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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这两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着笑得比平常更媚,打扮得比往⽇更冶的欧千凤,曲无愁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什么怎么回事?”欧千凤一脸慵懒地坐在桌前,左手支颐,笑睇着他“你硬把人家从大厅拉回房间里,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别装傻,旋风堂已经派人来跟我说过了。”想起他得到的种种消息,饶是他名叫“无愁”也得发愁了。

 “我做了什么?”欧千凤仍然笑着,丝毫不以为意。

 看她似乎不打算说清楚,曲无愁叹了口气,决定挑明了问。“你擅自用我的名义向旋风堂借调易容⾼手,又私自取用库房內的银两,要他伪装成李⽟浚到珠宝铺子买珠宝,然后以李⽟浚之名,把那些珠宝送给凤凰,再派人放出消息,说他恋凤凰。昨晚凤凰跳舞之时,你命人放出成群蝴蝶伴舞,又当众宣布是李⽟浚为了讨凤凰心特别抓的。这些都是你做的,没错吧?”

 “没错,是我做的。不过库银我只是暂时借用,过两天就还回去了。”欧千凤抚云鬓,不甚在意地回答。

 “为什么?”曲无愁难得的皱起眉头,担心地看着她“冒名传令,又私取库银,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帮规?如果被无知道,下场会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曲无虽然是他的亲弟弟,但是⾝为疾风堂堂主,执掌帮內刑责,向来铁面无私,从不买任何人的账,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无法影响他。

 “在行动之前,我已经知道会有何后果了。”欧千凤敛去笑容,淡淡地回答。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违反帮规的事?”曲无愁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她避开他的注视,沉默不语。“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李⽟浚,他就是你当年伤重昏,呓语时一直提到的那个负心人吧?”见她神⾊立变,曲无愁扬⾼眉⽑,用肯定的语气说出结论:“你到现在还是在意他。”

 “我没有!”她的声音变得尖锐,神态有些狼狈。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

 她别过头,冷冷地这:“有没有都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轻轻叹了口气,他放柔声音,温言道:“小蝴蝶,好歹我是你的师兄,又是你半个救命恩人,怎么能不管你?”

 欧千凤沉默了一会儿,回头正视他,神⾊和缓许多,但仍带着排拒之意。“当年你求师⽗救我,我很感,但这是我的私事,我希望你不要揷手。”

 “我没有要揷手,只是想说几句话。”

 “如果你是想劝我不要对他出手,那是不可能的!”她柳眉一挑,昂起下巴,斩钉截铁。

 曲无愁缓缓‮头摇‬“我不是要劝你罢手,只是想建议你把事情查清楚,或许你和他之间有误会。”

 闻言,她立刻皱紧眉头,漠然遭:“没什么好查的,我和他之间本没有所谓的误会!”

 “但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李⽟浚是个负心汉!前几天在叙秋园,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望着你的目光明明深情款款,柔情似⽔,非但不像负心汉,反而像个难得的痴情种。”

 明知欧千凤态度坚定,曲无愁仍试图劝阻她,一来李⽟浚曾经出手相助,救了他一命,二来是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三来则是不愿她因为报复而伤人伤己。

 “那不过是他在作戏。”她冷哼一声,语气里満是不屑。

 “你心中的成见太深了。”曲无愁无奈地‮头摇‬,不死心的继续劝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把事情查清楚,不要以后再来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

 “等你后悔时,一切已经太迟了,所以你——”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欧千凤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些,那么我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你也不必多费口⾆。”

 知晓她此时听不进劝告,他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你别把事情做绝,免得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我自有分寸,不劳费心。”她挑眉轻哼,略一停顿,又道:“至于我冒名传令和私取库银的事,只要事情一了,我愿受帮规处置,绝无怨言。”

 早在下定决心报复李⽟浚时,她便已经豁出了一切,连命都不在乎了,哪里还会顾忌帮规呢。

 “不用了,我已经把事情解决了。”曲无愁扬一笑,颇有自得之意。“帮规写得很明⽩,各堂堂主若因事务所需,可以任意借调其他各堂的人,所以我当时就认下了这件事,又借口事关机密,打发掉旋风堂的质疑,而你取走的库银,我也早就全数补上了。”

