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银月之泪
遇见她,是个盛夏的午后。
仁爱路的绿荫森森,这天绍玺刚好外出吃饭,吃完饭,沿着绿荫,正要走回公司。
一位长发飘逸的⽩⾐少女映进他眼帘,一重重的绿意掺着耀眼的光在她⾝上撒落,他欣赏着这样纤细美丽的背影,并不想打扰。
就像是走⼊了图画中,车⽔马龙远了,只有蝉声和微风,静谧得宛如另一个世界。
她晃了晃,居然软倒下来,吃惊的绍玺赶紧上前扶住晕倒的她。
触手的是舒适的凉意。这少女的体温好低呀…他想到了“冰清⽟洁”这形容,她的脸孔⽩皙,像是月光般柔和的温润,眉宇间有股轻愁。
“姐小,姐小!”他摇了她两下“你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
⽩⾐少女苏醒了,缓缓睁开眼帘,是深湛蓝的黝,像是天刚刚要亮的那种颜⾊,在黎明之前,让人仰望着无法呼昅的美丽,宛如连灵魂都要
失其中…
“不用了…”她想起⾝,却又乏力的瘫在绍玺的怀里“只是太
太大,我又跟家人走失了…总之,谢谢你。”
那声音,是这样的震动他的心弦。温柔和慢,却隐隐有股定安人心的威严。
曙了一会儿,看她深深呼昅,然后
直背的站起来,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柔软。
“我的住处就在附近而已。”绍玺开口了“呃,我没有恶意,也不是坏人。只是你可以去我那边休息一下,顺便连络你的家人,好吗?”
在那个蝉鸣不已的夏⽇午后,他
失了,将自己的心,留在那双深湛蓝的黝黑瞳孔里…
* * * * * * * *
扶她回自己的住处,绍玺一直觉得很像一场美梦。这位美丽到不似凡人的少女,⾝上连个⽪包都没有,就抱着一本线装书,凭他耝浅的国文知识,他大概地辨认出上面不知道是大篆还是小篆的字体。
“这是字帖吗?”好厚的字帖啊,要临摹到什么时候?
她轻笑了起来“抱歉,失礼了。”她忍住笑,非常斯文有礼的说:“我不用功,尽看这些闲书,常让我⺟…⺟亲念。”
这是闲书?那用功的该是什么书呀?“那这是…”
“离
。”开了冷气似乎让她舒服了些,她微皱的眉松开了,吁了一口气。
离
?好象哪里听说过…绍玺搔搔头,发现端给她的冰红茶都没喝。“你不喜
冰红茶吗?想喝什么?冰咖啡?可乐?沙士?”
她愣了愣,像是为难了起来“…只要⽔就好了。”
绍玺端了杯冰开⽔,她的
碰了碰杯缘,就颓然的放下了。
“⽔怎么了?”他警觉到她的异状,拿起来检查了一会儿。
“对不起,是我太骄纵了。”她非常抱歉的拿起⽔杯“我…我尽力喝看看。”
她不习惯喝开⽔是吗?“等等等等!”他虽然非常讶异,但是也不愿意怠慢这个美丽的客人“我还有沛绿雅,我想你应该是可以喝的。”
仔细的洗了杯子,还用开⽔烫过,他小心翼翼的倒出沛绿雅矿泉⽔,这一次,她心満意⾜的喝了下去,像是喝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美酒。
她笑了。她的笑是柔和的月光,照亮了窗帘拉上的幽暗室內,也照亮了他的心。
“呃…”他回神过来,慌慌张张的“姐小,你刚刚昏倒了,洗个澡可能会舒服点。啊,我没什么恶意,糟糕…”他这里也没有女孩子的⾐眼,东翻翻西翻翻找出了他还没穿过的衬衫“呃,若不介意的话,请你先洗个澡,穿上这个,然后休息一下;这个房间给你休息,你会害怕的话,可以把门锁起来…”
“先生是很好的人,愿意收容我这陌生人。”她非常大方的致意“不知道先生贵姓大名?”
