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午后,磊原和岛主蓝瑟出去了。
聆兰坐在蓝影吧台前的⾼脚椅上,支著下颚怔怔地看着蓝采煮咖啡。
她真是个诗情画意的古典美人儿,虽然年纪轻轻,却自有一股沉稳温雅的气质连煮起咖啡的模样都那般动人。
“采儿,我心里好闷。”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著杯沿。穿著一袭银红⾊绣梅花袍子的蓝采,温抬眼柔地凝视著她“你担心他不知道是否也和你有一样的感觉?你害怕他爱你不像你爱他的那样?”
聆兰倏然坐直⾝子,双眸大睁“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除了神仙,有谁能看穿人心?”蓝采微笑地摇头摇。“我不是神仙,我只是揣度。”
聆兰吁了一口气,郁郁道:“假若你真的是神仙,我可以请你帮我看看那倒好了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对我…可有一丝感情?”
“他是喜
你的。”
聆兰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嗯,我想他是有一点喜
我的否则不会愿意让我分享他的心事。但我很贪心,我不想只是这样,我想拥有更多的他采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这是人之常情。”蓝睬贴心地倒了一杯咖啡给她。
聆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颓然地摇了头摇“可是我跟他只有这三天两夜,老实告诉你,我甚至不是他的女朋友…这一切都是幌子,假装的,掩人耳目的。”
周教授夫妇不知道是在澎湖本岛玩得乐不思蜀,还是存心不来打扰他们,并没有到蓝岛来突击检查。
她为此松了一口气,她非常喜
他们这对善良慈蔼的老夫妇,却又私心地希望这三天两夜不要为人所扰,让她能够完完全全地和磊原单独在一起。
她真的很自私…
“假作真时真亦假。”蓝睬
角噙著微笑“世界上的事,有谁能说得准呢?也许上一刻是假,下一刻就是真了。”
“这只是一个假期。”聆兰一脸落寞地开口“等回到台北以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是老板,我是员工,就算再进一步也只是他弟弟的保⺟,而且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不会后悔跟他在一起,所以在假期结束后,我也没有理由再找藉口死⽪赖脸自认是他的女朋友,对他有什么意义。”
“你想要主动开口问他吗?”
她昅了口凉气“绝不!”
“为什么不能问?”蓝采偏著头,如瀑黑发披散在背后,神⾊思索而专注。“啊,你害怕听到答案是不?”
“对。”她沉郁地盯著杯內黑⾊的
体,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像咖啡一样浓浊。“而且我不想自取其辱。”
“他不会想伤害你的。”蓝采迟疑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伤害你,但是…”
“他也许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害我?”聆兰苦笑一声,心底更慌了。他不会存心
蓝采満是歉意地嚅嗫道:“聆兰,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傻瓜,跟我道什么歉呢?
本不是你的关系。磊原的个
我大致了解,他是个顶天立地做大事业的大男人,男
女爱是他比较
悉又没负担的领域,儿女私情对他而言太陌生,也是个太沉重复杂的课题,如果他选择不修这门课,我也能理解的。”
她侧首望向窗外的雪⽩沙滩和紫⾊小花群,⾼大黝黑的磊原和犹如太
神般俊美的蓝瑟伫立在那儿正专注
谈著,磊原那副专注的模样好不教她心动…
“采儿,我真的好喜
好喜
他。”她轻轻地道“我想,我是爱上他了,而且不只一点点。”
“我看得出。”蓝采深感同情,柔声道。
每个夏天蓝岛总有恋情发生,她看过许许多多的恋人与各式各样的恋情,虽然自己从未曾尝过爱情的滋味,却也明⽩爱人苦,不爱却更苦。
这是一个⼲古以来最最危险的病毒,人们害怕它,却又不能没有它,它能让人从繁花似锦落⼊冰天雪地,也能让人自炎炎炼狱中飞升至幸福天堂。
这个病毒的名字叫作:爱情。
聆兰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所有的忐忑与烦忧“采儿,下午茶快开始了,我可以帮你的忙吗?我调的酒还不错。”
“太
了。”蓝采嫣然一笑“我还担心今天会不会忙不过来呢。”
她振作起精神,觉得有
悉拿手的事情做,整个人好像也活了起来。聆兰挽起袖子兴匆匆道:“我先调一杯可口微酸甜的
尾酒给你尝尝好不好?”