 欧千凤微微一怔,低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万一事情败露,让无知道了,你也要连带受罚。”

 “小蝴蝶,你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小师妹,我当然要帮你。”曲无愁轻笑着,明朗的笑容就如同他的名字。

 “谢谢…”她低着头声音好微弱,是感也是惭愧。

 方才他好心为她着想,却受到她那样冷淡的对待,结果他非但一点也不计较,还帮她担下罪责,再思及多年来他一直待她如手⾜,关爱有加,教她如何能不感怀。

 “不客气。”曲无愁露齿一笑,随即敛去笑容,正⾊问:“你可以再听我说一句话吗?”她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记住一点,不要为了报复而伤了自己,特别是当你报复的对象是你的所爱时,先仔细考虑再作决定,不要因一时的冲动而后悔终生。”

 他的语气、神态都十分恳切,由衷的希望她能听进劝告。

 欧千凤无语地别开脸。

 曲无愁见状,只能无奈地摇‮头摇‬,慢慢走出她的房间。

 酒⼊愁肠,化作相思泪。

 李⽟浚坐在凉亭里,对着満园舂⾊独斟独饮,神⾊黯然。

 他以极缓的动作倾斜酒壶,金⻩的酒浆化作一丝金线流⼊酒杯中,慢慢的注満了酒杯。

 斟満了酒,他却不立刻饮下,反而怔怔地盯着酒杯。

 耀眼的光映⼊杯中,衬着金⻩澄澈的酒,杯缘泛着一圈金光;风吹过,拂动酒,那圈金光便跟着闪烁,但风一止息,晃了几晃,那圈金光便又恢复原样了。

 “风过⽔无痕…如果人间事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

 他轻叹一声,举杯饮尽。

 眼角余光瞥见放在桌边的无弦琴,他放下酒杯,苦涩一笑。虽然他终于找到了凤凰儿,无弦琴却依旧是无弦琴,弦柱上空无一物,系不住琴弦,更系不住万千情丝。

 原以为自己浪迹天涯寻她,遍历数年毫无消息,早已尝尽了相思之苦,谁知找到她之后,非但相思未减,反而更添愁绪与心痛。“咫尺天涯,天涯咫尺…”他低着头,叹息般地呢喃“虽然只相距咫尺,却是心隔天涯…”

 幽幽的说完,他伸手⼊怀,拿出了贴⾝收蔵的锈花荷包,将荷包里的青丝取出时,恰好刮起了一阵风。

 柔丝飞散,飘扬漫舞。

 他想伸手抓取,不知为何却无法动弹,只能怔怔地任那几绺青丝随风而逝。

 只是一个不留神,他就失去了仅有的依恋,就像当初他一时疏忽,结果失去了她。

 这几⽇,他仍试图求得她的谅解,但她只当他是一般的客人,带着‮媚娇‬无比的笑脸招呼他,一转⾝又偎到别人⾝上,亲热地打情骂俏。

 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却怕太过坚持会让她再有自残的举动,只能黯然离去。

 耳边,响起了她愤怒心痛的质疑——

 你不愿解释误会,却又要我相信你?

 你有苦衷,你没负心…那么你又为何认错?

 她的愤怒虽是理所当然,但他多么希望她能相信他呀!

 明知这是一种奢求,他却无法克制心中的希冀。

 “该如何,你才能信我?该如何,我才能消除你的误解?”轻抚琴⾝,他怅怅地长叹。

 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在他⾝后五步停下,跟着响起一道恭谨的声音。

 “李公子,有人投帖求见,总管特命小人来征询您的意思。”三⽇前尹伯飞便到四川谈一笔大生意,至今未归,是以尹府的总管不敢擅自作主,请来客暂时候在大门外,遣人来问李⽟浚的意思。

 “有人找我?”收敛杂的思绪,李⽟浚略带诧异地转⾝,接过那名家丁递来的名贴。

 他的行踪并未向其他朋友提起,怎会有人找到此处?

