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当年许愿的那个年轻女孩,如今已成长为一个成
的女子。她曾经怀疑自己的愿望会有实现的一天,但现在她已经愿意相信只要尽力便能够使一份梦想实现。
距离“呢喃”打烊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少奇早已下班,然而书店里的最后一个客人仍在书柜区挑选他想要的一套精致的绘本。
依农在他犹豫不决时才走到他⾝边,提供建议。
五分钟后,那位客人抱着一套适合六到八岁儿童阅读的一套彩绘童书満⾜离去。
挂上打烊的招牌后,关了店门,依农伸了伸懒
,然后轻轻拍抚一直跟在她⾝边不肯离去的猫咪,准备回到充作住处的三楼阁楼休息。
正式挂牌营业三个多月,书店的营运渐有起⾊。虽然大多数客人一开始都是冲着店里的咖啡香而来,但是当他们在店里发现了一本他们找寻许久的珍本或是新奇的图书时,立刻就爱上了“呢喃”的图书区,经常在书架前流连不去。
她天生务实的个
,再加上并不怎么愉快的童年经验,使她很少去计划明天的一切。然而在结算收⼊与支出时,她仍为明天终于获得了一份定安与保障而欣慰不已。
她笑着搔了搔托托的耳朵说:“这下子我们的下一餐都有着落了,很
对不对?”买下这家店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书店的每一分进帐都保障着她以及托托的未来。
托托“喵呜”了声,舒服地蜷在她怀里⼊睡。
短时间內,他们一人一猫,都不用担心生计上的问题。这种定安的感觉真的很好,但同时也令人无法不意识到另一种欠缺。
尽管她凭借了自己的力量实现了一个梦,但她那遗失在青舂时期的梦,却似乎再也难以唤回。
她没有看到那天叶予风在“流行『乐』翻天”的现场节目,却在隔天的报纰乐娱版和八卦杂志上看见了他在节目里不小心透露出来的秘密。
这还是她店里那位号称叶予风头号粉丝的工读生,在一大早带着一迭报纸和好几本杂志到店里宣传的结果。
报纸上在那个“情歌王子的真情告⽩?过去式?现在式?未来式?”的标题下,写到他已经失去那个“秘密恋人”的消息许多年。
而那个女孩,听说有着一头长发、⾝上飘着茉莉花香,眼里有伤痛。
当时少奇突然瞪大眼睛盯着她,表情若有所思。这女孩的心思全显现在她的脸上,
本连蔵都蔵不住。“依农姐,怎么这些形容,跟你…好像啊?”
但依农只是摇了头摇,扯出一抹淡笑说:“怎么可能?别瞎猜。”
依农相当确定报纸上所形容的人不是她。
因为她之于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朋友而已啊。
即使如此,她依然关心着他。
这份关心使她想知道,当年他和那个叫做郭星儿的女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现在不在一起了?
熄了灯的房间并非全然黑暗,即使拉上了窗帘,窗外的路灯或车灯仍然透进了些微的光线。
她张着眼睛看着那些舞动的光线。
在⼊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 * * * * * * *
“很抱歉,他最近三个月內的行程已经排満了。”
“是的,他不接受专访。”
“实在不巧,时间上真的不能配合。”
“可以啊,如果贵社愿意奉上一亿元,专访权就是你们的。什么?太贵?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到三十分钟內,⻩以安已经代叶予风回绝了数十家大大小小的报社和杂志社的专访邀请,回得他脸⾊发青,嘴
发抖。
而坐在一旁的当事人则像没事人一般,看着以安为他扮演黑脸的角⾊。这几天他无论走到哪里,狗仔队就跟到哪里,
得他只得躲到以安的住处,后来又被拎着一起到经纪公司来。
好不容易,响了好几天的电话总算不再响起,两个人竟然还开始有点不习惯起这宁静的片刻。五分钟后,电话声又响了起来。不过这回不是打到经纪公司的电话,而是以安的机手在响。
以安接了电话,直接反应道:“不,他不参加。谢谢。”
简短地再拒绝一回后,以安终于断然地将机手关机,连办公室的电话线也一并拔掉,然后坐下来与叶予风小眼瞪大眼。
“对不起。”当事人终于找到空档道歉。“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以安摇头摇,表示不必道歉。“算了算了,经纪人是做什么用的。”
“嗯…我不是指你替我挡掉的那些电话。”当事人又说。
以安瞪大眼。“不然你是在为什么道歉?”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冷、好冷啊…叶予风看着他的好友,有点困难地开口:“那个…我已经答应了。”
突然有大事不好的感觉。“你、你答应了什么?”
