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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以前,为了布庄、为了聂府公务,他曾数次到过云南、游过昆明湖、赏过茶花,甚至还曾至大理攀过⽩塔,每一次都尽兴而归。

 只有这一次,他行⾊匆匆,顾不得周遭美丽的景⾊,一颗心尽悬在自行⾝上。

 他的推测一点没错,只用了四天,他们便已从河上航道找着了韩齐彦的行踪。

 自行失踪那几⽇,正是他由京城乘船南下的时间!

 取得了一点线索,他立刻带了朝月,急速地赶往云南大理来。

 只是…焦急的期待又一次落了空。

 韩齐彦早在两年前便已不是韩氏药堂的当权少主,现在一手掌管韩氏药堂的,另有其人。

 “韩雁?”他皱眉。

 “是!早在两年之前,韩氏药堂便已由韩雁主持。韩雁甚少在大众前露面,是以外界知道她的人甚少。”派驻大理的聂府布庄掌柜说道。

 另一个原因是,韩雁乃韩齐彦同⽗异⺟的庶出妹子…又一名女子⼊主了原本男子的世界。

 “去递拜帖,我要见她一面。”聂箸文淡淡吩咐月。

 韩齐彦虽已被查出⾝在大理,但尚未在韩府之內现过⾝。因此,他们循迹追到大理,便再也寻不到他的踪影。

 “二少,你不觉韩雁这名字很耳吗?”一旁的朝皱眉沉思,他好似在很久以前听过这个名字。

 当然!因为他们聂氏兄弟从小一起习武的结拜兄长─—楚天眉的子,闻名便是韩雁。

 但,小嫂子早在八年前已不知所踪,楚天眉八年来一直在致力寻她。

 “这位韩少主可会说话?”他细问。

 “会啊!年纪轻轻,说话风趣又简洁,还很好听呢!”布庄掌柜虽不知二少此话何意,但仍据实回答。

 那便不是了!因为楚大哥的子,生来便是一名哑人。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想来是他太过猜疑了!

 “二少,”月已递完拜帖回来“那个韩雁不肯见咱们,只说若寻韩齐彦,去大理城西韩氏山庄便成。”

 顾不得再细想韩雁是何人,一得知韩齐彦消息,他立刻夺门而出。

 朝聂府布庄的掌柜点一点头,朝月也紧随聂箸文⾝后而去。

 不管消息是否属实,他们都要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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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蒙蒙,夜寂静。

 聂箸文⾜不点地,轻飘飘地在树林间穿掠,屏住呼昅,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恐惊挠了在山庄中的人。

 只是,他竖直细听,寻不着一点点声息;眯眸仔细探查,除了⾝前⾝后的郁林野藤、林间杂石,再无其它。

 自行被关在哪里?

 如流星一般,他在这茂密的林间,快速而仔细地飞掠过一圈又一圈。一颗心,揪至极点。

 “二少…”

 轻轻的气音悄悄传⼊他耳中。

 “问出了什么没有?”他急问。

 “和那几个家丁一样,只知道蔵在这林中。”月摇‮头摇‬,随手将擒来的家丁点了昏⽳,扔到树后。

 ⼊夜后,他们三人便偷潜⼊这韩氏山庄,因庄中楼阁众多,不易一一细寻,又恐被人发觉,便采取最直接的方式,从仆人房中劫出奴仆,拎出山庄再供。

 只是,虽探知山庄內确实因有生人,但被关在何处,大家只说在这树林之中,具体位置就无人知晓了。

 “我和朝想过了,实在不行的话,就直奔韩府,拎几名姓韩的出来!”就不信不出具体位置!

 “不要过早打草惊蛇。”聂箸文摇‮头摇‬“若咱们太过招摇,恐会对自行不利。”

 在终于得知山庄被囚噤的人确是伍自行后,他悬在半空的心总算稍降了几分,也开始更加冷静。

 只要自行平安就好,其它,不能之过急。

 “这林中怎这般死寂?”朝也从另一侧奔过来“二少,我将山庄內外又查了一遍,除了这座林后有一座小寺之外,并没什么隐蔽之处。”

 “哦?难怪总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木鱼声呢!”月摸摸头,恍然大”

 “木鱼?”聂箸文心中一动,忙侧耳细听。

 嗒…嗒嗒…嗒…

 “夜已深,和尚都睡了,谁这么无聊——”

 三人互相一望,不再言语,凝起所有心神,专心寻找声响传出之处。

 那似有节奏的声响,传自地底。

 其实他们一进树林便听到了,只是大意地给忽略了过去!

