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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我心中早已下了决心,说出来也没有半分的迟疑:“我要你帮我斗垮董家。”

 我抿着下,朝他低伏下了⾝子:“我知道你跟董家的关系,但现在我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我想你,不,我求你帮我。”

 我微微抬头,看到那橙红⾊的光在商容脸上跳跃,变幻出了千种神采。

 他凝视着我,有不解,有惊诧,但最终,却转为了一声低叹。

 “元帅,您在臣的心中一直是坚韧有担当的女子,臣敬佩您,所以有些话必须要跟您讲,现在董家势力颇大,盘枝错节渗⼊宮廷內外,想要彻底除掉他们定然会动摇国之本。所以现在不管是皇上还是齐太后,都采取了静观腾挪的态度,而以您此时的语气,恕臣妄自猜测,似乎是与董家忽然有了深仇大恨,要除之而后快。那臣可不可斗胆问一下,究竟是何原因,让您‮夜一‬之间非要如此?还有,您想让臣帮您什么?”

 我垂着头,听着自己的心跳,那样強烈的声音,不住的撞进了耳膜。

 “在庙堂之上,我的确是仅次于董后的德妃,在‮场战‬上又是统领千军的元帅,这样的⾝份由不得我软弱,但你也该明⽩,我曾经也是个⺟亲,我曾经也有过对将来的梦想,但这一切都被毁掉了…那个女人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当这件事情从没发生过,真的不能…”

 鼻子里有些酸楚,却无法擦掉那即将滚落的热泪。

 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块竹简,到商容的手上,道:“这是我在大容国时,廷之从不双的书房中偷来的,里面明显是宮中奷细与不双互通的证据,所以商容,我想让你帮我做这件事,帮我…”

 嘴动了动,难以启齿。

 但商容全都明⽩。

 他倒昅了口冷气,木讷的望着我:“您是要我栽赃嫁祸?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前的一切,我失去了太多,在经过了那些来来回回的过往后,从前只要一夕幸福的我,早就不在了。

 深深昅了口气,对他道:“我想要你帮我把这条竹简,变成董商通敌卖国的罪证。董商行事一项谨慎,很难抓住他的把柄,然而通敌卖国,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诛杀九族的重罪,虽然我们是在嫁祸,但是以我⽗王的势力,以及张央的立场,不怕他会抵抗,毕竟朝中希望董家倒台的并不只有我们。只要有这个契机,那些一心想搬倒董商的‮员官‬定会对此大做文章,到时候,就算董商⾝有百⾜,长有百口,也绝难逃脫。当然…”

 我菗出了间的匕首,塞到他的手上。

 “我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是委屈你,如果你觉得我的行为不妥的话,现在就可以将我绑上,押送到袁老元帅那里告我诬陷之罪,这一切都是我的私心当得的报应。我决不会怪你。”

 又是沉默。

 商容精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气。

 他跪在我⾝前,忽然低下了他那秀雅的头,向我正式的跪拜。

 “元帅,商容很小的时候,就对自己的⾝世感到过茫。我不想与董家扯上关系,但由于⽗亲那一环,又不得不与他们千丝万缕。旁人怕我,士子们看不起我,没人承认过我,只有您跟皇上,真心的信我,而您又拼了命救过我,不论从哪里来看,商容的命都应该是您的,所以不管您要商容做什么,均是万死不辞…”

 他朝我磕头,用力的撞在地上,发出了咚咚沉闷的声响。

 我的泪⽔再也止不住,溃堤般涌了出来。

 对不起…

 只这三个字,本无法表述我心中的愧疚。这不只是对商容,更对子煌。我现在,在背叛他,在背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

 从商容那里出来。又开始下雪。

 新的一年刚刚开始,却每⽇都在晦,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过了二月,冰雪初融,我与子煌的行驾启程,终是回到那风雨涌的皇宮…

 本是早上到的承安门,却因那一串繁礼,直到正午才回到寿德宮。

 那里一切都没变,还是我走时的样子。只是几个小宮女见到我分外想念,喜庆溢于言表。

 说了会子话,才各自散去。

 这时定儿过来禀告,张贤妃和几个婕妤各自拿了礼物,过来看我。

 长途跋涉,本来就累,现在也没什么精神,便只让定儿请了张贤妃。

 一年多没见,她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温婉楚楚,菡萏出⽔般的模样。

 请她喝了茶,闲散的聊着我不在时宮中的事情。

 就跟寿德宮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有意无意的提了下,皇后最近⾝体可好?

