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苦头吃得值不值得,只知道再错过她,他后悔的不只有一辈子,那将会是无止境的心灵磨折;他宁受⽇⽇夜夜的烧焚之苦,也不愿再松开他的手。
“哎,年纪轻轻的,怎么得了这种怪病呢?当时我还真要以为他会气绝⾝亡呢。”
“他死过了,不会再死一次。”她执拗地说道。
“姐小,我跟你是一见如故啦,但请你不要说太深奥的话,我会接不下去的。哎,虽然当今満人皇帝容许传教士在这里传道,但还是会有人瞧这些传教士不顺眼,万一有人死在这里…尤其我瞧他⾐着华贵、气质不凡,一定是哪个満人弟子,要是他死在教会里,别说我这个待在现场的人遭殃,搞不好连你也会被牵连。”
“不会的。”
胤玄的双眸是合住,神智还在飘忽之间,尚未完全归位,但也能想像她皱起眉头的样子。
“他在微笑了,八成是作了好梦。好好,没事就好,我先去前头把教会暂时锁起来,你别
跑,就看住他。对了,这是我的屋子,要走的时候呢,为了表示感谢我,你们可以不经意地留下一些碎银什么的,最好是书,我非常喜
读写,所以
送书。”
他的口气像在哄一个单纯的孩子,显然也发现拈心的思考模式有些不对劲。
是啊,她是不对劲,与梦中的女子相差太远,甚至毫无相似的地方。
梦中的女子悲天悯人又温柔婉约。他从小梦着、想着的都是她,原以为那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物,当他断气的那一刻起,他终于明⽩那不是梦,是曾有过的实真。
会作梦,是他灵魂深处所发出不甘心的讯息,他从未注意过,只当是个梦,而复生后,他开始寻找…却找到一个与尸体为伍的少女。
不同的本质啊!就算是同一个人转世投胎,但相处愈久,愈发现她两人毫无相似之处。
他爱梦中女⼊骨,那么对拈心呢?
真正相处不到两天,之所以会钟情于她,爱的是拈心本人,还是他想从她⾝上找到某人的影子?
真的值得吗?值得他胤玄的生命里必须承担这么多的回忆、承担他与独孤玄的思想?
有时候他站在大清的国土上,却将自己的⾝份混淆了,将阿玛、额娘看成陌生人,眼里的皇城多陌生,就连自己一⾝満人的贵服也不明⽩为何穿在⾝上。
他错
、不停地寻找平衡点,告诉自己,只要找到她,那么他所受的苦头将⾜以弥补。
然后,他找到了,找到一个相差千里的少女。
“又在作恶梦吗?”她的自言自语让他缓缓张开双眸。
映⼊眼帘的是秀气的小脸。她睁着单纯的眼,担忧地望着他。
“你还好吗?我替你把过脉,没有什么大碍的。”随即怯怯地笑道:“不过我诊尸比医人的技术好,也许我可以扶你回去找师傅瞧瞧。”
她的脸、她的眼、她的鼻,虽然娇小、虽然清丽,却不是他复生后,凭着脑中记忆画出来的女子。
在寻找到她的狂喜褪掉之后,他不停地抚心自问:真的找到她了吗?
他一直以为脸变了、⾝变了,只要灵魂的本质不变,那么转世投胎续情缘是他所深切望渴的,但是她连灵魂都变了,不再是他爱之若狂的女人…
“原来孟婆汤的用处在这里。让人遗忘前世种种执着,重新开始。”他坐起⾝来,垂眼嘶哑地问道:“你关心我吗?”
“嗯。”“真的吗?”他低柔地问:“那么在你心目中,我重要吗?”
她迟疑了下,不用他抬头,也知道她又皱起细致的双眉。他的拳头紧握,咬紧牙关,从嘴
里怈出声音,说道:“我不介意你是否还记得我,是否记得过往总总…”他从地府里爬出来后,所受的苦楚算什么?“你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要的芸娘不是你!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如果你恢复了记忆…”他紧紧抓住她的双臂,让她吓了一跳。无意识的脫口让他想到了这一层,双目一亮。“如果让你开启神眼…”
让她忆起过往总总,就会回到芸娘的本质;让她忆起过往总总,就会想起他们彼此永远噤忌的⾝份!
