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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弈棋长安知何时
 雍地近在眼前,之前刘彻安排杨得意马何罗等人先行,大张旗鼓地先去雍地,而他们一行人是中途离开的。刘彻派人牵着马车离开官道,绕到山间小道上。

 “我让得意和何罗在前面不远处等我们。”刘彻说道“换上宮人的⾐裳就可以回到行宮了。”

 陈娇抱着睡着了的女儿,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马车行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几人在前方等候,正是心焦如焚的杨得意及马何罗等人。自从得了刘彻的密令,他们就一直胆战心惊的,生怕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会变成替死鬼,现在终于看到刘彻的马车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內,让他们提了一个月的心放了下来。

 杨得意忙了上去,略有些尖的声音里充満了惊喜“陛下,娘娘,你们可回来了!”

 刘彻走下车,对杨得意笑了笑,说道:“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等会儿天⾊暗些,陛下和娘娘还有公主从侧门进,就可以回宮了。”杨得意应道。

 “嗯,那就好!”刘彻淡然道,一面伸手接过陈娇怀中的刘葭,说道“葭儿给我吧,你抱了这么久,也累了。”

 陈娇的确感到有些疲累,她点了点头,将刘葭到了刘彻的怀中。两人间的动作倒是十分的自然,倒叫一边的杨得意有些恐慌了,他忙揷进来说道:“陛下,娘娘,公主还是给得意吧。”

 “不用了。”刘彻‮头摇‬拒绝,说道“我们走吧。从这儿到行宮,还有一段路吧?”

 “是啊,陛下。”杨得意应道“而且这一路也不适合过马车,所以…公主还是给得意吧,不然真的会累着您的。”

 这一次刘彻没有再回答他,只轻轻转头对陈娇说道:“累了吗?还有一段路才能到行宮呢。”

 “没事。”陈娇轻声回答道。

 “那…走吧。”刘彻说道。

 走了没几步,陈娇听到一阵马蹄声,转过头,看到那辆陪伴了他们一月之久的马车正在一个侍卫的驱使下,向来时的方向行去,她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停在原地遥遥地望着那个方向。

 要结束了吗?这一段时间来的安逸和无忧…一旦回到了宮中,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吗?到时候只怕又要去面对卫子夫、面对刘嫖、面对那些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一切吧。

 “阿娇,回家吧。”刘彻一手抱住刘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用空出来的那只右手抓住陈娇的手,说道。

 “回…家?”

 “是啊,回家。”刘彻握紧了陈娇的手,说道。他当然知道她在犹豫些什么,但是他是这个‮家国‬的帝王,是绝对不可能长久在外游的。放不开阿娇,是他最后的一点私心,一点坚持,所以只能让她陪着自己在那深宮之中度⽇。

 陈娇仰头望着刘彻,家?刘彻真的能给她一个无忧无虑、遮风挡雨的家吗?

 异变就发生在陈娇犹豫不决的时刻,也许是因为终于到了雍地,一直⾼度戒备的侍卫们也松懈了下来,竟然轻易地就让那些刺客闯了过来。

 刘彻见此,猛地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多少慌张,他沉着地将葭儿到了陈娇的手中,将两人揽到自己⾝后的保护范围之內。因为刺客来得让人措手不及,所以很快就有几个人靠近到刘彻的⾝边,从那几人遽然放光的双眼中,陈娇可以看出,他们的目的绝对是刘彻。

 摆脫了马何罗的纠,一个蒙面客猛地向刘彻扑来,手中挥舞着长剑,直置刘彻于死地。就在剑锋指向刘彻前的那一刹那,被一把长剑挡住了。刘彻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几招就一剑划破了那刺客的喉咙。

 这是陈娇第一次看到刘彻出手,他的一招一式,腾转挪移,都宛如清风拂过般的飘逸潇洒,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但是那不时从剑尖飞出的⾎丝和落在他淡⾊⾐裳上如同梅花般的红点,都在证明,刘彻的剑法并不只是花架子。

 想来也是,当年他还是太子时,习武就是一项重要的功课。只是,太久没看到他出手,她和许多人一样渐渐以为他只是个手无缚之力的书生。

 厮杀了一阵之后,刺客的数量渐渐减少,毕竟刘彻⾝边的侍卫都是万中挑一的⾼手。剩余的几个刺客退到一处,负隅顽抗。聂胜和马何罗亲自坐镇,将他们围住,生怕这些人突围而去,那他们两人都难当罪责。

 “陛下,那边有聂大人和马大人两位看着,已经没事了。两位大人说,请陛下快点起程,回行宮去吧。”被派来报信的侍卫如此说道。

 “嗯!”刘彻神⾊淡然地点了点头,转过⾝子,对陈娇和刘葭说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本在昏睡中的刘葭早已经在刚才的打斗声中醒来,被鲜⾎横流的现场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的。刘彻低下⾝子,捏了捏刘葭的小脸蛋,说道:“葭儿,吓…”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陈娇倒菗了一口气,刘葭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剑尖,以及那顺着剑尖缓缓滴下的鲜红⾊的⾎。刘彻一贯从容的表情不再,他转过头,看着⾝后那人,正是刚才报信的那个侍卫,他的脸上还带着得手的狂喜。

 “你…”刘彻本提剑还手,却感到一阵心悸,疼痛难当,只能提剑揷地,跪将下来,着耝气,对杨得意吩咐道:“抓住他,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

 陈娇一瞬间觉得自己失去了反应能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从刘彻口垂直滴落的鲜⾎上,一直到感觉到自己怀中一轻,刘葭的哭声传来。

 “爹!⽗皇!你怎么了!”刘葭站在刘彻⾝边,哇哇大叫,刘彻勉強露出笑容,对她说道“葭儿乖,不要哭!⽗皇没…”话未来得及说完,他整个人就向地面倾倒过去。

 陈娇忙上前接住他,让他的头侧躺在她的膝盖间,双手颤抖着扶住他的⾝子,摸到他背后那柄没⼊了大半的匕首,看着从自己指间滑出的粘稠⾎,口中不住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刘彻的额头已经全是冷汗,他強忍着剧痛,对陈娇说道:“别怕,没事。朕不会有事的。”

 “你在流⾎,你在流⾎…”陈娇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模糊。

 “阿娇,不要慌!你听朕说…”刘彻伸手扳过她的脸,着气,对她说道“等一下,不要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离开,朕受伤的消息,绝对不可以外怈,连宮里也不能…”刘彻感到一阵阵的晕眩袭来,他強撑着说道“否则,你和葭儿就危险…了…”

 然后,他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枚玺印,到陈娇手中,附在她耳边说道:“这是信玺,你收好…”话未及说完,他陷⼊了黑暗之中,人事不省。

 “刘彻!”陈娇见他闭上了眼睛,心也不由得沉了下来,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留了下来,说道:“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不要…”

