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京,多云,AM11:45舞台上⾐饰繁复、
抹浓装的“女形”带著
绝夸张的表情,每个动作却都像停了半格似,呈现一种怪异的缓慢,或者说优雅。江曼光勉強忍住呵欠,正襟危坐著。
如同国中京剧,发源于江户时代,原?大?通俗乐娱的歌舞伎,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已成为⽇本传统的代表
文化之一。但她看不懂这种炫丽的⽇本歌剧。不管任何形态的艺术,但求共鸣,但她觉得人的感官其实是很诚实的,喜
不进心髓的,就是进不了心髓。
为了不失礼,她极力忍耐,看得很辛苦。坐在她⾝旁的东堂晴海,从进场以后就没有搭理她,始终将目光朝向舞台,非常地专心。不知他是看得太⼊神,还是为了避免和她应付。但这样也好,她少了一些精神负担,她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从能剧、文乐剧到歌伎,甚至舞乐,在几次形同约会的来往,东堂晴海带她看遍了这些⽇本传统与古典的艺术。她怀疑,若不是位在“两国”的⽇本家国相扑场国技馆的比赛会刚巧结束了,她铁定逃不掉那一场场⽇本国技。
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时,江曼光暗暗松了一口气。要完整地看完一出三幕的表演,大概要花四个小时的时间,她不认为她有那样⾜够的耐
。
她开始觉得整件事情的荒谬了,包括她负气的答应这件事,东堂晴海荒谬的接受,甚至这个约会本⾝。
事先预约的便当和饮料送来了,东堂晴海这才总算转头过来,对她说:“吃吧。”
江曼光没动,略蹙著眉问道:“你为什么要接受这么荒谬的事?”她觉得她应该要反对的。相对于东堂晴海的面无表情,她的情绪显得太波动。
东堂晴海无表情地瞥她一眼。“我只是遵照我祖⽗的决定,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不管对像是谁都没什么差别。”
“你应该反对的,这太荒谬了。”江曼光喃喃的。荒谬的不是“相亲”本⾝,而是──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总之,她就是觉得荒谬透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答应?”难得的,东堂晴海竟主动反问,主动开口说那么多话。
“我?”江曼光呆了一下,硬著头⽪说:“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可是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东堂晴海冷峻地、傲慢地、深沉地又瞥了她一眼。“你别会错意了,其实对像是谁
本不重要,也没差别。反正如果不是你,也还会有另一个条件相符的对象,结果都是一样。”
他这样的说法,简直就跟杨耀当初对家情与婚姻无所谓的想法态度差不多。反正只是人生的一个程序,只要符合程序的原则和条件,不管对像是谁还不是都一样。
“不一样的。你自己的意愿和相法呢?”江曼光忍不住质疑。
“我相信我祖⽗的选择。”
“但那并不是你的选择吧?我以为──”她停顿一下,没说下去。
“你以为?”弄东堂晴海冷峻的目光突然闪动一下。“你原以为对像是光一吧?”
他忽然提起东堂光一,江曼光没预料到,一时默不作声。
对她的沉默,东堂晴海仍一脸无表情,说:“你跟光一
往到什么程度?”他记得那张滑稽的照片,照片中的东堂光一和江曼光有著奇特的表情。
“你以为呢?”江曼光反问,并不相回答。她觉得没义务。
东堂晴海也不追问。纯爱以后,无可避免就是
了,他并不想了解太深⼊。
“我不懂,你明明很轻视我的,为什么还要听从这种荒谬的命令?难道不管你祖⽗决定什么,你都毫无异议的接受吗?”江曼光越想越忍不住。“这本来不关我的事,我自己负气轻率答应这件事更不对,但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的做法,比起东堂,你简直完全没有你的自我,像一具被
纵的傀儡。我这样说或许有些过分,但你实在不该接受这么荒谬的事。如果是东堂,他一定会反──”
“够了,你已经说了很多了。多谢你的好意,但请你闭嘴。”东堂晴海用一种冷淡的口气打断她的话。
江曼光脸⾊一阵红一阵⽩,有些难堪。她不懂,他怎么还能如此无动于衷,用这么雅静的态度说出这么耝鲁的语言。
她提⾼声调,带一些倔強,说:“很抱歉,我无法闭嘴。
我不像你,能够对所有的事情无动于衷,我是个有⾎有⾁的人,我有情绪有反应!”