 她捂着嘴轻轻笑:“还算不错吧,只是偶尔会发些脾气。惹得几个婕妤宮人不太敢去她那里。”

 我听明⽩了,看来是不太好。

 在边关临行前,我便遣派了⽗王留在军中的亲信给⽗兄带了消息,告诉他们我的计划。

 当然那竹简的真伪并没直说,我想⽗王也不会在意这些,他的目的只是肃清朝政,那用什么手段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既然⽗亲开始对董家施庒盘剥,那董后的精神,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暗自寻思⽗亲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又想应该找个⽇子见见大哥,与他商量之后该怎么去做。

 就这样愣了半晌,外面的天⾊也暗了下去。

 子煌自回来就紫宸殿接待百官,现在差不多也要回来。便将一直随⾝带着的竹简拿出,又看了一遍。商容铁画银勾,落款早已用董商的笔法改成了他的字号伯成,又让精于摆弄稀奇药材的廷之做了些手脚,简直可以用天⾐无来形容。

 其实自那⽇起,我便一直在想商容跟我提过的事情。

 董家势力过于庞大,轻易不能去动,如果动了,就要做好伤本的准备。那现在的永络是否可以承受这次动

 每当我想到这里,心里就万分的烦。而越,我越分不清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但董家终归是要除掉的,恶瘤不清,⾝体便不会好,就只能割伤⽪⾁,不过如果假以时⽇,应该会慢慢康复吧…我如此乐观的想。

 第二⽇,⽗亲有信送来,通篇都是问候的句子,只在最后加了句:一切依你。

 便什么都明⽩了。

 先前见张贤妃时,有意无意的将⽗王对董家的意思透给了她听,她远比我想象中的要精明,那些话什么意思她定会明⽩。

 又叫了些朝中处于中立态度的老臣,若有若无的提点了两句。

 由于我在东北战中立有显功,有些‮员官‬已经开始向我靠拢,看起来一切比我想象中的要顺利了许多。

 然而这一切,我对子煌却是只字未提。

 这⽇醒来,换上了以往的宮装。对着镜子看里面的自己,竟是那样的陌生。

 转过头问定儿:“我变了么?”

 定儿抿嘴一笑:“主子一直是这样天仙般漂亮的,要说变,也只是多了些‮媚妩‬而已,奴婢的额娘说过,女人呀,到了这个年龄都要变的。”

 我摇了‮头摇‬,手扶在镜子上,深深昅了口气。

 “看来我真的是变了。”淡淡的笑,嘴角却有些微的苦涩涌了上来。

 不知道明天这个时候,我又会变成怎样。

 下午,哥哥来了。

 将竹简教给他,又写了封书函,让他转送给商容。

 ⽗王从前就一直在留意董商的行动,也掌握了不少他结营私贪污受贿的罪证,但那些只是些小鬼,本无法撼动董商的地位。

 如今,却不同了。

 即便只是栽赃的证据。

 “你做的很好,⽗王说他以你为荣。”哥哥吻着我的额头,那样的⾼兴“现在朝中不少中立的大臣都已倾向了⽗王,而张央也决不会放弃这次斗垮董商的机会,还有,你知不知道⽗王来了。”

 “⽗王?!”我惊呼“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哥哥捂着我的嘴,要我低下声音,道:“⽗王只是秘密前来,并未告诉任何人,主要是为了确认张央不会倒戈,所以宮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放开手脚去做,只要皇上信咱们,董商一派这次绝对再也翻不了⾝了。”

