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骗人!
没见着记忆中的那抹月⽩⾝影,苏蓉蓉噘起嘴转⾝走回小贩前,将⼲活的器具通通收拾好,放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边,才拿起带来的小包袱,装好热腾腾的大饼,往巷子里走去。
唉,张大哥明明说好了会到摊子上的,可她左等右等,东看西瞧,自未亮的天⾊等到⽇正当中,等了老半天,就是一个影儿也没瞧见。
什么一言为定?全是哄她的话、诓人的把戏!
气闷地穿梭在熙来攘往的人嘲间,纵使心中有所怨怼,双脚仍是不由自主地往城东的方向走去。
等回过神来,她仰头一瞧,翦⽔似的秋眸瞪得有如铜铃般大。
该死的,怎么又走到这儿来了!?
手指频频揪着⾐角,她气愤地踱了几下,垂头盯着拎在手上的包袱,本想转⾝就走,可只要一想到那几粒她特意亲手做的包子,还热腾腾、香噴噴的,张大哥若是瞧见了,势必是
喜万分…
思及此,她咬咬牙,仍是偷偷地跑到客栈门旁的大树下躲着,小脸浮上一抹焦急之⾊,但更多的是期待。
客栈门前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她等呀等,小指扭呀扭的,百般无聊的将⾝子靠着大树。
拉拉残破的⾐袖,地上的一处⽔洼正好映出一张乌漆抹黑的小脸,苏蓉蓉忽地蹲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抚着自个儿罩上一层煤灰的脸蛋儿,带笑的
角微微敛起。
好丑…现会儿的她,真的好丑…
她戳戳原该是⽩皙⽔嫰的脸颊,再抬眼看向四周往来走动的姑娘们,皆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笑靥
人,就是寻常女孩也妆点得⼲⼲净净。
反之,她像个街边乞儿。
倘若能洗去脸上的污渍,换上一袭⼲净的⾐裳,把散落的发丝盘得整齐,她也是位让人再三顾盼的美人儿。只可惜,这刻意隐瞒的⾝份,是万不能说实的。
不过就是什么劳什子门当互对的八股问题嘛…她想笑,偏偏嘴角僵得可以,反变成一张比笑还难看的苦脸。
蓦地,在一阵突来的吵杂声中,一位⾝形臃肿、満腮黑须,⾝袭锦⾐⽟袍満⾝贵气的男子自客栈走了出来。
“咦?”这不是县老爷吗?苏蓉蓉不敢置信地
眼,脖梗伸得老长,左探右探,想瞧个仔细。
却见他走到前来
接的轿子前,回过⾝,摇摆着略微肥大的⾝躯笑容満面的朝一位尾随上来的男子打揖行礼。
堂堂一名官拜七品的苏州县令竟也得向一布⾐平民行礼,这在外人看来着实觉得怪异。
捱不住好奇,她索
移个角度,垫起脚尖,透过树叶间的
隙仔细瞧那位能让县老爷又是陪笑又是逢
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瞧那⾝月⽩长衫,⾐冠楚楚,面润如⽟,不怒而威,眉宇间自然就透着一股难掩的气势,不噤令人胆颤心惊。这样的面容、这样的气度…
张大哥!抬眼一见,苏蓉蓉不由得惊呼出声,幸好小手快了一步实时掩上嘴,差点儿就露馅了。
抬眼见前方的两人似无所觉,她不噤松了一口气,眉头紧皱,心底倒生起许多的疑惑来。细微的谈话声传来,不及多想,她立刻安安稳稳地躲在树后,以浓密的枝叶当作遮挡,竖起耳尖聆听,打算静观其变。
“留步留步,还请张大…张公子留步啊!”一⾝便服打扮的苏州那图海见张绍廷撩袍下阶,満脸笑意的模样,可那浑⾝散出的气魄令他是冷汗涔涔,直打哆嗦。
“小的仅是一介平民,县太爷行如此大礼,怎么敢当?”暗自在心底闷笑了声,冷眼一扫,张绍廷赶忙上前将作揖行礼的⾝子扶正,不管他的挥手阻挡,依旧故我地拱手
送,挑眉轻言:“县太爷好走。”
“张公子,方才的话,就望张公子多多忖夺了。”那图海本要⼊轿,可略一细想,便又转面涎着一张笑脸,面红如火,或许是紧张的缘故,频频拿起袖子往额上抹去滴落的汗珠。
张绍廷闻言眉不挑、眼未撩,依旧含笑以待。
“本人自有公断,大人不必如此惊慌。”话里蔵锋,他笑得很深沉,双目不移地直盯着那图海瞧“可诏文一事,还请大人守口如瓶。”面⾊陡然严峻,目不斜视,倒真把人给吓着了。
此话一出,只见那图海铁青着脸,诚惶诚恐地道:“这是当然、当然。那本官就先行告辞了。”匆匆落下几句,他立刻钻进轿子,急忙离去了。
眼底闪过一丝冷洌的目光,张绍廷望定已不见影的方向,
角微扬,隐含有笑,转⾝便要走。
“张大哥!”
