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幽茫茫之间,一股热不断的自她的四肢百骸袭来,经过了长时间的蚀心痛⿇之后 ,筋⾎活络的舒适感顿时笼罩住她的周⾝。
可又过了不久,这股热源成了热烫,而股热烫像是狂疯一般的卷去了她所有的气力 。
昏沉之间,无数的梦境向她袭来,在梦里她见著了她的娘亲,带著温婉笑容的她依 然一如往常的对她嘘寒问暖,要她坚強的活下去,然后她便消失了。
任凭她怎么努力的举步狂迫,但消失了便是消失了,怎么也追不著。
“别…别…走!”哀哀切切的求著,颗颗晶莹的泪珠自她那紧闭的双眼中泛出 ,沾
了她那苍⽩的颊,亦沾
了被褥。
“嘘!别哭了!我不会走的。”
夹杂著这梦魔之中,一道温醇的嗓音浅浅窜⼊她的耳际,那似是
悉亦是陌生的感 觉,让如意的眉头忍不住的紧蹙,她想开口询问说话的人是谁,但喉头却传来一阵又一 阵的⼲涩疼痛。
“⽔…⽔…”于涸的喉头断断续续的传出暗的要求。
很快的,她感觉自己被人扶坐了起来,然后一股股的清凉被人以著极为温柔的姿态 灌进了她的
中。
那种清凉的感觉顿时让她清醒了不少,缓缓的睁开了眼,却不经意撞进一双深邃的 眸子之中。
蒙之间,她不自觉探手想要确定眼前的景像是真是假,但伸出的手却在半途被一 双大掌给包裹。
“你终于醒了!”似是安慰,亦是叹息,温醇的声音中透著浓浓的放心。
随著混沌的消散,理智开始一点一滴的窜⼊,⽟如意強睁著酸涩的眼⽪,眨了又眨 ,努力的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终于,一张漾著浓厚疲累的脸庞逐渐清楚的呈现,她微微一楞,过往的记忆也开始 清楚的在她的脑海中运转。
茫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那惯有的冷凝气息。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给我出去。”
“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你也未免太过冷⾎了吧!”
即使受到她那冷漠的对待,江毅轩脸上那抹因她醒来而欣喜的神情却没有减少丝毫 。
“在赶人出去之前,是不是该先睡清楚自己待的地方。”江毅轩好心情的提醒著她 。
早在那⽇大夫把脉诊疗之后,他就已经不顾刘嬷嬷和绿环的阻止,将她带回了畅江 园照顾。
所以她现在脚踩的是他的地盘,躺的是他的
,盖的是他的被褥,竟然一睁眼就想 要赶他,未免太过喧宾夺主了吧!
“什么!?”他那好心的建议让⽟如意
惑的眨了眨眼,随即将视线扫往周遭。
这不瞧还好,一瞧,她便傻了眼,这间摆饰简单的屋子果真不是她的如意阁。
“这里是什么地方?”
“畅江园的主屋。”
“你的厢房?”她咬著
,眯著眼,一股危险的气息陡露。
“没错!”
“我为什么在这儿?”⽟如意再问,⽩皙的小手已然紧握成拳。
“因为如意阁不适合养病,所以我将你接了过来。”江教轩说得理所当然,一点儿 也不觉得自己的举措有什么不对。
“绿环同意!?”宛若一只警戒的猫似的,她的眉微蹙,显然已经做好“战斗”的 准备。
“我做事向来不用经过旁人同意。”一抹慑人的傲气陡生,但他仍选择回答她“ 不过,是的,她同意。”
“这是不可能的!”以绿环的
子,断不可能让她被江毅轩带走,她怎么可能同意 他将她带回畅江园?
看着她的脸⾊,江毅轩也知道她不信,的确那丫环初时是不同意,可他是谁?
他可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商人,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如果连一个小丫环都说服不了, 那他还用不用混?
“初时她是不同意的,但在我努力说服她之后,她相信畅江园的确比如意阁更适合 养病。”
⽟如意静静的凝著他好一会,突然生疏有礼的问:“请否请你先回避一下?”
剑眉微挑,江毅轩愿不想再开口,但见他固执等待的模样,又想此刻自己毕竟在他 的地盘上,她终是软下了态度,说道:“我要更⾐!”
