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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嫁天下
  那‮夜一‬之后,永琏与大牢疯女一起失踪,要追寻也无从追寻起。

 朔平府品安坊。

 “宝福,你说怎么办才好?”阿盼娥苦恼地皱着眉⽑,托着下巴看着宝福,像要巴巴地从他脸上看出一条光大道出来。

 宝福和阿盼娥对坐,他也一脸烦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我要怎么嫁给永琏?人人都知道他是‘‮姐小‬’,我怎么能嫁给‘‮姐小‬’?我不能假装是男人娶了‘‮姐小‬’啊。”阿盼娥烦恼地说。

 “我们可以搬家。”宝福闷闷地说。

 “我不要搬家,我喜这里。”阿盼娥‮头摇‬“我们的家在这里,搬走了我会想这里的。”

 “那你要怎么办?”宝福无力地托着头,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她想要把全朔平府的人杀了灭口然后幸福地嫁给永琏,以达到她不想搬家的目的?他不要做她的帮凶…

 “我想这样好了,”阿盼娥异想天开,一本正经地说“叫贺公子娶了我们两个好不好?然后他假装死掉,这样我和永琏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啊?”宝福刚喝了一口茶,闻言茶⽔全然喝进了鼻子里,他按着鼻子掐着咽喉咳嗽“咳咳…阿盼娥,你要我死直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手段…咳咳…

 “我说得不对吗?”阿盼娥皱了皱鼻子。

 “没有、没有,你说得太对了,真是诸葛亮都想不出来的妙法子,你自己和‘‮姐小‬’、贺公子说去,只要他们同意,宝福自然立刻着手筹办婚事。咳咳…你千万不要说你这妙法子宝福我也听到过,千万记住…咳咳…”宝福掐着咽喉“我快要噎死了,先走了。”

 “你走得这么快对⾝体不好的。”阿盼娥看着宝福像吃错药一样逃走了,心里大惑不解。

 窗外传来一声冷笑,阿盼娥转过头来“贺公子?”

 贺孤生自然听见了她刚才的妙法子,此刻却有満脸笑意——他不常笑,一笑必然有谋,但阿盼娥看不懂。“这个法子很好,你去给宝福说,我同意了。叫他立刻筹备婚事。”

 “我还没有问过永琏…”阿盼娥不明⽩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开心,怔怔地说。

 “不必问他了,要成亲的是三个人,你和我都同意了,他还能有什么话说?何况他现在宠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我们一切准备好了然后通知他上喜堂,你想他多惊喜啊。”贺孤生笑得的,眉⽑微微地动着。

 “真的?”阿盼娥怀疑地看着他,贺孤生“啪”的一声孤生箫敲击在掌心,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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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

 品安坊的气氛很诡异。永琏不是不知道阿盼娥、贺孤生、宝福吴妈等背着他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但数年未归,品安坊里许多事务需要他处理,这几⽇笔不停手,淹没在桩桩书坊的人情事务之中,也无暇理睬那许多。他感觉得到大家的心里都溢着喜气,因而也未多想,每⽇里阿盼娥笑脸盈盈心情愉快,望着她才像望着一朵鲜花,秀丽而生机盎然。

 “格”的一声响,门悄悄地开丁,阿盼娥探头进来“永琏,睡了吗?”

 “没。”永琏挑亮油灯“你⽩天出去了?”

 阿盼娥的脸没来由地红了一红,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你在不在,我会不知道吗?”永琏微微一笑“你不在我面前,就是出去了。”

 “啊?”她不知道自己真的一整天有空就在永琏面前转“永琏…”

 “有心事?”永琏一听就知道这丫头有话要说。

 “我今天去了一趟双吉绣坊。”阿盼娥轻声说。

 绣坊?永琏怔然,她去绣坊⼲什么?难道她…自己先准备起来了?“傻丫头,”他轻叹,他打算处理完书坊的事就娶这个丫头“你去绣坊做什么?”

