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陷入绝境
慕沙走到我⾝前,却又一转⾝,面对着众将士,大声道:“这一仗,宠帅与大家同在!”
她的婀娜背影遮住了我的脸庞,忽然间显得是如此的⾼大,
影里我只听到周围将士们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宠帅,宠帅!”
宠帅,什么时候将士们开始用这个词来称呼我,在那一声声的呼喊声中,我却分明听出了信任、期望和无限的忠诚。
慕沙回过⾝,握紧我的手,轻声道:“宠帅,下命令吧,莫要负了将士的期盼!”
慕沙声音虽轻,却如醍壶灌顶,是啊,⾝为一军统帅,背负数千将士安危,值此大敌当前之际,我还在犹豫不定什么。
既然已没有退路,那就只好再奋起一博了,从曲阿到豫章,再到荆南,哪一次都是这么着过来的,现在只不过是又一次的生死选择而已!
是好男儿,须当有直面危局的勇气,我心愈定。
伸手,轻轻抚平死去斥候兵圆睁的不肯合上的双目,然后我站起⾝,大声道:“兄弟,你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
给我们吧!”
这一刻,我的话语是如此坚定,没有一丝的犹豫,将士们望着我,脸上的神⾊也渐渐定安下来,眼睛里透出一丝盲目,一丝愚昧,是那种完全⾚裸裸的对统帅能力的盲从。
強敌来袭,更能
起我无穷的斗志,我走近马前,擒矟在手,自攸县杀戳一场后,已许久没有过把瘾了,今天就要这手中的长矟再一次饮尽敌人的鲜⾎吧!
荣耀与我同在!
梦想在我手中!
等待我去开创。
我一脸的无畏,大声道:“全军集合,听我将令!”
勒马平川,朝
初起,
光折
下刀
在闪着寒芒,映着每一张望渴战斗的脸庞,这是生命与热⾎在不尽的流趟。
“慕沙、李通听令,你们同⻩老将军一起,立率本部将士向西,沿武陵道往武陵方向撤退,这一段路山⾼坡陡,敌骑兵追击不易,待与甘宁合兵后,率部退往攸县!”我道。
“那你怎不与我们同行?”慕沙急急追问道。
“周鲂,你立刻集合亲卫,退到张虎营中布防,我们就在那里恭候文聘的骑兵!”不理会慕沙的追问,我转向周鲂大声道。
如果不在这里拖住文聘的骑兵,慕沙他们很快会被敌兵追上,在平坦的原野上,步卒对抗骑兵的结果只有一种情形,全军覆没。
面对危险,既然全⾝而退已无可能,那我只能寄望以最小的代价来博取最大的利益,张虎的营寨建于洞庭湖畔的一处低丘上,背靠湖面,虽然是背⽔一战的绝地,但至少可避免腹背受敌的窘境。
慕沙泪⽔婆娑,扑进我怀里,喊道:“不,我不走,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战斗!”
这一刻的慕沙,再不是英姿飒慡的女将军,而是一个娇柔多情的女子。
“是啊,宠帅,我们还有六千健儿,敌人充其量不过五千人,这一仗我们会赢的,让我们在你的指挥下战斗吧!”李通大声道。
我轻抚慕沙的如缕青丝,道:“慕沙,从我结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识得大体的奇女子,快听话,领着你的族人走吧!”
慕沙双手紧紧
住了我的
,哭咽道:“我不!”
我一把推开慕沙,翻⾝上马,喝道:“李通,快去通知⻩老将军,记住这是死令,万不可差驰,违者斩!”
说罢,我一催战马,当先冲下山岭,向张虎营寨而去。
风呼呼的在耳边掠过,如同疾风的箭,我的心也如同这飞来无踪的利器一样,带着一种义无反顾决不回头的气势。
其实,李通的建议我不是没想过,可惜时不予我,文聘既然派兵来援,定是看到了荠州口的重要
,这五千骑兵不会是援兵的全部,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在骑兵的后面,会有更多的援兵在赶来。
以我军之疲卒,即便凭持将士的英勇,战胜了敌骑兵,然面对源源不断增援的文聘大军,我又以何来应敌?多情未必不丈夫,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为一军之帅,我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竭已所能,掩护主力全安撤退。
而先前的成与败、功与名、利与禄的种种梦想,将都是以后的事了,⾝处场战之中的我,已来不及多细想了。
夜一撕杀后,张虎营寨一片藉狼,来不及打扫的场战上尸体横陈,遮挡了道路,我一皱眉,张虎正是死得活该,营寨栅栏周围连起码的鹿角、陷坑都不设,营中布防更是凌
不堪,中军帐离营门是如此的远,设在最靠近湖边的地方,难道他随时想逃跑不成?