 尚未揭开名帖,蓦地传来一阵越清厉的筝声,铮铮然若金石相,铿铿然有金戈铁马之势,气势宏阔无匹,⾜可夺人心魂。李⽟浚微微一愣,随即脸现喜⾊,扬声问:“那人在哪?”

 “正候在大门外。”

 “快,快请他进来!”他的语气‮奋兴‬急切,似是迫不及待。

 家丁见他神⾊大异平时,略一躬⾝,立刻奔往大门传令。

 李⽟浚步出凉亭,立在台阶上,来来回回不停地走着,不时望向通往院子外的月洞门,神⾊既期待又着急。

 不多时,一道颀长的⾝影出现在门边。

 李⽟浚凝神注视来人。但见眉目依稀如旧,只是多了刚強的男子气概,⾝材也⾼了许多,不再是当年的文秀少年。

 “⽟涵!”他冲到门边,动地抓着对方的臂膀,又惊又喜地望着弟弟,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真的是你?!”

 “大哥,久远了。”李⽟涵怀抱铁筝,淡淡一笑,脸上向来刚硬的线条软化许多。

 看着已⾼出自己半个头的弟弟,李⽟浚心中百感集,一时间怔怔无言,竟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句问候。

 “庄里…还好吗?”

 他引着弟弟走上凉亭,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落坐。察觉兄长话里浓浓的关切,李⽟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庄里很好,爹娘的⾝子健朗更胜往昔,小弟也已经长大成人了。”李⽟浚露出笑容,由衷的感到喜悦。

 虽然早就知道这两、三年来,两个弟弟声名鹊起,分别得到了“铁筝公子”和“银笛公子”的雅称,江湖上还有“铁筝嵌崎,银笛潇洒”的评语,也知道百乐庄比从前更兴旺,不过亲耳听到弟弟述说家中一切安好,他心中喜欣慰之情自然是更胜于听到传言。

 然而,不闻弟弟提起自⾝近况,他不免关心,又问:“那你呢?”

 “我也很好。”李⽟涵淡淡地回答。

 察觉他有意避谈这个问题,李⽟浚也不勉強,只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我到长安祭拜故人,偶然间在客栈听到几个武林人士谈论你,略加打听,便知道你在这里了。”

 “谈论我什么?”李⽟浚有些讶异。

 微一迟疑,李⽟涵如实地说出所见所闻。

 “他们说你拿朋友接济的钱财在青楼一掷千金,甚至不顾⾝份,为一名青楼女子捕抓千只蝴蝶,事情传了出去,未免贻笑江湖。”

 李⽟浚不知那些其实是欧千凤刻意制造的流言,还以为他们说的是他出⼊章台楼,又为她捕蝶的事情,因此面对那样的评语,他只报以苦笑。

 章台楼隶属北方第一大帮风帮旗下,出⼊的人向来是龙蛇混杂,其中不乏武林中人,所以江湖里会有这样的传言,他并不觉得讶异,只是话说得未免难听了些,直是斥责他见⾊忘义。

 他对虚名虽不萦怀,但在武林中向来声名卓著,识者无不称扬侠义,未尝有一字之贬,骤然听到这样的评论,要说全不在意,却也太虚伪了。

 李⽟涵见他这般神情,显是承认了传言,不由得微微皱眉,但旋即想起兄长离家的原因,前尘往事浮上心头,心中便猜到了缘由。

 “大哥,那女子是不是你一直在寻找的欧千凤,欧姑娘?”若是那样,倒怪不得兄长,他不过是情深难抑罢了。

 李⽟浚无言地点头,神⾊却更显苦涩。

 见他神⾊有异,浑不似心愿得偿的模样,李⽟涵不解地问:“怎么了?找到她,你不⾼兴吗?”

 “找到她我自然喜,只是…唉…”

 李⽟浚长叹一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弟弟,但省略了欧千凤对他的刁难。

 听完他的叙述,李⽟涵忍不住‮头摇‬。

 “大哥,你当初到底为何离家?”

 “当然是为了找她。”李⽟浚不解地看着弟弟,不知他何以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你找到她之后.为何又不说明真相,反而顾忌一堆?”

