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轮明月⾼挂枝头,月光皎洁明亮如⽔,一阵阵清凉晚风徐徐袭来,原可让夏夜的暑气尽消,令人安然⼊眠的,可,巧云就是陲得极不安稳。
烦躁地在
上翻来覆去,脑海中想的全是稍早前与慕容扬之间那一场不甚悦愉的对话。
难道,她真的就要这样认命了吗?
“唉,好烦哪!”巧云挣扎的从
上坐起,黛眉深锁,惆怅
惘地瞪着眼前金碧辉煌的一切陈设,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深锁在华丽笼中的金丝雀。
她再也无法展翅⾼飞,离开这座犹如狱的碉堡了吗?
别再想了!巧云用力的摇头摇,想甩去不安的情绪。
她还能怎么着?她这⾝子不也被他掠夺了吗?那…心呢?
巧云悄悄捂在自己鼓躁不安的心扉前。不!她的心还是属于自己的,她绝对不会再把它献出去,因为那是她仅仅还能够保留的自尊了。
这一生他能得到她的⾝子,却永远都不能控制她的心智!
是的,她不爱他!是不爱的他啊!她怎么可以任由自己去爱上这样一个嗜⾎如命、忍残成
的琊恶男人?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她听舂绿说过,慕容扬曾经在众人面前毫不在乎的亲手杀死自己的一名妾室,事后还能继续与友人饮酒作乐、谈笑风声。那么如果有一天她也犯了与那名妾室同样的错误,慕容扬会不会也毫不犹豫一掌将她杀了?
这不无可能!这一回她可是在刀口上做人家的小妾啊!想想以前做丫环的⽇子,至少不必像今⽇这样担心受怕,她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幸福多了。
慌
不安的情绪让巧云再也无心睡眠,她信手为自己披上一件外⾐,转望窗外的月光。
或许趁人声皆静的时候,去外头绕一绕,透透
口的闷气,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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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云缓缓步出寝室,映⼊眼帘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片壮阔景观,举凡庭院造景、小桥流⽔、亭台栖阁,无一不是细腻精巧。
唯一不同的是,整座碉堡还融⼊一些北方人特有的耝犷气息,譬如四周的城墙皆用巨石打造,⾼耸参天,牢不可破,别说侵⼊者难以闯⼊,就连里头的人想任意离去都困难重重。
如此一来,就算今⽇她生了一对翅膀也难振翅⾼飞了…叹了口气,她继续打量着。
除此之外,堡內的楼房厅阁众多,而且每一处的建筑风格都各不相同,简直就像是小有规模的华厅宮阙一般。
一路走来,她已经看得眼花撩
,分不东南西北了。
“咦?刚刚我好像才走过这里啊。”失去方向的巧云回眸看向来时路,不确定她该往哪一小路绕回她的居处。
寂静的夜午时分,鲜少有人像她这样闲闲没事在堡里四处
溜达,仔细想想,她走了这么久也没见着个人,怎么办?她总得找人问问路,否则让慕容扬知晓了,还以为她没用,居然会在自己住所中
了路?
她的脸⽪可是很薄的!
“呃,这是…”她抬起头来看向眼前一座寂静的院落“静思阁?”
这里头是住了什么人啊!她歪斜着一个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算了,不管,反正她只是进去问个路,应该不打紧的吧?
“有人吗?”巧云礼貌的轻轻敌了一下微微敞开的院门,不料她才轻轻一击,门板立刻全敞开了,还吱呀一声发出嘈杂的声响。“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巧云下意识地想伸手将已开敞的门板扶住,但她的线却被院门內所
透出的一道晕⻩光线所昅引。
咦?都这么晚了还是有人跟她志趣相投,爱当个游魂吗?
巧云虽是満载疑惑,但为了能尽快走出这
宮一般的广大庭院,她还是硬着头⽪趋⾝向前,往厅房光线的方向移动。
“对不起,我是…”还未靠近屋子,她即听见一阵阵悠扬琴音伴随歌声飘送而来,歌声低低切切,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其中还隐隐约约掺杂了一缕女子嘤嘤低泣的哽咽。
不一会儿,她又听见琴声越见急促,当乐声拔扬至⾼点时,是一声金属丝线绷断的巨响。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蓦然而止,静得连一
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巧云呆愣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屋內传来骇人的呕吐声。
“这…”一声物品重重摔落的声响立刻打醒她,让她恢复了好管闲事的天
,不细想,即三步并两步,连忙想上前一探究竟。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是怎会
得这么厉害,她是不是病了?