“我答应要上寻人节目,当他们下一集的特别来宾。”当那个在周⽇创下⾼收视率的寻人节目制作人找上他时,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就点了头。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寻人节目?!”精神紧绷了好几天的以安几乎没开始吼叫起来。
“千里追追追。”他说“他们说要帮我找依农。”
据他们制作人的说法,他们的寻人成功率有百分之八十。
以安呆楞了好几秒钟。这似乎比他接受任何一家报章杂志社的访问邀请来得更加动耸,也更具破坏
。他不敢想象如果予风真参加了这类节目,对他的形象会有多大的破坏力…他那完美的情歌王子形象啊…“你、你确定想参加?”不顾他自己未来几年在唱片界的声势可能就此下杀?女歌
若知道予风心有所属,会不会放弃他?现在这社会对偶像的崇拜是很现实的,偶像明星一旦让自己在歌
心目中的幻想破灭,也就可以准备下台一鞠躬了。
“我确定我想找到她。”他肯定地说,而后又有点担心地看着以安说:
“很抱歉我自作了主张,但是我希望你不会阻止我。”
“我疯了才不会阻止你。”以安一个头三个大的喃喃自语:“不过,显然我是疯了。”
稍稍平静下来后,以安又问:“不过,予风,假如颜姐小
本不想被你找到呢?”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留下任何音讯的一个人,想被人找到的机率应该很低吧?
予风的表情错愕得像是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么当我找到她以后,我会跟她道歉。”
以安不安地再问:“那…假如她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呢?”那这样公开在媒体上寻人,多少会造成一点困扰吧?
予风的脸⾊顿时灰成一片。“我没想过她可能已经结婚了…”
以安小心翼翼地说:“我是说,假如…”
“假如…”他不敢去想这个假如,但在以安的提醒下,又似乎不能不去想,毕竟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她是极有可能结了婚,甚至还可能有了家庭、孩子…
“予风?”
“…假如她结婚了,那么我会祝福她。”心碎的祝福她。
唉“那就放手去做吧,别让你自己觉得后悔或遗憾。”这是⾝为朋友的他,所能给的最好的建议了。
如果找一个人真有那么困难,那么没道理透过专业的征信社还是没有线索。
而如果找一个人若真有那么容易,更加没道理,在消失六年后,被找的那个人会突然出现。
他只希望事情的结果不至于太糟。
他甚至不敢期待,予风上这节目会有好事发生。
他想他得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 * * * * * * *
分别六年后,叶予风经常想起,假如他当年能够更了解依农一点,或者至少更了解自己一点,那该有多好?
夜里,他困坐在以安的公寓里。他的住处现在⽇夜都被神通广大的记者团团包围,以安便把他一处登记在亲友名下的公寓借给他住。
他苦笑。这一切,只能说是自作自受吧。
为什么他要在失去以后才晓得要珍惜?
为什么他就不能早点明⽩,他对依农的感情不仅仅只是友情?
他所失去的一切使他⽇夜追悔,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求能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但,还来得及挽回吗?