 “我去做正经事。”阿盼娥有些紧张“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句话,永琏温和地低下头与她额对额,‮存温‬了一阵,才说:“我自然与你永远在一起,除非我比你早死。”

 阿盼娥惊跳了一下“不会的不会的。”她环住永琏的颈,吻了他的额“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只是想…想…”

 “想什么?”永琏微扬眉。

 “我在想一个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方法。”阿盼娥笑着“你永远不要嫁,我也永远不要嫁。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

 他是男人啊,嫁什么嫁?永琏当真有些糊涂了“想说什么?”他低声问,什么嫁不嫁?她到底当不当他是个男人?有些伤他的自尊。

 “你和我都不嫁的话,吴妈她们会一直说一直说的,外面的人也都会一直说一直说的。”阿盼娥小声地说“但是你不能说你是个男人啊,一说外面的人就更加要在背后议论你,我不爱听别人说你不好。所以我要想个办法让我们两个都不用嫁,然后能永远在一起。”

 永琏缓慢地升起不祥的预感,她的想法他一向猜测不到,她一向异想天开、莫名其妙,这次又要搞什么鬼?

 “我们一起嫁掉吧。”阿盼娥环绕着他的颈,千般柔顺万般当真地说。

 永琏的脸⾊⽩了一⽩,果然…他委实有些冷汗“阿盼娥,你不会要求贺兄他…”

 “是啊,我想叫他娶了我们两个,然后他假装死掉,我们两个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阿盼娥说。

 “你今天去绣坊,定了几人的嫁⾐?”永琏的脸⾊由⽩而青,这…这实在太荒唐太可笑了!他打赌贺孤生分明就是等着看他的笑话!嫁给贺孤生?这傻丫头真的以为贺孤生有这么好人可以对她“无怨无悔”地付出?他分明对他余怒未消要借机大肆嘲笑一番,天啊天啊!这笨丫头!

 “两个人的。”阿盼娥毫无所觉地回答“贺公子说,他娶不分大小…”

 天啊!他不要再听下去了“阿盼娥,难道你觉得我不算是个男人不能娶你?你要嫁人一定要嫁给他吗?”永琏一口气说了出来,怀抱着让他又爱又恼的人,当真不知如何说才好。

 “永琏当然是男人了。”阿盼娥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这样问?”

 “你要嫁,只能嫁给我,不能嫁给贺孤生。”永琏想劈开阿盼娥的脑子把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洗掉“难道我不能娶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但是你是‘‮姐小‬’啊,朔平府的‘君知‮姐小‬’,怎么能娶?”阿盼娥睁大眼睛。

 “我为什么不能娶?”永琏“唰”的一下一把撕去了罩在中⾐外的女衫,露出里面的男子⾐裳“你究竟当我是什么?是永生永世都不能做个正常男子的人?还是你可以为他死的只是‮姐小‬而不是永琏?”

 他好像生气了。阿盼娥呆呆地看着他“我喜‘‮姐小‬’…”她有些委屈,却也并不是太在意“我知道‘‮姐小‬’不只是‮姐小‬。”她轻轻地触摸永琏的,她耝糙的指尖感觉到永琏缘的柔软温热“‘‮姐小‬’像观音娘娘,但是永琏是真的人。只有⽔琏才会让阿盼娥看了想哭,永琏是让人看了就想哭的人,因为永琏心里很难过。”她温柔地说。

 “傻丫头…”永琏低叹了一声。

 “我心里…当永琏只是永琏啊,我讨厌别人欺负永琏,别人都不疼你我疼你,你不要觉得自己没有人要。”阿盼娥柔声说“我知道永琏是男人,但是…但是…”她忸怩地在永琏怀里钻了钻“我总会把永琏

 当成又是‮姐小‬、又是永琏,说永琏要娶我,感觉好奇怪啊。”

 这丫头最后把他当成半男不女的东西。“我一定会娶你。”他绝不容忍因为这丫头错误的印象而要委屈自己“嫁给”贺孤生?“你不要胡思想,婚嫁不是儿戏,我们两个都嫁给贺孤生,这像什么样子?”

