,他也真的要付诸行动了;但就在那一刹那,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十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头小伙子——那个爱安若云爱到无可救药,也怕她怕到无可救药的大男孩。

 如果一个人在一生中,都注定会遭遇到滑铁卢,他希望自己是主动地面对它,而不最逃到无路可退之时,才被迫战。他已经逃了十年,该是面对它的时候了。

 从那一刻起,他不再害怕安若云。

 他有预感,他们之间的故事还不到画下句点的时候。

 闵雨枫坐在服务台后专心地看着书,享受非假⽇的清闲;随著光渐渐偏西、昏⻩,她才认命地放下书。看了一整个下午,竟然十页不到,可见心有旁骛,读书不过是做做样子、自欺欺人罢了。

 她起⾝走到大门外,看看山边的夕,果然发现天际一大片乌云,正以稳定的速度朝这儿飘来。

 从滕洛寒来的那一天起,每当⼊夜,留风便会接受雨⽔的洗礼,直到第二天⽇出。

 算算,从他走的那一天起,已过了七天了。

 像是丢了颗炸弹,在造成伤害、恐慌之后,又从容离开。

 闵雨枫心不在焉地转⾝走回大厅,忽然听到嘈杂的车声;她轻蹙眉头,这不像是安姊的车声。

 “到了、到了,停在这里就好。”门外传来吆喝声。

 闵雨枫回头一看,发现门外正前方停了一辆中型卡车,车上放了几样大型的家具,像是搬家似的。

 安若云下山采购去了,但闵雨枫确定没听她说要买大型家具,而且据她所知,客房里的基本设备都还算新颖,没有必要换新;那么这些家具…她仔细一看,忽然认出一张看来非常眼的绘图桌…“该死!”她下意识地骂出口。

 这是滕洛寒骂惯了的字眼,只是她轻柔的语调骂不出他的力道,听起来倒显得好笑。

 她走到门外的阶梯上,看见两个看来斯文的年轻人正准备卸下车上的东西。

 两人见到出来接的竟是一位令人惊的美人,便客气地向她问道:“请问是留风度假中心吗?”

 “是的,请问你们?”闵雨枫无奈地指向车上的家具。

 其中一个肤⾊较黑,看来颇为开朗的男子说道:“这是我们总经理请我们帮忙送过来的,他倒是没说要给谁、要做什么。”

 “那你们总经理人呢?”她沉声问道。

 那两人正要回答之时,闵雨枫瞥见一辆黑⾊轿车流畅地转进广场,不用问,来的人正是滕洛寒。

 “我们总经理到了。”另一个人多此一举地说道。

 闵雨枫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轿车停在卡车之后,滕洛寒一脸笑意地走出驾驶座。

 “嗨,雨枫!”他看向两个年轻人。“阿奇、志仁,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你们的总经理夫人了。”

 “总经理夫人?!”两个年轻人惊讶地互看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头仔细地打量闵雨枫。

 原来传言属实,原来滕总真的结婚了,而且老婆还是个出⾊的大美人呢!

 又不是长相过于抱歉,为什么从来不见滕总公开?甚至公司也从没接过“总经理夫人”的来电,难道是地下夫人吗?

 闵雨枫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考虑著要不要转⾝走进大厅,让滕洛寒一个人在这儿唱独脚戏。

 滕洛寒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不著痕迹地轻笑着走上阶梯,站在她⾝边,宠溺地斥责这:“你看,都是你说不喜抛头露面,不喜陪我参加公司的聚会,除了季扬之外,他们还是公司唯‘二’见得到你真面目的人呢!”

 闵雨枫冷冷地看着他自导自演,不过,倒是没让他在职员面前下不了台。

 阿奇、志仁都露出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爸爸!”小晨‮奋兴‬的声音从广场上传来。

 闵雨枫循声望去,才发现安若云的休旅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广场上了。

 小晨远远地见到⽗亲,便率先开了门下车,笑着跑向他们;安若云则带著看戏的嘲讽表情慢慢走下车。

 滕洛寒看到小晨跑来,也开心地大步走下阶梯,一把抱起向他的儿子。

 “爸爸那天怎么走掉了,都不跟小晨说再见,害小晨好难过,安姨还说你不会来了。”滕洛寒谴责地瞥了安若云一眼,后者无所谓地点点头,小晨仍‮奋兴‬地继续说道:“刚才在山下,安姨说看到你的车了。可是你开得好快,安姨都追不上。”