 杨得意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好容易反应了过来,连爬带跑地来到陈娇⾝边,忙安慰道:“娘娘,娘娘,快别哭了。我们得快点将陛下带回去,回行宮去找侍医。”

 这时,聂胜和马何罗已经将所有刺客全部拿下,他们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傻在当场,尤其是聂胜,他看到下手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手下,脸⾊更是难看得很。

 陈娇在杨得意的拉扯下,终于回神了,感觉着怀中那还有着些许温度的⾝体,看到自己眼前的一片混,刘彻昏前的话语又一次飘进了她的脑袋。

 “等一下,不要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离开,朕受伤的消息,绝对不可以外怈,连宮里也不能…否则,你和葭儿就危险…了…”

 陈娇的视线中再次出现了哭泣的刘葭,惊慌的杨得意,还有边上那些手⾜无措的侍卫们。她不由得捏紧刚才刘彻亲手给她的信玺,开口说道:“聂胜,去把马车上的木板卸下来,做成担架,找四个人把陛下抬回行宮。”聂胜虽然不知道担架为何物,但是听到抬这个字也猜到了是什么样的东西,立刻给几个手下使了个眼⾊,匆匆离去。

 “马何罗,你现在回行宮去,把所有不能信任的侍卫调开,要确保陛下回宮的时候,这个受伤的消息不会传出去。”

 “不能信任?”马何罗一愣。

 “对!”陈娇很⼲脆地答道,眼神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稍远处的聂胜几人,说道“今⽇陛下受伤,在场的所有人都负有保护不力之罪,此事若传到长安,朝廷公卿一定不会放过你等,就连陛下醒来之后,怕也会追究你们的罪责吧。”

 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像蔫了的花儿似的。

 “但是,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本宮,瞒住陛下受伤的这件事情,来⽇必有所报。”陈娇继续说道,刚才刘彻说的话,她相信许多人都听到了,但是她还是必须给出这样的一个饵,确定不会有人去长安报信。

 能够留在刘彻⾝边做贴⾝侍卫的人,都不仅仅是武功⾼強,而且还有着一定的头脑,所以虽然陈娇没有说出为什么必须对长安方面的人隐瞒,但是在场的人还是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一国之君被人刺杀,这件事情自然非同小可,如今大汉并无太后,在皇帝无法理政的时候,这个‮家国‬的最⾼实权人物就变成了皇后,以昭殿和椒房殿的关系,一旦追究罪责,陈娇和广⽟公主刘葭一定会被有心人弹劾,只要皇后运筹得当,相信能够在皇帝清醒之前,拔去这颗眼中钉,⾁中刺吧。侍卫们心中也明⽩,无论是皇帝醒来,还是让皇后来处理此事,他们所有人都罪责难逃,倒不如帮这位娘娘渡过这次的难关,来⽇还可以得到报偿。

 “娘娘请吩咐!”

 淮南王府。

 “也不知道他们得手了没有。”刘迁在自己的府邸里来来回回地走着,自从前些⽇子被刘陵发现他策划了这次对刘彻的刺杀之后,他就再没有好⽇子过了。⽗王不満意他办事不利,王姐怨恨他不念姐弟之情,最糟的是,‮出派‬去的那些人自此失了消息,而朝中也没有皇帝受伤的消息传来,真是糟透了。

 “太子,”一个婢女走了进来,对刘迁说道“不害公子来了,是否请他进来?”

 “不见!不见!没看到本太子正烦吗?”刘迁不耐烦地挥手道,忽然又停下来,说道“等下,你说谁来了?”

 “是不害公子,建公子的爹啊。”婢女应道。

 “他?这个窝囊废来找本太子做什么?”刘迁皱眉道,虽然他和刘建处得不错,但是从本质上,他还是很看不起那些庶出的兄长“宣他进来!”

 “不害见过太子!”刘不害的年纪仅比刘迁大三岁,但是由于多年来担惊受怕的生活,使他看来比刘迁苍老很多。

 “嗯。找本太子什么事情啊?”刘迁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

 “听说近来太子的心情不太好,所以不害特地来为太子解闷。”刘不害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按照他懦弱的子,本来是不会主动亲近刘迁,但是近⽇被自己的子不断催促,也寻思着希望能够为儿子寻个好些的出路,才勉強自己来讨好刘迁。

 “解闷?”

 “是啊。”刘不害说道“不害花重金从商旅手中买到一个西域来的美貌胡姬,送给太子,想必太子会喜的。”

 “美貌胡姬?”刘迁挑了挑眉,说道“怎么?在我们淮南地方,居然还有人不把最好的送到府里来,给了你这个废物?”

 刘不害本就是个拙于言论的人,被刘迁这么一说,顿时噎住了,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太子,迁弟,不是,你知道…”

 “闭嘴,谁是你的迁弟!”刘迁站起⾝,一拳打在刘不害的脸上,这一拳出去,他感觉自己多⽇来的郁闷似乎也随之发怈了出去。他看了看拳头,和跌坐在地上的刘不害,嘿嘿一笑,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怪不得我。”说完,扑上去就是一阵狂打。对自小就备受宠溺的刘迁来说,欺负这些庶出的兄弟姐妹本就是家常便饭,现在他心情正不好,自然就拿刘不害出气了。

 …

 “爹,怎么回事?”刘建回到自家院中,看到⺟亲正给⽗亲擦药酒,待看清楚刘不害脸上的青紫,不由得倒昅了一口冷气。

 “没,没…”刘不害连忙摆手说道。

 “没什么没啊,”见刘不害这副懦弱的样子,擦药的女子不由得抹泪道“就算他是王太子,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竟然,竟然将你打成这样…”

 “王太子?”刘建皱眉道“是迁王叔?”

 “就是他。亏你平⽇迁王叔前、迁王叔后的讨好他们姐弟,结果竟然一点情面也不留,把你爹打成这样…”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啜泣。

 刘建见⺟亲这个样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咬牙说道:“欺人太甚!”

 “没事,没事!建儿,你别生气。我们就是玩儿,玩儿。”刘不害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忙说道。

 “哪里有玩成这样的?”刘建一面心疼⽗亲这般受人待,一面又对他这般懦弱的行径感到气愤。

 “…唉,不然还能怎样?他是王太子,我们惹不起,也只能躲了。”刘不害惨然道。

 “他只是王太子,又不是皇太子,更不是皇帝!”刘建说道“欺人太甚了。难道真的以为天下就没有人可以治得住他们了吗?”

 刘建终究还是年轻,他气愤难当,想了想,便闯进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个包袱,走出来说道:“爹,我出去一趟!”

 “去,去哪里?”

 “长安!”

 …

 “伍兄,你也要离开了吗?”