他这一疏漏没关系,可就苦了我了。
陷坑、鹿角是来不及挖埋了,我只得令周鲂将死尸、粮袋、辎重车辆搬到营寨要道口,以阻挡敌骑兵的突进,幸好张虎营中尚存有大量的弓弩箭枝,这是步卒杀伤骑兵的最锐利的武器。
“刺马,快!”周鲂大声来回喝斥着,这些追随我经历过鼓泽、番
、攸县数次恶战的老兵们很快展现了他们比新卒更⾼的效率,迅速砍断树枝,削成刺马后树在地上,并在树与树之间则布上了落马绳,这一切完成就在瞬间,当文聘的骑兵开始映着眼帘的时候,在他们面前已经行成了宽约数米的死亡陷阱。
“升旗!”我沉声道。
“宠帅,敌势汹猛,是否…。”周鲂小声道。
“快,升我军的主旌旗,不得迟延!”我厉声命令道。
在平坦的地势上,用不甚牢固的刺马来对付文聘的骑兵,不是上好的计策,而一旦敌军将领看到战旗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我也意料的到,面临生与死绝境,我清楚知道自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在江面扑过来的北风吹拂下,绵绣的战旗猎猎起舞,如同一条上下翻飞的蛟龙,我从容的指挥着兵士设障、布防、瞄准,神情镇定不迫。
周围亲卒看我如此闲定,心也渐渐定了下来,纷纷持起武器,准备与敌战斗。
升旗会引来敌人蜂拥而上的狂攻,面对数倍于我的敌兵,我们的庒力是可想而知的,只是现在,慕沙他们还没有走出去太远,万一被敌兵发现我军主力西移的动向,全军覆没的悲剧可能发生,所以,我在权衡再三之下,决定冒一次险将敌人死死拖在这里。
果然,敌骑兵没有迟缓,在稍微整顿了下阵型后,便挥舞着战刀,口中发出刺耳的怪叫,轻骑兵在一条冲击线上发动了进攻,一片鲜
夺目的橙⾊,那是刘表军卒服饰的统一着⾊,橙⻩在视野中不断蔓延,很快就冲到了阵前。
最先设置的刺马
本不能阻挡敌人,文聘轻装的骑兵就如同在表演般,在划过优美弧线后,越过了刺马,正规军训练有素的技法在这时显露无疑。
只是,还没等他们露出得意的表情,埋伏在掩体后面的弓弩手已搭上了箭,划出了一道道亮线,没⼊⾼⾼跃起跨过刺马的敌人⾝躯里,⾼超的骑术、美妙的姿式,这一切竟成了死亡的祭品,失去冲击力的战马击撞在大盾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马背上受伤的骑士在大巨的击撞力下被狠狠的甩出来,一刹那,⼊耳的都是哀鸣。
地上,幸存着的敌兵还在挣扎的迈前了几步,然后扑倒在地,尸体又很快成了后面骑兵的铺路,践踏进树枝草丛烂泥掩映的场战中。
尽管死伤惨重,但仗着人多势众,敌人的攻势如嘲⽔涨落一般,一波比一波来得烈猛“杀呀!”第一个冲破障碍的骑兵挥舞起手中的战刀,居⾼临下像死神的镰刀一般,锋芒直击下,临近的数人来不及躲闪格挡,在飞溅出无数⾎花后,纷纷扑倒在地上,顿时化成了飘散的⾎⾊碎片。
擒矟,我
了上去,在靠近敌人的地方从马上跃起⾝,矟尖飞掠过了一名因杀戮而扭曲面孔敌人的喉咙,我感受到手上的轻轻震动,落地,然后就势一滚,扑进了前方混战的地方,再次将锋利的矟尖刺⼊了一名敌兵的肚子里。
“弩手,集
!”我大喝道。
随着我的话音,密集般的箭雨覆盖了缺口处的场战,正企图拥⼊的敌兵立刻成了带箭的刺猬,
在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后,回转马头逃窜而去。
“快,堵住缺口!”我的声音因为撕杀而变得有些沙哑。
虽然挫败了敌人的首轮攻势,但是直觉告诉我,战斗才刚刚开始…。
片刻之后,敌骑去而复回,而且比刚才数量更多,隐约中还可以看到督后庒阵的敌军将领的旗帜——“韩”字的敌军战旗。
“呜…!”也许是主将的到来
起了敌兵的斗志,也许是督战的刀
起到了
迫的作用,在发了一声喊后,敌骑发了疯似的冲了上来,漫山遍野,喊杀声更是刺耳。
混战就这样持续了三个时辰,草丛中躺満了尸体,⾎腥味掩去原来的清新气息,沉重呼昅声和刀剑相
的清脆响音充斥在我的耳朵里。
⽇近午后,在来回反复的拉踞消耗中,连番接战后体力不如敌人的我军将士渐渐显出疲态,毕竟⾼昂的斗志和信念只能一时,不能持久,而匆忙中构建起来的防线在历经⾎雨后,显得是如此的简陋,我军的防守阵形在敌人全面进攻下终告突破,到处是敌人骑兵的呼喊,在庒倒
的优势兵力下,我先前所施展的战术手段实在有点苍⽩无力。
我策马来回的奔走着,召呼起士卒拼死抵抗,企图以自已的努力来挽救一个个即将被突破的口子,但是,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好在,在我的感召下,将士们的精神还未崩溃,他们战到最后一刻也不曾放弃。
“紧靠着不要分散,砍敌人的马脚!”我大声命令着。
周鲂浑⾝浴⾎,在我的不远处,在他面前,战马和人的尸体已经分辨不出,正是周鲂在我左右的遮护,我才能这般在场战上从容自如,⾝为亲卫队的统领,周鲂不负我提拔之能。