 滕洛寒询问地看向安若云。

 安若云耸耸肩,说道:“我就猜是你,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还上山的。你开车还真拼命,才过几个弯就没看见你了,亏我还是本地人。”她自嘲道。

 阿奇、志仁见到这个场面,惊讶得连下巴都掉下来了。

 原来…不仅有个如花似⽟的老婆,连儿子都有了…闵雨枫担心地看了眼滕洛寒,她知道他一向开车快得吓人,可是…这是山路啊,怎么他还是这种开法…滕洛寒一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于是赶忙招呼阿奇、志仁。

 “天快黑了,你们先帮我把东西卸下。”然后对小晨小声地说道:“妈咪在生爸爸的气,你帮我跟妈咪求情,好不好?”

 “没问题!”

 小晨一脸“包在我⾝上”的表情,从滕洛寒⾝上溜了下来,跑到⺟亲⾝边,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滕洛寒笑着看向安若云,无声地说声:“谢谢。”

 安若云不领情,冷冷地说道:“住宿费照算,长期住宿七折优待,半个月结算一次,你老婆、孩子都在这里,我不怕你跑单。还有问题吗?”

 “还算合理,成!”滕洛寒倒也⼲脆。

 “这些东西是⼲什么用的?我没要你把整个家都搬过来啊,房间没那么大,摆不下。”安若云沿著卡车走了一圈,挑剔地打量著车上的东西。

 “不能不搬,这些都是我吃饭的家伙。”滕洛寒苦笑着说道。

 安若云耸耸肩,说道:“随你。”

 其实也不能怪安若云的态度不好,实在是她一想到那天滕洛寒对闵雨枫所说的话就一肚子气。她一向随惯了,肯“收留”他就不错了,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和颜悦⾊呢!

 “三0一套房,你设计的,自己知道怎么走吧?”安若云还是尽责地问道。

 “知道。”说完,滕洛寒就带著阿奇、志仁搬了绘图桌、A电脑、立灯等家具走向三楼。

 “忙完了就下来餐厅吃饭,晚了就不等了。”安若云连邀请都显得冷淡。

 以滕洛寒对安若云的了解,她绝对是在生气,而生气的主角——不幸地,就是他自己。经验告诉他,化解她怒气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作任何尝试,真的,任何挣扎都是无谓的。因此,他认命地来回于三楼与卡车之间,在见到闵雨枫和安若云的时候对她们笑笑,只希望她们不要当众发飙。

 闵雨枫知道他这次是玩真的了,她牵著小晨的手走到服务台后坐下,著实哭笑不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以前,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得到滕洛寒如此多的“垂青”他爱她——这一点她从来不否认,也不怀疑。只是,他爱她的方法不是她所要的。

 记得有一首歌的歌词如是说——若是两人眼里有不同的未来,谁都应该头也不回地走开。

 等到风雨面而来,是无尽的悲哀。

 爱不如期待,本是无奈…是啊!与其让自己枯萎、含恨而死,还不如坚决一次、冒险一次。

 她不恨滕洛寒——这一点,她从来也不否认、不怀疑。

 只是,他要真这么决心蛮到底,那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妈咪,爸爸说你生他的气,你不要气了,好不好?”小晨怯生生地说道。

 这该死的男人,连孩子也搬来当救兵了。

 “你跟爸爸说,妈咪没有生他的气。”气?她不噤苦笑了一下,这种复杂的情绪怎么跟孩子说?

 “真的吗?”单纯的小晨,听了⺟亲说不气之后,当真以为所有的风暴都过去了。

 看着小晨心満意⾜的样子,闵雨枫不噤希望自己有他的乐观。

 滕洛寒在房中整理刚搬来的东西,几个小时下来,终于有个样子了。他仔细打量著自己的房间,不噤哑然失笑。

 房里的摆饰,几乎和大学时期的房间没有两样,不过就是房间大了点,家具豪华了点罢了;穷‮生学‬的生活,就是得灵活运用空间,一个房间既得当卧室,也得当工作室。

 “叩、叩!”