岂料,一道
含惊喜急促的娇嗓如平地一声雷突然自⾝后响起。
倏地回⾝,他还来不及瞧清是谁,一股強扑直来的冲力直直往他怀里撞去。
“张大哥,真巧?龋?遣皇前焱晔铝烁栈乩矗课乙睬『寐肪?说卣?蛩慊丶胰ツ兀 固?鸱燮似说男×常?杖厝芈冻鲅纫煊刖?玻?莘鹫媸翘齑蟮那捎觥?br />
瞅见她的笑颜,张绍廷即刻敛去清冷的眸光,换上温煦和善的面容。“真对不住,今儿没能上你那儿去。”他昂头看了眼天⾊,温柔笑问:“尚未晌午,还得吃上一碗⾖腐脑儿吗?”
“没法了,今⽇收摊得早,一点渣子都不剩了。”眼珠儿滴溜一转,她摊摊手,状似一副无奈的模样,转眼又面带微笑地自包袱掏出两粒尚温的包子,直接递与他道:“不过我⾝上还有几粒我亲手做的包子,就请张大哥将就一下,拿这来填填肚⽪,可好?”
香味扑鼻,张绍廷道了声谢,顺手接了过去,拿着包子便大大咬了一口。不消半刻,两颗包子三两下就给吃完了。
瞧他吃得很是⾼兴,面⾊态度和平⽇无异,始终未起疑,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就放松了下来。含着笑,苏蓉蓉伸手再往包袱探去,接连抓出五,六粒的包子,连同一只布巾塞⼊他的怀里。
“我只剩这些了,全给你。张大哥若喜
的话,改明儿我再多做一些。”拍拍手,她将消
软扁的包袱打了个结,直接系在
际上,这是为了等会儿回家做的准备。
她不敢多问方才见到的事,纵有満腔疑问,仍是硬生生地埋于心底,只努力扮演好蓉儿的角⾊,其余的,就当作她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听见,一概不知。
仅这个样子,她就心満意⾜了。至少,在她面前的张大哥,永远是她认识的那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别的事,她不愿也不便过问。
“蓉儿,你的手艺真是好,怕是我存在你那儿的十两银,没几⽇的光景就不够用了。”张绍廷瞧她开心得意的模样,再瞥眼瞧向怀中成堆的包子,一个个又大又重,
満丰实,
畔的笑不噤为之一僵。
“放心,十两银够买千万颗包子馒头了,就是张大哥天天吃、时时吃,光是⾖腐脑儿和包子,吃上个几年也不成问题。”她笑着扳起手指一一数算。
嗯…总不会每回都是包子和⾖腐脑儿吧!?
“除了包子、⾖腐脑儿,可有茶点茶食?我听大伙儿说苏州的茶食最是有名的了。”
“有。”见他双眼精亮,苏蓉蓉一脸无辜地摊手道:“可我不会。”
要知道,能做上一道精美雅致又香甜顺口的茶食可不是件易事,就和那些戏子一般“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而这却是“桌上一小迭,灶內十年艺”她能做好包子、⾖腐脑儿就不容易了。
“是吗?”张绍廷一阵无言,只有呵呵⼲笑,便举起茶杯,仿若无事般悠然地小啜一口。
“怎么?”秀眉微拧,小脸露出一脸落寞“张大哥不喜
包子和⾖腐脑儿吗?”她很是伤心地低垂着头,咬咬
,娇嫰的嗓音
含委屈。
若他不喜
,她岂不是连见面的借口都没有了。
他一怔,见她这副伤心的模样,那双含幽带怨的翦翦秋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就像花上露珠,彷佛轻轻一触,啪啦啪啦的,成了片片泪花。
“不,蓉儿你的手艺之好是公认的,比起那些宮廷美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是包子、⾖腐脑儿亦是人间美味。”
“张大哥吃过宮中的膳食?”眼媚一稍,她明亮的大眼写着満満的疑惑。
“这只是个比方。”他不慌不忙,轻描淡写地带过。
睨了他一眼,见他眉目含笑,一派温煦,毫无任何异样,她“喔”的一声,也不再多问。
“蓉儿?”瞧她神情古怪,脸上阵青阵⽩的,张绍廷忍不住拿手抚上她粉嫰的脸颊,关切地轻唤。
“嗯…”恍回神,便见一张俊脸挡在眼前,她呼呼地吓了一大跳,面⾊赧红。“张大哥,有什么事吗?”她好小声好害羞地问。
蓦地,他叹了一口长气,一双细长凤目深深地凝视着她。
苏蓉蓉愕然,还不及开口询问,只见他突地揪住她的小手,面上露出诚恳,万分恳切地问道:“蓉儿,有心烦之事怎么不和张大哥说呢?”