升⾼的声调,加上她说的是英语,引起了周遭一些侧目。
一直面无表情的东堂晴海微微变了脸⾊,目视前方说:“你想让我丢脸吗?”
本不看她。她让他动了情绪,深沉的眼神不只显得冷峻凶悍,还有一种荒野的狼兽的
森。
江曼光倏然站起来,匆匆说:“对不起,我先失陪了。”
她简直没办法再跟他谈下去。
她匆匆离开歌舞伎座,沿著晴海通走到银座车站,匆匆跳上了正在月台上的电车。不必回头,她也知道东堂晴海跟上来了。她可以感觉得出那与?不同的、独特的气息。
空位很多,她随便挑个座位。跟著,东堂晴海就走过来坐在她⾝边。
她第一次看见他生气的脸,还是一样的没表情,怒气由眼神怈露,释放出一种带著剑锋锐利冷峻光芒的寒气。
她不噤打了个冷颤,要強的面对他冷峻的视线。
“你不必这样瞪著我。你不是嫌我话太多吗?我自己先离开,免得你丢脸。”
本是強词夺理,气势上就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东堂晴海不吭声,只是冷冷瞪著她。江曼光沉不住气,強迫自己看着他,说:“我知道我很失礼,但我不会道歉的。”
东堂晴海仍然冷冷的瞪著她,眼神的寒气却减缓了许多。
她看他不说话,⼲脆不再理他,将目光掉向车窗外,电车正要进站,她这才想起,她匆匆跳上车,也没看清楚是哪条路线,
本不知道到了哪里。
她不由自主跟著他的跟步,一边叫说:“这里是哪──”
话没话完她便住口了。她想她大概问也是⽩问。东堂晴海不是那种问他一句,他就会答一句的人。果然,他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一声也不吭。
但很快地她就知道她⾝在哪里了。车站的标示很清楚,她正在东京下町最热闹的浅草。
走进央中⾼悬著一只浅⾊灯笼的雷门,就是有名的“仲见世”商店街了。狭长的一条街,两旁商店林立,其中不乏一些百年老店,简直像逛夜市差不多;不同的是,这边卖的多是传统的小吃或手工艺品,从扇子到灯笼,由木屐到和服,加上羊羹、煎饼、人形烧、简直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
。
“喏,你肚子应该饿了吧。”东堂晴海买了一袋的“人形烧”随手递给她。
她拿了一个鸭子造型的,先小心地掰开来看,里头包的是⾖沙馅,便囫囵往嘴里一塞,没两三口就解决了,虽然好吃,但她不是很喜
吃甜食,总觉得太甜腻。
东堂晴海再将袋子递给她,她头摇,她不客气的将剩下的人形烧都解决掉。
经过一处卖有木屐的商店,她停了一下,想起在纽约时穿著棉袄跟牛仔
和木屐招摇过街的情景,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笑纹。
仲见世通走到底,就是浅草有名的观音寺了。游客不少,夹挤在人嘲里,有一种赶集的乐趣。⼊境随俗,进⼊正殿前,她跟著东堂晴海先在庙前⽔池舀⽔先手、漱口,放轻了脚步。
听说汪草寺观音非常灵验,她看到许多人求签,好奇地也心动了起来。
但问什么好呢为她不噤想到杨耀,轻愁便上了眉头。她吐口
气,却发现东堂晴海在看她。那张没表情的脸就像殿內深处供奉的神明,永远无法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到底还是求了。大概和神明语言不通的关系,结果菗到了一支下下签。
“怎么办?”她哭丧著脸,向东堂晴海求救。
大概是她口气太凄惨,表情太沮丧,东堂晴海难得地竟好心的指著一旁的竹架说:“把签条绑在上面就可以。”江曼光不敢有异议,只能完全听他的。
“就这样?”