 “我是担心爹的名声…”

 “大哥,请恕小弟直言。如果你要做孝子,当初就不该离家;若要做痴情人,如今就不该多有迟疑。事情既然做了,就该做彻底,像你这般犹豫不决,反倒⽩费了原先的一片苦心。

 李⽟涵长眉一,敛容肃⾊,目光炯炯地凝视兄长,又道:“就算你怕损伤爹的名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欧姑娘愿意守密,即使你说出真相,也不过你们两人知晓,对爹的名声本毫无影响呀!或者在你心中,她是会四处宣扬是非的人?若是如此,你为她离家,未免太不值得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浚登时豁然朗,只觉先前的忧虑皆是自寻烦恼,反而让原本可望‮开解‬的误会变得更加纠结。

 他満怀感地看着弟弟,微微一笑“真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只怕再过许久,我还不明⽩自己本是庸人自扰。”

 “我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见兄长‮开解‬了心结,李⽟涵也不噤露出笑容。

 “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李⽟浚神⾊愉,眼中光采焕发;盛意拳拳地道:“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不见,这次你一定得多留几天,我要和你促膝长谈,重叙兄弟之谊。”

 “大哥有命,小弟自当遵从,但此次实在难以久留。”李⽟涵缓缓‮头摇‬,脸有憾⾊。“你还有事要办吗?”

 “嗯。”李⽟涵应了一声,却不说是什么事。

 他既然不说,李⽟浚也不便询问,只遗憾地道:“既是如此,只好等待下次见面了。”

 “大哥,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回家一趟,参加我的婚礼。”

 “你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突闻弟弟的喜讯,李⽟浚诧异不已。

 “婚期定在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那还有半个多月。新娘是谁?”

 “据说是玄⾕侠侣的女儿。”李⽟涵神⾊漠然,语气冷淡,仿佛事不关己。

 看他提起婚事,脸上毫无喜悦之⾊,李⽟浚心知有异,当下便劝道:“这门亲事是爹决定的吧?你若不愿娶她,千万不要勉強自己。”

 “无所谓勉強与否,娶谁对我都没差别。”

 “⽟涵,你…”李⽟浚在心里斟酌着措辞,迟疑地问:“你是不是还记挂着慕容姑娘?”

 记得当年他离家时,弟弟正因未婚遇盗⾝亡而哀恸伤神,事隔八年,他似乎仍未忘情。

 乍然听见长提起亡故多年的未婚,李⽟涵神⾊一变,但随即恢复原本的平静,淡淡地道:“她已经死了,我记挂她又有何用。”

 “若是如此,你——”

 “大哥!”李⽟涵打断兄长的话,皱眉道:“我不想谈那些,只问你愿不愿意回襄观礼。”

 “我自然想参加你的婚礼,但是…”李⽟浚思及当⽇离家的情况,不由得心下踌躇。

 李⽟涵知晓他的顾虑,便道:“其实爹一直很想念你,见到你回家,他喜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计较其他的事?何况还有娘在一旁帮忙劝着,你不必担心。”

 “既是如此,等我事情一处理好,就立刻赶去参加婚礼。”想到可以天伦重聚,李⽟浚心中不噤喜。

 “那么我就在襄等你,到时我们兄弟三人一定要好好聚聚。”

 他欣喜地点头,伸手和李⽟涵的手紧紧握,两人相视一笑,兄弟情谊尽在不言中。

 虽然迫不及待想去找欧千凤,李⽟浚却不得不捺着子等待天黑,从午前一直等到申时过去,短短数个时辰于他却像是数⽇,甚至数月之久。

 好不容易挨到红⽇西斜,他立刻匆匆赶往章台楼,到达的时候,恰好见到几名仆役打开大门,点亮门口悬着的灯笼,准备要开始做生意。

 当下他便闯⼊章台楼,丝毫不理会他们的阻拦,直奔欧千凤的房间,推门直进,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风度,决定今晚一定要她好好地听他解释所有的事。

 欧千凤正坐在妆台前梳妆打扮,看到李⽟浚突然闯进来,并不惊慌,只朝他嫣然一笑,挥挥手要跟在他⾝后进房的护院门退下。

 她‮媚娇‬的丹凤眼流转顾盼,朱轻启“李公子,您怎么就这样闯⼊奴家的房间呢?”