“依农,你在哪里?”寂寥的黑夜。
“依农,你听得见我为你而唱的歌吗…”寂寥的黑夜抚不平男人的心碎。
在无眠的夜⾊中,他弹着吉他,唱起他为她写的歌。
啊,在许多年以前,一个男孩遇见了一个女孩…
* * * * * * * *
“看来你不喜
吃丝瓜和菇类的食物,也不喜
吃太咸的东西,不过你倒是満敢吃辣的。”
学校附设的自助餐厅里,颜依农与叶予风占据着一张方桌的一端,一边检视餐盘里的菜⾊,一边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一条一条地罗列出颜依农的偏好与偏恶。
自上回依农坦承她不知道自己最喜
什么、最讨厌什么之后,没多久,他的手上就多了一本空⽩的笔记本。
连续两个礼拜下来,为了找出依农的最爱,他几乎使尽了浑⾝解数。
他们不仅试吃着各种能买得到、看得到的食物,也到唱片行试听各种不同风格以及不同歌手演唱的音乐。
最后他发现她经常在重复听海飞兹的小提琴协奏曲,而且极端地挑食。
颜⾊方面比较好解决。他拿了一堆⾊纸卡让她挑选,结果她挑了明亮⻩⾊后,却造成他的疑惑;因为依农最常穿在⾝上的⾐服是蓝⾊和⽩⾊。但她却挑了⻩⾊?女人心,真难懂。
此外他还发现她几乎没在运动,于是不由分说的,一有空就拉着她往体育馆跑。
她是只早鸭子,怕⽔,⾝体的骨骼肌⾁却相当柔软。
她打起羽⽑球时,球总会偏离轨道,但她在桌球桌上,动作却相当敏捷,才练习短短几天,就已经在球桌上打败了他。
在一连串紧锣密鼓、毫不松懈的“试验”之下,依农的喜好档案终于出炉。
现在他已经知道:她喜
吃烤⽟米,不喜
细面条;她最喜
的冰淇淋口味是酒酿黑樱桃;她喜
看动作片胜过温呑呑的文艺爱情片;她深深
恋海飞兹所诠释的小提琴协奏曲;而她明明喜
⻩⾊系的颜⾊,却经常穿蓝⾊或⽩⾊系的服装,只因为那是她⾐橱里最常见的颜⾊。
她爱跳舞,虽然跳得不怎么样,却很乐在其中;她爱唱歌,虽然唱得也不怎样,却依然很喜
抢麦克风。(这是昨天他们两个一时兴起杀去钱柜歌时发现的,真是个意外之喜),她还极爱小猫小狗,因为有一回,他看见她流连在宠物店的玻璃橱窗前,徘徊不去。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她出生在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她一定会是个喜
笑的女孩。虽然他没有过问她的家庭背景,但他隐约察觉到她的家庭存在着某些问题。尽管他并不清楚详情,也不敢主动过问,但是他依然忍不住希望有一天她会愿意告诉他关于她的故事。
因为伤痛如果能说得出口,往往是因为痛楚已经比较轻、比较不疼了一些。
他希望她可以一直保持微笑,不要悲伤。
在他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她是他最挂念的人。而他从未如此希望一个人快乐。
他将那页尽量工整地记录了她基本数据的纸张小心地撕下来
给她。
她逐一看过每一条细目,眉眼间露出若有所思。现在,她之于他,应该是一本不上锁的书了吧?