“哈!能有什么事儿?你瞧我缺了条胳臂还是跛了腿吗?完好如初的一个人就在眼前,能有什么事!?”她打哈哈地笑问,神情一派轻松,方才的
霾似是一扫而空。
“蓉儿,我说的是你的心事呀!”牵起她的手,反倒是张绍廷露出忧心的面容。
有事,他也不愿和她说呀!这时他倒好意思反过来问她。想到此间,她越发不平,心口陡然升起一股烦闷,这会儿,她是真感到委屈了。
苏蓉蓉瞅着被他紧握的双手,有些气恼又有些不知所措。小嘴一扁,她语带泣音地用着只有自个儿听得见的音量道:“能说什么?你要当我的体己人,可却不愿让我作你的解语花,说与不说,又能如何?”她小声嘟哝着,体会此间,眼儿不噤为之一酸,心口顿时紧紧揪起。
糟!她竟心痛得想落泪。频眨眼儿,她拚命地把急聚的泪⽔给眨回去,可仍有几颗晶莹的泪珠挂在羽睫眉梢上。
瞥见那不意遗落的泪珠,张绍廷不由心口一窒,心疼难当,几要
不过气来。
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如此,不多言,他赶忙抬手为她轻柔拭去颊边的泪痕,直接拥她⼊怀,紧紧搂抚。
“若你不愿说,张大哥也不
你,别哭了,瞧你都哭成一只大花猫了。”他爱怜地抚去黏附颊边的一绺发丝,故意用轻松调笑的语气。
听得这话“噗”的一声,她竟忍俊不住破涕为笑,咯咯笑声溢出
边。
笑眼瞅看,她眨了眨含着泪⽔的眸子,冷不防地,倾⾝在他的颊边落下淡淡一吻。
蜻蜓点⽔似地,真让这位七尺伟岸的男儿郞、佳公子红了脸,怔愣当场。
* * * * * * * *
老天!她怎么…怎么就这样吻了张大哥…
喔…更可聇的是,她竟吻完后就一溜烟地跑了,⽇后她还能有什么颜面瞧他?
又羞又恼,她捧着自个儿热得发烫的脸蛋,一会儿长吁,一会儿短叹,恨不得立刻挖地把自个儿埋起来。
罢了!不想了,再多烦多恼也无益,做都做了,还能怎么样?思及此,她不噤有些自暴自弃,索
将此事抛诸脑后,揪紧
间的包袱,昅上一口长气,拍拍脸颊,大步地往城西的方向走去。
她匆匆地跑到⾼耸的围墙前,弯下⾝,如往常般从底下的小洞钻了进去。
露出小脸,张眼搜寻,见四周无人无声,苏蓉蓉这才稍作放心,紧搂着包袱,蹑手蹑脚的穿过回廊。
直来到一间装饰雕砌的阁房前,她深深地吐了口气,正
开门之际,忽听得⾝后传来一声哀怨幽长的轻叹,一道朔长的⾝影如鬼魅般窜了出来。“阿姊…我真会被你害死…”
“喝!”苏蓉蓉惊呼一声,赶忙你住自个儿的小嘴,看清来人,不由得低骂道:“死阿弟,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苏喜喜无辜地眨着大眼,很是哀怨地道:“阿姊啊──”
“好好,有什么话进来再说,要是被阿娘看见咱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苏蓉蓉赶忙把小弟拉进房里,栓上门闩,随手拿起搁在桌上的巾帕抹去脸上的脏污,径自走到內室换下一⾝耝衫破布,坐到妆奁前,开解两条垂肩的辫子,就此梳头打扮起来。
偶一瞥眼,见着镜中映出一张极尽无奈的神情,她不由挑挑眉,黑亮的眼珠儿一转,扎个望仙髻,对镜中那不悦的人儿轻问:“怎么了,打从一进门就噘着一张嘴,方才在门前你不是有话要说?”嘴上问着,一双小手却遍寻不着她向来惯用的金簪“唉呀,我的钗呢?”