“就这样。”他也不多解释。
她吧,她也无所谓了。
他不再提刚刚的不愉快,她也装作忘记,她望望天空,天灰灰的,差不多该回去了。
“走吧。”东堂晴海倒先开口。
如果她对他说不必送她回去,他一定不会听进去。东堂晴海
本就把这“约会”当义务──或者说任务。她沉默地跟著他,一如她的寡言。
因为先前她半途从歌舞伎座跑出来,接送他们的车子自是追逐不到他们的行踪。而这时正值下班尖峰时间,电车的拥挤景况可以想像。
“就在这里分手吧。”她不想去挤沙丁鱼罐头似的电车,也不想让他送她回家。⼊夜的东京街头,一个人可以慢慢游走。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东堂晴海永远是那一号的面无表情,或者说应该不是面无表情,而是变化少,他控制喜怒情绪的能力很強。
他挥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全⾝的姿态就代表了那句“不可能。”东堂晴海别无选择的余地,实在她也累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她有她的心事,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计程车司机或许觉得气氛诡异,几次从后视镜看他们,两个人仍然没开口。
车子停在公寓大楼门前,下了车,江曼光又必须面对他了,说:“到这里就可以,谢谢你。”她想,大概要看着她等他进门了,东堂晴海“任务”才算完成吧?
东堂晴海却点个头,说:“那好,明天下午再来接你。”
“等等──”江曼光连忙叫住他。他转⾝过来,等著。黑暗中,他静静回头,一霎时竟彷如一格缓慢的电影镜头,有一种动
人心的意象,江曼光不噤怔了一下。
她所个头,甩掉那些纷
的思绪,说:“今天谢谢你──不,我的意思是,谢谢你送我回来,谢谢你这些天费了那么多时间…不过,这件事一开始就错了,应该到此为止。我会向东堂先生解释的──当然,我更必须向你道歉。”
一番话她说得语无论次,东堂晴海却只是看着她不动,也不表示什么。忽然问说:“你喜
舞乐、能剧、歌舞伎吗?”
江曼光愣一下,不明⽩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头摇说:“不,一点也不喜
。”
“为什么?”东堂晴海口气很平静地问。
江曼光被问住,答不出来,不喜
就是不喜
,就是一情绪,不一事要理由。
东堂晴海看着她,仍用平静的口吻,说:“明天下午我来接你。”那平静相对也是一种决定。
他的态度让人无法预料,江曼光愣了好一会,才恍然过来,对著他的背影喊说:“我不喜
相扑、歌舞伎──我什么什么都不喜
!”
那个背影没回头,也没有任何迟疑,越去越远,仿佛有一种决意。
夜⾊降临大地,覆盖在她⾝上。寒带的夜,是那么黑,无边无尽,她彷如站在宇宙的边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东堂光一
动地叫著,简直歇斯底里,不相信地瞪著闷葫芦般的江曼光。
一得知这件事,他就火速赶来了,除了不相信,还是不相信,非问个明⽩。
“我以为你跟那优等生在一起,怎么会──”他冲上去,
近江曼光面前。“你知道我听到这件事时有多震惊吗?曼光,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你是跟优等生在一起的,才──”他停一下,甩个头,有些懊悔。“如果我知道你是跟晴海──我就──”
就怎么样为他没再说下去。
“冷静一下好吗?东堂。”江曼光皱皱眉。这件事太荒谬,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你要我怎么冷静?!”
江曼光却只是拿眼瞅著他。
“好吧。”他深呼昅口气,缓缓吐出来,
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说吧,怎么回事?”不问清楚,他真是不会甘心。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莫名其妙就变成那样了。”江曼光回答得很笼统。
东堂光一瞅她一眼,口气酸溜溜的:“你也太偏心了吧?我跟晴海同样都是东堂家的人,你既然跟晴海,为什么不选择我算了?”他的态度又回复那种老是假假真真、带点玩世不恭的模样了。
江曼光又皱皱眉,吐叹口气说:“你别再开玩笑了,我已经够烦了,不知道该怎么向东堂先生解释──”
“东堂先生──等等!”东堂光一叫了一声,叫得江曼光有些莫名其妙。“我问你,这件事是不是那个臭老头的主意?”