蓝采
然拍手“好呀。”
“这杯
尾酒是我发明的,我们饭店里的客人都很喜
,它的名字叫作『相思』是用红石榴汁、柠檬汁跟琴酒调成,再加上…”
当夜,聆兰整理著带来的红粉⾊、粉紫⾊格子裙,还有一件件的上⾐和轻便的T恤、短
。
再美好的假期也有结束的一天,尤其他们的三天两夜假期,感觉上是这么地美丽却短暂,就像灿烂的烟火。
回到台北后,她还能再鼓起当初的勇气,努力不懈地找各种藉口接近他吗?不不不,她相信倘若回到台北后,他的态度回复以往和她保持上司与下属的距离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装疯卖傻穷追猛黏著他了。
她冲过了头,一下于便来到情感的转捩点,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掌控权已经不在她手上。
聆兰将一串紫⾊的贝壳风铃细心地包好,放进行李箱中,陡然鼻头微微酸楚了起来。
“怎么了?”磊原刚结束和海上方面的通话,一转过头就看见她发呆含泪的神情,心下蓦地一紧。
“明天我们就要回台北了。”她回过神,连忙掩饰地昅了昅鼻子笑道:“突然有点舍不得这个假朝结束。”
“你和蓝采不是成了很不错的好友?你随时可以过来看她并顺便玩一玩。”他不以为意地道。
没有提到将来,或是他们的下一次…她难过地想着。
“嗳。”她匆匆点下头,咽下喉头的硬块,努力不去想。
够了,她不能再自怜自艾下去了!
这是一个美梦成真的幸福假期,虽然短暂,但倘若她的生命里只能拥有这一个三天两夜,那么她也该感到満⾜了。
“聆兰,你今晚怪怪的。”他坐⼊她⾝侧的沙发里。
沉甸甸的重量和温暖的男人气息撩绕包围而来,她心弦微微一颤近乎贪婪地深深昅了一口气。
他的味道
合著淡淡烟草味和浴后的男人味道。
今晚过后,她还有机会能够再偎得这么近吗?
“我没事。”她关上行李箱,拉上拉链,伸手拿起桌上圆胖雪⽩的清瓷茶壶“要下要喝杯普洱?是采儿给我的珍蔵特级品,听说有近一百年的历史茶砖了。”磊原下经意地摆摆手“你你桑?斩?
晕业奈叮?一故窍不墩?忱渡娇Х取!埂膏蕖!柜隼佳谧⌒⌒〉氖?浜豌扳辏?孀约赫辶
?⒑煳氯蟮牟杷?U?忱渡娇Х龋你绺弥?浪?钠肺队胂肮呤呛芨叩档摹6造杜?恕**笥眩?踔领妒瞧拮樱?彩侨绱寺?以他的⾝分与权势财富而言,一定是要配得起他们贝家的优秀⼲金姐小吧?
听说他是哈佛硕士,那么他的
子最少也得是耶鲁大学毕业的…聆兰更畏缩自卑了。
可恶!她几时变得这么没自信了?
“发什么呆?明天就要回去工作了,你应该感到很开心才对。”在他的印象中,她是个乐于工作的人,因此很放心将小杰
给她照顾。
“我是很开心。”呵,台北的一切…她突然好想好想大姊、汤米与其他的同事,还有小杰和张妈他们。“幸亏今天下午我菗空去买了小礼物,要不然回到台北上班后就糗了。”
会有一堆同事追杀她,汤米就是领军带队的那个。
“礼物…”他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在请假前跟他们说要去澎湖度假。他因公旅行过十几个家国,却从未有过买纪念品或礼物回去送人的经验。聆兰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你庒
忘了要带一份礼物送给小杰,对不对?”
“他会需要什么礼物?”磊原摊摊手,有一丝尴尬地说:“我不知道该送六岁的小男孩什么东西。”
“蓝岛的商店里有很多适合小朋友的玩具,包括蓝⾊海豚造形的风筝,新奇可爱的大头铅笔,一整组的海底生物小模型,还有蓝采姊姊说蓝岛传奇故事的CD…”她滔滔不绝的说著。
“你要下要考虑留下来担任蓝岛产品销售员?”他有些好笑“我觉得你对这份工作
拿手的。”
她忍不住给他一记⽩眼“不要开玩笑了,你想转移话题对不对?”
“那么明显吗?”他羌尔的问。
“非常明显。”
他一脸惋惜“在你面前,我越来越不谙语言的艺术了。”
“是越来越瞎掰下下去吧?”