他瞠目。是啊,就算转世不同了,彼此体內流的⾎不一样了,她能忍受曾是姐弟的人相爱吗?她…从来没有爱过他,让她忆起只会延续过往那种无情无爱的⽇子…
“可恶!可恶!我不求回报,不求你记得我,我只要你,只要你能爱我!只要我们之间的⾝份再无阻碍,偏偏上苍开了我一个大玩笑!傍我跨越⾎缘的机会,却让我失去我所爱女人拥有的灵魂!”他怒喝道,见她一脸惊惧、不知所措。
她当然不知所措啊,只怕她从头到尾连他叫什么都没个印象!他心里怨恨更深,忽然将她拖上
,发狂地吻住她发颤的小嘴。
拳头打在他的背上,她的双⾜拼命踢着他。他一点也不感疼痛,双手滑过她的单袄,用力拉扯,顺住她⾚裸的小肮往上抚去,复住她小巧的
脯。她的心智缺了一角,连她⾝体的发育也差劲得让人发笑。
可是,他笑不出来啊。
心知肚明不管心里怎么想要恢复她的神眼,让她洞悉她的前世,让她知道曾有一个痴恋她的独孤玄,他却永远也不会下手。
他明⽩那种承受两个人生的苦楚,怎能让她一块沉沦?独孤玄只能永远蔵在他的心底,她一生一世也不会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就像当年她至死都不知道⾝后的影子对她的心意。
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的击打不再,怀里的人儿也软软地任他玩弄,他张开眼,见到她半昏过去。
他一愕。
“拈心?”他的脑袋一片混
,好半晌才发现她不是不噤吓,而是缺了氧。
他的
口起伏甚剧,満头大汗,瞪着她好一会儿,才深昅口气,合目宁神。
“晤…”
“拈心。”
她听见他的声音,几乎跳起来,惊惧
加地缩起⾝子,往
头挤去。
“别怕,我不会伤你…”这种话连自己也不相信。
他的
畔泛起苦笑,伸出手向她探去。
她骇然,缩肩颤叫:“姐姐!”
手但在半空中,他咬牙又闭了闭眼,让“随和风趣的胤玄”的
子浮起,勉強笑道:“你姐姐必定对你很好。”
“嗯,很好很好。”她的声音仍微微发颤,见他收回手,心里稳当了一些。
“我让你害怕吗?”他慢慢转开话题。有关她姐姐的事,也是从金大夫那里听来,只知这个叫俞拈喜的女人自幼十分疼惜她,连嫁给博尔济,也将她带过门照顾。
他并不打算与俞拈喜有所接触。这两年的经验告诉他,人世间的因果多可怕,前世纠
不清的缘分,到今世仍然有所牵连。⽗变兄、兄变妹…他眼里的世界已经错
了,无须再去揣测俞拈喜的前世会是谁。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注意到他面露淡哀。
“那你必定要原谅我。”他庒抑住心里強大的情感,柔声又嘶哑地说道:“我将你…错当成我所爱的一个女人,所以一时情不自噤。”
“爱?”她迟疑一会,主动问道:“我跟她很像吗?”
“一点也不像。她对人世间的人事物都十分怜惜,我第一次看见她,她⾝染疾病,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在昏睡;剩余的一半,她用她的爱来弥补我受创的心。”圆圆的眼望着他。“你爱她,她爱你,就像姐姐跟姐夫一样,那不是很好吗?”
他一怔,苦涩涌上
口。
“是啊,我爱她,她爱我…却也爱其他人。”不动声⾊地向她伸出手,拉好她的单祆。这一回她没有抗拒,只专注在他的故事上。“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为了她,从⻩泉之路逃出来。”
她一点也不当他在说笑话,很认真地问道:“⻩泉之路很难走吗?”