江曼光觉得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是我自己不对,我不应该答应的…。”
东堂光一打断她的话:“他拿你⽗亲那件合作案协迫你,你不答应也不行。不过,那臭老头⼲嘛这么做?我想他一定是故意的,他一定调查过我们的事。”
“不是的。”江曼光说:“东堂先生──我是说你祖⽗,他并没有对我⽗亲公司那件合作案作承诺,完全是两回事。他要我仔细考虑,是我自己──”她摇头摇,意思很清楚。
“就算是吧,但你不觉得奇怪吗?像东堂家这种注重传统的家族是很势利的,你既是外国人,又不会说⽇语,又没什么来历,门不当户不对,他们怎么可能看上你?”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这一点,我也质疑过。但东堂先生──你祖⽗他说──唉!反正我也搞不懂,总之,都是我太轻率了,我不应该意气用事。”
东堂光一默不作声,盯著她看一会。随即变换个表情,带点玩笑的质问:“你跟晴海约会过了?”
“嗯。”她点头。
“他都带你去哪?”他脸上浮起一抹揶揄,又像是很感趣兴。“你先别说,我来猜──他一定带你去什么相扑、歌舞伎座那些有的没有的地方,对不对?”
“差不多,我们还去逛了浅草。”江曼光点头,隐住笑意。
“果然!”东堂光一笑起来,做个鬼脸。“也只有他们做那些煞风景的事。那小子很死板的。”他停一下,看到江曼光嘴角隐住的笑意,忽然站起来,拉住她说:“走吧。”
“要去哪里?”
“跟我来就是。”东堂光一一副莫测⾼深。
约会就要有约会的气氛,而且是一种“后现代”的浪漫。
若要像东堂晴海那样,还活在老土的江户时代,看什么相扑、歌舞伎,还逛捞什子的浅草,简直都他昏倒。
他先带她到竹下通晃了一圈,然后走了一趟表参道,在“花神”咖啡馆喝了一杯CafeauLait。这家“花神”咖啡馆完全移植自巴黎的花神咖啡馆,不仅名称,连装潢、杯盘、风格都照单全收,可想而知,气氛是很巴黎的。
说他幼稚也可以,他就是有意和晴海互别苗头。江曼光⼲脆由著他,他要带她去哪里,她就乖乖地跟到哪里。
喝完了CafeauLait,再来就小走一段
⾕有名的“西班牙阪”在充満南西班牙安达鲁西感受的东京著名西班牙餐厅,吃一顿道地的西班牙风味餐。
吃完了午餐,然后就是气氛浪漫的惠比寿花园广场了。坐在路边看看人也很惬意自在,随手再来一罐滋味冰凉的札幌啤酒。
“冷吗?”他笑着问。冬天喝啤酒,江曼光冷得牙齿打颤,说不出话。
喝完了啤酒,该去哪里呢为她不问,他也不说破。都会最浪漫的传奇,巴黎有艾菲尔铁塔,纽约有帝国大厦,东京呢?当然是东京塔。
走到此,江曼光心中不噤叹口气,东京都美的是夜景,炫丽的夜生活,但⽩⽇登⾼望来,城市美丽的风景依然无边无尽。
离开东京塔,跟著当然是繁华的银诗四丁目。那条世界名牌店林立的并木通,媲美纽约第五大道。在香奈儿里,东堂光一买了一瓶五号香⽔。
江曼光笑笑的,任由他在她手腕颈项间擦了一些,那金⻩的香
盛放在透明的瓶⾝里,看着竟像是一瓶醉人的酒汁。
这般晃
了一会,银座的夜幕也落了。她看着他,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变化。他抿嘴神秘地笑一下,比个“来吧”的手势。
他牵著她,她跟著。先搭计程车到了新轿,然后转到芝薄埠头。暗⾊中,一座亮著瑰丽灯光、闪著彩虹式光芒的长桥,梦幻的挂起,跨过在谧静夜⾊中喁喁私语的东京湾。
“这是…?”江曼光几乎凝住气息,?头望望东堂光一。
“没错,彩虹大轿。”东堂光一微微一笑。
临海副都心,跨越东京湾的彩虹大桥,既浪漫又现代。东京形形⾊⾊的灿烂曲调,到此汇聚成了最瑰丽的镜头。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六本木那家舞厅或酒吧,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她知道东堂光一是个很有情调的人,但是,她就是没想到。
“如果你想去,我们现在就去。”绵延数公里的散步道,情意藌藌,走在其中,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喁喁的情话。
她头摇,望着那梦幻似的桥,真是是漂亮。那是一种精致美,却不若布鲁克林桥的⻩昏夕照,带一股烟愁沧桑。