 “但是、但是贺公子同意的…”阿盼娥呑呑吐吐地说“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永琏深昅一口气,准备听这丫头的惊人之言。

 “而且喜贴已经发出去了。”阿盼娥怯生生地说完,不知道永琏是否更生气。

 你、你、你…永琏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情面对这个笨妞,难道他于无奈必须⾝穿嫁⾐嫁给贺孤生?这就是他四年来罔顾这个小丫头的代价?这代价未免也太…

 “我们请了朔平府那些和品安坊较的朋友。”阿盼娥天真无琊地看着永琏“很多人以前你都见过的。”

 以前见过的时候,他还是“君知‮姐小‬”!难道他这一辈子都要扮女人不能做回正常的男儿⾝?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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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之后。

 品安坊“君知‮姐小‬”大婚。

 各位列席的宾客轻微地议论纷纷,君知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多了吧,今⽇能够出嫁算是大幸,再过几年再是才女也没有人要了。

 听说娶君知的是江湖中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天下第一人,不知是什么模样,大家倒是抱着许多好奇的心态来的。听说此人杀人成“羽翎刀”肖习习是他多年的好友,在他做出了作奷犯科之事后他也是一剑杀却,并把他的头千里带回故乡,埋葬在肖习习老⺟的坟边。当真是凶恶煞极,不讲人情世故的煞神。

 虽然对君知相见不多,但君知是何等人物自然人人知晓,对她反而不予注意。

 听说品安坊的丫头阿盼娥也要一同出嫁,这可能是‮姐小‬的陪嫁丫鬟了。只是想不通,像阿盼娥这样又耝又俗的丫头,居然也能有这样一天?当真是傻人有傻福,人不可貌相啊。

 突然一阵动,新郞官出来了。大家急急地望去,只见出来的人红⾐珠帽,相貌冷⽩俊俏,正是贺孤生。当下堂里议论纷纷,都是暗自赞好,好一个俊俏男儿!君知有福气了!

 “原来所谓‘杀人如⿇’的剑客就是这幅样子?看起来还亲切的嘛。”朔平府城西土地主摸着肥肥的下巴“小五,你觉得他和我那丫头相称吗?不如嫁了他做三夫人也不错,品安坊有着不少银子啊。”

 “这小的不敢做主,当然是问老爷您的意思。”

 “依老爷我看,君知必是清心寡观音菩萨般的女人,这丫头看起来也不会有多大出息,我那女儿嫁了过去,这品安坊的家业…嘿嘿…”土地主双手磨擦地琊笑。

 外面的呼声隐隐传来,大概是新娘子的花轿到了“咯咯”两声大约是左右花轿都落了地,随着一阵唢呐喜乐响起,两位新娘子被左右媒婆扶着,姗姗走进喜堂。

 但看这两位夫人莲步姗姗娉娉婷婷的样子,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人儿啊!

 贺孤生嘴边带着一丝丝恶毒的微笑,心里估算着这两个新娘哪一个是永琏,不大肆地嘲笑他一番,怎对得起他自己四年来帮他照看阿盼娥的辛苦?哼哼!眼见一位新娘步履微迟有些犹豫,他心下大乐——此人必是永琏!一把牵起那新娘子的红花绸,对着天地拜了下去,心中狂笑,传音于那“新娘子”“你放心,我不会拖你人洞房的,但你这一世总要称我一声相公了,端慧太子!”

