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年后
又是一个匆忙的早晨,秦蝶⾐几乎是狼呑虎咽地将早餐呑⼊腹,然后敏捷地捞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直往外冲。
“要来不及了…”不知何时起,喃喃自语的习惯逐渐养成。
六年的光
流转而逝,她终于在工作上找回对自己的一点信心,也开始渐渐看淡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大学毕业后,她进⼊了一家广告设计公司工作,一开始,大家免不了会对她脸上的伤疤感到好奇,所幸他们并无恶意,很快地,她便融人了这个工作环境中,开始了崭新的人生。
骑上代步的工具,秦蝶⾐像发了疯似的往前飙。
谁敦老板定了个抢钱的规矩,迟到一分钟扣一百元。这么个拙法,要是迟了十分钟,她就算上了一整天的班,也是做⽩工。
行驶超速的机车差点就
面撞上路口突然冲出来的宾士跑车,秦蝶⾐猛地一煞车,车⾝一歪,差点就让她跌了个狗吃屎。
“会不会开车啊!”她低咒一声,忙不迭地稳住车⾝。
车子里的男人戴着GUCCI的墨镜,隐在那漆黑镜片背后的,是一双炯亮中带着惊喜的瞳眸。
岳湛臣
赏的以目光打量着秦蝶⾐,万万没想到他们的重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糟糕!要迟到了!算你好运,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秦蝶⾐绕开了那部宾士,咻的一声便呼嚣而去,留下尚未回过神来的岳湛臣。
** ** **
傍晚。
“妈,这件
子
本就不配这件⾐服,你换一件啦!陈叔叔不会喜
的!”秦蝶⾐对着正在穿⾐镜前审视⾐着的叶橙香嚷道。
“才不会呢!他喜
全部的我。”叶橙香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五年前⽗亲的骤逝,让⺟亲消沉了好一阵子,如今她生命中的第二舂逐渐展露曙光,秦蝶⾐也替她⾼兴。
对方是一个沉稳內敛的成
男人,待⺟亲极好,也很关心她的生活,久而久之,他的柔情打动了⺟亲,于是,⺟亲的幸福便有了着落。
只是…天天送⺟亲出门约会,说不心酸是骗人的。每到这个时候,那个
悉的⾝影,便会跃上她的脑海。
六年过去了,他从未捎来一封信。对他,她已完全失去音讯,只知道这六年来,他从未踏上湾台一步。
送走了⺟亲,她随便泡了一碗泡面,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电视。
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各地的婚纱业者为了抢攻年轻人的市场,纷纷举行一连串的活动,以下是我们的追踪报导…”
电视新闻提醒了秦蝶⾐,今天又是情人节了。
她的思绪飘回到任
的那年…
我不要你的同情?
这句话一直在她的心里回响,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否还惦记着她?
叮咚…门铃响起。
一定是⺟亲忘了什么,又踅回来拿。
门一开,见着来人,秦蝶⾐像是被点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只是睁大双眼、张大嘴巴。
“有必要那么吃惊吗?”岳湛臣笑道,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嘴合拢。
刚毅有型的轮廓、眼眉问的神采、成
的男人味…眼前的他和记忆中有些出⼊,却同样的让她的心再度掀起炽焰狂澜。
“你来做什么?”她终于从惊诧中回神。
“来看看你过得如何,不
我这个老朋友吗?”他佯装失望地揪着心口。
“不…不是,只是有点意外。”他是何时回来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见她只是僵在原地,一点也没把他当成客人对待,他不噤提醒道。
“喔…”她连忙让开⾝,让他进门。
“只有你一个人在吗?”他的目光在屋內搜寻着。
“是啊!我妈约会去了。”
“约会?”
岳湛臣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直到秦蝶⾐向他大致解释了这六年来发生的事,他才厘出了一点头绪。
“不好意思,提起你的伤心事。”他感到抱歉。
“没关系。”她释怀一笑。“你坐,我去替你倒杯可乐,家里正好有。”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记得他喜
喝可乐。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里注⼊一股温暖。原来,她对他仍是如此用心。
在她倒可乐的同时,他坐在客厅欣赏着墙上一幅幅的画作,其中一幅是两个孩子坐在河堤岸的背影,直觉地,他联想到他们儿时的模样,望着望着,便出了神。
“请用。”她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谢谢。”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没听说。
“昨天半夜。”今天就急着想来看她。
“怎么不留在国外发展?”
据她所知,他的家族企业近年来逐渐在国外崭露头角,他该留在当地帮忙才是。
“因为这里有一样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回来了。”他望向她。
“是…是吗?”她颤着嗓音,明知道他指的不会是自己,还是忍不住痴心妄想。
“那是你画的吗?”
墙上挂了好几幅画,他独指着那幅河堤岸旁的一双背影问道。
“是啊!”他该看出画中的主角是他们两人吧!
“它会让你想到谁吗?”他猜是他。
“没有,只是随便画画。”她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停止过不争气的思念。
“是吗?”有些失望,但他仍是佯装平常。
“你怎么敢来我家?不怕我妈看到你,会痛骂你一顿?”她技巧
地移开话题,不让他有机会在如此敏感的话题上兜圈子。
“没关系,我会好好地请求伯⺟原谅我。”他早就有心理准备面对叶橙香可能的为难。
“她现在大概也没什么心情和你计较这些,你知道的,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多了几分柔情。”至少她目前所看见的⺟亲,就是这样。
“那你呢?”