江毅轩还是没有出声,依然静静的凝视著她后便退了出去。
望着他仔细的合上了门,⽟如意的心口一松,连忙想要起⾝著装。
可显然她太⾼估自己此刻的能力了,大病一场后的她极度虚弱,就连穿上一件单⾐ 都还要费上许多的气力。
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女人,所以即便困难,她也要骄傲的站在江毅轩的 面前。
仿佛像是经过算计一般,⽟如意这才套上外衫,房门便又应声而开。
她抬头,看着怡然步⼊的江毅轩。
“你要离开?”他明知故问的问道。
“没错!”她毫不迟疑的点头。
从来就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牵扯,偷他帐册,在他的生章上埋下几颗挡路的小石头, 不过是想给他一点小教训,因为他那⽇的轻薄。
“为什么?”他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
得她一定得在大病初愈之际急切 的离开。
“因为你我非亲非故,虽然我不懂爷执意要接如意来此养病的原因,但如意真的不 适合在这里叨扰太久。”
真要说是不懂就太过矫情,⽟如意不是没有看出他跟底那抹异于寻常的关心与忧心 。
她在太多男人的眸中看过那种情绪,那是一种初生爱苗的情,只是这情她承受不起 ,这一辈子都承受不起。
因为早在娘带著遗憾合眼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断去今生的情缘,所以她只能视而 不见。
“好!”出乎如意意料之外的,江毅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的颔首。
“多谢江爷的救命之恩与照顾之情。”虽然不想有纠
,但该有的礼数,⽟如意并 没有忘却。
“不必谢!”略嫌耝鲁的打嘶她的道谢,江毅轩的眸中透著算计。“你要走可以, 但至少我们得算完帐才走。”
“什么意思?”⽟如意不解其意,纳闷的看着他。
江毅轩不语的递给她一张纸,纸上写満密密⿇⿇的数字。
“这是…”她望了一眼那张纸,不解的问道。
“帐单!”敛起⾜以魅惑人心的笑容,江毅轩端起一副市侩的脸孔给了她一个答案 。
“什么帐单?”她不解,但一抹不好的预感却兜上了心头。
只见他双手背在⾝后,好整以暇的说道:“既然你说我俩非亲非故,那么就得明算 帐,是不?”
“你的意思是?”⽟如意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认真的脸庞,显然无法接受他的态度转 变得这般快。
方才的他看起采就豫満怀忧心的情人,而现在的他却摇⾝一变成了个⾜十的市侩奷 商。
“我的意思是,先别说你在偷去我的帐册后,阻扰我的生意让我赔了多少银两,就 说你这几⽇来所花费的药钱、请大夫的钱,还有那吃、喝等等,而这帐单便是所有花费 的总合”
不敢置信的瞠大了眼,如果不是他的神⾊太过认真,她一定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可⽟如意知道他不是。他是真打定了主意要向她收这笔钱,如果她执意要离开的话。
“你是认真的?”
“再认真不过!”双手改而环
,居⾼临下的他眸中笑意闪闪,但表情却很认真。
认真说起来,他救了她一命,虽然她会差点溺死湖中,他责无旁贷,可就算这样, 他亦不容许她这般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要嘛是亲、要嘛是故,反正他就是厌恶自她口里听到“非亲非故”这中个宇。
“一百万两!?”怎地他江府的所有东西都是金子打造的不成,只不过睡了夜一, 连同吃喝科撒便要价一百万两。“你们畅江园倒比红莲坊索价还⾼?”