 小心地寻着木鱼的声音慢慢移动,靠近了一块丈⾼巨石。

 三人又互望着点一点头,知自己已寻到了声响传出的所在。

 只是,这大若小阁的万斤巨石,该如何移开?

 三人细寻了一刻,山石平滑,并无人工刻痕,上下左右俱有青苔覆体,不似有出⼊之门。

 那,该如何移开这巨石?

 正沉思间,却望见一点灯亮正飞快地朝这边移来。

 三人即刻跃上一旁的⾼树,屏息静气,黑眸,一眨不眨地盯向光亮来处。

 是韩齐彦!

 只见他急急奔到山石旁,将手中提篮放下,伸掌轻轻拍了巨石左下方三下。

 只听吱吱两声,山石便缓缓向后滑出三尺,一个两尺大小的地洞便露出口来!

 原来,山石是这样开的!

 但奇怪的是,韩齐彦并不立即步⼊石洞,而是在山石后滑之时,便快速地闪到一旁。

 三人正觉奇怪,又见洞內冒出一阵雾似的烟尘来,三人一惊,才知这洞中暗蔵机关。

 待洞中烟雾散尽,才见韩齐彦又提起一旁的提篮,用⾐袖遮住口鼻,小心地探⾝进洞,巨石又合。

 三人再互望一眼,聂箸文与月便飞⾝下树,也依韩齐彦一般,小心移开巨石,待又冒出一阵烟雾之后,探⾝顺石阶摸进洞去。

 而朝,则依旧站在⾼树之上,警戒地四处哨望。

 石洞內甚是狭小,仅容一人侧⾝而下,一阶一尺⾼的石阶连绵不断,直往下探⼊黑暗里。

 就算是⾝怀武功,有着极強的视力,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石洞里,也只能勉強瞧见前方三尺,洞內景物一丝也瞧不见。

 两人只好循着愈渐清晰的木鱼声,小心地迈步向前。

 也不知走了多少台阶,等他们终于感觉到地面不再下陷,而是平展前伸时,也稍稍适应了这乌墨的黑暗,勉強分辨出⾝处在一个不大的石厅中。

 石厅也不过两丈平方大小,四面俱是石墙,并无通往他处的门径,难道他们走错了路?

 两人正要探查一番,一个声音却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伴随着那依旧的木鱼敲击声,清晰地传⼊他们耳中。

 “你还不死心吗?”冷冷的斥笑,来自韩齐彦!

 两人立刻静伫不动,细听。

 “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还是没寻来云南,你就算再⽇夜不歇地用力敲这木鱼,又能怎样?”

 嗒——嗒嗒——嗒——

 木鱼声继续依着它的节奏,不快不慢。

 “十三弟,不,应是十三妹子!你就开口讲一句话,算我求你,好吗?”

 “十三”两字倏地传⼊两人耳中,两人心中不由一,喜于言表。

 自行,果然在这里!

 “唉…你还是这样子!”韩齐彦叹了一声。

 “我知你心里难过得紧,不想相信那一幕是真的,可你也该知道,那一幕的的确确发生了!而且你以前的事我也都查清了,金氏兄妹原来五年前真的狠心要烧死你!那⽇我不该帮他们,也不该带他们去找你──可我已知错了,不是吗?”

 他长长地叹一口气,似有无限歉意。

 “况且,这一次在城郊,若不是我救了你,只怕十三你…”木鱼声微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有节奏地响起。

 “我终于明⽩,苏州金府除了十三你,真的没有一个好人!那天在城外,我躲在一旁,将金老爷和你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那时才知,看似和善可亲的金老爷,原来是一头深蔵不露的豺狼!以前我怎会没瞧出来呢?你不管出⾝如何,终究也是他的亲生骨⾁呀!就算你不肯随他回金府、不肯援助金府布行,他也不该对你痛下杀手啊!真是猪狗不如!”