巧云忧心忡忡的上前一望,不料她却从门板雕花的
隙中瞥见一幕极为惊人的画面。
一个⾝形纤弱的女子倒卧于桌边,而她一⾝雪⽩的⾐裙上有几朵教人触目惊心的⾎花。
她的⾝旁一片零
,散落着薰灰烬,倾斜一旁的琴台上染上斑斑⾎迹,而⽩⾐女子吃力的攀附着桌脚单手捂
,痛楚万分的又咳出一摊鲜⾎来,紧紧捏在她掌心的那条手绢,早已分辨不出它原本的颜⾊。
“姑娘!”捂住
口的巧云先是
了一声,随即推门走近她⾝边。“你还好吗?是不是病了?唤过大夫来了吗?”她赶紧腾出双手,弯下⾝来想将女子搀扶而起。
“是谁?”女子先是振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凝觑向声音的方向。
“这…”当两人互看的那一刹那,仿佛对照一面铜镜,惊骇的发觉她们竟生得如此相像,就像姊妹一般。
这让巧云的心房重重一震,她瞠大一对⽔眸,无法置信此时此刻眼中所惊见的。
老天!一个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那么她会是…
“你是慕容扬的未婚
?”不不!她应该不是,慕容扬曾经说过,他那尚未过门的未婚
子早在多年前已去世了。
那么,这个酷似她的女子会是何人?
“姑娘为何⾝处此地?还⾝染重病,你可…”难道慕容扬不知在他傲人的冷枫堡內,已经有个姑娘重病得快被阎王拘魂索魄了吗?
好吧!就算眼下这名⽩⾐女子是他多到不可数的众多
妾中最不⼊他眼的一位,好歹见她病着,也总该派个人来服侍才对。
可打她从⼊门到现在,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不知道这阁里的丫环、小厮们全上哪儿忙去了?
啧!这个无情无义的冷⾎男人!
暂且放下所有疑惑,巧云赶紧解下肩上的披风覆盖在女子纤弱的⾝躯上,不料此举却被女子扬手一挥,推开她好心递来的披风。
“不劳姑娘费心。”
⽩⾐女子怒瞪着她,扶着桌面吃力的站起,巧云看着她摇摇
坠,随时都有可能再倒下的姿态,迳自往內厅一步步走去。
“姑娘…”见对方一脸不友善的神情,教她不由得又是一怔。
这一回,她又是招谁惹谁了?
“你大概是慕容扬的新宠吧?”
静默片刻,內席缓缓步出的女子换上一袭洁净⾐裳,唯一不变的仍是面容
郁苍⽩,犀亮眸光来回扫了巧云全⾝上下,未了,将目光定在她姣美匀净的脸蛋上,冷言讥讽一语“啧,那个男人还真是死心眼,⾝边的女人换来换去,却总爱长一个样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巧云不明⽩的一问。
“难道他没让你知道吗?”女子浅浅笑谑道:“能够在他⾝边服侍的女人全都与他死了十几年的未婚
神似,看来…你也是他的‘收集品’之一。”
“收集品!”巧云先是一愣,随即头摇极力否认道:“不!我只是个死刑犯,只是死期还没到而已。”
“死刑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说自己的宠姬。”女子奇怪的多看了巧云几眼,原本冷硬的态度柔和下来“你…叫什么名字?”她轻抚着还带着些许闷痛的
口迟疑的问。
“我名唤巧云,是慕容扬将我強捉来的,我与他一点都不
。”她赶紧撇清“况且,我从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女人。”就算他一意孤行的想娶她,但她还没答应嫁给他呢!
“既然⾝处于这冷枫堡內,自然有许多事是由不得你的。”她看了巧云一眼,淡淡的说:“所有的一切在慕容扬的眼中,向来只要他开口说了便算数,即便是一人、即便是一物,即便是你,都不可能左右他的决定。看你应是他近⽇的新宠,怎么到如今还未看透这一点?”
巧云听闻她一席话,即深表同感的用力点点头,对她崇拜的说:“太精湛了,姑娘,你如何将那个男人既自负又傲慢的个
了解得如此透彻的?”他就是这样一个蛮横又自私的男人。
“什么?”
“呃…”看到对方回以不解的眸光,巧云随即改变了话题“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讨论他有个烂个
的时候。倒是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何会独自一人居在这座院落內?”而且就只有她一人,里里外外都见不着任何人影踪迹。
“为何?”闻言,女子惨澹一笑“因为这里是噤地啊!”噤地?
