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朱彪餐风露宿一路西行,饿了就啃两口饼,渴了就饮山泉,省吃俭用,口袋里的那点钱,等找到了孩子和菜花再用。
这一⽇,他已经来到了雪峰山,有山民告诉他,翻过了雪峰山,就进⼊湘西了。
雪峰山下,覆盖着一片原始森林,人迹罕见,朱彪坐在了一株大树下休息,连续不停的跋涉,脚上都磨起了⽔泡。
他掏出⼲巴巴的大饼,狠命的咬了一口,在嘴里面咀嚼着,然后费力的咽下。
⾝后的树林里传来你簌簌的声音。
“谁?出来!要不然开
了!”朱彪紧张的跳了起来,从
间子套那支狗牌橹子,瞄向了树林中。
“别,别开
,我们出来了。”随着说话的声音,大树后闪出来两个手拉着手的⾼大男人。
在朱彪的
口下,那两人摸摸索索的试探着用木
点着面前的地面,慢慢的走了过来。
朱彪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瞎子,眼眶中⼲瘪瘪的,没有眼球。
“你俩是什么人,⼲嘛鬼鬼祟祟的躲在树林里?”朱彪喝问道。
“我们是北方来的盲人,误走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刚才闻到有大饼的香味儿,这才冒昧过来看看。”其中一人说道,同时还不停的用鼻子嗅啊嗅的。
朱彪看这两个人虽然⾝材⾼大,但是却面⻩肌瘦,嘴里讲着一口标准的北方话,看来的确是外乡人,饿得够呛。
“唉,好吧,我这儿还有两张大饼,你们吃了吧。”朱彪收起了手
,将包袱⽪打开,把最后的两张饼递给他们。
两人接过后赶紧将手中的饼往嘴里填,没有⽔,⼲巴巴的面饼很难咽下,憋得两人脸都
红了。
“你们这是要到那里去?”朱彪问道,两个瞎子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是怪可怜的。
“我们还有一同从北方来的,他们住在雪峰山的西面的牯岭小镇上,我们想去与他们会合。”那两个人说道。
朱彪望了望⾼⾼的雪峰山,暗中起了恻隐之心,于是说道:“我也正要翻过雪峰山去湘西,就顺便带着你俩一块走吧。”
两人听罢连声道谢,其中一人赞叹道:“虽然我们看不见你,但是可以想象得出来,您一定是一个英俊潇洒,学富五车,才⾼八斗的江湖大侠士。”
朱彪听着心里还是蛮舒服的。
他并不知道,这两人正是桃花源秦人⾕中被无名师太打瞎的那两个琊道上的北方风⽔巫师。
“大哥,你认识那个岭南的吴道明么?”震四问道。
乾老大说道:“我听师⽗说起过,南派形势宗当属这个吴道明了,似乎与师⽗颇有些渊源。”
艮七和坤八也端起了酒杯,与朱彪碰杯,感谢一路上的帮助与照顾,朱彪又是几杯下肚,脸上已经变成猪肝⾊了。
“朱少侠,那个⽩发老尼是什么来路?”乾老大接着问道。
朱彪醉醺醺的说道:“她呀,是婺源文公山无名庵里的老尼姑,只是武功好些,念佛都是假的,要不然怎么守不住贞节,和那吴道明好上了?”
乾老大略一思索,对朱彪说道:“他们两个人还在江西么?”
“不,他们也去了天门山。”朱彪开始打哈欠了。
“他们去天门山⼲什么?”乾老大追问道。
“找寒生。”朱彪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声音越来越小。
“寒生是谁?”
“医生。”
“找医生做什么?”
“他俩中…毒了…”朱彪发出了鼾声。
乾老大沉昑了片刻,挥了挥手,说道:“老六,把他扶下去好生安歇,此人对我们有用。”
黑面⽪坎六答应了一声,扶朱彪去厢房里休息。
乾老大半天没有言语,面⾊郑重。
“大哥,你在想什么?”震四问道。
乾老大缓缓说道:“秦人⾕里遇到了吴道明,他们又要去天门山,这不像是偶然的。七弟八弟,你们与他俩
手的时候,感觉他们是像中了毒的样子么?”