“每走一步,三魂七魄渐散,终止⿇木。⾁体的痛可以忍,神智的涣散,你能想像吗?明明
世间无数的生人穿过我,我的记忆却一点一滴在消失,想要抓住它,却没有办法碰触,心里的恐慌比死亡还可怕。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愿失去我最后的思想。”他喃喃道:“
冷、黑暗…无能为力,菗离的心,再等下一世,还有相聚的一⽇吗…”
拈心见他愈说愈像沉进自己的世界里,俊秀的脸庞惨⽩恍惚,她直觉握住他冰冷的双手。
“多…多罗郡王。”她结巴道,唤回他的神智。
他像刚清醒一般,回过神来盯住她。眼前的⻩泉之路尽褪,他低头看着她细瘦的纤手,浓眉拱起,低语:“好
悉的感觉…”藉由她的双手传递过来的气流像是他死亡的那夜一唯一温暖的印象。
就是这个庞大的气流让他留下完整的灵魂,逃开了牛头马面的拘捕。
“没事了。”她笨拙地安慰道。
他差点失笑,脫口道:“你不曾安抚过尸体,对吧!”
她不明⽩他的幽默,固执道:“你不是尸体。”
“你喜
诊尸,不是吗?也许,在你眼里,生人比死尸还不如。”
她
红了脸,头摇说道:“我不是喜
诊尸,是…是…”结结巴巴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不太适应人群以及顺着姐姐跟娘亲安排的道路走。
不可否认的,她面对一具一具死尸时,确实比较心安,情感的起伏也不会太大,但那并不表示自己是喜
尸体的。
很多很多话想要从嘴里说出来,但不知道如何组织,只能一直结结巴巴地说着琐碎的字言。
“我明⽩了,你的脸愈来愈红了。”首次发出內心的微笑。自己应该庆幸了,庆幸她开始懂得表达。
“你的手好
…又在紧张了。”
“是啊,我在紧张了。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我那一段⻩泉之路是如何走的,连对阿玛也不曾说过,万岁爷请太医院里最好的御医为我重新调理⾝体,却不知我骨子里己有一部分掉落在那个
暗的地府里…你真温暖。”他叹口气,用极具温和而无害的语气询问她:“我可以靠在你怀里休息一下吗?”
“你很久没睡了吗?”在她的认知里,要休息就表示他没睡
。
“事实上,我几乎有两辈子的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弱者的口吻学得唯妙唯肖,⾜以让全天下最忍残的人心生怜悯。
当她同情地点头,让他躺在她的裙上时,他不得不承认,单纯有单纯的好处。当他还是笑颜常开的胤玄时,时常用无辜的表情去骗额娘跟其他女子,但真的没有想到她这么好骗。
幸亏博尔济天生是个极有修养而懂克制的男人,否则依相处的先后,他要得到拈心绝非难事。
谁会相信当年
沉內敛的独孤玄会成为一个无赖似的青年?而他成为无赖,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的体香
哄着他⼊睡,昏昏沉沉的,他不动声⾊地环住她的
际,打算闭目养神一下。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他已经有太久的时间难以⼊眠。
温暖的手指轻轻落在他的太
⽳,气流徐缓地灌进他的⾝体,甚至合目之中可以感觉到暖
在他体內发酵。
这种感觉多
悉,在久到他几乎遗忘的年代里,也曾有一个女人对他这样做过。
那个女人叫芸娘抑或…拈心?这个念头才钻进脑中,他随即沉沉睡去。
当杨承文进来时,看见的是手指放在
边,要他噤声的拈心。他呆了呆,顺着她的⾝子往下看,看见一个过分的男人躺在她的腿大上。
他张口想要询问她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但一见她单纯又耐心的神⾊,他忍了下来。
反正又不
,就算她被吃光光,也不关他的事。外头的雨在下,实在不忍心赶他们走;他将门打开以避嫌,后来又怕有人瞧见了,风言***对这姑娘也不好,便又重新关上门,自己留下来盯着这个…无赖狂徒。
“啤,要觉睡不回去睡…”
“嘘,他很久没有觉睡了,你别吵他。”拈心小声地说。
“是人都要觉睡,他
本是骗你,想要骗你…”骗什么?眼前这个贵气公子哥儿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会看上这个小少女?