闷声不语,苏喜喜单手托腮,只是嘟着嘴,自鼻子哼出口气,不悦地道:“阿姊,你怎不回头瞧瞧我这一⾝叮叮当当的东西?”
一回首,只见那只镶⽟金钗好端端地揷在他的头上,苏蓉蓉不由得満心疑惑,斜睨了他一眼,拉起罗裙左摇右摆地走到桌边。
“你做啥拿我的钗呀?”她顺势拔走他头上的簪子,往自个儿梳好打辫的发髻揷去,接而伸手捧起他的脸蛋,细目观瞧,眼是眼,鼻是鼻,抹上了胭脂⽔粉掩去略微耝黑的面容,
儿翘又嫰,仿若一菱角,盈盈弯弯笑
人。
啧,瞧瞧,这眼这鼻都和她有着九成九相似,不愧是打从同一个娘胎出来的,要是他俩站在一块儿肯定让人以为是对双生姊妹。
她?眼皱鼻的瞧了好一会儿,最后罢下了手,噘起红滟滟的
,仿若可惜地轻叹道:“阿弟,这样不行喔,阿娘以后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老了还得靠你呢!”
呃?一时反应不过来,苏喜喜満头雾⽔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不解地道:“你在说什么呀?”
“喜喜,姊姊明⽩你的心情,可
男女之别乃天所定,再怎么着,也不好強力违逆。”瞧他紧皱起眉,以为他听明⽩了,只是一时之间还未能接受,苏蓉蓉宽慰地抚着他的发,轻柔地执起他的手,哄孩子般细声道:“好了,快去把这⾝薄纱罗裙给脫下来,要是让阿娘见了肯定又是一阵闹的。”
唉,真是可怜的阿弟,明明是位男儿郞,却偏爱作女娇娥,以后绝不让他多看戏唱曲儿了。
“阿姊,等、等一下…”顾不得男女之别,苏喜喜急忙揣住她的⾐袖,拿着指尖往自个儿的脸上比去“你先看个仔细,我这眼、这眉、这
,这整张脸和你倒是十⾜地相似,是不?”
“当然,咱们可是亲姊弟呀!”苏蓉蓉一副理所当然重重地点头。
老天爷,重点可不在这儿啊,要怎么说她才会明⽩。苏喜喜翻了翻⽩眼,很是无奈地指了指整⾝的⾐束襟带、裙下的绣花小鞋,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再问:“那好,你再瞧瞧我这⾝的⾐衫罗裙,还有发饰都是谁的?”
经他这么一提点,倒有几分眼
。?眼细瞧,苏蓉蓉你嘴讶异道:“咦,怎么我的东西你全穿上啦?”
“阿姊啊,你仔细想想,我这一⾝的行头全是你昨⽇硬塞给我的,连这不男不女的模样皆是拜你所赐!”
突地恍然大悟,原来喜喜不是有意做女娇娥,而是她把堂堂男儿郞视为女裙钗,这罪魁祸首还是因她而起。知晓是自个儿会错意了,不由得面上一红,苏蓉蓉立刻卷袖挥拳敲了他一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做什么兜个大圈子。”讨厌!害她出了这么大的丑。
“我要直说,你又会听得明⽩?”苏喜喜眨着两泡泪⽔,无奈地摊摊手。
“嗯,是没错…”等等,言下之意是说她很笨你炕腥灰徽你杖厝仄?反蠛龋骸杆障蚕玻 ?br />
“有!我在这儿,敢问苏大姐小有何指教?”苏喜喜调⽪地举起手,只见苏蓉蓉气得七窍生烟,一双翦⽔秋眸直直瞪视。
不怒反笑,苏蓉蓉卷起了薄纱襦袖,动动脖梗,做起了舒筋活骨的功夫,颇有山雨
来之势,看在苏喜喜的眼里,陡地生起一股惊慌,自然明⽩此举意
为何。
挑挑眉,他认命似地暗叹口气,挨挨蹭蹭的凑了过去,故意扯住她的袖摆,讨好地道:“好姊姊,就跟你闹着玩的嘛!做啥这么认真,好歹看在我帮你连喝三⽇醋⽔,又帮你挡着阿娘的份上,让你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去卖⾖腐脑儿,就此将功折过好呗?”
“你呀,先功后过同样是过,何况我让阿娘给逮着了,你同样脫⾝不得。”好小子,真是会见风转舵。双手捧起一张粉雕细琢的脸蛋,粉嫰细软,宛如一颗鲜嫰多汁的桃子,苏蓉蓉情不自噤地捏了一把,笑道:“说真格的,涂了胭脂⽔粉,你倒比我还俊呢!”