 新娘子没有反应,但看红盖头微微地颤动,似乎听者也心情动。

 哈哈哈!贺孤生终于为自己和阿盼娥出了一口恶气,爱上阿盼娥那傻丫头是他倒霉,阿盼娥爱上这心理‮态变‬的永琏也是她倒霉!一切都怪她爱得那么真,让人想争夺都无从争夺起,只因为她只为永琏所动,他人的一切全都不在她的心里感应。

 一拜二拜三拜,送人洞房——

 ⼊洞房之后,贺孤生面对着两位新娘,脸带微笑,用金匙挑开了两位新娘的盖头。

 红绸委地。

 两位盛装女子抬头嫣然一笑,只见这两人秀眉明⽇娇美无双,哪里是永琏和阿盼娥,却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苦苦追求他不成的江湖女侠“鸳剑”江流霞和“鸯剑”江流烟姐妹!

 贺孤生大惊失⾊“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他的脑子快速旋转,已经渐渐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非常不妙的事情…

 江流霞巧笑嫣然“相公,我这一世一定唤你作相公,相公不必担心。天地既已拜了,我姐妹就是相公的子,名分既定我姐妹也不求定要洞房,不如等相公真心疼爱我们再说如何?你看我这子是不是很温柔体贴?”

 “永琏人呢?阿盼娥呢?今天是他的婚礼他怎么可以要你们两个来代替!天啊!天啊!”贺孤生顿悟他此后的人生将陷⼊茫茫的黑暗,再也见不到可爱的光明了“他跑了?”

 “他们自然是成婚去了。”江流烟拉住贺孤生的手臂“你老管他们两个⼲什么?难道你要去闹洞房吗?”

 她咬着嘴‮媚妩‬地笑“我也会很温柔体贴,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到哪里成婚去了,因而也不能告诉你去哪里闹洞房。”

 这这这…天杀的永琏!贺孤生发现以前对他的印象统统都是错误的!什么皎柔如缎的菩萨“女子”什么凄厉如鬼的魔,统统都是错的!爱新觉罗·永琏本就是个害死人不赔命的笑面虎!天啊天啊,谁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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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城荒五千里。

 朔平府外一个小小的月老祀。

 尘土遍布,墙垣倾颓。这里离城镇太远,除了当地的农家少男少女,少有人会来这个地方。

 永琏月⾊长⾐,阿盼娥还是那⾝紫⾊碎花的丫鬟装。

 “我…君知永琏,当下对月老立誓,娶阿盼娥为。以后无论悲伤、不幸、疾病、灾祸,不离不弃,无怨无悔。”永琏双手合十,面对着破碎倾颓积満灰尘和蛛丝的月老轻声说。

 阿盼娥看着他双手合十对着神仙自言自语,就像多年前一样。她的心此刻很踏实,永琏是她的,将永远不会离开她。她情不自噤地从背后抱住他的,听着他从膛里微微震动发出来的温暖的声音:“我、君知永琏,当下对月老立誓,娶阿盼娥为。无论悲伤、不幸、疾病、灾祸,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我、阿盼娥,对神仙爷爷发誓,嫁给永琏作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疼他;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他。”阿盼娥从背后抱着永琏,也轻声说。

 永琏微微一震,她的话永远不文雅,却总是说得比他好。双手缓缓放下来握住她环抱着他际的手,她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燥。握着她的手,热力通过肌肤相传,一种无可言喻的感动泛上心来,永琏执起她的手在边轻轻地一吻。

 阿盼娥更加用力地抱着他,笑颜灿然“永琏永琏永琏——哦——”她开心的时候却不会用言语表达,只会这么呢哝。

 “痴子。”永琏微笑,笑若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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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大清国运昌盛,繁华不尽,朝野看来一片平静,四边战渐少。

 “端慧太子”早已⼊史封笺,这世上的人不会再记起那紫噤城中曾有这样一个早夭的太子,朔平府的君知自嫁给贺孤生之后亦销声匿迹,似乎就失踪在那小

 小的品安坊中。再过几年品安坊封门易地,搬去了德硕府,君知自此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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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莲山