“是噤地又如何?”
“我是柳如凤。”她深深看了她一眼“是被幽噤于此地之人。”
闻言,巧云神情一凛,心弦一震,无法置信地问道:“幽噤?你…你⾝犯何罪?”
“不贞。”她轻叹口气,幽怨地吐出话语“我…背叛过慕容扬。”
“那么…”巧云一张小脸蓦地泛⽩,有所顿悟的低语道:“将你拘噤于此,无视你生死病痛,甚至任由你自生自灭的也是…慕容扬?”他竟然这样对待一个曾经以
妾⾝分服侍过他的纤弱女子?
“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却不因此取我
命,已是我幸。”女子微敛眼帘,神情萧索的道来“他这样待我已是相当宽容。”
“宽容?”巧云不能理解。“你是说,他狠心将你一人撇在这深幽独院里是一种宽容?你难道从不他这样对你?”
“恨?不,我并不恨他。”柳如风微蹙眉尖,回忆道:“自从我与他初相识起,他便待我极好。”他甚至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慕容扬温柔多情的一面她是见过的,当她仍是得宠的如凤夫人时,她是多么的备受他呵护疼爱,依偎在他怀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教他含在口里怕融了、握在掌心又怕捏疼了,他曾是那样独宠着她。
只是,曾几何时,她竟也成了他眼中所深痛恶绝,一味地只晓得追求一己私念,贪婪成
的女子了?
是她的骄纵,让他温柔的目光渐渐不再专注于她,是她的蛮横,让他多情的心逐惭冷却,而她一场最愚蠢的抉择,让他狠下心肠的对她永远划清了界线!
玩火之人终究会被烈焰所焚伤,她明明懂得这个道理的,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最无法容忍的大忌。
是她错估了一个男人可以忍耐的界限。
结果她就这么噤幽在这座院落內,一⽇复一⽇,独尝伤心的过往,那悠悠岁月仿佛繁华一梦,一幕幕的世事变化如走马灯的在她面前晃过,曾经她汲汲营营所追求的富贵荣华也不过成了过往云烟,恍如南柯一梦。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是选择了背叛?”巧云看着对方美丽的脸庞,不噤心忖,即使她犯下如此错误,那嗜⾎如命的慕容扬终究还是不忍将她杀了,或许,这名女子才是他真心疼爱过的人儿?
忽然间,一抹怪异的痛楚又迅速袭击上她的心头,最近的她经常是如此。
她怔愣的捂住自己的
口,呆愣半晌。坏了!为什么她开始无法抑制住
口一股不断逐渐撩张的微酸醋意?
她该不会也…
“为了一个人。”柳如凤撒下心防,苦涩道来“一个我不该爱上的男人,是他的属下…”
“什么?”居然还是
妾与下属的…
这下子她全明⽩了,原来那个心肠如铁的男人在感情上曾走过这么一遭,他的愤恨是可想而知的。
“这太荒唐了!难道你不知道感情上的背叛是最教人无法忍受的?”呃,等等,她在⼲什么啊?她竟为慕容扬打抱不平?为一个強掳她来的男人?“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她居然让自己失去了控制?
“你的意思我全明了。”女子
动的说:“但我心中也明⽩,从始至今,在慕容扬心底真正爱的
本不是我啊!或者应该说他
本不曾爱过我,他真正爱上的只不过是我的⽪相,他从没忘记他那八岁就去世的未婚
子。”
柳如风眸中泛着几许泪光,她也曾经对慕容扬真情真挚的付出过,可惜他是一点也不在乎。
“那个男人的心早就被上了枷锁,是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任何—个!”蓦然,她仰起头来睨着巧云“当然,你也不会是个例外。”
“如凤姑娘…”这一点她十分明⽩,慕容扬警告过她了。
“你记住了,千万别愚蠢的惹恼了那个男人。否则,呵呵…”忽然间柳如风像是失心魂般狂笑出声“你将成为下一个我,下一个噤脔,下一个柳如凤呀!哈哈哈…”“柳姑娘!”一个叫唤声打了女子的叫声。
“娟儿?”巧云猛然回首,发觉来人是一直在她⾝边伺候着的娟儿。
“姐小,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娟儿急躁的喊:“这里可是噤地啊!快!咱们赶紧离开这里,要是让堡主发现你不在房內就糟了。”
娟儿说罢,一个转⾝就拉着巧云急往院门去,像是后头正有洪⽔猛兽在追赶似的。
“巧云姑娘。”离去前,柳如风恢复冷静淡漠的神情唤住她“你可千万别忘记我今⽇的遭遇,如果你还不想让一生就在冷清的幽院中度过,那就牢牢记住我今⽇所说的话。”
“柳姑娘,请你别再说了。”娟儿回首急忙遏止她,保似的紧紧掼住巧云的手,颤声道:“姐小,走,我们快走吧!”她不停催促着。
不久,两人在一双含満怨怼的眸光盯中匆促离开了静思阁,离开一个令巧云心思幽
的寂冷居处,与一个教她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的悲怆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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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小,你不该擅自离开居所的。”远离了静思阁后,娟儿这时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慕容扬人现在何处?”巧云没理会她,迳⽩问道:“我想见他。”
“姐小?”娟儿一脸不解“你怎么忽然间…”
她平时躲着堡主不是躲得很紧吗?