⽟如意的语气中充満了浓重的嘲讽,一张大病初愈的脸庞更是堆満了不悦。
“雪山的千年人参,撮地的万年何首乌,更别说几⽇来我亲自的照料,一百万两显 然已是折扣后的价格了。”
⽟如意闭上跟,深汲了一口气,试图平息自个儿
臆中的怒意。
半晌后再睁眼,眸中又是一片的平静无波。“等我回到红莲坊,我会差绿环将银两 拿来。”
啧!她还真想付钱走人呢!两簇怒火在江毅轩的眸上点燃,但他却勉強抑制。
如果他留人功力只到这里,那他就真不配称为
万贯的商人了。
“我做生意一向讲究的是银货两讫,你要走便得先付钱,否则就留在畅江园做我的 贵客,将我视为亲友。”
这是打劫吗?⽟如意眸中怒火陡起,她暗暗运气,打算就算得诉诸武力,也要离开 畅江园。
不知是太过了解,还是太过重视,江毅轩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打算,凉凉的说道:“ 你就别费事了,你的五脏六腑因为受到冰寒之气的侵蚀大受影响,只怕得休养好些时⽇ 后,才能再在深夜做黑⾐人了。”
“你…”用文的说不通,用武的又不行,⽟如意简直快要被这个无赖男子给气死 了。
她气急的算起了旧帐,这一切说到底还不都是肇因于他,他还真有脸敢和她收这笔 帐。
“当初你上我们红莲坊不但杀价、赊帐,最后还赖帐,这又怎么说?”
兵来将挡、⽔采土掩,面对她这般翻旧帐的行为,江毅轩的心中早就有底。“这笔 帐我已自帐单上扣除,所以算不上是赖帐。”
“可赊帐总是事实,为什么就准你江大爷赊,就不许我⽟如意赊?”
“今非昔比,个人有个人的习惯,你们红莲坊财大势大,所以容人赊,可我容不得 人赊。”
赖⽪的讲法,他知道,可是为了留下她来,就算死⽪赖脸他也不在乎。
“你…”⽟如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瞪著他。
对于她的怒容视而未见,他仍迳自建议道:“这舂寒料峭的,我看⽟姑娘如果因为 感受到在下的盛情,所以决定不走了,就还是先躺回榻上稍做休养,免得风寒加重。”
他当然知道⽟如意不是决定不走了,而是当下拿不出一百万两的她庒
就走不了。
可是有很多时候实话是先放在心里就好,免得到时有人恼羞成怒那就著实不好玩了 。
“只要我拿得出一百万两就能走人?”⽟如意认真的凝著他的眼问道。“⽟姑娘何 不先安心休养,只要⽟姑娘当在下是朋友,这一百万两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得不到自己所要的答案,⽟如意转⾝步向
榻,回开了脸,也顺道避开他眼底的情 意
。
江毅轩也不
她,反正他多得是时间,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她的人和心,他是要定了。
那心意和他打小就想成为京城首富一般的坚定。
雕粱书栋,龙椅金案。
一张细致的面像被小心翼翼的摊在金案上,虽然年代久远,但却毫无破损之处,看 得出来这张画像的主人对它的保护。
苍迈的大手细细的抚在那画中女子的一颦眉、一嗔笑之间,向来严肃的容颜此时竟 呈现出一种神往的浅笑。
银妃啊!你在天上可瞧见朕是多么的想你啊!你不是说好了要等朕的吗?
这十几年来,他想啊!念啊!
就是为了等待两人重逢的那一天,可谁又想得到这十几年来的睽违,换来的竟是佳 人已然香消⽟殒的讯息。
康熙后悔当年因为一时的心软,而放任自己唯一心爱的女子离宮。如果早知道竟是 这样的结局,那么他宁愿她恨他、怨他,也要将她养在这深宮內苑的亭台楼阁之间。
至少在他的护卫之下,她必能过著锦⾐⽟食,富贵荣华的生活,也不至于困顿以终 。
可是呵!千金难买早知道,万般无奈想不到,就是一直坚持终有见面的时刻,所以 他错过了今生的挚爱。
但幸好老天爷待他不薄,让他们这段充満憾恨的往事之中添了一个新的生命,她为 他留下了一个女儿。
可偏偏这样的‘幸好”也是一个极大的⿇烦,而且还是他这个⾜以号令天下的皇 帝都解决不了的⿇烦。
忍不住的探手
了
自己微疼的眉间,这几乎已经是他每回想到那个流落在外的女 儿时的必备举措了。
“启禀皇上,九阿哥求见。”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康熙的沉思,但他去没有丝毫 的怒意,只见一抹欣喜浮在脸上,他连忙命令道——“快请九阿哥进来!”
漆金的木门开了又合,才方步⼊的胤溏还来不及向自己的⽗皇行礼,便被急急步下 金阶的康熙给打断。
“胤溏啊!快告诉皇阿玛,这如意还好吗?”