 “请进。”滕洛寒随意应道。

 闵雨枫平静地推门而⼊,在见到他房里的摆饰时,不噤呆住了,直到滕洛寒的轻笑声穿透了她的意识。

 “觉得似曾相识,是不是?”滕洛寒笑着问道。

 她没有回答。

 “没有办法,就这么点儿大,我玩不出其它的花样。”他解释道。

 她的眉⽑微扬。

 “你不是设计师吗?”设计师玩不出新花样,这岂不讽刺?

 滕洛寒耸耸肩。

 “我太了解我自己了,所以只能设计出最适合我的样子,而这…”他一扬手。“正是我觉得最适合我的样子,也是我最怀念的样子。”当然,这样一个房间,得加上他们两个,才会显得完整。

 “你来…是为了什么?就近监视我吗?”闵雨枫只想早点知道他的目的,免得自己一直心神不宁。

 滕洛寒还是一副淡然的态度。

 “你不回去,我只好来了;还有…为上次的指控,我想我必须道歉。”

 “你不用为了你的想法道歉…如果你真心这么以为。”

 “不,我承认当时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他真诚地说道。

 她认真地打量著他,在感受到他的诚恳后才点点头,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滕洛寒释然地笑了,接著,才想到自己为她带来的东西。

 “对了——”

 他走到边,拿起包装完好的立灯。

 “我没忘了给你带立灯过来,你一向有睡前读书的习惯,没变吧?”他等她点了头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没去你房间看过,不过,我想这儿应该只有台灯吧!我告诉过你,睡前看书别只开台灯,会伤眼睛,所以啦,我就把家里的立灯带来了。”

 闵雨枫想起这是他们刚结婚时,滕洛寒发现她喜躺在上看书的坏习惯,特地为她买的立灯;而他竟然没忘了帮她送到这个荒郊野地,不噤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走吧,我帮你拿到你房里。”

 “不…不用了,我没带什么书过来,所以很少在睡前看书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推托。

 滕洛寒笑了。

 “刚好,我打包了一箱书过来,里面有十多本你最常看的书,待会儿我整理好以后,顺便一起送到你房里。”

 连书都带来了…这下子,她真的无话可说了。

 “嗯,不过,你先忙吧,这么晚了,改天再拿过来好了。”

 滕洛寒考虑了会儿,说道:“也好。”

 闵雨枫转⾝正想逃离他的房间时,背后却传来他显得局促的声音。

 “雨枫…”

 她纳闷地回过头,眼神充満疑问。

 “呃…这里有没有供应消夜?呃…没有没关系,只要能吃的,能填填肚子就好,不知道…”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着滕洛寒尴尬的样子,闵雨枫忍不住噗哧一笑。

 就像他没忘记她睡前看书的习惯一样,她也没忘记他有吃消夜的习惯;这是他在大学赶设计稿时养成的,也算是他体质好,吃了十多年的消夜下来,竟然没有变胖。

 “有,食物很多…”她笑得说不出话来,停下顺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不过都是冰的。”言下之意,就是不供应消夜了。

 滕洛寒忍住失望的表情。

 “我去帮你热点粥,好了就过来叫你。”看在他送立灯过来的分上,帮他弄点消夜并不为过吧!

 闵雨枫没等他回答,便迳自转⾝走下楼了。

 滕洛寒喜出望外,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看来,幸运之神是站在他这边的!

 闵雨枫一向没有吃消夜的习惯,这一点,倒是辜负了自己极佳的手艺。

 以前不论多晚,她总是会帮滕洛寒张罗好消夜,因为吃惯了她的手艺的他,胃口早已被养刁了,本不爱吃外面的食物。为他准备食物,再看着他一样样解决掉,真是一种享受;只是,随著她对他渐渐失望、渐渐不再为他等门之后,这个画面就不再出现了,她甚至忘了上次为他亲手做消夜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她端了杯⽔,和滕洛寒分坐在厨房⾼台两侧的⾼脚椅上,看着他狠呑虎咽的样子,不噤觉得好笑。不过就是一小锅清粥,几碟中午、晚上剩下的菜,她再加点佐料,热一热罢了;而他“虔诚”的吃相,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煮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她真的该回房的…但她舍不得,舍不得就此结束愉快的夜晚,也不想提醒自己,她应该和他保持距离的。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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