艮七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个吴道明是有点像,他使了一招铁板桥功夫,不过没能起的来就下趴了,那个⽩发老尼绝对不是,她的真气十分充盈,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伤到我们。”
“嗯,看来这个寒生倒是个神秘的人物呢,七弟八弟,你俩就同朱彪睡在一起,尽可能的从他的嘴里多掏出些东西出来,尤其是那个叫寒生的人。”乾老大吩咐道。
“是。”艮七坤八齐声应道。
乾老大端起酒杯,对大伙说道:“七弟八弟辛苦了,大哥敬你们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震四饮⼲了杯中酒,说道:“大哥,兑二哥、离三哥和巽五他们还没有消息么?”
乾老大说道:“他们在天门山一带已经侦察一段时间了,上次传回来的消息说,鬼⾕洞內隐蔵着一位⾼人,名叫湘西老叟,据说武功深不可测,我怀疑,此人是否就是野拂宝蔵的看守人。”
震四又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大哥,以我们弟兄八个的武功与巫术修为,不必惧怕一个什么老叟吧?”
乾老大盯了他一眼,说道:“凡事不可轻敌,总之一句话,野拂宝蔵的看守人绝非等闲之辈。”
震四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气,说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前去天门山?”
“明天一早启程,带上朱彪。”乾老大说道。
⿇都黎明前出发,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一个小县城备齐了寒生所需的物药和器械,铁掌柜给带上的钱也基本上花光了,当他马不停蹄的返回到天门客栈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下了马就一头栽倒在了门槛上。
刘今墨将⿇都扶进屋內,寒生切脉之后,说道:“饥饿加之劳累所致,不要紧,等他醒过来,喂他点稀饭。”
打开旅行袋,一股浓郁的中草药的气味散发出来,寒生清点了一下,计有⼲曼陀罗花一升多,生草乌、全当归、香⽩芷、川芎、炒南星各一包,应该是⾜够了。包內其它的就是一些酒精、碘酒、药棉和手术刀剪之类的东西了。
“刘先生,请你温些烧酒来。”寒生吩咐着。
寒生先按照《青囊经》上的记载,取一升⼲曼陀罗花、生草乌、全当归、香⽩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没有药秤,好在自己经常为⽗亲配伍,手抓下去也都有数的。
刘今墨从灶间里找来菜刀、面板和擀面杖,王掌柜是北方人,有这些东西不⾜为怪。
刘今墨照寒生吩咐将所得的草药切碎,然后气贯双臂,用擀面杖硬是将那几样草药擀成了粉末状。
“寒生,这就是当年华佗所发明的⿇沸散么?这小⽩花究竟是什么东西。”刘今墨边擀边问道。
寒生解释说道:“就是这小⽩花在起作用呢,曼陀罗,也叫洋金花,据说花內含有一种叫做‘东莨菪碱’的东西,是一种能够有效抑制中枢神经系统和解除支气管挛痉的抗胆碱药,它不仅能够⿇醉人的中枢神经,而且还药用止咳平
,治疗寒
咳
、少痰之症,支气管哮
的病人在发作期可用曼陀罗花少许,
碎混⼊烟丝卷成纸烟昅,能平息气急
促症状,但每⽇用量不可超过三分,否则就会引起中毒。”
刘今墨擀好后,将粉末混⼊温好的烧酒之中,按照寒生的吩咐,捏开残儿的嘴巴,一古脑儿的灌了进去。
“好了,残儿将会在四个时辰之內被⿇醉,不会有任何的知觉,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此刻已近子时,寒生要铁掌柜将所有的油灯都集中过来,手术台就是那张八仙饭桌,上面铺了层
单,残儿被剥得⾚条条的,平躺在台上,油灯放在四面,这样就消除了暗影,没有无影灯,只有土法上马,估计当年华佗也是这么做的。
灯光下,残儿的⾝体呈现在众人面前,结实的
肌,分成八瓣的腹肌,黝黑而光滑的⽪肤,健壮的腿大…
“啊!这是…”⾝后传来了明月的惊呼。残儿健壮的男
躯体呈现在明月的眼前…
明月的脸红了,急忙扭过⾝去,说道:“残儿怎么了?”