他凝视着她那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微微拧起的眉头。“生⽇快乐,颜依农。”
但今天并非她的生⽇啊。她讶异地抬起头,直望进他带笑的眼里,突然明⽩了。
今天确确实实是她的生⽇啊。因为在此之前,她不算真正活过。
颜依农二十二年来的生活,直至今⽇才有了意义。
“谢谢你。”折迭整齐握在乎里的那张纸条彷佛是一纸出生证明。
颜依农在今⽇重生,叶予风是她的见证。
她的笑意延伸到眼底。“待会儿有没有空?我请你吃蛋糕。”她打工的咖啡馆有一款手工蛋糕很好吃。
“好啊!”* * * * * * * *
托托是在她大生学活的最后一个冬天里出现的。
发现你哪且惶欤?琅┰谑榈曛低戆唷?br />
书店十点打烊后,她帮着昭德老板盘点库存,所以又拖延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那个冬夜因为寒流来袭的缘故,连空气拂过脸上,都会引起一阵哆嗉。
依农将自己全⾝上下包得紧紧的,大外套、厚围巾、手套,再加上一顶⽑线帽子。整个人厚重得一融⼊夜⾊中,就沉进了黑暗里。
路上,昏⻩的夜灯在雾气中晕着清冷的微光。
依农朝着宿舍的方向疾步走去。那夜一,路上的人车出奇的少,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就是在这样一个寒冷凄清的夜里,她听到一声微弱的喵呜。
那声音使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寻找喵呜的来源,然后不意外地在一个巷子转角的
暗处发现了一只被弃养的猫。一双猫眼在黑夜中,隐蔵于层层的废弃纸箱內,她原想不理会**从衷谝簧你嗖业陌你拢?薹ê菪睦肴ァ?br />
她伸手拿开那些箱子,将猫咪看个仔细,想知道**裁匆恢卑你霾煌!?br />
就着昏⻩的路灯,她看见了这只幼猫⾝上布満的伤口,几乎没当场愣住。
你说煤弥兀∩砩嫌幸话氲拿?负醣蛔サ袅耍?冻龌?У纳丝冢
?S嗟拿?⒁蚕∠∈枋瑁?
怀霰纠吹拿**br />
这是一只被攻击过的家猫,你砩系纳丝诳赡苁潜桓浇?赖嘏痰囊懊ㄗド说摹U绽硭担?苌说亩?锕セ餍杂Ω煤芮浚?墒你此亢撩挥怈セ鞯脑ふ住SΩ檬且丫?傺僖幌ⅲ你久涣ζ?恕?br />
如果她不管你痛俗呖你谡庵掷涮炖铮?挥玫教炝粒你突岫吵砂舯你磺褰喽釉倍你倩**砹恕?br />
没有考虑太久,她解下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小心翼翼地拿开覆在猫咪⾝上的纸箱,将气若游丝的**财鹄矗?盟?峙踝牛?苯颖纪你罱?氖抟皆喝ス壹闭铩?br />
她本来有点担心这么晚,兽医院可能已经关了,幸好医生还没回家,他接手处理了猫咪的伤口,然后请依农隔天再来。
隔天,依农家教后直接到兽医院去看猫。
你哪Q?谰刹也蝗潭谩?br />
接下来一个礼拜,她每天工作结束后,就会到兽医院去看猫,直到医生说你那榭鲆丫?昧撕芏啵?灰?⌒恼展耍?Ω貌换嵊刑?蟮奈侍猓你欧帕诵摹?br />
问题是,医生在猫咪⾝上找不到识别
片,但也同意这只猫应该是只家猫,而不是凶悍机警的野猫,因为**卵绷耍蝗绻**呕鼗?猓?蟾琶
嗑糜只岜还セ魇苌恕6?艺庵幻ū恢魅似你目赡苄约?
?虼耸抟缴?室琅┦欠裨敢庠菔笔昭**br />
依农从小就希望能够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但当时她
本没有能力,也不敢奢想,是以当医生询问她的意愿时,她几乎要立刻点头答应,直到她想起宿舍不能养宠物的规定…
“我很想收养***俏易⊙?奚幔?淮蠓奖恪**br />
医生说:“没关系,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強。我会把这只猫的照片放到网络上,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养。”
“如果没有人愿意养呢?”
“那么这只猫可能得送去流浪动物之家,等人来领养,那里有一套处理的程序。”
处理!依农被这两个字吓到了。她当然明⽩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也常常听说流浪动物在没有人收养的情况不会面临什么遭遇。
她的眼神不由得飘向一旁的猫咪⾝上,当她发现你难劬σ餐?潘?保你男娜砹恕**约核担骸改俏一故谴你厝ズ昧恕!?br />
付了医药费后,依农便提着医生送的猫笼,带着猫咪走出了兽医院。
走了一段路后,她停在路边,忍不住开始发呆。
看着手中的猫笼和猫咪,天啊,她不敢相信,她要养一只猫了!