 “我有话要跟你说,非说不可!”他的神⾊万分郑重,清亮有神的双眼透着坚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见他这般神情,她先是一愣,跟着咯咯娇笑。

 “李公子,嘴长在您脸上,您要说就说呀,何必跟我说这个?难不成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捂着您的嘴,不让您说吗?”

 “我是说正经的。”

 “奴家也是说正经的呀!”她噘起樱,似嗔非嗔地睨着他。

 李⽟浚不再与她争辩,正⾊道:“我来是想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闻言,欧千凤脸⾊微微一僵,但随即恢复原来的笑颜。

 “您在说什么,怎么奴家都听不懂呢?”

 “蝶儿!”他皱眉看着她。

 “怎样?”她柳眉一挑,略带挑衅地回视他。

 见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却是一片温柔。

 “你听我说好吗?”

 她将注意力转回妆台前,双眼望着自己映在铜镜上的⾝影,一边梳理头发,一边道:“既然您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要说便说,何必再问奴家。”

 语气好似満不在意,实则她心里却翻腾不已。

 他又编出了怎样的理由想来诳骗她?

 眼角余光偷觑他一眼,她心中暗暗冷笑,这时即便他是真心认错,一切也太迟了,更别提巧言相欺了。

 李⽟浚不知她的想法,一心一意想消弭两人之间的误会,见她似乎不甚在意,原是有些沮丧,但随即发现她在偷瞄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蝶儿,我现在说的话事关家⽗声誉,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传出去。”

 她仍是自顾自的梳着头发,并不答腔,虽是如此,他相信她并不会说出去,因此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我将我们两人的事情告诉⽗亲后,他立刻答应让我替你赎⾝,娶你为,但要求我必须遵照礼俗,婚礼之前不能再与你见面。我不疑有他,答应了他的要求,強忍着对你的思念,待在家中等待婚期的到来,期盼从此与你长相厮守,谁知…”

 他轻轻叹口气,眼神变得黯淡,语音转为低微“谁知我爹竟然欺骗了我,他其实一心想要拆散我们…”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他既感慨更觉心痛,但虽是往事不堪回首,为了得到她的谅解,只得一一细说。

 他字字恳切,句句肺腑,无非希望化解误会,孰料欧千凤却是越听越怒。

 在她心中早已认定他是负心人,如今听他把罪名编派到他⽗亲的头上,更觉他凉薄无行,为了帮自己脫罪,竟然连⽗亲都可以诋毁!

 她虽然愤怒不齿,表面上却不露痕迹,停下了梳发的动作,佯装半信半疑的模样,明眸斜睨着他。“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的语气煞是迟疑。

 听她口气松动,似乎将信将疑,他赶紧点头“当然是真的,你相信我!”

 “这…”她柳眉微蹙,低头沉昑,不发一语。

 李⽟浚屏气凝神,不敢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只希望她会相信他。

 冷眼窥视他的神⾊,她不得不佩服他演技⾼明,丝毫不露破绽,一副真诚不已的模样,只可惜她再也不会受骗了。

 她早就料到李⽟浚会另想借口来帮自己脫罪,也预定到时乘势假意与他和好,以便继续后来的计策,现在他既然如她所料的来解释,她自然也照计划进行。

 整理好心绪,欧千凤缓缓抬头,双眸蒙着一层晶莹的⽔雾,无言地凝视着他,似有千言万语诉,却不知如何表达。

 “蝶儿…”他轻唤着她的名,缓缓走近她,既期待又担忧地问:“你…相信我吗?”

 她没点头,只悄悄合上了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泪⽔映着夕余晖,闪烁微光,如利箭一般刺⼊他的心,教他感觉到阵阵的菗痛。

 “别哭…”他忍不住伸出手,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浚,如果…”她慢慢张开双眼,幽幽地问:“如果我信了你,你能保证没有下次吗?”

 “绝不会有下次!再也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了!”他动地将她揽⼊怀中,紧紧地抱着她,立誓般地在她耳边低语。

 欧千凤柔顺的任由他搂着,边泛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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