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到了学校，⽇子一如往常。我在课堂上发呆，反正一些报告只要回家给子轩写就好了，我也乐得轻松。好不容易下课，我马上拿起背包——

　quot;子兰！"⾝后那悉的呼声震住了我，我犹豫地停下脚步。以前能震住我的只有培原学长；不过，现在换人了。

　quot;广峻。"我回⾝先笑着开口："没想到你也有修这门课。"我说谎。刚才就看见他坐在远处靠窗的位置，也看到他用雷达般的目光在搜寻着我——也知道自己会面临现在这样的处境。

　看他气势人的朝我走来，一步一步，随着看清他的脸，我可以感到口微微地拧了一下。

　他跨过来捉住我的瞬间，那力道让我以为他要把我拥进怀里——但他却是一把拉我到了人少的地方，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眼望着我，问：

　quot;你为什幺躲我？"

　我心跳了一拍，他就非得这幺直接吗？

　我移开视线。"我没有。"

　quot;没有？"他转过我肩膀，我面对他。"那前天我一叫就胡跳上反方向回家公车的人是谁？昨天在餐厅一见到我就像撞鬼般逃走的人是谁？而这几天，一直坐在门边准备随时溜掉的人又是谁？"

　我避开他的咄咄人。"…你现在找我有什幺事吗？"

　他眯起了眼，"你为什幺这个样子？"口气就像是男人在质问跟他往多年的女人般。

　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自己的太⽳。"广峻，你注意过自己对我的态度吗？"

　quot;什幺意思？"他想了一下。"…我太凶了吗？"

　quot;不是。"我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不过。"只是…我并不觉得我们需要这样一直在一起。我并不是子轩，不是那个跟你认识多年的好友，我们…我跟你，其实我跟你并不，你不用这幺照顾我。"见他坏脾气的眉蓦地拢聚在一起，我加快速度说："就因为我不是子轩，所以我们本可以说的上只是陌生人…"

　quot #039;陌生人'？！"

　他还是打断了我，脸霎时狰狞了起来，恶声恶气地：

　quot;原来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对你而言仍然是陌生人？你不是最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吗？我们一起骑车去海岸线时，你还笑得那幺开心…没错！那只是你一时兴起的兜风而已，可是朋友之间的关系，不就是经由许多的一时兴起所累积来的吗？你随便跟谁都可以当朋友的，却为什幺…"他顿了顿，突然脸⾊一沉地下了结论："总之，你想要划清界线？"

　他为什幺老是要把话往最坏的地方想？划清界线？这又不是在清算！

　quot;我不是那个意思…"

　quot;如果不是，你为什幺要像避瘟神般的避我？"他双眼燃烧着忍耐的怒焰，开始像头斗牛般在我⾝边打量走动，仿佛随时都准备要上来狠狠撞我个人仰马翻。"你的行动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不只行动！你刚才也说的很明⽩——"他愤恨难平地看着我。"你说我们不是朋友——以前不是；未来更不会是！叫我不用别有居心的接近你是吗？"

　怎幺愈说愈离谱，连"别有居心"都出来了？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他对我"好"——因为他的眼神会教我误会；而他在乎"子轩"的事实又会让我心痛。就因为如此，我避开掉他的好意，这样也不行吗？

　如果他是异恋我还可以放手一搏，但他喜的是男人啊！我可不想对明知不可为的事，愈陷愈深…

　quot;广峻，为什幺你要这幺生气？"

　我颓靡地坐下，也不管这是哪条走廊的肮脏地板，觉得自己沮丧极了。

　quot;你在乎的是子轩不是吗？我只是外表是子轩而已——你就那幺喜他？喜到连他的'躯壳'忽视你，都会让你那幺难以忍受？还来这里对我胡发脾气…"我抱住膝盖，突然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受人有什幺用？每次我喜上的人都不喜我，这种受人简直是讽刺！"花蝴蝶"？哼！我要真是就好了。可以玩遍天下，又潇洒的不会摔碎自己的心，来去如风…感到鼻子一酸，我咬住下。

　不可以！不可以是现在——

　我低下头，大力捏自己。

　quot;什幺我喜子轩…子兰，你在⼲什幺！"

　少广峻捉住我的双手，他蹲下⾝时，整个人突然愣了一愣。

　quot;你…你哭了？为什幺？"

　quot;没有！"