 “不错,苏兄,淮南乃不宜久留之地,为⾝家命着想,我等还是应该速速离开啊。刘迁小儿,实在不是成大事之人。”伍被对前来送行的苏非说道。

 “只是…我们还能去哪里呢?”

 “…被会先去长安同雷兄会合。”伍被沉昑了一下说道“若陛下无事,则直⼊北阙告发淮南王府行大不敬之事。到时也可以此功保我八人命。”

 “那…若陛下已经…”

 “那便是命数如此,怨不得他人。”

 长安,椒房殿。

 年节方过,整个宮殿在经过年末的扫尘之后焕然一新,只是少了刘彻这个主心骨,整个宮廷显得有些暮气沉沉。

 “李美人免礼了,你说的这事,本宮记下了。”卫子夫神⾊淡然地对李茜说道,居体养气,做了这六年的皇后,她也隐约有了些华贵气度。

 “谢皇后娘娘!”李茜顺势站了起来,她的容貌倒和从前一样,美丽动人,只是人显得更加沉静了。

 “那也没什么,终究都是大汉的皇子,如今年纪到了,本来就该就学了。”卫子夫说道“说起来,还是我这个皇后疏忽了。倒要你来提醒我。待陛下回宮,我就去向他请示。”

 “要娘娘多费心了!”李茜再次行礼道。

 卫子夫不再说话,只盯着李茜的眼睛,忽而有些感叹地说:“李美人是元光年间进宮的吧?”

 李茜朱微启,似乎有些惊讶卫子夫会忽然提起这事,便回道:“劳娘娘惦记,茜正是元光元年⼊宮的。”

 “元光元年…十二年,一纪了啊。”卫子夫撩了撩袖子,低着头说道。李茜因为没看清她的表情倒不敢回话了。

 “你下去吧。”卫子夫忽然说道。

 “是,娘娘。”李茜亦不敢多问,忙退下。

 待李茜走后,崔依依立刻走到卫子夫⾝边,为她披上披风,说道:“娘娘,天凉了,披件⾐衫吧。”

 “嗯!”卫子夫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依依,你看李茜此人如何?”

 “李美人?她自诞下三皇子和盖长公主之后,就一直安分守己的,陛下也没见得多宠爱她。娘娘担心她?”崔依依有些不解。

 “可是…”卫子夫缓缓站起⾝,整了整披风,说道“陛下却将二皇子给了她。不是给本宮,也不是给昭殿,而是给她。”

 崔依依没有回话,她知道,这个时候卫子夫并不需要人来说什么,她的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也许,比起本宮和昭殿,陛下更相信她吧。”

 “这怎么可能呢?”崔依依听到这句话,倒菗了一口冷气。

 卫子夫转过头,看着她这个样子,笑道:“待在本宮⾝边这么久,怎么还是一惊一乍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人当然会更信任自己掌控得住的东西。”她随即向外走去,问道:“卫长公主回来了?”

 “回来了。”崔依依应道“正在偏殿和石公主还有诸邑公主说话呢。”

 “哦。那据儿呢?”

 “太子殿下今⽇去了博望苑,今⽇是少傅授课的⽇子。”崔依依说道“殿下一早就动⾝了,只是看您还在睡,便不敢来打扰,让奴婢和您说一声。”

 卫子夫点了点头,说道:“尊师重道,本该如此。本就不该让少傅等着他的。”

 打听清楚了这一切之后,卫子夫问道:“今⽇,大将军有没有⼊宮呢?”

 “奴婢打听过了。”崔依依说道“大将军今⽇会先到郞官公署和尚书令商议国事,然后再来娘娘处请安。”

 “嗯!”卫子夫闭眼想了想,说道“想来没别的事情了。你也先退下吧。本宮想先休息会儿。”

 郞官公署。

 “劳烦大将军来此,真是对不住了。”李希对卫青露出抱歉的笑容,然后让小宦官们快速收拾好案上的奏折,腾出一块清静之地来。

 “哪里,李大人如今代平津侯理事,事务繁多也是当然的。”卫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公孙弘虽然老当益壮,并且受到刘彻的倚重,但毕竟是年过七十的老人了,也难免有些三灾两病的,这时,很多事务便被送到了李希处。这个不合规矩的做法,因为刘彻这个帝王的強势作风,得到朝中诸臣的默认。

 在等候宦官清理的这段时间里,其实两人都在互相观察着对方,这一文一武虽然同朝为官这么些年,但是却从未有什么直接的往,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前殿、宣室殿、桂宮等地方,匆匆来去时互相瞥过一眼。

 卫青从一介马奴一路攀升到大汉军队中的最⾼职位,在朝中受到众人的瞩目,再加上他卫皇后亲弟的⾝份,李希早在彭城之时就开始注意他,但是连他亦未曾预料到,卫青竟然能够爬得这么快。想到之前儿子寄来的游记中写到的那个民谣——“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李希不由得一阵忧心,卫家的权势涨得比他预料中的快得多了。这样下去,阿娇还有机会重登后位吗?

 卫青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他的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人畜无害,但是卫青却从来不敢小视他。李希,訾官出⾝,却能够在短短几年间升至尚书令这个惟有皇帝的心腹才能担当的职位,并且拉拢了桑弘羊、冯遂、司马迁等一大批人,隐隐成为朝中的一股势力。很多人都认为,在公孙弘成为丞相后,河东太守番系能够成为御史大夫,只是托了李希资历不⾜且是訾官出⾝的福,番系只是一个过渡人物,几年之后,李希升到御史大夫这个朝中仅次于丞相的⾼位是可以预见的。只是,到目前为止卫青还没看这个人会对卫家的将来有什么威胁,他应该是像公孙弘、张汤那种惟皇命是从的人。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李希开口说道。

 “是,大人。”

 “卫将军,请坐。”李希摆手道。他说的坐自然是跪坐,虽然有了陈娇带来的桌子和椅子等物,但是对李希这些汉朝人来说,还是更习惯于用几案,行跪坐之礼。

 “李大人请!”卫青笑了笑,说道。

 李希自怀中取出一幅地图,放置在竹几之上,铺展开来,说道:“大将军请看。”

 卫青低头看了一眼,双眼一跳,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说道:“这是…”

 “淮南王的布兵图。”李希笑道“陛下临走之前与希的。”

 卫青点了点头,淮南反之事对他来说倒也算不得秘密,之前雷被来京告发之时,刘彻就曾经将此事告知过他,只是当时朝廷的重心放在匈奴上,没来得及腾出手对付他。而上次的战役之后,匈奴人徙往漠北,边境暂时无忧,朝廷也终于可以好好解决淮南王这个內部的蛀虫了。他料得对淮南动兵也不过是这一二年间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能够在十一月时,突发奇兵,包围淮南王府。”李希说道“这些是雷被代的淮南王暗地里布置的兵力,绕过他们,就可以直破淮南了。这样,也不至于引起人心动。”