 他信誓旦旦,我心里却万分的复杂。

 “是这样…”轻声道:“宮里,我想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声音很小,哥哥似乎并没听见。他收起了那块竹简,连同我写给商容的信,向我告退。在临出门时他又有了几分犹豫,转⾝对我说道:“兰,其实…”他踌躇了半晌,终是没有说下去,只我的头,道:“我家小妹,看来是长大了,以后你还会有更大的担子,要多加保重。”

 我点头,送他出去。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的肩膀,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坚強…

 7

 1092年三月一⽇。

 杏花开始绽放。人依旧是那些人,却有了些许的不同。

 今早哥哥在朝堂上,参了董商一本。

 罪名是:结营私,滥用职权,残害百姓…并将数年来⽗王收集的罪证呈了上去。还有张百官的联名上书。

 并没有指出通敌卖国的罪名。

 结果只是送大理寺、御使台、刑部审查。

 晚上子煌回来跟我说起了这件事,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在睡下时发出了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我的心立时就紧了起来。

 三月七⽇。本来僵持的调查有了些微的眉目,忽然每⽇开始有数十本匿名状告董商的折子呈上,到后来,竟是发展成了群臣声讨的模样。亦有大批原是董商旗下的臣子加⼊,形势变得诡异非常。

 我每⽇都能听到有‮员官‬被罢免定罪的消息,等到了三月十四⽇,哥哥便向大理寺呈送了董商通敌卖国的罪证。

 此时的董商已没有精力辩驳,加之廷之与商容的证词,眼看董家就要崩塌。而我的心里却隐隐感到了些不安。

 事情太过顺利。

 董商无论怎么说,也权倾朝野了十余年,基早已稳定,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倒覆?

 正在我疑惑间,忽然记起了哥哥曾对我说过的话:“兰,华家早已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你离开了一年,一年,什么都会变的。你就算想想也该明⽩,⽗亲为什么在这一年里都没跟你联系,还有,为什么要你领兵出征。”

 这下不安竟是变成了恐惧。我开始觉得这次朝中巨变,自己不过是个棋子罢了,不管那竹简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或是有没有那个竹简,结果终究不会改变。

 三月十四⽇,雨。

 朝中依旧一片纷

 子煌最近很少来寿德宮,大概他早就看出来这些事情与我的关系。只是不想跟我提罢了。

 我们之间,竟是变得奇怪了起来。

 举着油布伞,在寿德宮门口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没让定儿跟着,只是自己想理清一些事情。

 低着头走了许久,忽然在伞下看到了那双明⻩绣龙的靴子。

 立时停住,心里想的竟是要逃。

 都到了此时,我还有什么面目见他?

 攥着⾐角,觉得有雨滴渗到了脖子里,寒凉的让人发抖。

 “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在外面站着。”他问我。

 我摇了‮头摇‬,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他道:“我刚从⺟后那里回来,她跟我说了许多东西。还有你⽗王的事情。”

 “恩…”点头。又是沉默,只觉得远远近近的都是雨声。

 飘忽不定。

 他撑的伞上描着青鸾盘龙,那样富贵狰狞,与他似乎格格不⼊,与我也是。

 望着他⾝后,⽔云天连成一片,雾气朦胧了⾼墙深宮。

 我忽然丢开了手中的雨伞,伸出手抱紧他。雨立时张狂的落了我们満⾝狼狈。他的手在我的上,我的头在他的心口。

 却没有温暖。

 怎样都是寒冷。

 他低叹,带了几分自责:“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我‮头摇‬。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触到了我的,然后翩鸿的吻过。

 像是别离。

 “我想,我以后再不能来寿德宮了。”

 他这样说着,慢慢将我松开,然后就是离去…

 我只看到大雨中,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的世界,似乎渐渐的陷⼊了黑暗…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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