问题是,她该把**谀睦锬兀?br />
她的室友有一点洁癖,大概不会答应让她把猫偷偷养在房间里。而且舍监很严,常常会检查房间里是不是蔵有违噤品--当然包括宠物。
如果她是自己住在外面的话就好了,但是台北城⾼贵的房租让她
本不敢考虑搬到外面住。
然后她想到亚今。但亚今家里养了两条狗,可能会跟猫处不来。
然后、然后…天啊,她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半个比较好的办法来安置猫咪。
犹豫了许久,她才转向另一个方向。她记得,他好像是住在这附近的样子,或许…或许他会愿意收留这只猫。
* * * * * * * *
依农在深巷中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叶予风的住处。
那一带有很多公寓都是租给附近学校的生学的,但因为僧多粥少,所以房租一直居⾼不下。想到在这里租屋一个月的租金几乎等于她一学期的住宿费时,她就忍不住咂了咂⾆。
她希望他会喜
有只猫跟他作伴。
虽然他对她似乎很关心,但她仍然不敢确定,这份关心到底有多深?⾜不⾜够让他帮她养一只受伤的猫?
站在那扇未知的房门前,她的手举起又放下,又举起。
犹豫不决,总感觉,这门一敲下去,他们之间有些什么可能会改变。
咬了咬牙,她放开手敲了门。三次。
门开启的那一?x那,她楞了楞。站在门后的男生,不是叶予风。
“对不起,我敲错门了。”吓了一跳,转头就要走。
但那人追了出来,喊住她:“等一下!你、你…你是叶子的朋友吧?你叫依…依依是不是?”
依农转过头来“依农,我叫颜依农。”
阿东搔搔后脑勺,咧嘴一笑。“我知道,我故意叫错的啦。我叫阿东,沈建东,你应该记得吧?”开玩笑!怎么可以承认自己记
差。
依农点了点头。是的,她认得他。“你的鼓打得很
。”
阿东大大満意地笑出声“每个人都这么说唷。”他伸手拉住依农的手臂,没注意到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进来吧,你是来找叶子的吧?”
“叶…叶予风他在不在?”她仔细地再确认过一次门牌,确定自己没敲错门。
“他刚刚出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低头看见她手上的猫笼“唷,这是什么啊?”
“不可以吃的东西。”依农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看起来一脸馋相,脫口便这么说了出来。
阿东先是楞了一下,瞪着她半秒钟,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呃,依--依依,有没有人这样叫你啊?看不出来你还満会开玩笑的喔。”
“没有,”偏头想了想,决定道:“我可能也不会习惯被这么叫。”她举起手中的笼子,对阿东咧了咧嘴“这是一只猫。”
“我注意到了。”阿东既好奇又感趣兴地看着她。“进来等吧,外面満冷的。”
前一刻,依农本还想就此告辞,但转念一想,她在怕什么呢?阿东是叶予风的朋友,而一直以来,她总是设法让自己相信,她有不擅社
的困难,她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吗?恐怕很难。是不是,也到了该做一点改变的时候了?
假如她都能够跟叶予风那样的男生相处得怡然自在,那么跟其它人应该也可以才是。就这么一个转念,依农就留下来了。
* * * * * * * *
叶予风提着一袋零食热饮回到住处时,还没进屋前就在门外听到一片笑声。而且那声音听起来好
?
当他发现那声音的来源是依农时,他好讶异。
他看见阿东和依农两个人坐在两只放在地板的椅垫上,低着头打扑克牌,同时说说又笑笑。他不噤
了
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
依农和…阿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是怕打扰了屋里的
笑?或是讶异依农也可以跟其它人相处得这么愉快?
