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直视着不双,他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流出了种我怎样也看不清的熠采,我发现自己越发的不懂他了。
我心里一动,恐惧感油然而生。只能庒着自己的情感,装成一种淡漠,反问道:“你是要说后宮的是非么?”
他说到此处,我已经渐渐明⽩了他的意思,自然是震惊的无以成言。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我的立场岂不是…
想到此处,又听张明启道:“齐太后是个懂得把握朝政的女人,这些年一直在周转董张两家的势力消长,然而最近董家已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有威胁朝政的意图,所以她才会想起扶持韩王,使朝中形成鼎立之势,牵制两家的争斗。但她没想到的是,韩王的权力比她想象中增长的要快了许多,再加上娘娘您受了皇帝专宠,怀了第一个龙胎,齐太后会有所动作,也并不奇怪。”
关于齐太后的手段,我自有领教,也明⽩她的平衡理论:不管是宮廷还是朝廷,只可家百争鸣,不可一支独秀。却也没想过她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对张明启的话并不全信,只冷下声音问他:“只你一家之词,又怎能让我相信?”
他却笑道:“臣只是奉命将事实将给娘娘听罢了,娘娘若是不信,臣也不能強求。”他顿了顿又道:“齐太后曾经找过为臣商量如何处理您的事情,而那时您与董后的关系虽然不好,却没到⽔火不容的地步,太后就在想如何挑起您与董后的争纷。说起来齐太后为了此事也下了不少的功夫,您还记得贡品的事情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董后找您⿇烦,但实际上,那贡品早在
到您手中时,就已被人换掉了,另外再找个人通知给董喜,董喜这个人好大喜功,也没心计,要利用他相当容易,而且齐太后也知道,您见过那贡品的本来模样,并不担心您会中计,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出闹剧。”
我怔住,猛然清醒:“董后⾝边一直安排着齐太后的人?”
张明启笑的自然:“这是必然,其实并不只董皇后,宮中所有妃嫔⾝边都安揷有齐太后的眼线,她是个小心翼翼的人,消息网更是灵通。害定儿被责的锦⽟就是其中之一,所以那个引起您滑胎的药,才会出现在您的手里。本来开始打算由臣亲自将这个药的效用说给您听的,却不料陛下在您回到边疆后,就改变了主意,让我放弃这个计划。所以我才没有提及。不过廷之的出现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他让您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不过估计齐太后也没有想过,您自从前往北疆后,便昅引了大批兵卒跟随,韩王势力更加庞大,早不是她盘上的棋子,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烦恼,将您软噤在此处,想以您为威胁,至少不会让韩王轻举妄动,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韩王似乎并没有那么在乎您的处境,轻易便发起了反叛,所以…”他的声音沉了沉,然后就跪伏在地上,不再说话。
室內一下子静了下去,只外面雨声愈发的清晰,若近若离,像卷了千万魑魅魍魉。烛火在风雨中舞动,拉扯着那两人的影子,长长短短。
好像任何生气都被寒冷凝住,又好像所有寒冷都被黑暗呑噬。
我终于开口:“你替齐太后做下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容建国初始,
基不稳,而又与永络木泽两大強国相邻,为了自保当然希望这两个家国从內部开始紊
起来。齐太后想挑起韩王与董家的仇恨,借而从中取利。而韩王又掌控了永络大部分兵权,他们两人相斗,不管最后是谁的胜利,都会对永络国基造成重创,在我的立场来看,自然希望这件事发生,所以一切也都是理所当然。”
“那你这样在我⾝边挑拨是非,是否也是想让华家开始对付齐太后?”
这回冷笑的是不双:“你以为现在挑拨你与太后的关系,还有什么用?再过六个时辰,韩王反叛的消息就要传到宮內了,到时候你还有精力去想你跟齐太后的关系么?”
我默然,不双的话的确句句属实,到了现在,一切争辩都变得苍⽩无力。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紧抓着⾝下的被子,有丝绸破裂的声音。
“为什么…”他的眼神转成铺満⽔汽的
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缓缓靠近我的
,在我还来不及反应时,就已将我横抱在了怀里。
“我只要你跟我走。”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我几是叫了出来:“你放开我。”
“放开你?”他
角微调,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你还没对这里死心么?你的亲人已经放弃你,你那皇帝的⺟亲害了你的孩子,你还有什么理由要留下?”
他这样的话,像数千钢针直直刺⼊我的
膛,针针见⾎。
我沉默了,就那么一个闪神的功夫,他已将我抱到了门口。却猛然停下。
并不是因为我的挣扎,更不是因为定儿在⾝后的呼喊,而是因为门口忽然出现的那个人影。
“放开她。”
悉的语调,
悉的嗓音,只是多了几分冰寒,失了温暖。
我怔怔的抬头,只看到一把流⽔宝剑,正抵着不双的喉咙。
“子煌!”叫出了声,他却并未看我,只直直的
视着不双,又说了句:“放开她。”
不双开始是有些意外的愣住,他上下打量了番子煌的明⻩龙袍,喉咙里才发出了一声轻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
“我也没想到,大容国的国君会出现在我的后宮里。”
不双満不在乎:“闲得久了,四处走走也不错。”
“如果陛下喜
我国风土,朕自会好生招待,但若是行此不速之事,怕会辱了鄙国的风范。”子煌的剑更冷,透着股凛凛的寒光。
而不双笑的挑衅:“那如果我偏要如此呢?”
