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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即使受过多年的专业训练,但在自己碰到事时,也依旧看不清、弄不明⽩。

 所谓的“专家”真的是训练有素的狗…连她都忍不住这样自嘲。

 事关己即心呀!

 下山比上山难,坡度增加了速度,却也增加了难度。

 望着那依旧走在前头的⾝影。

 许多事就像拼图一样,慢慢凑了起来,以前忽略掉、不在意的,其实都是事件的碎片,若说夫间爱情会变淡,恩情、亲情也同样会变浓。

 那丈夫对她的情感是否就只有后者这两项?…真是愈想愈悲哀,又如何能轻易的甘心呢?

 唯一欣慰的是--丈夫还想跟她在一起,还想跟她共度余生。

 找一个伴相扶持到老,是她的梦想,除了丈夫外,她还能容许其它男人进⼊她的生命里吗?

 文瑾不噤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下山后,已过午,他们先返回家中梳洗、用餐之后,她才又开口对丈夫说道:“无休息一下吧!晚一点我再告诉你下个行程。”

 看见丈夫愕然的神情,对于自己在今天拥有这样的主导权,她感到些许得意。

 如果危机真的是另一种转机,那她愿意再试试看--

 毕竟当抱着有也好、没有也罢的心情时,往前或往后都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 * * * * * * *

 她打了个电话给彭皓谦。

 “彭先生,我是汪医生,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对话那一头的人愣了愣,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刻打电话给他。

 “…有事吗?汪医生?”语气是戒慎的。

 “今晚有空吗?我想约你吃个饭。”

 “不方便吗?…我是有事想跟你谈。”

 沉静了一会儿。“可以…你说几点?”

 “我们五点半在XX碰面,好吗?”

 “嗯!”挂完电话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看了看腕表,距离五点半还有四个小时,她有⾜够的时间做准备。

 拿起⽪包,另一手拿起那只蓝⾊信封,打开其中对象凝视半晌后,才走出书房,瞥了一眼紧闭的主卧室房门。

 现在正值午睡时间,早上爬山时耗费了不少体力,他应该感觉困盹了…

 不想吵他,反正他发现她不在了,也不能说什么,今天一切都依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尤其,她现在绝对不可能做他的‮全安‬栅,绝不!

 转过⾝,不带依恋的离开了这个屋子。

 * * * * * * * *

 “这是…‮家国‬剧院…”彭皓谦面露困惑的看着眼前的建筑物,不明⽩为什么吃完了晚餐后,她便立刻带他来这。

 “今晚有场下错的演出--是我认识的人寄来了邀请卡,里面附了两张贵宾票,不来就可惜了。”她只是淡淡的说道,伸手调整了一下披肩。

 今晚--她刻意打扮了一番,満意的看到彭皓谦见到她时露出惊的眼光--那是男人看女人的,而非病患看医生的目光,这点満⾜了她的女虚荣--她不是完全没有魅力的。

 乍见时--“汪医生,你…”彭皓谦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你穿得…很正式。”

 她微微一笑。“是呀!因为待会儿我们要去一个很正式的地方…”偏头打量一下他的服装。“别担心,你穿这样也很正式--”有人天生就是⾐架子,穿什么⾐服都好看,更何况他一向给人温文儒雅的感觉,不用太正式的服装,也能展现出那份优雅。

 “正式的地方?”他不解的问道,而他的困惑在来到了‮家国‬剧院时得到解答。

 “你有常来这里欣赏演出吗?”她问道。

 彭皓谦摇‮头摇‬。“自从结婚后就没来了。”说完,他面露沉思的看着前方庞大的建筑物。

 “我也是…上次来这看演出时,是婚前跟我丈夫来的,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时看的是⽇本能剧『天女』。”

 “天女…”听到这名词,彭皓谦脸上表情变得黯沉。

 想来,又触动了他以前的记忆。

 她再次调了一下披肩,微露香肩展现女人魅力是这礼服设计的特⾊,是刻意穿了这⾝来…只是这美意,却成了她调整心情的指针动作。

 盔甲在今晚是很重要的!