 “原来如此。陛下既然早有安排,那我等自然从命。”卫青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只是调兵,必须要有虎符和诏书、羽檄才行。不知道…”

 在汉代,对于勒令军队长官发兵有严格的规定,右虎符和诏书同时到达,长官才可以接令,另外羽檄也一度是可以单独发兵的信物之一。此外还有非正式的发兵信物——节。由于节非常容易被伪造,所以当使者送来节令时,军队长官也可以选择不从。

 “陛下临行前已经留了一道诏书与希,届时我们去符节令处请得右虎符,即可发兵。”李希说道“陛下前往雍地祭天,正好可以⿇痹淮南那边的人。只待他们稍稍松懈,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青知晓了。”卫青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以青看,到时派数千骑兵,再着一大将领兵就可以了。”

 “希也是这个意思。”李希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希⾝为文官对军中将领不,还需要请大将军指派一人担此重任。”

 卫青以手叩着竹几,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李广、李敢、张次公、苏建、韩说、曹襄、霍去病、纪稹、邢天…这些人中,适合独自领兵远袭,并且能够很好地进行政治上的一些考量的…

 “冠世侯,纪稹。”卫青说道,虽然他不愿意看到纪稹以废后之弟的⾝份不断地建功,但是在这个时候,凭公心而言,他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李希听到此,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赞赏,对卫青的大度,无论这份大度是因为他畏惧于刘彻的权威还是来自他的真心。

 “既然如此,明⽇我便宣冠世侯前来,商议出兵之事。”李希说道。

 椒房殿。

 “陛下出巡已经有一个月了。”卫子夫将饲料洒向⽔池,引得众多鱼儿争相跳起夺食。

 “是啊。听说已经到雍好一段时间了。”卫青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应道“只是,一直在行宮中修养。”

 卫子夫嗤笑一声,说道:“仲卿,你觉得以陛下的个,有可能这样老实地待在行宮中不出吗?”

 “娘娘是说?”卫青从那笑容中感觉到了分明的冷意,卫子夫是一个太会掩饰自己的女人,永远温和的她其实也有着暗的一面,只有卫青等少数亲密之人才能从那细微的小动作中感受到。

 “儿嫁给了襄儿,平侯和我们卫氏联姻,据儿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了。昭殿那人包括她的家族都开始辗转反侧,彻夜不眠了。他既要江山,又要美人,所以要开始安慰他的美人了。”卫子夫将最后的一点饲料全部撒出,冷冷地说道“他本就不在雍,当然也不能离开行宮了。杨得意那奴才,光是制造他们还在行宮的假象就费了不少心力呢。”

 “娘娘!”卫青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一跳,自从昭殿那人回宮之后,他每次⼊宮都会发现他的姐姐,曾经的平侯府那个甜美的歌女已经变了,变得雍容,变得华贵,却也变得不再悉了。

 “算了。”卫子夫注意到卫青的表情,转过头去,说道“我还计较那些做什么呢。只要据儿能够顺利继位,我就该心満意⾜了。”

 还记得那一次的‮夜午‬梦回,看到他正半支着⾝子看着自己,神情之中竟然丝毫没有平⽇的柔情,反倒带着一股子杀意,一股让她彻底心寒的杀意。看到她醒来,他竟然也不掩饰,只伸手摸着她的脸,说道:“子夫,你真的会是最合适的吗?”

 “最合适的?”

 “朕最合适的皇后,一个乖巧守礼的皇后,一个知情识趣,永远不会添⿇烦的皇后。”

 从此这句话,成为一个魔咒,噤锢了她的心和她的情,太懂得揣摩人心,所以能够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他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人。看着他和陈皇后反目,看着他亲手废黜自己的最爱,她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她做不了他的最爱,却能成为他的最合适,千百年后,能够和他的⾎统融为一体的人,终究是她。

 可是如今,却连着最后的期望,都显得有些渺茫了…

 “姐姐…你还有我啊,还有我们一家人啊。”卫青不由得走上前,搭住她的肩膀,安慰道。这是卫子夫⼊宮后,他就再也不曾做出的亲昵行为。

 “青儿…”卫子夫感觉眼眶一阵⼲涩,她微微低下头,靠在他肩膀上“儿怨我,而我也不知道強迫她嫁给平侯,到底是对是错…”

 “…无论如何,姐姐做的都是为了我们卫家,儿,她会了解的。”卫青拍了拍她的背,说道。

 卫子夫将头深深埋在卫青的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真的长大了,我记得不久以前才看到你哭着从郑大人家跑回来呢。”

 卫青仰头望了望天际飞翔的大雁,心中亦是一阵怅然,从生⽗家跑回平侯府是哪一年的事情呢?那一年,他才十岁,当他在卫家的小上醒来,照顾自己的就是眼前这个美丽的三姐,是她温柔地为自己敷药,哄他吃饭。正是那种温柔,让他决定从此放弃郑姓,改姓卫,因为只有这个三姐,只有卫家人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至亲,值得他为之付出生命的至亲。

 甘泉宮。

 夜⾊如⽔,月华如⽟。陈娇看了看天⾊,向云宮走去。她的神⾊显得很是憔悴。走到云宮內,就听到孩子哭闹不休的声音。陈娇深昅了一口气,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女儿正坐在地上,嘤嘤哭着。刘葭一看到陈娇,立刻扑到她的怀中,说道:“娘,你终于回来了。”

 陈娇暗叹了口气,抱起她,说道:“乖。”然后对一边的飘儿使了个眼⾊,示意她离开。

 “天黑了,葭儿怕。”刘葭一边菗泣,一边说道。

 “葭儿不怕。不是还有很多人陪着葭儿吗?娘也回来了。”陈娇边说着,边将女儿抱到榻上,陪着她躺下,为她盖上被子。

 “我怕。”刘葭没有别的话语,只是这样说道。

 陈娇看她満脸泪痕的样子,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从这孩子出生到现在,得到的都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又何曾受过这么大的惊吓呢?便好言好语地安慰道:“没事的,娘不是来了吗?”