 嗒嗒——嗒嗒——

 恍若未闻,木鱼声依旧,却稍快了半拍。

 “十三妹子,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就开口说一句话,成吗?你看,我又帮你熬了参汤,你趁热喝,好不好?!再这样愈渐消瘦下去,你会撑不住的。你难道不想等聂氏兄弟来寻你吗?来,喝一口。”他轻柔地劝解,带着満腔的希冀。

 “十三妹子,你就喝一些,成吗?”

 嗒——嗒嗒——

 “十三妹子!”无奈地再叹一声“我知道不该不顾你意愿,強劫你来云南,可我也有苦衷啊!你怎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呢?

 你也见了那个韩雁了,她一个女人家,有什么能耐坐韩氏药堂少主的位子?她又是庶出,凭什么能庒过嫡嗣的我?她死去的娘不过是我⺟亲的陪嫁丫头而已!”他忿忿地咬咬牙。

 嗒——嗒嗒——

 “十三妹子,只要你肯帮我重登少主之位,我什么都依你!你要回京城,我亲自送你回去,你若咽不下一口气要灭了金府,我也会帮你的!看在咱们相相知多年的份上,你就…”

 嗒——嗒嗒——

 “金十三!”他的语气突然不再轻柔“你为什么不开口?你为什么不肯同我讲一句话?你难道忘了那几年在苏州,咱们结伴出游、秉烛畅谈的开心⽇子了?那时你曾说过,只要为兄我一句话,你金十三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你忘了吗?”

 嗒——嗒嗒——

 “还是你见了那个韩雁,便惺惺相惜了?可她哪里比得上我?是我认识你在先,是我先与你结成好友的!

 枉我一直对她那么好!八年前,若不是我在风雪之中救了她,她能回得了韩府认祖归宗吗?

 若不是我四处奔走给她寻齐药草,她能医好嗓子、开口说话吗?

 若不是我毫无心防地教她药堂事务,她又怎能有机会⼊主韩氏药堂!我是真心拿她当妹妹看待呀,可她呢?她却反过来咬我一口!”

 懊恼地了几口耝气,他有说不出的愤恨。

 “她那样对我!哼,我不会再心软!我要报复!我要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我斗不过她,但你金十三能啊,想当年威震苏杭的金十三是何等人物?要风有风,要雨得两,江南布市全在你一手控之下!那时她韩雁还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哑女哩!”

 嗒——嗒嗒——

 “求你帮帮我!其实你本不用动手动脑,只要对她说一句话,她不会不听的!别忘了,八年前是你在破庙里发现了昏不醒的她!是你冒着狂风大雨将她运回城的!若不是你,她韩雁早已不在人世啦,你的救命之恩,她一辈子也不会忘的!”他急切地⾼喊。

 “再说,这事与你也脫不了⼲系呀!当年若不是你力劝我认回她这个同⽗异⺟的妹子,现在我又怎会被她夺走韩氏药堂少主之位!”

 嗒——嗒嗒——

 “金十三!”他狠劲地一哼。

 “别惹恼了我!你难道不怕一辈子被我因在这不见天⽇的巨石之下?你难道不想念那个聂二少?你也知那个聂二少喜爱美⾊,一见到美貌女子便移不开眼,你不怕他忘了你?”

 嗒——嗒嗒——嗒——

 木鱼声依旧敲着不急不缓的音节,淡然地传⼊石厅来。聂箸文一边细听回旋在厅內的人声,一边同月细寻声音出处。

 “十三,我一直拿你当我韩齐彦人生唯一的知己,即便知晓了你是女儿⾝,我也从来没变过呀!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淡?难道你以前那些话是骗我的?难道你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过?”

 嗒——嗒嗒——嗒——

 “别再敲了!”再也受不了伍自行的淡漠,他出手夺下木鱼,忿忿地往地上一摔。

 啪的一声,木鱼摔了个粉碎!

 聂箸文一下子急红了眼,生怕失去理智的韩齐彦会对自行不利!

 可,他们到底在石墙后的哪一处?

 “金十三!难道我韩齐彦真的这么惹人讨厌?从小爹爹便不喜我,甚至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们这一辈以‘雁’字为首,可我⾝为韩氏嫡传长子,韩雁竟然不是我的名字!只给我一个什么‘韩齐彦’!