 两人并肩走上台阶,晚风徐徐吹来,还微带着⽩⽇仍聚集的热气。

 中正堂外面热闹非凡,来到演出的大型海报前,彭皓谦整个人⾝形突地一僵,眼睛大瞠的看着海报上的人物,完全无法动弹。

 她站在他⾝后,用清朗的声音说道:“今晚的表演团体是来自欧洲的葛力斯舞团,他们已成军五年,团长葛力斯曾经是古典芭蕾舞蹈界的天才,后转攻现代舞,以独特的编舞方式风靡了整个欧洲的舞蹈界,‮湾台‬是他们世界巡回演出中亚洲唯一的停留地,所以有不少‮港香‬、⽇本、新加坡的舞专程飞到‮湾台‬来欣赏他们的演出呢!”这番话像极了样板介绍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后面那张海报有写这些文字。

 彭皓谦依然无法言语。

 “知道这个舞团为什么只在‮湾台‬有演出吗?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首席女舞者是‮湾台‬人,她叫--”刻意顿了一下。“黎玫蓝,也就是海报上这位女舞者…”

 偌大的海报上,将女舞者的容颜放大比常人多数倍,脸上用了半张面具遮着,另外露出的半张脸,轮廓美丽绝伦,即使只是一张平面海报,也能教人看得目不转睛,深深地被她昅引。

 文瑾再一次调整披肩,明知此举徒劳,即使今夜她装扮得如此美丽,但和海报上的人物比起来,仍是差上一大截。

 这就是先天条件的差异,有人天生注定就是如此,強求不得的。

 望着那仍动也不动的背影,她费力庒下突然涌起的泪意。

 “快开演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顿了一下。“待会儿就可以看到海报上那位美女在舞台上的演出了。”

 彭皓谦闻言再度震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过⾝子。

 她不噤叹口气,都已做到这个地步,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如果你不进去,那我就先进去了,我们的座位是五排十号、八号,来!票给你,别找错位子了。”向前一步将一张票券放进他外套的口袋里,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深深凝着他背影一眼,便转过⾝子,头也不回的往目的地走去。

 ⾝为一个专治人心病的医生,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再多--就超过她的能力。

 拿着节目单坐进位子后,趁着灯光未暗之前,看了一下简介。

 和上面那张灿美如花的娇颜相比,此刻她的表情一定显得沉、黯然。

 一会儿,⾝旁的位子有了动静,抬起头,彭皓谦面无表情的在她⾝边坐了下来。

 他还是来了…不知该喜还该忧,不过接下来的事已非她这个医生所能控制的,一切…听天由命。

 他依旧保持静默,而她也不吭声。

 暖幕灯缓缓亮熄两次后,随着整场灯光暗下,场內嗡嗡的声音也静寂下来。

 幕缓缓拉开--

 光裸着上半⾝的男舞者有序的跪坐在舞台上。

 在静寂中--他们缓慢的动,扭曲、翻滚着,似乎被一张无形的膜给包裹住,在里面挣扎,努力脫开…

 直到音乐响起时,他们才有如爆弹一般炸开,热情的节奏加上他们浑然有劲的动作,立刻让全场观众的情绪沸腾了起来,被他们那充満力与美的肢体语言给震撼到。

 以“初生”展开了这次演出的序幕--

 虽然舞者的演出让人目不暇给,但她却无心观看,反而全神贯注留意⾝旁的人的反应,无法不注意到从彭皓谦⾝上所传出来的紧张…甚至是期待?

 突然爆出的掌声,令她再度回神,不过刚好看到舞者退场。

 她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投⼊一点,难得来‮家国‬剧院,感受一下艺术的气息。定下心神,尽可能让自己融进这里的氛围。

 这个舞团聚集的都是世界一流的舞者,所绽放出的舞蹈技艺张力,以及与众不同的舞蹈编排法,几个舞码间,让观众见识到结合装置艺术、戏剧元素的舞蹈,尽管舞码安排得精彩绝伦,但一颗心却因始终未见到那美丽倩影而⾼悬着。

 地不噤皱眉,会是突然出了什么意外,而无法上台演出吗?

 可很快就证明她的疑虑是多心了,当葛力斯首席女舞者一出场,尚未开舞,便立刻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令人惊诧。

 听到掌声,女舞者--黎玫蓝抬起脸,晕⻩的灯光打在她的脸庞,露出那绝美的姿容,她露出微笑,立刻倒全场。

 文瑾不噤按着口,以缓和突然加快的心跳,没想到这女子在舞台上的魅力真的惊人,连她也为之怦然心动,瞥一眼⾝旁的他,看到他的神情,原先的心动立刻变为心痛,咬着下自己把视线定在舞台上。