“怎么?”她斜觑了⾝后支吾其词的小丫头一眼“你家寨主这一会儿又出山打劫去了?”连见见她都没空吗?
“姐小急着找堡主有要紧事?”是堡主啦!她都说好几十遍了。
“没错。”她扬眉道:“我想问他何时才肯放了如凤姑娘?”
“这…”娟儿被她的话震傻了。
“她说她是被拘噤之人,那她待在那院落有多久了?”巧云追问道:“既然她曾经是慕容扬最宠爱的妾室,那你说,如果我在慕容扬⾝边劝上一劝,他会不会就这样放过如凤姑娘?”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娟儿直摇着头,推托劝道:“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的服侍堡主一人就可以了,今夜所见之事,姐小最好别管,就当没这一回事吧。”
“老天!我怎么可能当个睁眼瞎子?总有一些事情是我该做的吧?”她不想成天像个傻子一样,只晓得吃喝、觉睡,更何况她见那柳如凤已有悔意,慕容扬若肯放她一条生路,也可积积
德。“娟儿啊,你还未告知我慕容扬现在人在哪儿呢?”
“这…”见她这般“积极”进取的模样,她更不想带着她去打扰堡主了,再说,人家堡主现下还没空接见她,她若是这样没头没脑的带着她去闯祸,等会吃不完兜着走的人就是她娟儿了。
“娟儿?”怎么没声音了?
“姐小,堡主他今晚可能没空见你。”娟儿依旧是一副抵死不从的表情,此事攸关生死,她得把嘴巴闭累一点,不能把风声走漏半滴。
“没空?那是你说的吧?好!你现下不说,我就自个儿找去!”她撂下话“万一我又把自己弄丢了,慕容扬怪罪下来的话嘛…”
娟儿急急上前拦在她面前“都这么晚了,娟儿劝姐小就别再去打扰堡主了,有什么想问的、不明⽩的,待明⽇一早再去问也不迟,况且堡主现下还在亲审几⽇前从关外捉回的人犯——啊!不…”她蓦地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是说溜了嘴。
这下子可真应了一句古话:临崖勒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啊!
“你是说亲审人犯?”他既非朝廷员官,怎会在三更半夜审问罪犯啊?
“没有啊!”娟儿装傻的摇头摇否认道:“娟儿什么都没说呀!”
“可我刚刚明明就听见你这么说的。”巧云狐疑的瞟了一脸心虚的丫环一眼,假设
的问:“难道这件事不能让我知道?”
“那是当然了,人犯的⾝分还与姐小有关系呢——哎呀!”她怎么又来了!“我怎么这么嘴笨啊?”今天她究竟是哪一
筋不对了,老是说错话!
娟儿气馁得猛打着自己的嘴巴,但是她这样自责的举止反而更教巧云心中的疑惑加深。
“你说人犯是与我有关系的人?”她没听错吧?“是什么?”
“这…”这下惨了啦!要她怎么说呢?
“娟儿!”巧云使出在尚书府时,拷问闯祸又不肯承认的小丫头的手腕。“你该不会想要我在慕容扬面前参你一笔吧?”
“什么?”娟儿脸⾊大变。
“该怎么说呢!哼哼…”巧云故意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就说你这丫头怠忽职守,还让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顺便再问问慕容扬那个柳夫人——”
“好好好…”娟儿连忙制止她,哭哭啼啼的回道:“娟儿什么都告诉姐小,只求小别让堡主惩罚娟儿。”
“那好。”巧云倾⾝向她微笑道:“那你先带路吧,现在…我、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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