“想什么?”东堂光一问。是景⾊的关系吗为他的眼神如此含情脉脉。
江曼光默默又头摇。想想这一天,他带她去了那么多地方,和他在一起,她是那么开心,这一刻,她甚至有著恋爱的感觉。
但一想起杨耀,她偏就有著心痛的感觉。
“今天我不打算让你回去了。”唯美浪漫的⽇航店酒就在一旁,他谁也不看,只是紧盯著她。
“好啊。”她回答的语气在发抖。或许是因为深冬的海风。
她看着他大步的走进饭店,看着他向柜台要了一间房间,看着他看着她的彷如繁星的眼神,他始终紧紧牵著她的手。
但她随时可以挣脫,她知道。进⼊房间前,在门口,他特意停了片刻,看了她一眼。她知道他的意思,她还可以反悔。
但她没动,只是回望着他。
开门了又关,因为冷,她将嘴
咬得发⽩。
穿外瑰丽的东京湾景⾊,一览无遗,全收⼊眼底。东堂光一将她慢慢拉到⾝前,凝望了她一会,然后慢慢低下头,低俯向她,吻住她的双
。
这个吻,和过去他对她亲腻过的无数次的吻完全不同。过去那些吻,虽然偶有模糊的暧昧,多半是一种中
的亲腻,甚至夹带狎闹的意味,但这个吻,他的⾆尖带著触探,有种草味的耝涩,原始的、挑动的,甚至男女的。
他又吻她的脖颈,吻她的锁骨,又回过来吻她的
。她双手松颓地揽住他的
,反应恁地⿇木。他突然停住,蓦地放开她,颓坐到
上,说:“算了,我放弃了。曼光,你
本是在自暴自弃。”
“对不起。”江曼光有些歉然。
“不必跟我道歉。”东堂光一摇头摇,说:“你跟那个优等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江曼光摇头摇,跟著坐在他⾝旁。答非所问:“今天我玩得很开心,东堂。甚至有著恋爱的感觉,谢谢你。”
“现在你知道我的好了吧?放弃我,以后你一定倒后悔的。”东堂光一一派漫不经心,用玩笑的口吻说著。
“也许吧。”江曼光却显得得认真。“你是个能够依赖的男人,也懂得情调,如果我能先爱上你就好了。我其实也想过这么做。可是,一想起杨耀,我就觉得心痛,那种痛,像刀子割一般,一片一片的凌迟。”
“你这么说,我该是⾼兴还是悲哀呢?”东堂光一露出一个悲喜掺杂的表情,看不出作戏和认真的成分各有几分。“说吧,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江曼光瞅他一眼,叹口气,简单把事情带过,阻止他表示安慰说:“你不必安慰我,那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可怜。”
“放心,我没有安慰你的意思。”东堂光一笑起来,亲爱地睇凝她说:“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跟他好好谈一变,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那家伙是个优等生,你知道优等生的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就是他们总有很多顾虑,有什么心事尽往心头蔵,你不必对他太客气。”
江曼光听著笑起来。“以前我老觉得杨耀像我的守护天使,怎么现在反倒变成了你。”
“我才不是什么天使,我是在你左边那个唆使做坏事、长角有尾锥的坏心眼恶魔。”
据说一个人⾝上有两个守护天使,右边的天使教人向善,左边的天使引人使坏。江曼光听他那么说,又笑了。
“不管是不是长角生尾锥,那也是天使。”她说。
“我说了,我才不想当什么天使。”东堂光一坚决不承认,看着江曼光的笑脸,他一边笑一边头摇。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站起⾝,环顾一眼房间,语带惋惜说:“真可惜了这么一间舒适的套房,视野又那么好。”
“真要觉得那么可惜的话,就往一晚吧。”江曼光一派无所谓。
“嘿,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当心你唆使你左边那个天使做坏事!”东堂光一摆个青面撩牙的姿态,自己却先笑出来。
两个人边笑边走出房间,江曼光侧著脸,一边还回头对东堂光一说:“你不必送我回去了,那么远,我自己坐车就可能。”
“不行!不行!你要是半途
路了怎么办?这是绅士的义务。”
“可是,很晚了──”
似乎有谁在注视著,一种奇异的异样感,使她停下脚步,?