 距离那场梦一般的刺杀已经三天了,陈娇始终有些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那个強势的刘彻竟然就这么倒下了,而且至今没有醒来过。过去的这六年里,从她和他重逢以来,纵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男人始终像大树一般将她所能到达的地方全部用他的树遮盖住,这固然是一种噤锢却也是一种保护,今天忽然间失去了他所给予的遮风挡雨的树,竟然忽然觉得不能适应,忽然明⽩自己终究还是开始依赖这个男人了。

 “娘…”女儿怯怯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将她的心神从那遥远的彼岸扯了回来,她低下头对她露出笑容,说道:“怎么了?葭儿。”

 “爹,他会没事的吧?”刘葭红着眼眶问道,怯生生的,就像小兔子一般。

 “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义侍医的医术啊。你不是看他救过很多人吗?”陈娇低下头安慰道“可是,葭儿要记住,一定要乖乖地待在云宮不可以出去。不可以让人发现你其实没有生病哦。”

 “嗯。”刘葭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葭儿会很乖,葭儿不要太子当皇帝,葭儿要⽗皇回来…”

 陈娇看女儿的眼角带着泪光,陷⼊了沉思中。伸手为女儿拭去眼泪,陈娇悄悄离开榻,对着一直守在门外的飘儿招了招手,说道:“你进来吧,好好照顾公主。”

 “是,娘娘。”飘儿应道,随即有些担忧地问道“娘娘,您不休息一会儿吗?你从昨天…”

 “我没事。”陈娇摇了‮头摇‬,说道。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啊,⾼度的紧张之下,⾝体一点也不觉得疲劳,累的只有精神。

 快速穿过那些回廊,走向竹宮,那个祭祀太一神的宮殿。雍地和甘泉宮距离非常近,那一⽇,进⼊行宮之后,行宮之中,自然有许多的侍医待命,但是考虑到保密等众多因素,她还是选择了淳于义,并且,假如生病的人是随行的广⽟公主的话,召女侍医⼊宮也是比较正常的。

 至于,移驾甘泉宮,则又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当时的刘彻并不宜移动,但是对于陈娇来说,甘泉宮显然是个比行宮更‮全安‬的地方。当刘彻留在行宮的时候,他不能一直留在宮中,因为还有许多祭祀活动等待着他,之前在他自己的安排下,很多类似的活动已经被避过,若一直这样下去,难免让人起疑。但是来到甘泉宮就不同了。

 甘泉宮,在此时的正确称谓应该是甘泉上林苑。它由众多的宮室组成,事实上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宮殿群,有汉以来一直拥有陪都的地位,汉武帝每年都会来此住上一段时间,类似后来清代帝王每年都去木兰围场围猎。最重要的是,在甘泉宮中,有一个竹宮乃是祭祀太一神的,刘彻以祭祀太一神为名进了甘泉宮之后,即使不再出现在外面,也不会有人起疑。再加上,陈娇被废之前,曾经有长达七八年的时间是在甘泉宮中居住的,虽然离开的时候诸多心腹都已经被斩首,但是,相对于雍地的行宮,她对甘泉宮的控制能力显然要更甚一筹。

 “娘娘,你怎么回来了?”竹宮之中***通明,郭释之守在其中,边上是煎药的淳于义和杨得意。

 陈娇走到刘彻躺着的榻边上,跪坐下来,握住他露在外边的手,看着他紧闭的眼睛,还有下巴上因为没有打理而显得有些的胡子,不由得一阵难受,強行将即将涌出眼泪呑回去,开口说道:“释之,你出去唤聂胜大人过来。”

 “是。”郭释之点了点头离开。

 “义侍医,陛下的情况怎么样?”陈娇一边理着刘彻的发,一面问道。

 “陛下的心脉为金刃所伤,三魂去了七魄,所以现如今一直昏不醒。虽然兵刃已经拔除,又加了不少止痛药。但是…”淳于义犹豫了一下。

 “但是什么?”

 “陛下的情况,臣亦不敢为娘娘保证些什么…一切,要看陛下自己。”淳于义略有些不忍地说道。

 陈娇觉得自己心中的某弦仿佛因为这一句话绷断了,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刺痛向心房袭来。刘彻,刘彻,你竟然也会如此脆弱。你不是那个有为于二十四朝的千古一帝吗?你不是那个杀伐果决的汉武帝吗?我一直以为,即使有一天我先离开了,你依然能够在你的未央宮中号令天下的。难道竟然是我错了不成?

 想起他合眼前的那个眼神,那个带着无限担忧的眼神,陈娇觉得自己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他究竟还是不是那个汉武帝呢?那个汉武帝会带着她出游吗?那个汉武帝会给予她这么多年的独宠吗?那个汉武帝…会这么轻易地将皇帝信玺到她手中吗?那个会为了大汉天下立子杀⺟的汉武帝,怎么会将可以任命三公大臣的皇帝信玺到她手中呢?

 也许,错的是自己也不一定。那个汉武帝,没有遇到余明,那个汉武帝不会躲在猗兰殿的密道中哭泣,那个汉武帝…也没有遇到过自己。仅仅为了那史书之上的几行字而一直将他拒于心房之外,无视他这么些年来试图和好的努力的自己,也许比眼前昏睡的这个人更加残酷吧。

 儿时拉着自己的手的彘儿,地道里红着眼眶的彻儿,茂陵邑那个故作镇定的王通,上林苑中,温柔陪伴自己的刘彻,这些年来一心做葭儿的好⽗亲的刘彻,那一晚安静地听着《大话西游》的刘彻,刺客来时将自己揽在⾝后的刘彻…一幕一幕都在此时浮现在脑海之中,最终穿透层层泪光,落在眼中的还有眼前这个憔悴得不成样子的刘彻…

 原来不知不觉间,陈娇也和他有了这么多、这么多共同的回忆吗?不仅是阿娇和彻儿的回忆啊。

 “刘彻,你不会有事的。这是你自己说的。”陈娇举起他的手,轻轻落下一吻“不要以为我会哭,我会活得好好的,等你醒来。这一次,我保证会比从前更有勇气。”

 “…娘娘,你没事吧。”淳于义见她先是久久不说话,然后又小声喃喃了些什么,有些担忧地说道。

 “义侍医,”淳于义感觉到这个背对着自己的那个女子,仿佛在一瞬间有了改变,虽然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本宮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陛下醒来,你要什么药材,什么条件,可以尽量开口。”

 “…是。”淳于义一时被镇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答应道。

 “娘娘,聂大人来了。”郭释之走到殿內说道。

 陈娇站起⾝,说道:“请聂大人到偏殿去吧。”

 …

 陈娇观察着眼前的聂胜,这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从十多年前起,受到刘彻重用,他负责监察百官以及对匈奴的‮报情‬工作,虽然没有官位在⾝,却是大汉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之一。他的职位其实已经相当于明朝的东厂头子了,只是,刘彻一向是个理智的帝王,从来没有让聂胜的权力逾越应有的范围,所以,聂胜始终都是个忠诚的影子。

 在此同时,聂胜也在观察着陈娇,这个出⾝⾼贵的女子,这个被废之后宠幸依旧的女子,这个让皇帝陛下决定微服出游的女子。在陛下受伤,她的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她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效忠,去投靠呢?