他又大笑。聆兰痴痴地望着磊原,噢!她真爱这个男人。是这股深爱的悸动再次
起了她所有的勇气,她深昅一口气,语调颤抖地道:“我们…”
“嗯?”他啜了一口冰山伏特加。
她艰难地开口“我们…以后…
“以后怎样?”他不解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说…”天啊,她该怎么问才好。“我们两个以后…”
“我们两个以后会有什么不一样吗?”他反问。
聆兰被问住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霎时,磊原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威猛霸气的強势男子——
“聆兰,我以为我们彼此有默契,决定尽情拥有这三天两夜的假期。”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心里有些紧窒纠结,却拒绝让情感再度凌驾于理智之上。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他承认,他很喜
她,也很感谢有她的陪伴,并且打开了他心底深处部分的情结,但是…
他不信任由感情结合而成的婚姻,那一点也下牢靠。
礼貌而生疏客套,条件相契,彼此尊重对方自由空间的上流社会型态的利益婚姻,才是最全安可靠的,而且永远下会让人有心情波动与患得患失的危险。
他有太多的事业版图要扩充,有太多的理念要施行,他没有让自己变脆弱与感
的资格。
他要证明,贝氏的饭店王朝将由他创造一个新元纪。
理想已经逐步实现,他现在最下需要的就是分心,把事情变得复杂。
而有她在⾝旁,他发现自己会变得太人
化,那太危险了。
所以纵然他看着聆兰的小脸渐渐变得苍⽩,強忍著
口的闷疼,他还是坚定地续道:“难道昨天你只是在虚唱⾼调?其实你最终的目的是想要成为我的伴侣,贝氏企业的董事长夫人?”他眯起双眸看着她。
空气在瞬间变得冰凉而稀薄,聆兰微微颤抖著握住双手,她喉头紧缩成一团,但她仍然努力挤出话“不…当然不是!”“很好,那我们有共识了。”他不带任何一丝情感地回道。
假期结束了,对他而言,可以态意大说大笑,不需要戴上盔甲的⽇子也结束了,他将全副武装回到那个
悉紧凑的生活里。
想到这里,他不无遗憾地暗暗叹息。
聆兰胃里翻腾得像是随时会吐出来,可是在那之前,她已经快因心痛而死掉了。
不不不,失恋不会死人,想不开才会!
她不会那么傻,真的把这件事看得那么重要、在乎——
她脑中一片空⽩,嘴巴却像自有意识地胡诲道:“我
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要跟你说,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远远的距离好了,免得被别人误会,那就不好了。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但又怕太直接会伤害到你的自尊心,不过既然你也是这样想的,那太好了,解决了我一个大难题。””
磊原陡然觉得
口一阵阵刺痛…讽刺得不得了。
他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感到受伤,不过他的胃里却沉沉地堵住了一团浊气,想发怈也发怈不了。
“那就好。”他僵硬地道。
“我先去睡了,明天早上我还要去村子里逛逛买买东西。”她刻意笑得灿烂“呵呵,晚安。”
“晚安。”他心底不是滋味极了,看着她愉快哼著歌绕过屏风走向大
时,突然有股冲动想将她抓回膝上痛打一顿庇股。
hit!她就这么追不及待想甩掉他?
虽说这是他原来的打算,但是看到她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却又让他气恼到几乎想要吼人。
“那很好。”他口是心非地喃喃自语。
hit!Shit!Shit!
一遇上她,他是注定连连破戒了。
“非常好。”
“明天早点起
,我们搭十点的机飞。”他忿忿地⾼声喊道。
“知道了。”里头飘来的是懒洋洋,充満鼻音的惺忪声。
这个女人,竟然不到几秒钟就快睡著了。
他到底在这里生什么见鬼的闷气?磊原猛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并没有发现,那个鼻音浓厚的声音其实是带著哭意…
翌⽇早上九点,聆兰依依不舍地抓住蓝采的双手。
“睬儿,我真希望能够不要离开这儿,能跟你在一起工作聊笑。”她红著眼眶感伤地道。
聆兰从未在短短的几天內就与人建立起如此深厚的感情,唯独采儿是个例外。
“可是你在台北还有责任与未来。”蓝采美眸里闪耀著睿智慧黠的光芒,温柔而坚定地握著聆兰的手“但蓝岛永远
你回来。我相信,你很快会再回来的。”
“谢谢你。”她涩涩地一笑“我可不敢这么有把握,但是我会常常想着你的,有空你也要打电话给我哦。”
“我会的。”蓝采看了在一旁与哥哥愉快
谈并握手致意的磊原,忍不住低语道:“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明⽩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聆兰一震,心绪滋味复杂地摇头摇“我现在什么都不去想,也不敢想,你放心,这世上天天有人在失恋,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想得开是对自己的一个解脫,她但愿自己能够早⽇做到。
只是在此时,她的心还是那么地痛…无能为力疗伤。
“我祝福你。”蓝采真挚地紧握了握她的手。
“谢谢。”她转头看了磊原一眼,他跟她打了个手势,提醒她该出发了。
他们还要搭快艇到澎湖本岛搭机,时间是计画得刚刚好。
聆兰提起行李,再瞥了蓝采一眼,踩著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向他。
时间流逝如指
中的细沙,三天两夜的假期转眼即到尽头,他们在十点四十五分飞。
抵台北松山机场。
“我送你回家。”
他们走出机场大门,磊原掏出休旅车的钥匙,打算到停车场开车。
聆兰脚步顿了顿,內心強烈
战——
多赖著他一刻是一刻…她还是很不争气地痴痴恋著他,只要能够在他⾝边,看着他、听著他,她就算当块车內地毯也愿意。
唉,傻女孩。
“好,谢谢,⿇烦你了。”他们从今天早上开始又变得生疏客套了起来。
她痛恨这种礼貌!
磊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酸甜苦涩复杂难辨,却是带著极度的自制道:“一道走。”
她点头,低垂著粉颈跟在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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