起头。
她错愣住,全⾝的⾎
仿佛凝住。
走廊前端,杨耀赫然和一个气质⾼雅的女郞并肩站在一起,脸⾊苍⽩地望着她。
就那样望着她,生
似地动也不动。?“不好意思,又⿇烦你一整天。”
“哪里,你不必那么客气。”
在窗外海天呈一⾊,梦似的虹桥挂展在图框中般的百万夜景烘托下,陈蕙心浅浅的一笑,优雅的啜了一口咖啡。坐在她对面的杨耀,面对那溢満浪漫情调的景⾊,眼神却没有反映该有的光彩,显得无动于衷。他虽然也微微的在笑,笑得却没有热,心思穿不透。
陈蕙心浅浅又一笑,微支著头,偏望窗外。东京湾上那盏盏灯火,还看着,就像一颗颗钻石,她这个神态是美的,也像那百万颗似的红钻。
“好美!”从饭店二楼的咖啡厅可以俯瞰整个东京湾,湾上偶尔会传来汽笛声,充満诗意。
杨耀随著她的视线,不感趣兴地望一眼,没说什么。陈蕙心仍望着窗外,一边说:“果然数便大是美。想想一百万颗钻石聚集在一起的情况也不过就这样吧。”
她回过头,见杨耀正看着她,竟像有些讪讪的,抿嘴笑了一下,说:“啊,我这个比喻会不会太俗气了?我只是突然想到,也没仔细考虑…”
“不,你的比喻很贴切。”杨耀微笑着。
“以前我觉得东西太多会繁杂,但今天我却有了不同的观感。‘数大’真的是美。”除却眼前的美景,上野公园內那条落英纷飞飘坠的樱花道,更是写満了诗般的
绵意。那种苍凉的美感,著实教人屏息,甚而心痛。“今天真谢谢你,带我却那么美的地方。”
“不必客气。只要你觉得喜
就好。”杨耀闪了一下神。
那条樱花道,他想江曼光看了一定会很喜
,他甚至可以想像她因
动而就不出话的表情。想到此,他心內突然涌起一股渴盼,殷殷的思念。他觉得再也无法多待一秒钟,冲口而出说:“蕙心姐小,时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回饭店吧。”
陈蕙心像有些不舍,她的感觉还盈満著。“都这么晚了,对不起,耽搁你这么久。我今晚打算住在这里,我已经订好房间,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
“没关系。”杨耀并不以为意。“那么,明天我再过来接你,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陈蕙心没能立刻回答,带些意味地看着他,优雅中掺些俏⽪,说:“这样好吗?我这几天你一直陪著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耽搁在我这里,这样没关系吗?我想你应该还有其全事情才对吧?”
她突然这么问,问得促狭,杨耀想了想,也不闪躲,说:“有是有一个朋友,不过,我们只是偶尔见个面,并不常在一起。”他说的是实情,他跟江曼光的情况就是如此。
“我知道,我听伯⺟提过,伯⺟说你们认识不久,她就像你的小妹妹一样。”
杨耀微愣一下,没想到他⺟亲主动跟陈蕙心说了。
“不过,我想不是小妹妹吧?”陈蕙心揣测他的沉默,试探著,又有一种确然。态度大方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刺探什么。老实说,我⾝边不乏
情不错的朋友,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有一些感情不错的朋友才对。只不过,我⽗亲似乎十分欣赏你,你⺟亲也有意撮和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就放宽心
来往,不必想得太多,也不必把事情想得太严重,更不必预设立场立场或结果。这样的话,也比较不会别扭,你是个相当不错的朋友,我不希望因为一些奇怪的感觉,让我们彼此都觉得尴尬。一切就顺其自然,你觉得如何?”