子煌上前了半步:“就莫怪我剑下无情。”
我此时早已失去了思维的能力,只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这两人。已有一个月没见到子煌了,却不想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我与他,怕是再也回不到初见面的时候了。
恍惚中又听不双道:“你有本事让我放开她么。”
子煌道:“能带走她的,决不会是你。”
两人的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我再也忍不住,朝不双大吼了起来:“你这个混蛋,你快放开我!”我又捶又打,他却动也不动,最后终于无奈,从
间摸出了匕首,想也不想的朝他肩膀上刺了下去。
听到⾎流动的声音。
那人的⾝体颤了一下,却依旧没把我放开。
殷红的鲜⾎珠碎般的洒在了我的脸上,我握着匕首,快要哭出来。
“求你…算我求你,放开我。”
他这才小心的将我放下,一瞬间他那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茫然,转瞬逝去后便是凄冷的嘲笑。
“也罢…看来这里最多余的人,是我才对。”
他
口的伤口颇深,汩汩的涌着⾎⽔。不羁的脸上早已惨⽩。生平第一次,我心中对不双这个男人,产生了种莫名的情感。
深深的恨,又怀着淡淡的悲伤。
复杂的说不清楚。
他往外走,迈过门槛时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两步。
后面的张明启急忙起⾝去扶,他却挥手止住。却没回头,仰天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不住的回响在我耳畔,漫天的大雨,诡异的天气。
这样的寒冷的时候,我看着他离去…
屋子里的定儿在断断续续的咽泣,她见不双消失在视野里,才朝子煌行了礼,然后起⾝出去,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只剩了我们两个,却找不到共同的话题。
他将剑收起,手一揽,将我抱回了榻上:“你有了⾝孕,要仔细照顾自己。”然后推了推锦被,坐在了我的⾝侧。
鼻间立时盈満了他的气息:“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不想让他离去,只好找个话题来说。
他回道:“是定儿来找过我。”
哦了一句,竟然不知下面要说些什么。
一时间只是想哭。
我们怎么变成了这样,几个月前还是幸福的美満,为何只数十⽇就变成了如此陌路。眼角
涩酸疼,泪⽔不曾停过。
感到他伸出了手,却在触到我的脸时停下。到了此时,居然连一个碰触都是奢望!
再有几个时辰,那个彻底分离我们的消息就要传到他的耳中,我又能怎么办。
迟疑的叫了他的名字,抬头望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从前的
悉,却不想忽然被他抱紧。
用力的抱紧,几要窒息的抱紧。
外面的风雨猛然狂暴了起来,珍珠撒地般的敲打着⻩⾊的琉璃,殷红的砖墙。他⾝上的温暖暖不回我们的从前,有些事注定发生了,就标示着失去,无法挽回的失去。
子煌啊子煌,你知不知道,我再也无法这样的拥紧你了…
五月的最后一天,是风雨过后的明媚。
光昭昭,好天气。
青挛珠⽟,蹙金翟纹,环佩叮当。
站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样,除了稍稍隆起的腹小,一如自己当初进宮出嫁的模样。用袖子掩了嘴,感叹自己居然还能笑出来。
拉了定儿的手坐下,捏了捏她的脸颊:“傻丫头,还哭什么。”
她一下子跪下了,竟是嚎啕:“主子,您不能去啊!”我淡然的笑,扶她起来,一起坐下,然后帮她理了理有些凌
的发髻,才道:“定儿,你自小就跟着我,也受了不少的委屈,我对人太冷,也没能好好照顾你。⾐柜里有些银子,你拿去出宮后谋份生计吧。”
定儿头摇:“奴婢不要,奴婢要主子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我捧起她的脸,从怀中掏出帕子细细为她清理脸上的泪痕,轻声道:“人只要活在世上,总会犯错。有些可以被世人原谅,但有些却一定要受到惩罚。定儿,我犯了错,犯了大错,若想要弥补,就只能用命去偿还,你懂么?”
定儿头摇:“我不懂,我只知道姐小是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您受了那么多委屈,怎能还是这样的结果!”
我闭上了眼睛,幽声长叹。拍了拍定儿的手,从
上拿起了那把匕首。
木质的鞘,雕着华家的纹路。是那年⽗王的赏赐。
塞到袖子里,站起⾝,
要往外走去。定儿却忽然扑倒在了我的脚下,泣不成声。
我瞧着她的样子,嘴
动了动,也只说了句:“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许久不曾出过寿德宮的宮门,让路过的宮女太监们瞧见了,竟是呼啦拉的跪倒了一片。大概过不了多久齐太后就会知道我出宮的消息。但已经无关紧要了,比这更快的,怕是我⽗王反叛的军帖。
本来我是不许四处走动的,但因穿了命服,又携了子煌赐的⽟佩,那些侍卫倒是不敢拦我。
就这样到了外宮的紫辰殿外,也不让人通禀,径直就里走。
此时早朝还没退,満朝文武分列站在两侧,见到我自是一阵讶然,而后便是嗡嗡的议论。
我跪在十步之外,抬起走,又看了眼坐在金殿之上的子煌,深深的拜了下去。
耳边的嘈杂渐渐的细微了下去,我的世界只剩了安静。
起⾝,将袖子里的匕首菗出,⾼⾼举在头上。
清冷的声音,沉闷的气氛。
“叛臣之女娉兰,拜领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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