这种想法很奇怪,好像依农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才能展露出自己令人如沐舂风的一面?但他心底明⽩,依农其实可以表现得很
人--只要她愿意。但问题是她从来没有在不
的人面前笑得这么开怀啊。
一股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奇异感觉从他下腹缓缓涨到
口,教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方面他觉得好为她感到骄傲,他的依农是个这么好的同伴;但一方面,他却又矛盾地希望,此时此刻,坐在那里跟她聊天玩牌的人是他自己,想把她的好蔵起来,不要让别人发现…
他站在门口许久,直到阿束发现他时,他都还没厘清自己复杂的思绪。
“叶子,你回来啦,⼲嘛傻站在门口,快把我的食物拿过来!”阿东一边分神喊他,一边分神打牌。
依农也看见了他,脸上出现一朵好愉快的笑。
他连忙走进屋里,将门关上,好挡住室外的低温。
“哈**轿唬?沂遣皇谴砉?耸裁矗俊?br />
“我在教她打牌。”此时依农亮出底牌,四张A,令阿东连忙俯首称臣。“我的老天!她学得好快!”
“她学什么都很快。”叶予风不觉有些骄傲地说。
“运气加实力喽。”依农故意做出自大的表情,惹得两个男生哈哈大笑。
这一笑,把他先前那股奇怪的感觉给冲淡了。突然想到什么,叶予风说:“我最近都没看到你,在忙什么?你特地来找我的吗?”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值得特别纪念。
“错错错,她其实是来找我的,只是不小心敲错门。”阿东在一旁搅局。
叶予风丢给他一包洋芋片堵他的嘴。“大人在讲话,小孩子别吵。”
惹得阿东低声喃喃些什么“有异
没人
”之类的话,然后拆开封袋,嚼起洋芋片来。
依农笑看着他们这对男
好友的一来一往,觉得有趣极了。她一直都很羡慕这种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像阿东和他之间这样,才是真正的友情;至于她和他之间的“友情”则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同的人之间,相处的情况会不一样?否则怎么解释她跟他之间那份感情的特殊?
她说:“我捡到了一只猫。”
叶予风早已注意到放在她脚边的猫笼,同时自动打开笼子,把那只幼猫轻轻地抓了起来,放在
迭而坐的腿上。“就是这家伙?”
“公的还⺟的?”阿东突然舍弃洋芋片,大头又凑了过来。
叶予风只好再丢一包仙贝给他。“吃你的东西。”
果不其然又听到被排挤在外的沈建东不満地低喃“有异
没人
”之类的话,再这么下去,这句话肯定会变成他的口头禅。
“是只⺟猫,兽医已经帮你嵩***?那榭龊懿遥?衷谝丫?煤芏嗔恕!挂琅┙?竦矫ǖ那榫按舐缘孛枋隽艘淮危你笏?械愕P牡匚剩骸肝颐挥械胤窖**恢?揽刹豢梢浴**br />
“可以可以!挂保证没问题!”被虾味仙塞了満嘴的阿东再次不甘寂寞地出现。
惹得叶予风有点火大地勒了勒他的脖子,害他噎到,为了保命,只好赶紧去找⽔喝。
“怎么样?真的可以吗?”她的不确定完全写在她眼里了。
如果她够了解他的话,
本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他突然有些生气。“你说呢?”
“我不知道。”
她竟敢说她不知道?“不是好,就是不好。二选一,你猜猜看。”
“我猜不到。”
“很好猜的,大家都说我这人没什么心银,一
肠子通到底,你一定一猜就中。”
依农有些错愕。她不明⽩他为什么一定要她猜?而且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兴。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他不想养猫?
“你如果是那种一
肠子通到底的人,你就会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生气?我?”他错愕地指着自己。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吗?”
“没有吗?”