他搔搔头,⼲脆转过⾝,菗出一本书来翻,不时敲敲脖子。
拈心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忽然小声地说:“你的颈子痛吗?”
“也不是痛,只是一遇下雨天,总觉得头好像要掉下来似的,不能负荷…”他随口道。“看过大夫,都说没病,不碍事的。”
“哦…”她的视线落在地上堆起的书。不是四书五经,大多是正史、野史、乡野传奇。“我…我姐夫家有一屋子的书。”
杨承文双目一亮!“听起来你姐夫倒是个附庸风雅之人。”
她想了下,摇头摇。“我不知道,不过他是都统…”
接下去的话,他已没再细听了,因为耳边雷声轰轰作响,他惨叫不妙。
都统啊,完了完了!若是她的名节在他家出了问题,她那个都统姐夫会不会砍下他的头?
他完了!完了!他死了!死了啊!
半柱香后。
胤玄未张眼,就知博尔济踏进小屋之內。
“姐夫?”拈心
困盹的双眸。
博尔济对上他的眼。良久,才不吭一声地转向拈心,強庒下心里的怒气,柔声说道:“我来带你回家了。”
“哦…”她爬下
,胤玄直觉要抚平她袄上褶痕,博尔济马上将她收进臂膊之中。
“郡王,请自重。”他的脸⾊未变,但额上青筋在暴跳。
胤玄的嘴勾勒笑弧。
“自重这两个字,本王还知道怎么写。”他不将博尔济放在眼底,转向拈心笑言“改明儿个,我想法子请南怀仁出宮,让你瞧瞧除了尸体外,世上还有更好玩的东西。”
她对南怀仁一点趣兴也没有,认真问道:“你睡
了吗?”
他的神⾊柔了,轻轻应一声:“嗯。”博尔济没有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行礼之后便带住拈心离开。
杨承文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半坐在
上,眼里充満惊奇。“我的
到这一刻才显得有价值,一个郡王与都统的小姨子曾睡在上头…”早知这男人的⾝份比都统还尊贵,方才他就不会去都统府告密了。
郡王呢!来教会的皇亲贵族是有,却从没有比贝勒还⾼等的贵人来过,不知道将这张
的价钱抬⾼几倍,会不会有人来买?
“咦?若是他知道您是郡王,应该趁这机会将姐小推给您,要您无论如何负起责任来。”就算是偷偷养在外头,也有郡王当靠山,好过嫁不出去啊。
“他不会这么做。”胤玄笑道,摇喃哺道:“他巴不得封住你我的嘴,巴不得销毁所有的证据,当没这回事发生过呢,怎么还会将拈心送到我嘴里来?”
杨承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着他制作精美的摺扇。
“我可不懂。”
“是啊,你怎会懂呢?这世上能够洞悉一切的怕只有我了。”他神⾊复杂地说,暗叹了口气,直接将扇递出去。“你喜
就赏你吧,不必眼巴巴地瞪着它,活像一个讨饭的。”
“他的名声不怎么好。”
“不懂。”她仰起脸,看着撑伞的博尔济。
他换上一⾝平⽇穿的长袍马褂,修长的⾝躯给人十⾜的全安感。
大街两旁的店铺已悬挂灯笼,在摇曳的***间,街道显得有些
森。他没有坐轿,怕轿夫嘴不紧,将瞧见的事加油添醋地说出去。
“你是在金大夫那里遇见他的吧?”博尔济猜测道,见她点头,心里微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她待在家中,别再在尸体上学些什么鬼东西了。
他是知道金大夫京师里首屈一指的诊尸医者,若遇有难解的尸具,马上送往那里,往往能在第一时间里判别出尸体生前真正的死法,而破了许多冤案。多罗会到金大夫那里不稀奇,但他从来没料过多罗会对她起趣兴。
“他的名声不怎么好。”他再度強调,却将语气放柔。
“想必你从金大夫那里听到他的一些传闻,死而复生、万岁爷跟前的宠儿,你却不知他死而复生后,
子大变。原则宮里的太监私下喊他多罗笑贝勒,因为他笑口常开,算是宮里的开心宝;后来万岁爷让他随大将军出征,回来之后
情变得反复无常,有时连他阿玛都感陌生。”
“那是因为他从地府逃出来的关系。”
博尔济怔了一下。难得听见她为谁说话过,心里泛起的痛…难以言喻。
“那是因为战争使人如此。”他温和说道:“当战争里包括了国仇家恨,人不变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拈心闻言,不由自主地望着他和气的脸庞。
“怎么了?”他也停下脚步,双目柔和地凝视她。
“姐…姐夫,尸体的眼睛是闭住的,他们看不到将来了,但人的眼睛是张开的,能够看着未来。”她吃着表达心里的想法。“有得必有失,就像拈心失去左眼的视力,却因此而受到姐姐跟姐夫的疼爱,所以拈心不回头。”
博尔济盯着她。“你…”短短一天,多罗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开始懂得关心周遭的人,让她敏感的注意到他话中之意。
“你喜
他吗?”他困难地问道。
暗⾊的空
大街起了淡雾,细雨直下,浸
了他的厚肩;伞微偏,罩住她这副瘦弱的⾝子。
她沉默良久,到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才道:“我不知道。”
斑悬的心放下了,却放得不太安稳。“不知道?”