刘今墨拉明月到一旁,向她讲述了昨天深夜客栈內的那幕⾎腥场面,并告诉她,残儿是留下来保护她的,
据现场情况推断,残儿是为了保护她而⾝负重伤的。
明月怔住了,泪⽔在眼眶中打转。
寒生此刻正忙着用碘酒和酒精消毒残儿的
部腹,右
部看到有一大块紫⾊的淤⾎,如同脚的形状,那是莫老大揣的那一脚。
寒生叹了口气,然后先以刀尖刺⼊⽪肤,看看⿇醉的效果。残儿没有任何的反应,寒生放下心来,手术刀微微颤抖的划开他的
腔…
寒生从来没有替人开过刀,只是站在⽗亲⾝旁看见过他给人动过一些小手术,甚至连割阑尾炎都没有过,此刻给残儿开
,那是实属迫不得已,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尽管什么体外循环系统、氧气呼昅系统那些西医的生命保障系统统统没有,更不是在无菌环境下
作,但是他确信当年华佗也是这么⼲的,他相信,⿇沸散肯定不单单只起到⿇醉的效果,一定还有其它的功效,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残儿的右侧肋骨断了三
,断骨直接斜着向上刺破了
腔壁,已经形成了⾎
和气
,但仔细察看,內脏除右肺戳破了三个洞以外,其他的內脏倒没有伤及,真的是万幸呢。
既然破了就
上吧,西医的手术器械不太会用,所以他事先叮嘱⿇都买来了大号的
⾐针,穿上了羊肠线,不一会儿就把三个洞眼
起来了。
寒生小心翼翼的清洗掉了
腔內的淤⾎,再把肋骨复位,接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的创口,于是⾼⾼兴兴地拿
⾐针把残儿的⾁和⽪都一古脑儿的
合上了。
原来手术也是
简单的嘛,寒生长嘘了一口气,什么抗感染之类的那就简单了,在《青囊经》找个方子就可以了。
“这几天尤其要注意肋骨断裂的地方,不能做大的动作。”寒生叮嘱大家,然后众人轻轻的将残儿抬到了
上,盖好了被子。
这次办完事儿以后,看来要多学点中西医学理论和手术方面的知识,不能老用
⾐服的针来⼲活了,寒生想。
“寒生大哥,我的事情有结果么?”明月在一旁怯生生的问道。
寒生闻言脸一红,是啊,这种事情该如何开口呢?
寒生想了想,对明月说道:“我先请刘今墨先生在你的涌泉⽳输⼊些
气,维持住你的生命,你先坐到
上去,把鞋脫下来。”
明月望着寒生,似乎有些不明⽩,但还是遵照寒生的意思上了
。
“咦,这不是师⽗吗?她老人家怎么在这儿?”明月注意到了躺在大通铺另一端的无名师太。
寒生答道:“师太中了鹤顶红的毒,我正在设法医治。”
这边刘今墨伸手捉住明月的右脚,掌心对着明月的脚心涌泉⽳,全神贯注的暗运一股
气径直灌⼊她的⾜少
肾经。
须臾,明月突然笑将起来,其音沙哑:“哈哈,庠死我啦。”
刘今墨吃惊的望去,自己正抓着一清的脚丫,明月不见了,那丑陋猥琐的一清正对着他嘻嘻笑呢,刘今墨厌恶的放开了手。
时辰已到,明月又恢复了成了一清师傅。
寒生将刘今墨拉到一边悄悄说道:“那事儿怎么来跟明月讲呢?”
刘今墨沉昑道:“目前,这里的童子只有你一个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寒生正⾊道:“此事不必寻常,寒生断然是做不得的。”
刘今墨说道:“既然如此,不晓得残儿是不是童子了,即便是,以他目前的⾝体状况也做不成,关键是明月是否能够愿意。”
“是啊,明月对⻩建国一往情深,怕是不愿意了,其实那个姓⻩的为人心术不太正,远不抵残儿用情之深。”寒生思索道。
一清走过来说道:“寒生啊,都一天多了,怎么还是没见到王掌柜的人影呢?”