 “聂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你应该很了解,本宮现在的处境吧?”陈娇很直接地说道。

 聂胜一言不发地听着。

 “所以,本宮也不和你绕什么***。只问你一句,你能不能帮我将陛下受伤的事情全部瞒下?而尽你所能可以隐瞒多久?”陈娇一步一步走近聂胜,看到他不发一言,不由得笑了“聂大人,马何罗可以不跟本宮走,杨得意可以不跟本宮走,但是你却已经没有了挑挑拣拣的资格了。还是及早和我合作的好。”

 “娘娘不必吓唬我。若我现在直接离开甘泉宮,去长安报信,也是能得到卫皇后的赏识的。”聂胜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可是,你却再也不会是那个监察百官的天子影子了,更遑论陛下是伤在你所带的人手中,就算卫氏许诺了些什么,在实现那之前,也得先将你扁上一扁吧?聂大人,不要忘记,你的一切都来自于陛下。而人是很现实的,一旦你失去可以换的东西,要将你一踩到底,是很容易,而且很名正言顺的。”

 “最重要的是,你不要忘记,你曾经和我的娘亲,馆陶大长公主做过一笔易。”

 聂胜猛地抬起头,望着陈娇,却见她安之若素抬头望着自己,眼神清澈,说道:“当初,我的娘亲是怎么抓到卫青的?当初,我的娘亲为什么可以数度对卫子夫下手?这,都要多谢你啊,聂大人。”

 聂胜顿时觉得背部一阵汗涔涔,这些十多年前的旧事,他并非不记得。当年,他还只是刘彻⾝边的一个小郞官,在馆陶大长公主的威下,开始了那次易。一则是因为当时馆陶公主权势滔天,一则是因为他也看得出,刘彻对阿娇的感情远胜于对卫子夫。因为曾经得罪过卫家,即使事情做得再隐秘也怕有被人揭发的那一天,所以在陈娇被废时,他是最希望刘彻回心转意的那一拨人之一。

 陈娇看到他这个反应,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聂大人已经全想起来了。”

 聂胜凝视了陈娇一阵,发觉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他印象中那个样子,不再是那个在⺟亲和丈夫的保护下不知世事的女孩了。那个略带些天真的阿娇皇后,今⽇竟然能够这么坦地和自己谈易。或许,她的确可以和长安那头的人对抗…而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缓缓地低下⾝子,沉声说道:“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胜莫敢不从。”

 陈娇俯视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她知道只要聂胜肯合作,那么她就度过了最初的难关了。

 “聂大人,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长安,堂邑侯府。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太⾼挂在天上,为大地送来徐徐暖意。侯府之中,最为华丽的那个院子里传来阵阵歌舞声。

 “公主还喜这歌舞吗?”董偃为刘嫖捶着肩,柔声问道,这场歌舞是他费心安排的。

 刘嫖点了点头,说道:“偃儿做事一贯仔细。”她的眼睛又瞥到了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的男子,问道:“稹儿,这歌舞如何啊?”

 纪稹点了点头,说道:“很好看。董君辛苦了。”

 “多谢小侯爷夸赞。”董偃冲着纪稹笑了笑,态度很是谦恭。他知道眼前这人虽然未冠陈姓,但是比起府中那三个真正的陈氏继承人却重要得太多了。

 “呵呵,稹儿既然喜,义⺟就拨两个人到你房里,如何?你也十九岁了,该有个人伺候了。”刘嫖说道,眼睛死死地盯着纪稹的表情变化。

 “劳义⺟烦心了。”纪稹扫了一眼场中的歌女,点头应允。他知道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以及在军中地位的上升,本对他不是很待见的馆陶大长公主正努力地希望能够拉拢他,对这种示好他不能随便拒绝,否则只怕刘嫖心中会有芥蒂。

 “那倒没什么。”刘嫖见他答应了,便对董偃点了点头说道“偃儿,你挑选两个可心的人送到稹儿院子里。”

 “是,公主。”董偃温顺地点了点头,笑道“小侯爷如今是功成名就了,现在先留一房姬妾在房里也好,这阵子想和我们侯府攀亲的人,可是不少呢。”

 纪稹端起酒杯浅尝一口,也不回话。他知道眼前这个董偃在府中的地位或者更在堂邑侯之上,做事也是八面玲珑,从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个很有才华的男人。但是他知道董偃永远也不可能爬得更⾼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选错了方法,即使在馆陶大长公主的这棵树上爬得再⾼再快,也始终不可能胜过朝堂之上自由飞翔的鸟儿。

 这时,陈府的管事从外间匆匆而⼊,在刘嫖耳边耳语了几句,刘嫖听完之后,坐直了⾝子,给董偃使了个眼⾊,董偃立刻会意,拍了三下手,一众歌女立刻鱼贯而出。刘嫖站起⾝,撩起⾐裙,对纪稹说道:“稹儿,你随义⺟到內室来。”

 “是。”纪稹起⾝应道,他没有错过董偃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对于董偃来说,这种总是被排斥于核心之外的感觉想必十分的不舒服吧。

 內室之中站着的是一个⾝材修长的女子,她转过⾝,望着纪稹以及刘嫖,神⾊中有着掩盖不住的焦急。

 “江都翁主?”刘嫖望着那女子迟疑道。

 刘徽臣点了点头,屈⾝说道:“徽臣见过大长公主。”

 “起来吧。你来这是?”刘嫖如今对于刘徽臣的事情自然也有所了解了,在这个时候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的府中自然十分奇怪。当年在茂陵邑分手之后,刘徽臣就一直在太史令府中居住,这些年来,从未走动过。

 “大长公主,冠世侯,大事不好了。”刘徽臣一站起⾝就立刻说道。

 刘嫖和纪稹都是一怔,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而来,虽然自从平侯一系和卫氏联姻之后,他们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妙,但是在刘彻一力维护下,地位却还是稳如泰山,对他们来说,既有纪稹这个‮生新‬的将星,又有李希这个深受君宠的暗棋,虽然比不过卫氏如今的权倾天下,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刘徽臣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与纪稹观看,纪稹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却是陈娇的,以简体字写成,纪稹在陈娇的熏陶下,早已经认得这些字了,阅读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这个內容,却令他大吃一惊,他的脸⾊迅速变得苍⽩。

 “稹儿,怎么了?”刘嫖不解地看着纪稹。

 “陛下,被刺杀,现在生死未卜…”纪稹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

 …

 “陛下,被刺杀,现在生死未卜…”陈伏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不错。这是今⽇稹儿亲口告诉我的。”李希神⾊沉地说道。

 “怎么会?”张萃掩口说道。

 “因为不能让太多人知情,所以如今只有义儿一人在宮中为陛下诊治,目前他还处于昏状态。义儿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让陛下醒来。”李希说道,说完狠狠敲了下房中的柱子,咬牙道“淮南王,蝼蚁之众,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一直不说话的陈潜终于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希儿,我们只怕要早做打算啊。假如陛下在此时去了,那么过去六年来我们做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了,甚至将来可能成为我们引火烧⾝的引子。”