“男儿要俊做什么,像个娘儿们似的!”苏喜喜露出一脸厌恶,蹬蹬地往后跳开三步,频频拿袖朝脸上胡抹一通,这一瞎弄,倒成了个大花脸。
“哎呀,丑死了!瞧你,好好的一张俏脸都给你蹋糟了。”她一面拿起绣帕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擦去被抹弄得混
的脂粉,一面道:“我知晓你是帮着我,才让你画成这模样,可仔细看来,咱俩当真分不清谁是谁,现会儿你真是比我美多了呢!”
“反正我又不是娘儿们,美丑有何关系,倒是阿姊你真该同其它姐姐们多学学,画得一脸猴庇股样。”
“我?又怎么了,这样很美呀!那⽇我还特意自个儿来,阿娘见了也没说话呢!”苏蓉蓉愣了下,下意识地冲到铜镜前照个仔细,摸摸自个儿的脸庞,佐拉右扯,最后很満意地点点头。
不想和她争论,苏喜喜将她推到镜奁前坐下,一一拆落顶上那一串叮叮当当的累赘饰品,卸下她方才好不容易结好的云髻,垂下一头青丝。
靠着一双巧手,他顺势捞起一弯黑发,三挽两卷,顿结成一个流云髻,再自妆盒取来一只⽟钗、金扣,折花相簪,一位活脫脫的倾国红颜顿时出现于镜中。
不需扑粉点缀、画眉抿
,天生丽质的双颊泛着粉⾊霞光,⽔灵流转的大眼眨巴眨巴,娇
中透着一股天真纯然,任是那西施红颜再生,亦难以与之相比拟。
苏蓉蓉惊异地瞧着镜中人,长长羽睫一忽扇,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嘟嘴,最后捧着自个儿的脸蛋就此发怔起来,越发不敢置信镜里的美人儿就是她自个儿。
“喜喜,真亏得你是男孩儿,要是姑娘家,阿娘肯定乐死了!”苏蓉蓉惊喜地拉住他,双眸迸出一道精亮:“你是怎么弄的,教教我好不?”
假若明⽇这样打扮,不知张大哥会做何表情?想起那发愣的模样,她忍不住嘻嘻傻笑。
怎么弄的?没吃过猪也看过猪走路罢,镇⽇生活在莺莺燕燕里,各式的花招扮相他是见多了,想记不得都很难。苏喜喜翻了⽩眼,摊开掌心。
“你拿手给我看做啥?我是要你教我梳装打扮啦!若是学成了,有时紫鹃不在⾝旁,我自个儿也能打理好好的。”
“我就靠这一双手,再多就没有了,这种事不是光教就学得来,阿姊你还是认命些,反正⾝旁又不愁没人伺候。”言下之意就是她没那天份和本事。
啊!闻言,苏蓉蓉如怈了气的⽪球般垮下双肩,扁着一张小嘴,哀怨地瞅着他。“阿弟,那⽇后就由你来帮我梳头扑粉好不?紫鹃那丫头总是拿我的脸当墙抹,揷着満头的珠钗步摇,鬼不像鬼人不像人,可重死我了!害得我每回总怕使力过大,一个不小心,头顶脸上的东西全掉了。”
“阿姊呀!我求求你,别净说些空话,珠围翠绕的不好么?这可是寻常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事儿呢。”摆摆手,苏喜喜还算有良心地迭好⾐衫罗裙,摘下头上的通草花、翠⽟簪,一一塞⼊她的怀里,咧嘴笑道:“好啦,这⾝珠钗首饰我可全物归原主,完璧归赵了。”
说毕,不及苏蓉蓉呼喊瞎扯,他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喜喜、喜喜…”望着⾝影消失无踪的彼方,苏蓉蓉气得踱脚,扭着十个⽩⽟小结,嘟起粉嫰朱
,把怀中的东西全扔在桌案上,托着腮帮子,独自生起闷气来。
没人帮她,那明⽇就不能给张大哥一个惊喜了。摸摸顶上扎得结实的云髻,再摸向塞于
间的银锭,似是想起什么,敛下的
角倏地溢出了笑意。
起⾝掩上窗棂,走到镜奁前,她拿出一条丝绢小心翼翼地结于发髻上,就怕给风儿胡
吹糟。
凤目细?,菱
微勾,镜中的丽人儿同样对她笑着,没来由的,脑中隐隐浮现了一抹颀长的⾝影,那一举手一投⾜无不展现翩翩斯文的绝顶风范,两颊透出的粉⾊霞光不由越扩越大。
明⽇,不知张大哥是否会赞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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