寒生摇了头摇,眼下还不能告诉一清,此人见利忘义,山人叔叔早就看透了,数次提醒过自己。
刘今墨在一旁说道:“他是和莫老大赶着那帮尸体一同走的,说可能要些⽇子了。”
“说话不算数。”一清嘟囔着走到东屋去睡了。
寒生走到吴道明和师太⾝边,望着他俩昏
的样子,说道:“开始驱毒吧。”
刘今墨担心的说道:“鹤顶红是世上三大剧毒药之一,江湖上闻之⾊变,可能不那么容易驱除。”
寒生静下心来,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名人死在鹤顶红上面,也曾演绎出不少戏文,如“窦娥冤”里张驴儿他妈“苏三起解”里的富商沈洪和武大郞都是死于鹤顶红,据说中此毒之人连骨头都是黑的,可见毒
之烈。
《青囊经》上对这种常见剧毒记载了专门应对解毒之方,对急
中毒者“以速灌金肢可解。”
寒生苦笑了,何谓“金肢”?唉,又是“人中⻩”
寒生在学校上常识课的时候,因为本地产红信石,所以老师特意讲过以氢氧化亚铁解信石之毒的常识。
当地工厂使用石灰来中和酸
废⽔时,生成大量的氢氧化亚铁和氢氧化铁沉淀物,具有很強的昅附和凝聚能力,能通过昅附和凝聚作用从废⽔中去除三氧化二砷等杂质。生产实践证明,石灰中和法除砷效率一般可达99%,三氧化二砷就是砒霜了,也就是鹤顶红,化学成分是As2O3。
据说西医在解砒霜之毒时除催吐和洗胃外,都是采取服用氢氧化铁制剂来中和三氧化二砷的。
华佗使用的则是更加方便易行的“人中⻩”看来,人的粪便里面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呢,不光只是大肠杆菌那么简单。
《青囊经》上应对鹤顶红慢
中毒的方子是:⽩蜚为药,地浆⽔为引,按时辰服用。
这倒是容易办到,喂给两个老人家吃药,也不用那么恶心了。
寒生的眉头舒缓了。
刘今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当年在京城的一次酒会上,我听人家说起过,法国总统拿破仑战败被囚噤在一座小海岛上时,每天的饮食中就是没人投下了少量的鹤顶红,慢慢积累最后死于砷中毒。”
寒生点点头,说道:“大凡中毒,必须先要知道中的是何种毒,然后才能对症下药。世界上大概只有国中才创造出来了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杀人毒药,为医者就是要想尽千奇百怪的方子来解毒,这在西医是难以想象的。”
刘今墨说道:“下一步如何来做。”他对吴道明和师太并无好感,在南山灵古洞地下深处也曾伤了他俩,但是只要寒生说怎样去做,刘今墨是绝无二话的。
“刘先生,请你骑上快马,无论如何买到几斤⽩蜚回来。”寒生吩咐道。
“什么是⽩蜚?”刘今墨问道。
寒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蜚就是中药防风,也叫山芹菜,药用其
,味甘
温,⼊肝、脾、肾和膀胱经,可解慢
鹤顶红毒,快去快回。”
刘今墨应声出门,一溜儿马蹄声响渐渐远去了。
寒生回到了
前,默默地望着残儿,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看来还得搞点药,加快残儿的复原才是,之后,若是残儿能够与她一起的话,也不枉其冒死救明月一场。
这边则显得幸福的多了,吴道明与师太尽管昏
着,却依然手拉着手,虽说是暮年得遇知己,却竟也是爱的轰轰烈烈,世事真的是难料啊。
就在这时,寂静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寒生走到门口向外望去,月光下,数骑马已至客站前,为首的一瘦⾼青年人⾼声叫道:“老板,可有房间么?”
的是一口的北方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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