她点头,认真回答:“他是个好人,可是过得很苦。”
苦?他才是吃尽苦头啊。一个郡王能苦到哪里去?
博尔济心知她还不会分男女情爱,说没有松口气是假的。
只是…那个多罗竟然能引她注意,开启她的某一扇窗,难保不会堂而皇之地爬进窗內,占据她的心。
“他…不算是个好人。”他脫口道,顿觉自己把自私养得好大巨。
“拈心不懂。”
他的心黑了,他知道。“你该知道他被封为郡王,乃因他打了胜仗。战争就是杀屠,他在场战上杀的人不在少数。”
拈心看着他,看得他几乎要心虚了,也懂了她的眼神,仿佛在说…那么连姐夫也不是好人了。他⾝为大清都统,在他手下也曾死过人,而他必须承认他是毫无怜悯之心的。
他别开脸,继续低声说道:“他是郡王,婚配必由圣上作主,跟着他,你会受委屈的。”
她皱起眉头,答道:“姐夫,你今天好怪。”
“我知道,是我失态了。”他暗叹。
又静默地走了一段,她的注意力转向,不由自主地跨出伞外;等他回过神时,瞧见她在淋雨,吓了一跳,连忙步上前遮住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若是着凉了,那可怎么办?”他微斥道。
“姐夫。”她仰脸笑着,试着说出心里的感觉:“雨在跳舞,我…好怜惜。”
她没受凉,他的心倒凉了。她也开始一点一滴地懂得去体会外界的事物了。
接下来,她还会懂什么?男女情爱吗?
他没有吭声。都统府在望,他几乎希望这一条路永无止境,没有到达的时候。他愈走愈慢。平⽇的拈心倒不会注意这些,今天她频频看着他,小心问道:“是不是姐夫有心事?”
他已经不再惊愕她的主动关心,柔声说道:“拈心…我可曾告诉讨你,我跟你一样,在三年前几乎每隔数⽇便会作一个奇异的梦?”
“是同一个梦吗?”她好奇问道。
他点头,似⽔柔情地望着她。“我一直梦见一个女人,模糊不清,但心里明⽩有朝一⽇我若遇见她,她将会影响我甚巨。”
“那么,姐夫遇见了吗?”她略显奋兴地:“是姐姐。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是呢?”
“那可不好,你已经有姐姐了。”她皱住眉。
在她心中,他已经丧失资格了吗?
他停在都统府前,及时拉着拈心敲门的手臂,又马上放开。
“拈心,你当我是什么?”
“姐夫啊。”她笑道。
他垂下眸。“那么,多罗郡王呢?在你心眼,他又占了什么地位?”
她闻言,认真地思考,半晌还是头摇。
“我不知道。”
“不知道”表示多罗的地位未定,仍有机会窜上她⾝边当任何的角⾊;而姐夫永远是姐夫,难以更改。
他确实已经丧失与她相偕⽩首的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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