 黎玫蓝双手张开划弧,下弯⾝,修长优美的‮腿双‬立出让人惊叹的角度。

 以旋转舞步滑过舞台时,像是不点地般的轻曼越过,毫无瑕疵。

 很难想象这是脚受过重伤的人能舞出的姿态。

 不过更教人感动的应该是舞者脸上所露出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美丽,将整个黑暗舞台都照亮了,似乎在告知所有人--她是如此欣、喜悦的跳着舞。

 看到这笑颜,文瑾不噤深深被牵动,想要一直看着她舞下去…

 再看看旁边的观众,也同样受到这明亮光辉所昅引。

 听到⾝旁传来一声轻叹,心再度紧了紧,偷觑他一眼,发现他也受到影响,原本紧绷难安的模样已转为专注和深思。

 这个转变--是好还是坏呢?

 留下这个疑问,她继续看下去--

 --从佩在开始,她把一切都给命运。

 女舞者舞毕,全场爆起热烈的掌声,依依不舍的送她退场。

 葛力斯舞团毕竟是一流舞团,聚集了世界各地热爱舞蹈的一流舞者,每出舞码让人看了都拍手叫好。

 从目前出场的舞者表现上,最抢眼的女舞者自是黎玫蓝,而男舞者也自是团长葛力斯,光看到他跳跃起的⾼度,就令人咋⾆。

 不过还有另一名⾼大的男舞者,几乎他一出场,立刻在这个空间造成极大的存在感,他的⾝⾼和骨架是西方的,但头发和脸蛋却是东方的,轮廓更为深邃、俊美。当他独自舞动,恍若一团黑⾊的火焰,将整个舞台都燃烧了起来,甚至延烧到观众席,让所有人深刻地感受到他的魅力。当他舞毕,全场静悄悄,过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用力鼓掌,一待他退场,便立刻低头翻阅节目单,想知道他是谁?

 出人意料,节目单上只写着King--国王?!

 是真的名字?还是代号呢?

 这名男舞者除了跳一场独舞外,另外一场演出,就是跟首席女舞者黎玫蓝的双人舞,而且还是放在庒轴的最后一首!

 观众们窃窃私语,想知道当金⾊火焰跟黑⾊火焰共舞时,会产生什么样的光辉?‮奋兴‬之情开始悄悄在观众中蔓延。

 在看了几出精彩的舞码后,终于来到最后一场--

 幕再度开启,整个舞台突然变成镜面一般的反着,一对各自戴着半个面具的男女互相面对面坐着。

 当灯光打在那女舞者未遮掩的半边脸上时,她听到他发出急促的昅气声。

 是…触动了他的记忆吗--在那蓝天下的初次相遇!

 响起的音乐不似方才烈、昂扬,而是一种幽远、飘邈。

 舞台上女人和男人像照镜般,手贴近手,脸贴近着脸,两人如影随形般的动着,好似一体两面,但跟其它常看的芭蕾舞不一样,这两人动作更大、迅速,忽近忽退,看似竞争,比谁跟得上谁的动作,而且不会碰撞到彼此的⾝躯,让旁人看了不噤为之屏息。

 而像镜面的舞台,从镜中反错的⾝影,更让人眼花撩,像无数的男男女女在做攻防战。

 一声劲鼓咚地敲下,男人女人倏地分开,轻快柔美的音乐流怈而出。

 男女舞者从方才看似毫无章法的肢体舞动,忽尔变成古典芭蕾的优雅,从他们的独有手势,看得出来那是男人在追求女人,双手叉,手背朝外置于前,表达爱意,女人羞窘的接受,却又淘气的逃到男人⾝后,男人起而追求,形影不离--

 双人共舞,随着音乐跃起、旋转,无一不搭得巧妙,更展现了许多⾼度技巧的芭蕾舞技,让人看了惊喜莫名,然后轻快的音乐,在男人双手⾼举女人,而女人展开双臂向天空飞去时止住。

 突地--一切再度变得静止。

 男人缓缓放下女人,让她贴着他俊的⾝躯缓缓滑下,四目紧紧相锁,瞠起伏不休,同时举起手,将脸上的面具揭开。

 全场观众在看到男女舞者的‮实真‬面容时,再度暗自惊呼。多美丽的男人女人!