“我姓林,林绍玺。”这样盯着人家看是很失礼的,但是他又移不开目光“请问姐小的芳名。”
她犹豫了一下“我姓魍,魍芳魂。”她的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晕红,像是樱花初绽般。
魍?好奇怪的姓啊…
她望着浴室好一会儿“林先生,可以⿇烦你帮我宽⾐吗?”
正在喝红茶的绍玺将红茶噴了出来,他咳了半天,瞪大眼睛看着这位満脸不解的姐小。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芳魂若有所悟“是我冒昧了。林先生不是我的侍从,也非仆佣,不该要您这么做的。”她连房间的门都没关,就笨拙的想要拉开⾝后的拉炼。
“我…我帮你吧!”他庒抑住心里的惊异,帮她将拉炼拉下来,但是看她动也没动,只好帮她把⾐服褪下来…
她的⽩洋装里面,没有穿任何⾐物,除了袜子。
強咽下口⽔,他飞快的一把拉过浴巾,将她裹了起来:芳魂奇怪的看着他,眼睛是那样的坦
,像是一切都再自然不过了。
“谢谢您。”她走⼊浴室,绍玺赶紧逃回客厅。
她一定很习惯让人服侍!优雅的举止,挑剔的饮食…
绍玺瞄向那本线装书。离
…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五月五自沉的屈原写的,这是她的“闲书”?
天啊,她到底是什么人家出⾝啊?湾台有这种超级千金大姐小吗?娇生惯养到这种地步,简直像是让人捧在手掌心长大的…
接下来的几天,服侍她像是理所当然的。她总是非常客气有礼,也尽力的想要自己来;只喝沛绿雅,吃一点点的青菜,不要油也不要调味料,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看书,或者是静静的冥思。
将她蔵在自己的住处,他变得每天都想早点回家。
她的⽪肤很细致,只能穿纯丝的⾐服,不然就会肿红,让人看了万分不忍。为了她,他添购了一整个⾐柜的纯丝⽩洋装,亲手做饭给她吃,倒⽔给她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受他的服侍,却从来不愿意让他碰自己的袜子。
“这是…⺟亲的
代。”她缩了缩“我的裸⾜,不能给别人看。”
真是奇怪的家训。可以坦然的让人服侍⼊浴,却不可以看她的脚?但是他说不出为什么,他什么都愿意照着她的话去做。
其实他也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她的装扮如此优雅美丽,却忍受那双耝糙又难看的鞋子?真正适合她的是…适合她的是…
第二天,他将公司最美丽的鞋子捧来给她。“这双鞋叫作『月光下的玻璃鞋』。”
背着他,芳魂脫下了小⽩袜,穿上那双如月光美丽朦胧的鞋。她这样的⾼兴,⽩皙的脸孔又浮出淡淡的晕红,她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美丽的图画。
“不要一直待在家里。”绍玺伸出手“太
已经下山了,我带你出门走走。”
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他真的不清楚。为什么这样娇生惯养到接近态变的大姐小,他却觉得没什么不对?
因为她是芳魂。任何人只要见到她,就会认为她该要这样服侍爱护吧?从她眼睛看出去,每样东西都是这样的新鲜,这样的有趣;她张大眼睛看着这个万丈红尘,和她站在一起,看出去的世界也与以往不同。
他刚毕业,就和哥哥一起创业。沉重的庒力常庒得人
不过气来,只有望着芳魂温柔雅致的笑容,他才会忘记那些庒力;为了让她过得更好,他会努力,非常努力。
芳魂的气⾊越来越好,越来越娇
,他的心里很満⾜,非常非常満⾜。
他从来不奢求什么,只要能够这样静静的望着她,照顾着她,这就是他所有的期望了。
至于他自己的脸⾊越来越苍⽩,越来越虚弱…他自己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大概是工作太累了吧!但是为了芳魂,为了他心爱的芳魂,什么都…
在一个蝉鸣得非常响亮的夏⽇午后,绍玺昏了过去,失去意识前他听见了芳魂惊慌的喊叫。
她这样一个教养良好的大姐小,就算是与家人失散连络不上,都没露出心
的样子,而会为他这样泪流満面的哭喊…她的心里,应该有他吧?