 纪稹点了点头,说道:“很好看。董君辛苦了。”

 “多谢小侯爷夸赞。”董偃冲着纪稹笑了笑,态度很是谦恭。他知道眼前这人虽然未冠陈姓,但是比起府中那三个真正的陈氏继承人却重要得太多了。

 “呵呵,稹儿既然喜,义⺟就拨两个人到你房里,如何?你也十九岁了,该有个人伺候了。”刘嫖说道,眼睛死死地盯着纪稹的表情变化。

 “劳义⺟烦心了。”纪稹扫了一眼场中的歌女,点头应允。他知道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以及在军中地位的上升,本对他不是很待见的馆陶大长公主正努力地希望能够拉拢他,对这种示好他不能随便拒绝,否则只怕刘嫖心中会有芥蒂。

 “那倒没什么。”刘嫖见他答应了,便对董偃点了点头说道“偃儿,你挑选两个可心的人送到稹儿院子里。”

 “是,公主。”董偃温顺地点了点头,笑道“小侯爷如今是功成名就了,现在先留一房姬妾在房里也好,这阵子想和我们侯府攀亲的人,可是不少呢。”

 纪稹端起酒杯浅尝一口,也不回话。他知道眼前这个董偃在府中的地位或者更在堂邑侯之上,做事也是八面玲珑,从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个很有才华的男人。但是他知道董偃永远也不可能爬得更⾼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选错了方法,即使在馆陶大长公主的这棵树上爬得再⾼再快,也始终不可能胜过朝堂之上自由飞翔的鸟儿。

 这时,陈府的管事从外间匆匆而⼊,在刘嫖耳边耳语了几句,刘嫖听完之后,坐直了⾝子,给董偃使了个眼⾊,董偃立刻会意,拍了三下手,一众歌女立刻鱼贯而出。刘嫖站起⾝,撩起⾐裙,对纪稹说道:“稹儿,你随义⺟到內室来。”

 “是。”纪稹起⾝应道,他没有错过董偃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对于董偃来说,这种总是被排斥于核心之外的感觉想必十分的不舒服吧。

 內室之中站着的是一个⾝材修长的女子,她转过⾝,望着纪稹以及刘嫖,神⾊中有着掩盖不住的焦急。

 “江都翁主?”刘嫖望着那女子迟疑道。

 刘徽臣点了点头,屈⾝说道:“徽臣见过大长公主。”

 “起来吧。你来这是?”刘嫖如今对于刘徽臣的事情自然也有所了解了,在这个时候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的府中自然十分奇怪。当年在茂陵邑分手之后,刘徽臣就一直在太史令府中居住,这些年来,从未走动过。

 “大长公主,冠世侯,大事不好了。”刘徽臣一站起⾝就立刻说道。

 刘嫖和纪稹都是一怔,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而来,虽然自从平侯一系和卫氏联姻之后,他们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妙,但是在刘彻一力维护下,地位却还是稳如泰山,对他们来说,既有纪稹这个‮生新‬的将星,又有李希这个深受君宠的暗棋,虽然比不过卫氏如今的权倾天下,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刘徽臣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与纪稹观看,纪稹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却是陈娇的,以简体字写成,纪稹在陈娇的熏陶下,早已经认得这些字了,阅读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这个內容,却令他大吃一惊,他的脸⾊迅速变得苍⽩。

 “稹儿,怎么了?”刘嫖不解地看着纪稹。

 “陛下,被刺杀,现在生死未卜…”纪稹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

 …

 “陛下,被刺杀,现在生死未卜…”陈伏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不错。这是今⽇稹儿亲口告诉我的。”李希神⾊沉地说道。

 “怎么会?”张萃掩口说道。

 “因为不能让太多人知情,所以如今只有义儿一人在宮中为陛下诊治,目前他还处于昏状态。义儿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让陛下醒来。”李希说道,说完狠狠敲了下房中的柱子,咬牙道“淮南王,蝼蚁之众,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一直不说话的陈潜终于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希儿,我们只怕要早做打算啊。假如陛下在此时去了,那么过去六年来我们做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了,甚至将来可能成为我们引火烧⾝的引子。”

 纪稹点了点头,说道:“很好看。董君辛苦了。”

 “多谢小侯爷夸赞。”董偃冲着纪稹笑了笑,态度很是谦恭。他知道眼前这人虽然未冠陈姓,但是比起府中那三个真正的陈氏继承人却重要得太多了。

 “呵呵,稹儿既然喜,义⺟就拨两个人到你房里,如何?你也十九岁了,该有个人伺候了。”刘嫖说道,眼睛死死地盯着纪稹的表情变化。

 “劳义⺟烦心了。”纪稹扫了一眼场中的歌女,点头应允。他知道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以及在军中地位的上升,本对他不是很待见的馆陶大长公主正努力地希望能够拉拢他,对这种示好他不能随便拒绝,否则只怕刘嫖心中会有芥蒂。

 “那倒没什么。”刘嫖见他答应了,便对董偃点了点头说道“偃儿,你挑选两个可心的人送到稹儿院子里。”

 “是,公主。”董偃温顺地点了点头,笑道“小侯爷如今是功成名就了,现在先留一房姬妾在房里也好,这阵子想和我们侯府攀亲的人,可是不少呢。”

 纪稹端起酒杯浅尝一口,也不回话。他知道眼前这个董偃在府中的地位或者更在堂邑侯之上,做事也是八面玲珑,从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个很有才华的男人。但是他知道董偃永远也不可能爬得更⾼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选错了方法,即使在馆陶大长公主的这棵树上爬得再⾼再快,也始终不可能胜过朝堂之上自由飞翔的鸟儿。

 这时,陈府的管事从外间匆匆而⼊,在刘嫖耳边耳语了几句,刘嫖听完之后,坐直了⾝子,给董偃使了个眼⾊,董偃立刻会意,拍了三下手,一众歌女立刻鱼贯而出。刘嫖站起⾝,撩起⾐裙,对纪稹说道:“稹儿,你随义⺟到內室来。”

 “是。”纪稹起⾝应道,他没有错过董偃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对于董偃来说,这种总是被排斥于核心之外的感觉想必十分的不舒服吧。

 內室之中站着的是一个⾝材修长的女子,她转过⾝,望着纪稹以及刘嫖,神⾊中有着掩盖不住的焦急。

 “江都翁主?”刘嫖望着那女子迟疑道。

 刘徽臣点了点头,屈⾝说道:“徽臣见过大长公主。”

 “起来吧。你来这是?”刘嫖如今对于刘徽臣的事情自然也有所了解了,在这个时候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的府中自然十分奇怪。当年在茂陵邑分手之后,刘徽臣就一直在太史令府中居住,这些年来,从未走动过。