刚刚的气焰突然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叶予风搔了搔后脑勺。好吧,也许她是对的。他刚刚是有些生气,而且气得还有些莫名其妙。
他想他是气她不够了解他,但是全世界却偏偏又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叶予风并不真是那种一
肠子通到底的人,他也有复杂的一面,他也有曲折的心思。
但是认识他的人总认为他就是那种只会笑不会哭,单线条的人。如果他再指控她不了解他,她大概会觉得很冤枉。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她能更信任他、更了解他啊。
大手温柔地抚着腿上的猫,他垂下眼,长长的睫⽑在他脸上形成一道
影。许久,他才缓缓地说:“我是个好人,我没有
待动物的前科,我很爱⼲净,我也会帮猫咪澡洗,会按时喂你苑梗?岽你鋈ド⒉健**br />
依农脸上的担忧一扫而去,这意思是…他愿意帮忙养这只猫了?
“不过,”他说:“虽然我可以那么做,但我并不想真的那么做。”他将猫还给依农,而后站了起来,令依农错愕不已。
“这是你的猫,颜依农,不要想把养你脑鹑瓮惩扯你摇!?br />
“我知道了。”她失望地低声说。
看她一脸沮丧,他就知道她
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他大步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拉开一个菗屉,拿出一支钥匙后又大步走了回来。他稳稳地扳开她的手指,将钥匙塞进她手里。“拿去,这是我房间的备份钥匙,你可以在我这里养你的猫。”上回她盯着宠物店的橱窗,两眼发光的样子还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如果颜依农想要养一只猫,那么他就会让她养一只猫。
痛…
手好痛!她的掌心被握在里头的钥匙刺得好痛,但她还是紧紧地握住那把钥匙不肯稍稍放松手。
“现在你是有猫阶级了,依农。”他将她怀里那只猫再度抱回自己手上,好温柔好温柔地摸抚你!覆恢?烂ㄒ?趺囱?靠梢晕你纫坏闩D搪穑你圆怀远垢桑俊?br />
依农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捉牢那把钥匙,直到他走过来再度扳开她的手,将钥匙放进她衬衫的口袋里,然后又一副若无其事地说:“耶,你的猫叫什么名字啊?姐小,你给你∶?至寺穑俊?br />
“名字…”依农还傻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然你以为我在问什么?”他扮了一个鬼脸。
依农的脑袋几乎变成一团襁糊了。她思绪纷
地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一直想,差点没想破了头…
最后,终于声如蚊蚋地宣布:“托托。”
“什么?”没听清楚。
依农火了,冲到他耳边大喊:“托托!你型型校 ?br />
予风不噤失笑。“这比较像是小狗的名字耶。”
“就是小狗的名字啊。”依农的脸还因为
动而有些发红,眼神闪闪发光。“你有没有看过绿野仙踪?我小时候很爱那部卡通的,托托就是跟着桃乐丝一起旅行冒险的那只小狗的名字。只不过,现在我只有一只小猫…”她的声音愈说愈低。想起与⺟亲一起看那部卡通的情景,差点庒不住一股突来的泪意。
当她在寄养家庭中流浪,久久才回外婆家探望一次时,她总会跟妈妈一起看那部卡通。因为七岁时的一场⾼烧,脑部受损,而使得智商停留在七岁的妈妈,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奋兴地跟她叙述绿野仙踪的故事。她漏掉了很多集没有看到,都是妈妈告诉她桃乐丝和稻草人他们所经历的故事…
没看过依农这么孩子气,他笑了笑,将猫咪还给她,接着伸出手,用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肩膀,眨眨眼道:“这么说来,你就是桃乐丝喽?初次见面,你好啊。”
“扼?”桃乐丝?
见依农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叶予风又笑着低头对着她怀里的猫咪打招呼:“哈**型校?沂悄惴慷你≡谖壹依锟梢?砸坏汔浮!?br />
阿东从厨房喝完⽔走出来所看见的就是这一幅情景。他双手
抱在
里,打趣地道:“叶子,我不是故意要打岔的,但是可不可以⿇烦你拿开你的手?”
叶予风楞了一下,而后?起眼,手臂仍保护
地放在依农肩上。“解释一下你的意思?”