 冬青树下。

 一间精雅闲适的木屋。

 此刻九莲山上不仅仅只有那一棵冬青,已经遍地花开郁郁葱葱,鹅⻩的岩梅爬満了九莲山上的巨石⻩沙,代之以浓绿丛中点点娇俏鹅⻩。一片小小的青田,小菜才露尖尖芽,煞是令人心动怜惜。几只⺟腆肚地走来走去,一群小叽叽喳喳地跟在后面一窝蜂似的,全是争先恐后的傻。

 屋內。

 “娘,你看我给爹爹梳的头发好不好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站在一位长发男子背后的小凳上,把他的长发弄成大髻,揷了朵小野花在上面。小女孩的头发也长长的,和爹爹的长发一样光滑柔顺。

 屋外扫地的女子抬头,大声喝道:“九莲不许欺负爹爹!快放下来,我打你了!”她作势一挥扫帚,凶霸霸的。

 长发的女孩做了个鬼脸“才不怕你,爹爹会武功的,爹爹都没生气,你气什么?娘亲小小气,丢丢脸,舍不得爹爹给我玩。”她一双眼睛伶俐动人,模样长得像爹爹比较素雅,但脾气不知道像谁,古里古怪嬉⽪笑脸,这几年来阿盼娥和永琏被这小丫头‮腾折‬惨了。

 “你爹爹脾气好,你娘亲我不依,快放下来!”阿盼娥当真拿着扫帚冲进来。

 “娘——”九莲嘻嘻地笑“你地板扫了一半,那些垃圾都被你踩了,回头又要重扫啦。娘,我教你,你应该这样。”她从永琏背后的椅子上跳下来,一溜烟跑到阿盼娥面前抢过那把扫帚,残风卷云般往那些垃圾处扫去。她小小年纪內力修为已有小成,这一扫出去劲气十⾜,把阿盼娥堆在门口的垃圾扫出了十万八千里,大概山下的人又要以为九莲山上山崩了。

 “咳咳,你这疯丫头!将来没人家要你…”阿盼娥老大不服气,挥着袖子扇掉那些尘土,拼命咳嗽。

 “九莲!以后不可以这样,罚你把屋里屋外清洗一遍,练武功不是让你欺负娘的。”永琏开口了。

 九莲最喜欺负这个云里月里似的爹,闻言扑⼊永琏怀里开始撒娇“爹——娘才欺负九莲,她只疼你不疼我。”

 “胡说,你娘哪里不疼你了?”永琏‮摸抚‬着这小丫头的头,这么任啊,如果阿盼娥不疼的话,这脾气是谁惯出来的?

 “她整天只会说‘九莲,不许欺负你爹爹’、‘九莲,不要抱着你爹爹不放’、‘九莲,你把爹爹弄到哪里去了’。”九莲笑呵呵地看着永琏“她一点都不疼我,她整天妒忌我抱着你不放!哼哼!”她对阿盼娥做鬼脸“我就是不放,你来抢啊!”阿盼娥瞪眼“你这小没良心的!你爹爹是我的!”她一手叉一手指着九莲“是你娘等了很多年才等回来的,你不能和我抢!”

 “爹爹是我的,他是生我的!”九莲紧紧地抱着永琏的,她们⺟女俩都一样,都喜抱着⽔琏“你不是他生的,所以爹爹是我的!”

 “你是我生的!连你都是我的,当然爹爹也是我的!”阿盼娥走过去抱住他们⽗女俩,一人亲了一下“不许闹了,爹爹罚你清洗你就要老老实实地清洗。”

 “好了好了,两位丫头别闹了。”永琏伸手阻止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九莲,你是爹爹生的,是最乖的丫头对不对?”

 九莲最爱听奉承,这个爹虽然平常不动声⾊但往往一击即中,她人又聪明一听就知道她爹有事要说。笑眯眯地在永琏怀里扭了扭,九莲眨眨眼“爹爹,说吧。要九莲做什么?”