　我推开他，抹掉不小心滴出的"⽔"，倔強说："…是…因为我捏自己，太痛了，所以…"说不下去了。这种睁眼说瞎话也得未免太拙劣了。

　即使我极力别过头，仍可以感觉到他怜惜的视线。可是我不需要同情啊！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幺？真想踩他一脚。

　两人不自在地沉默了一会儿。

　他语气变得温和，问：

　quot;你刚才说…我喜子轩，这是怎幺回事？"

　quot;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皱眉，实在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他喜谁难道他还会不知道吗？毕业旅行时说的话，这个时候才装蒜会不会太迟了点？

　quot;…字面上的意思？"他的声音极度困惑，仿佛真的不了解我在说什幺。"我真的不懂，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对你——"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点尴尬说："原来你误会了，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以为我同时喜两个人，就…不再肯理我了？"

　怎幺话到后面，他的声音有恍然大悟的开心？

　quot;什幺喜两个人？"我皱眉，重点是——"你还有喜谁？！"除了子轩外，他还有喜的人？

　一瞪眼，就看见他一脸开心但又有些不敢确定的表情。

　quot;你笑什幺！"我口气不佳，有种被看穿的心虚。要是他知道我在乎他，岂不笑破肚⽪？我防备地死盯着他，盯得我下巴差点快掉了下来——

　他…他选这个时候又在脸红个什幺劲啊？！

　他⼲咳了好几声，抓发搔腮的，好象浑⾝有跳蚤在咬着他，说：

　quot;…这样想来，我好象还没有说过我…呃！也难怪你会误会…咳咳！"然后——就没声音了。

　quot;你到底想说什幺？"我叉。

　只是一个眨眼，他突然猛地朝我冲来，以一种饿虎扑羊之姿，把我紧紧抱住！让我吓了好一大跳。

　那冲击的力量让我整个人被推到墙上，不过他结实地抱着我，所以我没有撞到任何地方。心因他的动作而狂跳了好几下，但我不想作多余的幻想。

　quot;…广峻，你在做什幺？"

　想推开他却又推不开，我再次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quot;这样你还看不出来吗？迟钝的子兰！"他收紧双臂，不让我拉开距离看清他的脸，急切地说："我喜你！从头到尾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脑袋空⽩了好几秒，然后不可思议地大喊：

　quot;这怎幺可能！"

　挣扎地推开他，我看⼊他湛湛的黑眼里，"你明明告诉我你喜子轩…"说到一半，我就愣住了。

　因为仔细回想起来，广峻并没有亲口说过"他喜子轩"的话，连子轩也大力否认他们两人的"可能"…一切都是我"推论"出来的。

　quot;可是…"我急急地说："你看到子轩跟培原学长在中庭接吻时，你那个表情是骗不了人的，你明明就忌妒得要命！"

　quot;不是'子轩'跟孙培原——是'你'跟孙培原。"他像想起了什幺，脸⾊微变，沉下声音说："我那时候就知道你是子兰了，你…应该放弃他。"他松了手。

　我急急地捉住他说：

　quot;你不要误会！我跟培原学长早就只是好朋友了！他本不喜我，在中庭的那个吻就是为了让我死心才做的，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只是朋友关系了。虽然我一直喜他，但都没有进一步往过！他早就有喜的人…"

　看他脸⾊愈变愈黑，我噤了口。

　quot;…广峻？"

　quot;你到现在还喜他吗？"他眉眼的，声音有着明显的奇异紧绷——

　让我回想起在中庭的那一天。

　…中庭的那一天？

　quot;哈！你在忌妒？"不懂察言观⾊的我忍不住偷笑，乐得嘴都歪了。

　我这才确定他真的喜我。不过，看到他脸上马上出现山雨来的表情时，我急忙安抚说：

　quot;不！我现在对他只是知心朋友的感情而已——我现在只喜你一个人！真的！没有其它的了。"

　quot;什幺？"他快速地上前捉住我肩膀。

　痛！"我现在只把他当朋友…"我呑了口口⽔。

　他的眼神像要把我吃了般，"不！你刚才说…你喜我？"他露出不敢置信、又带着质疑的表情。"你…喜我？你刚才是这幺说的吗？！你喜我？"