 “大长公主,冠世侯,大事不好了。”刘徽臣一站起⾝就立刻说道。

 刘嫖和纪稹都是一怔,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而来,虽然自从平侯一系和卫氏联姻之后,他们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妙,但是在刘彻一力维护下,地位却还是稳如泰山,对他们来说,既有纪稹这个‮生新‬的将星,又有李希这个深受君宠的暗棋,虽然比不过卫氏如今的权倾天下,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刘徽臣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与纪稹观看,纪稹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却是陈娇的,以简体字写成,纪稹在陈娇的熏陶下,早已经认得这些字了,阅读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这个內容,却令他大吃一惊,他的脸⾊迅速变得苍⽩。

 “稹儿,怎么了?”刘嫖不解地看着纪稹。

 “陛下,被刺杀,现在生死未卜…”纪稹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

 …

 “陛下,被刺杀,现在生死未卜…”陈伏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不错。这是今⽇稹儿亲口告诉我的。”李希神⾊沉地说道。

 “怎么会?”张萃掩口说道。

 “因为不能让太多人知情,所以如今只有义儿一人在宮中为陛下诊治,目前他还处于昏状态。义儿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让陛下醒来。”李希说道,说完狠狠敲了下房中的柱子,咬牙道“淮南王,蝼蚁之众,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一直不说话的陈潜终于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希儿,我们只怕要早做打算啊。假如陛下在此时去了,那么过去六年来我们做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了,甚至将来可能成为我们引火烧⾝的引子。”

 “不…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李希狠狠地摇了‮头摇‬,说道“绝对不能是现在。若陛下在甘泉宮驾崩,我们可以早做准备脫⾝,可娇娇和葭儿怎么办?卫氏一定会让他们为陛下陪葬的。”

 听到他这么说,陈伏和陈潜对望了一眼,知道自己是无力阻止了,李希在出仕这条路上早已经越走越远,不再有退缩的可能了。

 “要瞒住这件事情,在陛下醒来之前,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到卫家人耳中。”李希下定了决心。是的,现在公孙弘多病,代理京中庶务的人是他,只要有心,一定能瞒住。

 “萃萃,”李希随即又吩咐道“二姨现在大概在哪里?”

 “上次传来的消息说,是在汉中郡一带,正向北行呢。”张萃应道。

 “马上派人去找她,送她去甘泉宮。义儿救不了陛下,二姨一定可以。”李希咬牙道。对他来说,他一生的抱负才刚刚开始,如果这个时候皇帝驾崩,整个大汉就会变成太后临朝的局面,这些年来‮央中‬朝廷营造出的強势一定会立刻土崩瓦解,到时候诸侯王们又会再度恢复往⽇的骄横,而匈奴…

 “陛下,你还不能出事啊。无论是为了大汉还是娇娇!”布置好一切之后,李希仰头叹道。

 茂陵邑,冠军侯府。

 庭院之中,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正上下飘飞,时而传来一阵一阵兵器碰撞声。

 “铿锵!”一声巨响之后,那个⽩⾊的小⾝影被弹得老远,跌落在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击倒他的另一个浅⻩⾊影子走上前,伸出手扶起那人,说道:“起来吧。”说话的正是近来朝中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冠军侯霍去病。

 “谢谢哥哥指点。”地上的⽩⾐男孩脸上带着笑容,跳将起来,正是霍去病的异⺟弟弟,霍光,他今年已经九岁了,霍去病从去年开始,就指导这个弟弟练武。

 霍去病摸了摸他的头,也不说什么夸奖的话,只是微笑了一下,霍光便知道哥哥对自己今天的成绩十分満意。

 两兄弟才站起⾝,就看到不远处一抹悉的⾝影走来,霍光小小的脸上露出了然的一笑,抬头对霍去病说道:“哥,我去房里看书了。”

 霍去病亦注意到了来人,便对弟弟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

 来人正是在冠军侯府畅通无阻的纪稹,刚刚度过自己十九岁生⽇的他也是朝廷里最意气风发的几个人之一,他穿着正式的朝服向霍去病走来。霍去病见他这个样子,皱了皱眉,问道:“你今天⼊宮了?”

 “嗯。”纪稹点了点头,说道“一点小事。”

 “小事?”霍去病拿出一块布,擦了擦剑锋,说道“陛下和陈娘娘都出宮了,宣你去的人,总不会是我姨娘吧?”

 “自然不是。”纪稹笑着‮子套‬自己的剑,对着霍去病说道“宣我的人,是尚书令和大将军。”

 “李希大人?”霍去病皱眉说道,手边的动作却也没停下,很快就和纪稹上了手。

 “是啊。他现在代公孙大人处理庶务,不是吗?”纪稹一剑扫向霍去病的左臂,去势凌厉,被霍去病轻轻挡开。

 “什么时候,军务也可以算⼊庶务了?”霍去病也不示弱,提剑向纪稹的颈部刺去,却被他一个甩首躲开,仅仅削下了几缕发丝。

 纪稹听到这句话,停下了动作,转脸正视着霍去病,脸颊边已经被剑风扫出了一道细微的⾎痕,他指着自己的脸,笑着说道:“你又进步了。”

 “那是因为,你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用心不纯,剑术自然就进步不了。”霍去病却丝毫没有战胜的喜悦,双眼微微有些黯淡。

 “铿”的一声收回剑,纪稹走到霍去病⾝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去病,我要离京一段时间,你可要自己保重。”

 霍去病看了看他的手,然后笑了,说道:“怎么还这么郑重地来道别?”

 纪稹脸上的轻松一扫而空,神⾊略带沉重,说道:“没什么,只是…”

 只是陛下若驾崩,陈卫对立之后,你我还有可能在这么‮谐和‬的气氛下切磋吗?去病,究竟你会选择你的家族,还是…或许下一次,就不再是切磋,而是真正的生死之争了吧?

 “怎么不说话了?”霍去病感觉今天的纪稹有些怪怪的,仿佛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似的。

 “没什么,也许是第一次单独带兵,我有些不习惯吧。”纪稹笑道。

 “这是惟一的机会,从大将军手中分走一部分兵权。淮南是最大的诸侯国,对付他们多动用一些兵力也属正常。卫青⾝为大将军不能出手,所以只能派你去。若在平⽇,自然是速战速决,但是这一次,我要你,在局势明朗之前,不准带兵回京。知道吗?稹儿。”

 脑中再一次浮现李希私下的吩咐,他明⽩李希的考量并没有错,如果陛下驾崩,那么掌握住一部分的兵力,的确更能保障陈娇和广⽟的命。但是这种为了私心而滥用权力,妄用噤中精锐‮裂分‬
‮家国‬的行为,若让眼前这个一心保家卫国开疆拓边的人知道,怕是不会原谅自己吧?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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