她的态度大方,大方中有一种自信,自信里又混杂著优雅,并不会让人讨厌,杨耀微笑点头,说:“如果能这样,那是最好。老实说,对于我⺟亲的态度,我觉得很不安,希望你别误会才好。”
“伯⺟的态度虽然积极,但并不会让人觉得不愉快。”陈蕙心含蓄地表达她的感觉。因为并不觉得不愉快,所以她才会接受杨耀⺟亲显得刻意的安排。
杨耀笑了一下,并不作任何表示,像懂得又不懂。他希望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好,太近的话,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枝节。
陈蕙心也点到为止,留下一些空间。“时候不早了,今天真谢谢你。”
“我送你回房。”杨耀礼貌地站起来。出于义务,在他离开之前,他有必要见她平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陈蕙心没有拒绝,优雅地起⾝,在许多目光的注视下和杨耀相伴离去。她知道从一旁的眼光看来,她和杨耀是多么相称的一对。她⾝材⾼挑、他修长;她气质⾼雅、他脫群;她大方自信、他沉静有魅力。最重要的,她知道杨耀优秀又有才⼲。
“跟你站在一起,真让我有一种虚荣的感觉。”进了电梯,她向笑对著他,恭维了他一句。说是恭维,实在却发自內心,她真有那种感觉。
“沾光的人其实是我才对。”杨耀持平的回答,算是赞美。他很清楚陈蕙心出众的地方,在他⾝旁的是一个漂亮娇
的女人。
出了电梯,她很自然地停了一下,等著杨耀跟上。走廊上灯光幽柔,宁谧地像月光,流怈著一种绮丽的气氛,她看着向她靠近的杨耀,看柔金⾊的月光在她⾝上闪跃,心中不噤微微一阵
漾。
她对他展开一朵最柔美的笑容。杨耀的视线却越过她,掉落在走廓上幽暗的底处,脸⾊苍⽩,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对年轻的男女正边说边笑的由底处的房间走出来,亲腻的神气写著一款暧昧的关系。那女孩侧著脸,微偏著头,和她⾝旁的男孩不知说了些什么,神态那么媚娇,却出于一种无意识。东堂光一如生了
似,动也不动,紧紧地盯著那个女孩。
从杨耀的态度,陈惠心立刻就明⽩了,就是她了,就是那个女孩。她不由得敏感地多看了那女孩几眼。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冷静从容的杨耀如此动摇。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转过头来。那张明媚的笑脸在看到杨耀那一?那,几乎是立刻的凝结起来,表情如同杨耀一般一式的苍⽩,同样动也不动。
“到了吗?”杨耀硬生生的收回目光,回复他平素的冷静。
陈蕙心轻点个头,敏感地感到从走廓那边传来的嫉意、敌视的目光。她有点无意地偏侧著脸,对杨耀婉传一笑,她知道自己这个角度最美,生动媚妩。
“那么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接你,晚安。”
“晚安。”
杨耀对陈蕙心微微点个头,便转⾝走开。他強迫自己不去看江曼光,強迫自己庒抑下回头的冲动,看到江曼光和东堂光一一边说边笑从房间走出来的那瞬间,他的脑里几乎一片空⽩,妒忿与嫉怒的情绪排山倒海向他袭来,而后急剧地扩散,在他
中翻揽不散。
他是相信她的。却忍不住那股妒愤,深切感到那股酸醋的情绪,就是控制不住,加上她不说话,又不解释──而且偏偏又是那个东堂光一!
他第一次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连表面的冷静也维持不了,心头百般的滋味杂陈。
“不跟他解释吗?”东堂光一冷眼旁观,杨耀掉头这么走开,他看江曼光都快哭出来了。
江曼光跟个木偶似,僵硬地说:“没关系,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你最好别意气用事。”东堂光一皱皱眉。
所谓旁观者清,他虽然算是个当局者,但看得还是很清楚。
“看到人家⾼佻
丽⾼雅成
,你就没自信了?”他故意刺她。
江曼光狠狠瞪他一眼,被刺个正著。
“你也真没用。”东堂光一摇头摇。“比不过就用抢的,自己想要的东西要自己牢牢抓住。”讲得像小孩子在抢玩具似。
江曼光没说话,只是瞅他一眼。
如果青舂原是一种野
,那么,她真想痛快的撒一次野,捣
所有的秩序。
让串起的散落:让散落的又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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