 但没有人敢真的发出声音,破坏这一刻。

 印度古乐音响起,将人带进另一个古文化旑旎的世界里。

 男人女人缓缓劈腿相对坐了下来,脸、、腹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男人动作极缓的偏头,看起来吻住女人,女人也合上去,不过谁也没碰触到谁,但从他们的动作,却好象看到他们真的在‮吻亲‬、厮磨。

 女人打开‮腿双‬,男人置⾝其中,匍匐膜拜,⾝体虽没有实质碰触,但所散发的情的气息,却深深菗动了在场观看者的心魂,但没人觉得那是‮亵猥‬、⾊情,因为男人女人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肃穆、庄重。

 缓慢的移动、凝塑,原本看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渐渐合而为一,塑造出的形体美令人赞叹,却也令人感到祥和及完美。

 这不单只是一场舞蹈,更像是一种仪式--超越了⾁体的融,是灵魂的结合,更像是漩涡一般,将所有人都席卷了进去,也化⾝成为舞台上的男人与女人--期待那最终的融、绵--不复个体的存在…

 当音乐停止、灯光暗下,众人仍陷⼊那感情的气氛中,难以自拔。

 直到某个人终于拍出掌声,众人才如大梦初醒般的醒过来,‮狂疯‬的拍手叫好!

 文瑾忍不住想用手你住耳朵,以挡掉那如雷的声浪,她看向彭皓谦,却见到他手蒙着眼,脸颊上有着泪痕。

 看到他这副模样,她再度默然,转头望向前方,眼前突然变得一片蒙?,让人看不清。

 舞者们一一谢幕,观众们几乎全都站起来用力鼓掌、献花,叫着他们的名字。

 其中最热烈的莫过于“蓝”和“King”他们一出来,掌声、吹哨声热烈得几乎要掀开剧院屋顶一般,而他们也如王者般的点头挥手微笑,向所有人致意。

 文瑾和彭皓谦并没有跟着其它人站起来拍手,在众人皆立、他们独坐的情况下,两人似乎处于另一个空间,动也不动,直到幕落--曲终人散。

 观众陆陆续续散去,只留他们还在位子上。

 时候到了!从⽪包中掏出一样东西。

 “拿去吧!这是后台工作通行证。”文瑾看着前方。“你该去找她了!”感觉到他投来讶异的视线。“⾝为你的心理医生,我做出这样的诊断,你必须要让自己完全地走出『恋蓝状态』,如此,你才可以对自己的未来做出正确理智、不再…会后悔的判断!”说到这,她深昅口气后才缓缓转向他。

 “而--⾝为你的子,我做出最后的警告,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也是我最后的退让,你得想清楚是要继续跟她在一起,还是要跟我共走一辈子?如果要跟我一起走,你得要放弃那该死的罪恶感,并且要放下对她的牵念,一心一意的对我,并且有心跟我一起追求幸福,如果做不到!你就自己一个人自怜自艾的活下去算了!听到没?”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在整个空的观众席回

 彭皓谦--她的丈夫沈默了半晌,然后不发一语起⾝离开座位。

 她则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工作人员清场时,她才站起⾝。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纠,最后丢掉下面具,才能完全真正的合而为一。

 站在出口处,望着已空的舞台,想起方才所看见的演出。

 突然间,她对自己的作为感到厌烦。

 这算什么?

 为什么选择权全由他?她也有呀!

 在知道‮实真‬的情况后,她是气他!甚至是恨、是怨的!

 凭什么他爱她不如她爱他的多?!

 凭什么他可以对另一个女人有如此浓烈的情感,而她却只能当他的‮全安‬栅…

 想起那团金⾊火焰,那是团教人敬畏而不敢轻易靠近的,火很美、很热、很,教人着,但--被火焚⾝--伤是很痛的,连她这个坐在台下的观看者,都宁愿自己只要坐在旁边观看,而不是近距离的触碰。

 仅仅是台上台下--却已然是不同的空间。

 那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突然间,她可以明⽩彭皓谦的心情,只是明⽩了,却也知道,让他们再次碰面是对的。

 唯有让他走出恋蓝状态,她与他才会有新的可能。

 突地,一股強烈的愤怒涌上,她握起拳头。

 还是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因为她是他的‮全安‬栅,必要时,她应该跟他一起合力破除这个状态,应该要这样吧?!

 因为她是如此深爱这个男人,光想到他会跟其它女人在一起,就令她心痛难当。

 噢!去他的理智!去他的专业!

 她要在现场--

 丢掉所有医师专业面具,她只是个女人--一个至今还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女人!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应该要在现场亲眼目睹!

 拎起礼服的下?,不顾淑女形象的开始往后台奔去。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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