 永琏莞尔,对阿盼娥说:“今年是乾隆三十五年。”

 阿盼娥睁着依然不懂的眼睛,即使为人⺟多年,她的脑子依然是空的,肠子依然是直的,常常让九莲在背后偷笑。“是啊,今年是乾隆三十五年。”阿盼娥一脸糊涂“我已经嫁给你很久很久了。”

 永琏若在喝茶定要一口噴了出来,他这个傻,哪里有人上一句说“今年是乾隆三十五年”她下一句突然冒出个“我已经嫁给你很久很久了”?

 “我知道我知道,九莲十二岁了。”九莲笑眯眯地说。

 “今年是大清乾隆六十大寿。”永琏轻轻地说“‮国全‬庆,纷纷庆寿,皇阿玛已然儿孙成群了。”

 “你想回去看看他吗?”阿盼娥轻轻地在他额上吻了一下“我们也十几年没见过故人了。”

 “你总是很纵容我的。”永琏任她吻,也任另一个小丫头爬上他⾝上抱着他的脖子“我们去偷偷看皇阿玛一眼,看看他老人家六十大寿好不好,⾝子安康不安康,算是尽了此生做人子的孝道,好不好?”

 “好。”阿盼娥捉住九莲的手,把她从永琏脖子上拔下来,九莲硬是不肯,⺟女俩在那里较劲。

 永琏左右手各自提住⺟女俩的后心,轻轻一拉,把这两个纠不清的人拉开,然后又把两个人一起拥在怀里,低声说:“你们两个啊,当真是一对⺟女。”一样纠不清、一样喜在他⾝上,好似他⾝上有藌糖。

 “因为我和娘亲都好爱好爱你嘛。”九莲笑嘻嘻地说。

 永琏和阿盼娥面面相觑,听着女儿的话,成婚多年的他们居然脸上都微微一红。很爱很爱你,这话留在心里,相爱成婚多年却从来不曾说出口,居然十多年后被女儿说出来了。

 “我…很爱很爱你的。”迟疑了一阵,阿盼娥呑呑吐吐地说:“真的。”她抱紧了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也很爱很爱女儿。”

 永琏看着她们⺟女俩,此生得、得女如此,夫复何求?“我也很爱很爱你们。”他学着九莲和阿盼娥的口气,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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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三十五年舂正月己卯朔。

 乾隆皇帝六十大寿。

 寿宴上人头攒动。

 乾隆帝儿孙満堂。

 “恭祝皇阿玛寿吉平祥,万福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等各位皇子皇孙拜寿完毕,宴席开出来,正是那脍炙人口的“満汉全席”

 第一道菜,太监捧上一道大金盘,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皇上和众皇宮贵臣皇子皇孙的面前。这第一道菜,就叫“大好河山”却是一道拼盘,是正菜前的开胃菜。

 这“大好河山”果然拼得气势盎然,四⾊⼲果鲜果冷菜,⾊泽人眼目,将大清的万里江山拼凑的波澜壮阔。

 只是——

 “咦?”几乎所有面对那盘拼盘的人都发出了轻轻的一声疑问。

 莲子。

 在那拼盘正中的葱末中,清灵灵地落着一颗新鲜的莲子。那莲子带着⽔泽,大约是在池塘里新摘的,清新慡利,令人眼前一亮。

 “天…天啊,皇上,小的真的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掉进来的,小的立刻去换一盘,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端盘子来的太监吓得脸⾊苍⽩“扑通”一声慌忙磕头。

 眼见各位皇宮贵臣都是満脸诧异,这莲子落在拼盘正中间摆放得如此端正,决非无心掉落,今⽇是皇上六十大寿,有谁如此大胆能不知不觉地在菜中放下一颗莲子?万一他放下的不是莲子是什么机关暗器,皇上已然殆危了!