 我要它有什么用?我才是应该名为‘韩雁’的人!只有这一个名字才符合我的⾝分!

 我⺟亲为了我,费尽心思地将那个一出生便名为‘韩雁’的小女娃毒哑了,又远远地丢了出去,可爹爹还是不肯为我正名!我算什么!”

 他一脚踹向石墙!

 咚的一声,在石厅的聂箸文与月,终于寻得了声音传出之处。

 “十三,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看在咱们相多年的份上,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看在我也喜你的份上,帮我一把好吗?”哀威之⾊,溢于言表。

 这石墙该如何打开?聂箸文和月在声音传出之处摸了又摸,竟找不到一处隙。

 不能再拖延了!听得出来,里面的韩齐彦已处于‮狂疯‬边缘,再这样下去,恐会对自行不利!

 击破它!

 聂箸文与换一下眼⾊,有默契地后退三步,准备运出內力击破石墙。

 “不可!”

 在两人即将运功之际,⾝后传来冷冷低语。

 两人大惊,立即一回⾝,才发现石厅⼊口处有了淡淡灯光,一张冷淡的女子脸庞映在光下。

 聂箸文一眯眸,一种悉感立刻袭上心头。

 “小…小嫂子!”真是义兄楚天眉的小子?

 女子并不答,只举步来到石墙前,弯在石墙脚轻轻一按。

 只听一阵吱吱轻响,石墙竟整面陷了下去。

 再也顾不得其它,待石墙顶部有了尺宽隙,聂箸文便纵⾝穿过隙,跃进墙的另一侧。

 首先⼊眼的,是面他而坐于桌后的伍自行。

 “自行!”他低哑轻唤,望着子消瘦的面庞,竟再也动不了步子上前。

 “聂箸文!”惊诧于石墙的下陷,韩齐彦原本顿住了动作,但一见到最不想见的人,一下子又醒悟过来,忙又冲上前想拉住伍自行。

 未料,他还没动作,便被随后跃进来的月捉住,拉了出去。

 不大的石屋里,只剩下一坐一站,默默凝视的两个有情人。

 自行憔悴了好多!聂箸文嘴颤了颤,说不出一个字,分离许久的相思不知该怎样倾诉。

 自行双手撑桌,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这才如梦初醒,猛地冲过去用力搂住子。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将悬在半空的心放回腔,自行——‮全安‬地在他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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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回了自行,聂箸文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因着他义兄的情义及韩雁的帮助之恩,他不再追究韩齐彦的过错,只在拜访了韩齐彦的⽗亲之后,便带着子启城回京了。

 他知道,韩齐彦其实早就喜上了自行,只是没有机会向她表⽩而已。

 对于一个因喜而行为偏的‮意失‬人,他无法狠下心去认真报复。毕立见,喜一个人是没有过错的。

 况且,韩齐彦至少也救了他的自行一次,对他来讲,其实是一生的大恩人。

 他对韩齐彦,只有深深的可怜。

 这世间每一个人,再怎样风风光光,背后都自有说不出的悲苦。自行既然不想再追究此事了,他便更无权利。

 只是,在他们离开云南之前,他想再见韩雁一面,告诉她,楚天眉八年来为了寻她,吃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大的心力,再怎样恨他,也该见他一面,两个人当面讲清楚啊!

 但,韩雁自在石洞內帮他开启石墙后,便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他曾问过自行,自行也只淡淡提了一句,八年前她偶尔外出,随手帮了韩雁一把,除此之外,便闭口不再言及其它。

 但他知这次韩雁在暗中帮了自行不少,否则她绝对待不到他来此,早已被‮狂疯‬的韩齐彦伤害了,

 虽不知韩雁去向,他还是派人给江南的义兄楚天眉送去了个讯息,告知韩雁现在的状况。

 在他和大哥的几位好友里,楚天眉是最早成亲的一个。

 他十九岁便娶了十二岁的哑女韩雁,两人甚是恩爱。只是,因楚⺟及其姊姊的从中作梗,八年前两人因故分离,韩雁离家出走,再无音讯。

 两个相爱的人,不应该落得劳燕分飞的结局。

 他寻得了人生的幸福,有了爱人陪伴,也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茫茫人世间,一颗契合的心,并非轻易得来。

 得之,则该惜之…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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