此时,听闻号令的士兵纷纷汇聚到一起,用盾牌组成了一个个小的圆阵,在格挡四面呼啸而来的刀剑后,从盾牌的空隙里伸出一把把兵器,飞快砍过了马腿。还没等敌人的兵器招呼过来,士兵们已经缩了回去,几个来回,到处就听闻战马的哀鸣。跌下马的敌兵还没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对手的利器就呼啸而过,一片鲜⾎飞溅。
“那是⾼宠,杀了他!”犹如嗜⾎的巨鳄闻到的腥味一样,敌人也很快重视到我的存在,在带兵将领的指挥下,从四面嚎叫着冲上来数十骑,⾼举的兵刃上发出了森寒的亮光。
在晃目的片刻,两骑杀到近前,敌
闪闪,就快刺到了我的面前,我圈马闪⾝躲过,然后跃起,矟势凌空,如惊鸿一现瞬间挥出,在两名敌兵的背上留下了致命的伤痕,尸体在马背上摇晃了好一阵才落地,无主的战马在发出一声悲鸣后,消失在斜刺里。
可是,还没等我缓过劲来,前面又有三名下马徒步杀来的敌兵正在靠近。
跨下战马发出凄厉的悲鸣,然后倾翻在地,我顺势一个打滚,躲过两把来袭的利刃,仔细看去,原来是战马的后蹄已被敌兵砍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我会斩马腿,安知敌人就不会?
周围,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面临着数倍于已的敌人。
等待我们的是永无休止的杀戳!
除非死去,否则不可能解脫。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忽然泛起一种安静详和的感觉来,我⾼举起手中长矟,对着将士们大声道:“死何所惧!”
没有人回应我,因为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战斗,在他们的手中,只要有刀
,就要把它揷到敌人的
膛上…。
“小心!”忽然,周鲂朝我大喝。
同时一个箭步冲过来,猛得将我扑倒在地。
“噗——”这是长刀劈⼊⾝体的声音,接着就是利箭破空的尖啸,在一声惨叫后,我听见了重物撞地的闷响,所有的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等我再站起来的时候,只见周鲂张开了手臂,挡在我的面前,
口处突出利箭的尖头,⾎顺着滴下,在地上一滩⾎泊中溅出清亮的声音。
“滴答——”
“子鱼——”再也忍不住,我放声⾼喊。
仿佛在回应着我的呼喊,周鲂仰天倒下,重重摔在我的面前,被他挡去的视野中,挥舞着战刀的敌人顿时显露出来——那是一名穿着校尉服饰的敌军裨将。
⾝旁,眼见着周鲂倒下的将士顿时红了眼睛,舍下
斗的敌人
了过去。
我上前托起周鲂的头,他的脸⾊吓人的苍⽩。
周鲂睁开眼,看着我,笑了笑,道:“宠帅,我不能再服侍您了,对不起…。”
鲜⾎从周鲂的嘴角溢出来,浸
了我的
口,我低咽了一声,道:“傻瓜,别
说话,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咳咳,宠帅…,你知不知道,跟你的这段⽇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周鲂一把抓过我的手,艰难的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我劲使的握住周鲂的手,一连声的应着,好象这样就可以延缓周鲂行将消失的生命一样。
周鲂又吐出了一口⾎,他的眼睛望着天际,然后转向豫章所在的方向,涣散的眼神中闪现出了最后的光芒,他的手伸向
口,摸出一绢锦帕,它的一半已被鲜⾎染成了一片红⾊。
这是少女闺中之物,周鲂⾝上怎么会有?
不及我细想,周鲂将锦帕放到我手里,道:“宠帅,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答应我照看她,并告诉她,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一定…。”
我捧着周鲂苍⽩的脸庞,大喊道:“我答应你了,我答应了,她叫什么名字?”
周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道:“帕上有她的名字,临出征的时候,她告诉我——,肚子里有了我们的骨⾁!”
⾎噴涌着从周鲂的嘴角流出,最后的光芒消散在周鲂的眼睛中,他的头慢慢的垂在我的臂弯里,生机也随着流趟着的鲜⾎离开了周鲂的躯体。
我站起⾝来,眼睛被一片⾎红所掩盖,抬起头,我不噤大声嚎叫:“为——什——么?”
我弃了长矟,左手擒起周鲂遗下的刀,劈⼊冲上敌兵的额头,在一脚蹬开他的尸体后,我发了疯般冲向敌兵最密集的地方,战马的哀鸣和敌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在我的四周
漾开一片片⾎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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