　唉！他到底要重复几次？我难得感到‮涩羞‬，脸又热了起来。虽然我平时大而化之惯了，但毕竟也是⾖蔻青舂的少女，居然这样问我。

　quot;对啦！…你要说几次？"我承认。

　quot;你再告诉我一次！你再说一次！"他惊喜又急迫地牵住我的手，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虽然他平时也有笑的时候，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像孩子似的笑容。

　说我喜他，真的能使他那幺开心吗？我心甜滋滋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我一直不答，他迟疑地催促：

　quot;你快说！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没有听错？！"

　我故意说："对不起，老先生——你耳背听错了！我喜的是一个脾气坏的跟熊一样的臭男人，不是你！"怎幺可以轻易便宜他呢？

　他咧开了嘴，乐得眉开眼笑，神情好不诡异。

　quot;你⼲什幺？"我怀疑地看着他愈咧愈开的嘴，担心它会裂到耳后。

　quot;谢谢你，子兰！"他一把过来抱住了我，以行动诉说他的喜悦。

　他的力道让我知道他真的很开心！

　quot;很痛——！"我开心地捶捶他的侧。"礼尚往来，换你说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加重了拥抱的力量——以行动代替言语。

　我知道他是个习惯跟人保持距离的男人，从不让人轻易近⾝的。他这样的举动，还不⾜以说明一切吗？孤僻黑马的亲近，胜过千言万语。

　我也慢慢地回搂住他，两人像颈的爱情鸟般分享着彼此的气息跟温度。

　突然，刺眼的光不停来——

　quot;若子轩！这下你再也赖不掉了，我们有你出轨的现行犯底片！"

　又是校刊社的。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个魂不散的女孩，也同时看到广峻快速的行动——

　尖叫声再度传来，然后是底片被迅速拉出，机器被无情丢进池塘的"扑通"声。

　quot;我的相机——"一样的尖叫声，一样的惊慌失措。

　怎幺就是老有人学不会教训呢？

　我凉凉晾在一旁微笑，看广峻收拾一切。他真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不仅体贴，还知道该何时给对方加重警告的程度，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恰得我心！

　再次看那两个女孩落荒而逃，但这次我的注意力已不在女孩⾝上了。我満心満眼的，都只能看得到他移动着強健的⾝形朝我走来，一举一动间流露出近乎正规军人的气魄，严谨、刚，強壮又人得要命。

　为什幺以前觉得枯燥呆板的人，此刻看来竟这幺有魅力？几乎是接近罪恶的‮引勾‬人心…

　我想，恋爱对人的视觉真的有很大的影响。

　quot;你真的好人。"我对他眨眨眼说。看到深得我心的事，我总是不吝赞美。

　quot;谢谢。"

　他也不客气，一走近我，俯⾝像领取战利品般在我额上偷走一吻。

　quot;你——"胆子变大了！没经过我同意，还行动这幺快——连刚才的拥抱也是。

　他握住我的手，给我一笑：

　quot;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这幺做了。"

　quot;拥抱也是吗？"我挑挑眉。

　quot;拥抱也是；"他又咧出一口⽩牙。

　好啊！原来他是暗暗吃三碗公的人。我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一脸的舂风得意，这样就満⾜啦？那他可没有我野心大。我玩兴又起——

　quot;广峻！"我故意在他耳边大喊。

　quot;嗯？"

　趁他转头，我扣住他下巴，飞快地送上一吻，然后又飞速逃开。只差没说"哈哈——来捉我啊！"开始玩起情侣在沙滩追逐的那一套。

　跑了老远，回头却见广峻像化石般僵定在原地，动也不动。原以为他有什幺谋要反整回来，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却见到他脸⾊一阵青⽩错，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发生什幺事了？

　quot;…怎幺了？广峻？"

　我手在他木然眼前挥动。

　quot;没什幺…"他眼神哀怨，仔细一看，眼珠里还蔵着无限的伤感跟凄凉。"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的初吻竟是葬送在'子轩'嘴里。"

　我楞了好几秒，才听懂他在说什幺。

　quot;哎呀！我忘记我现在是子轩了！"我掩嘴惊呼，原来这是他的初吻啊？偷瞄他黑了一半的俊脸，我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哎呀，我的妈！居然还有这种事！ 　m.xZＩxS.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