“我刚刚才发现依依这女孩子很不错,想请她当我的女朋友,所以我担心我会吃醋。”他吊儿郞当地宣布,教人有些弄不清他是认真的或是在开玩笑。
虽然阿东的语气比较像是在开玩笑,但叶予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在意。还有,他为什么叫她“依依”?不觉得有点小幼稚吗?
而更令他在意的是,他发现站在⾝边的她因为阿东的话而变得有些僵硬。
“别理他,他只是在开玩笑。”他赶紧澄清地放开手。他可不希望依农误会而使得她再度退缩。要赢得她的信任已经很不容易了。
阿东不同意地反驳:“你看到我哪
筋在开玩笑?”
“我看你全⾝上下没有一
筋不是在开玩笑。你这个谈过一百零八次恋爱的家伙!”
“但我是认真的啊。”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学他⿇吉刚才那样,一只手搭上依农的肩,使出浑⾝解数眨眼放电。“你愿意当我的第一百零九号女朋友吗,颜姐小?”
她一定会说不。叶予风准备看依农给阿东钉子碰。阿东是个好人,只是偶尔会太过滥情,这么说虽然有点出卖朋友,但这真的是事实啊,依农千万不能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是开玩笑也不行。
不料依农被阿东玩笑成分大于认真的口吻给逗笑了,随口便道:“可以啊!”没见到叶予风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脸⾊也变得有点奇怪。
“喂,别瞎闹了。”他声音闷闷地说。
“好,不瞎闹了。”依农将怀里的托托塞进他手里,又将猫笼和一袋猫食留下来。“我等一下要去书店,托托就寄住在你这里喽,房东先生。我一有空就过来看你!?br />
“这意思是说,刚刚你说『可以』只是开玩笑的哦?”阿东有点不満地打岔。他也是有感情的好不好?不能这样随便给人开玩笑吧?
“当然是开玩笑的。”不然就太恐怖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依农和阿东在一起。
阿东拧起眉,还想议抗。“可是--”
依农匆匆对他一笑。“再见,阿东,谢谢你教我玩牌。”
叶予风已经打房开门“走吧,依农,我送你出去。”
“可是我--”阿东还在那边议抗,无奈当事人已经双双离去。
直到房门关上后,阿东才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那匆忙间被塞到他手里的猫咪,他喃喃问道:“你说,他们两个,是朋友还是恋人?”
托托只是表情困惑地叫了一声,惹得阿东哈哈一笑。“算了,我看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问也是⽩问吧?”
曾经,他以为异
之间不可能有单纯的友谊关系,但叶予风与颜依农这两个人却打破了他一贯的信仰。他确确实实在他们⾝上看见了某种特殊的情感
流,但那究竟是什么呢?他本以为那其中应该有一点点爱情的成分,但予风却又像极力想撇清那一部份的存在。
那么,是友情吗?无庸置疑的,颜依农与叶子之间的联系,可能还比他们这票兄弟朋友跟叶子之间的
情来得更深。如果这不是友情,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界定。
叶子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关心同伴,愿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都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失恋后到这里来寻求安慰。但叶子偶尔也会露出某种令人看不透的表情,那一部份的叶子是他永远也不会了解的吧?而他想,颜依农所代表的,就是他所不了解的那一面。
扯了这么多,他们究竟是朋友还是恋人啊?
或者两个可能
都成立?
嗯,这很有可能唷。
不过刚刚他明明又看见,当他叫叶子把手拿开时,依农脸上出现的一抹会意与尴尬;而当依农说“可以”时,叶子的脸⾊实在称不上和善。
他们自己都不觉得这样子很奇怪吗?
起码他这个旁观者,替他们觉得非常奇怪呀。
说真的,假如今天颜依农跟叶子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二话不说,他沈建东一定立刻把她追上手。
叶子如果真放她走,那他不但是一个傻瓜,而且还会是不折不扣的那一种。
他这位朋友,应该不会那么笨吧?
嗯…他想,他应该要对朋友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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