“皇阿玛,如意她…”
他说话时才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康熙便已撩不住
子的追问道——“她怎么了?病 了、伤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了?”
几个连串的问题问得胤搪几乎傻跟。
几时曾看过统领天下的皇阿玛这般的失态?
可见十九妹在皇阿玛的眼中是多么的重要,可偏偏她的个
那样倔。
唉!面对这种急切的情况,就连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胤溏快说!”看着儿子脸上的忧心,再加上迟迟得不到自己要的答案,康熙帝王 的霸气迸现,直接命令道。
“十九妹⽇前落⼊了糊中,受了寒,病了!”事关十九妹,自然隐瞒不得,于是胤 溏只好如实说。
“病了!?”听到他的回答,康熙心惊,又是一连串的问题。“病得严不严重?快 、快召太医,去为如意治病去。”
“皇阿玛…”胤溏正待要说什么,但心急如焚的康熙庒
就没有心情听,只是扬 声唤来守在门外的太临李总管。
“不、不行!朕得去瞧瞧她去,李总管快去备轿,朕要出宮!”
“皇阿玛,您去不得啊!”还不等李总管应声,胤溏已经抢先说道。
“朕是她的阿玛,为何去不得?”他
然大怒的反问。
“现在如意坚持不回宮,您这么大刺刺的去探访她,她领不领情是一回事,可您难 道不怕皇后她…”胤搪话末竞,但康熙显然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昂蔵的⾝子顿时因为儿子的话而微震,康熙的急切柱一抹无奈给取代。
可就算见不得,至少问问总行吧!
“那她现下可好?”
“好,而且皇儿认为十九妹这次大难不死,或许终有后福。”胤溏的脸上闪著神秘 的笑容,让康熙瞧出了一丝兴味。
“哦,此话怎讲?”
“十九妹这次没在如意阁养病,反而被人接到了畅江园。”
“畅江园!?那是什么地方?”
“京城第一首富,江毅轩的住所。”
“他喜
上了如意!?’不如儿子般喜悦,康熙沉下了脸问道。
如意这辈子没当过他一天的女儿,他总巴望着能将她接进宮来,喊他一声“皇阿玛 ”虽然他嘴里嚷著要帮如意赐婚,可那不过是
她进宮见她一面的手段。
如今真冒出一个男人,为人⽗的康熙自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我猜他是爱上了如意,可如意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快,快派人去把如意接出来。”康照连忙下令,就怕只要稍晚一步,他的女儿就 要被“狼”给吃⼊腹中了。
“皇阿玛!”胤溏没好气的低喊,显然对于⽗皇的急切颇为不解。“您不是总嚷著 想替十九妹找一门好亲事,可怎么现下出现这么一个人,您就忙不迭的想要破坏呢?”
“朕…”九五之尊被问得哑口无言,好半晌之后,他才落寞的承认道:“你十九 妹固执得不愿进宮,现下朕都拿她没有办法了,如果等到她成了亲,朕不是更见不著她 了吗?”
“可皇儿却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皇阿玛怎不想想,若十九妹真能得了个好 姻缘,那说不定就能懂得情、识得爱,或许也就能懂得皇阿玛当年何以忍痛让银妃出宮 的原因了。”
“可是…”还是不舍啊!
但他知道胤溏说得倒是真的,就算他再不舍,也该为如意寻找一门好亲事,否则岂 不是太对不起银妃了吗?
“那个江什么的人品可好?”儿子的一番话让康熙转了态度,于是连忙问起了江毅 轩的人品。
“人品好是好,是个经商的料,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制得十九妹那执拗 的
子。”
胤溏想到那⽇他在畅江园的屋顶上,看到十九妹在与江毅轩对阵时吃了瘪的模样, 忍不住脸上多了一抹畅快的笑容。
“喔!此话怎讲?”这话倒是勾起了康熙的趣兴,他倒真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男人能够制得住连他这九五之尊都无法撼动其意志的女儿。
“那个男人可厉害呢,他就这么三言两语…?
胤溏娓娓道出他的所见所闻,康熙听得兴味,也听出了心得。
他在心底盘算著,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之后,这个男人真能成为他和女儿之间重续⽗ 女情缘的桥梁。
看来他真得好生琢磨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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