 是谁?年长的想起十多年前的宮廷旧事,都暗自沉昑。

 莲子…乾隆挥了挥手让磕头的太监退下去,嘴里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坐得近的几位皇子都听见了,那是“碧池”二字。

 碧池…大家的目光移到那葱末上,葱末衬着莲子,分外鲜明。

 碧池已有新莲子。大家都是读过书的,自然都知道温庭筠的诗,也知道这暗示着什么,这大好河山原本应当是属于谁的呢?这河山上的新莲子…

 乾隆的心这一刻似乎飘得很远,飘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才三十多岁,有一个清晨,一个小阿哥跑过来“皇阿玛。”

 “永琏早起啊,今天天气冷,多穿了⾐裳没?”他对着小阿哥笑,这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回皇阿玛,穿了。”小阿哥也笑着,给他磕了个头。

 “今儿立秋了,永琏陪皇阿玛看荷花去,好不好?”他微笑。

 “好啊。”

 ⽗子俩在前携手共赏荷花,背后的鸾驾远远地跟着,富贵堂皇锦绣荣华,当时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背影。

 时是立秋,荷花已败,倒是莲蓬亭亭⽟立。他负手微昑:“象尺熏炉未觉秋,碧池已有新莲子。”

 “皇阿玛?”不解事的小阿哥疑惑地拉拉他的⾐袖。

 “秋天荷花都结子了。”他微笑地拍拍永琏的头。“朕也结子了。永琏,⽇后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什么叫做‘碧池已有新莲子’。”

 莲子在眼。永琏你是在对朕说,你也有了你的莲子吗?你是在给朕祝寿吗?乾隆回过神来笑了“这菜不要紧,继续上吧。”

 孩子,是这个皇宮——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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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檐之下,一对⽗女相视而笑。九莲的嘴凑近永琏的耳边“那个莲子是我放进去的。”

 “却是你娘摘的。”永琏提起她,躲开她要在他脸上亲一口的企图,几个起落,轻飘飘地离开了这个载着他儿时梦想、少时幻灭的地方,不萦绕一点尘土,他已经和这个地方永远地脫离了,⾝与心都是。

 “娘总是那样笨笨的,她还不知道你要莲子⼲什么呢。”精明狡猾的女儿笑嘻嘻地说。

 “你娘不笨,她只不过简单而已。”永琏带着女儿直奔那个有个人等他的地方“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简单的人有什么好,丫头你的脑子也太复杂了。”

 “因为娘肯像一开始那么简单地对你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变过,对不对?”九莲眨眨眼。

 ⽔琏微微一笑“你还小,等你长大了遇到肯对你好的人,和你想对他好的人就知道了。”

 “哦?”九莲开始疑惑了,她自认脑袋瓜聪明,爹却不说她对。

 “永琏!九莲!”远远地一个女子等在桥边,踮起脚向他们挥着手。

 永琏对着他眷爱一生的女子走过去,搂住她的握住她的手,再牵着女儿,往远处的淡烟流⽔处走去,长⾐长发,如烟如缕。

 九莲,你不懂。当一个人笑颜灿烂不求你任何东西却能为你生为你死,甚至在悲伤的时候为了你而笑的时候,人会从指尖震撼到心底的最深处,人会颤抖,会哭。那个时候再聪明都是无用的。

 你娘——是这种人。她并非像一开始那样简单地对我好,她是越来越…越来越贴近我的心地对我好,直到最后她成了我的心,替我承担所有的快乐和忧伤,也变成了我所有的快乐和忧伤。

 她是个奇迹。

 “永琏永琏永琏——哦——”永琏突然被她们⺟女俩的笑声惊醒,一抬头只见那对疯⺟女绕着大树追追打打,阿盼娥叫着救命扑向永琏的怀抱,九莲仗着轻功一路追杀她的娘。

 人影扑面而来,女儿微香依旧,永琏双手接住飞扑而来的子,看着她奔跑得红的脸颊,忍不住微笑“痴子。”

 “你才是虱子!”阿盼娥跑得急了气没听清楚,瞪了他一眼“都是你教的好女儿,跳来跳去才像个虱子…”

 啊?永琏怔了一怔,忍不住大笑,他这个总是出人意料的啊!

 “爹爹——”女儿也扑了过来。

 嗯,左拥、右抱,人生无憾!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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