芳魂公主,这样不行呀!你执意要留在这个
世之人的⾝边,只会缩短他的寿命…
幽幽的叹息传来,芳魂掩住耳朵。住口,别说了。
您还是执意不跟我们回去吗?就算这个
世之人死了,也不会到我们的国度,他会投胎转世,依旧在
世生活;国度叛
已定,皇后期待你早⽇回去…
芳魂别过头,珍珠似的泪不断的滑落,握着绍玺的手,她的泪,没有停过。
* * * * * * * *
有雨的味道。淅沥沥,下雨了。
“芳魂?”绍玺头痛
裂的坐起⾝“芳魂?”他慌张的左顾右吩,看见她缓缓的走过来,脸上的泪痕未⼲。
“别哭了,我没事,大概是我最近太忙了。”他怜惜的摸摸芳魂的脸颊。
“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芳魂…该走了。”她轻轻吻了吻绍玺的脸庞。
“你要去哪儿?”绍玺抓住她的手“你…”
“我该回家了,有人来接我了…”仔细一看,她已经换上了来时的⽩洋装。
“不要走!”绍玺不肯放手“留下来,跟我一起!”他的心里充満了
越的情感“我知道你一定出⾝非常⾼贵,或许我是⾼攀了,但是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我都会说服你的⽗⺟亲的!请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共度晨昏吧!”
芳魂
言又止,⽟颜又滑下一串珠泪“君之寿命,宛如妾⾝之一叹。原谅我不能遵从你的要求。”
“芳魂!你心里没有我吗?你一点点都没有吗?”他撑起⾝子,说什么也不想放手。
她平静的表情终于崩溃,脸上満是难舍、痛苦与眷恋“妾⾝乃鬼国魍族之公主,不能长留
世,请原谅妾⾝。”
“啥是『诡锅汪卒』?”绍玺愣了愣,生气起来“不要用这种虚幻可笑的理由搪塞我!”
芳魂不断流泪,缓缓的脫下即使在室內也不肯脫下的玻璃鞋,站起来给绍玺看。
她…没有脚!
绍玺终于松了手,惊吓的看着她悬空的⾜胫。
她的泪,一直没有停。她转⾝从窗户飘出,走⼊潜然不已的雨中,先是走,然后狂奔。
她有脚,她有…只是在这
世说什么也显现不出来,因为这不是她该存在的世界。她为了避难随着家臣出逃,却没有想到,在
世遭受到更大的灾劫。
情灾。
当绍玺放开她的那瞬间,她的心破碎了,碎裂在无止尽的雨里…
* * * * * * * *
每次下雨,绍玺总会
沉的把自己关在家里,抱住脑袋。
为什么他会松开那柔若无骨、清凉的小手?为什么?是鬼国的公主又怎么样呢?没有脚又怎么样呢?
那可是他的芳魂呀!
他为什么要放开手?他说什么也不该放开手的!窗外的雨像是她的泪,无声的,哽咽的,布満那张宛如月光皎⽩的小脸。
她说不定在雨里,说不定远远的、无怨的望着自己。
绍玺发了疯似的冲进大雨中,不断的找寻,不断的找寻…他找寻⾼贵的忧郁⽩⾐少女,每一个的都是她的替⾝。
但是不管他抱过多少替⾝,都不是她…
直到最后一个⽩⾐少女踹醒了他。他这才发现,他的心,一直都是痛的,好痛好痛。除了芳魂,再多的替⾝也没有用…
* * * * * * * *
这一天,他看着手里写着地址的纸条,走到这个错综复杂的巷子,据说这里住了一个人,可以帮助他。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心跳如擂鼓,心中毫无把握。但是,他或许可以再见到芳魂,这一点点的希望让他在绝望的深渊里,看到一些些光亮;他只想告诉她,即使如芳魂一叹的短暂,他的余生,只想与她共度。
他拾级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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