他比较有趣兴知道的是,她有没有可能为爱化为绕指柔?
据他“不小心”得知的报情显示,这几年来,她几乎完全变了
子,现在可是小野猫一只,凶悍得很!
“别说到我头上来。”她讨厌这种敏感的话题,更在意的是从他口中道出。
“为什么?这几年你都没有试过谈一段感情吗?”
他不舍她仍是如此封闭自我,但也心喜于她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矛盾呵…
她无言。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取笑她的不堪吗?他明知道她…
见她不语,他想他大概又说错了什么。
唉…总学不来察言观⾊,他懊悔得恨不得痛扁自己几拳。
“呃…那么就来谈我吧!”他把话题转回自己⾝上。
“谈你?那么你
了几个女朋友?”
她试着用一般朋友的口吻轻松地问道,
臆问却泛起微酸粒子,差点呛着自己的呼昅。
“一个也没有。”他的心里早已深植她的⾝影。
“真的?你想为谁守⾝啊?”
“为你啊!”他半正经半玩笑的话,让人分辨不清里头的实真
。
她怔了怔,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呆住了?”
一如以往,他温柔宠溺地
了她的发,然她却一点也⾼兴不起来。
“不要
开我玩笑,我要是翻脸,你就死定了。”
她佯怒,板起脸来,双手擦
,用以掩饰眼底的波情动绪。
“喝——你竟然变成了凶婆娘,看来我以后得小心一点了。”
“你
本是欠揍!”
她抡起拳来,往他⾝上招呼过去,只是力道并不大。
一阵捶打问,也不知他是怎么捉住她的手的,他将她的拳头包覆在他温暖的大掌间,用温柔的力道、心折的抚触。
她停下了动作,两人间瞬时充斥着暧昧的氛围。
他的双眼満载柔情地盯视着她的脸。在他看来,她永远都是美丽的小公主。
意识到他的目光,她深觉难堪地垂首。
如此丑陋的自己,如何面对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不让她有躲蔵的机会,双
逐渐接近,距离几乎消失…
喀哒!
大门瞬间被打开,叶橙香匆忙人內。
两人立刻弹开近得几乎胶着的⾝体。
“蝶⾐,他是…”叶橙香一时认不出眼前的岳湛臣。
“他是…”
她正要介绍他时,他却抢⽩了——
“伯⺟,我是湛臣。”他知道这个名字在叶橙香心里是一大噤忌,但他还是说了。
闻言,叶橙香果然神⾊遽变——
“你这混帐东西!还来我们家做什么?你害蝶⾐害得还不够惨吗?”
想起女儿这一生的委屈全是他造成的,她怒火中烧,说什么也无法原谅他。
“对不起!伯⺟,您别生气,我只是来看看小⾐,想知道她过得如何。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再伤害她了。”
他说得诚心诚意,只可惜叶橙香一点也不买他的帐。
“哼!你说的话谁会信,反正你给我滚出去,别再靠近我们家蝶⾐。”
叶橙香像发了疯似的将岳湛臣拉至门边,毫不客气将他推出门去。
“小⾐,他没对你怎样吧?”
叶橙香的关心让秦蝶⾐心生无奈。
“没有。”
她只知道他差点就吻了他了,却…
唉…一记长叹不⾜以道尽她的无奈,怅然的眼神也写不清她的遗憾。
“下次别让那臭小子来我们家,听到没有?”叶橙香不放心地
代着。
没有回答⺟亲的要求,她沉默的望着冰冷的门板,一颗心似乎就此
失了…
** ** **
“湛臣啊!妈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
女朋友了吧?我知道你还在等隔壁那丫头,但你看看,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打开心房的打算,你还是趁早放弃吧!”柳冬芹苦口婆心地劝道。
儿子的执着一直让她伤透脑筋。他要是执着个有希望的对象,那还好一点,但他却…唉…
坐在客厅里,岳湛臣一脸漫不经心地听着⺟亲的长篇大论。
表面上说一切都是为他好,但说穿了、还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吧!
“妈,我自有分寸,你别⼲涉我的感情。”
“你这孩子
本就是死心眼!”柳冬芹气不过儿子的执拗,涨红了一张脸,眉心纠结着。
没错!他就是死心眼,他就是不能没有她。
不论⺟亲怎么想,他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打开她的心房,若她最终真的没能被他打动,那么他也要确定,她的⾝边会有个不错的男人,尽心尽力地爱她、照顾她,这样他才能放心离开她⾝边。
将她拱手让人…虽然痛苦!但若这是她要的,他会尊重。
只要知道她是幸福的,那就够了…
** ** **
匆忙的景象在秦家的早晨是从来不缺席的。
这会儿又见秦蝶⾐匆匆地套上全安帽,油门一催,把小绵羊机车当重型摩托车骑。
这一幕幕全教尾随于她⾝后的岳湛臣心惊胆跳,全然忘了他竟循着她的路线,把车开在机车道上。
这笨女人!怎么这样骑车的?难怪前天差点撞上他。
不久——
“啊!我的三百块…”
她一边沉痛地看着打卡钟指着八点零三分,一边悼念她那无缘的三百块。
进了办公室,放下手提包,她立刻拿出专业的本领,开始继续手边尚未完成的几张海报设计。
过于专心的结果,再抬起头来伸懒
时,竟已到了中午的用餐时间。
下楼到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包了一个便当,秦蝶⾐又匆匆地准备赶回到楼上工作,却在大门处撞见一道
悉的⾝影——
“湛臣?”她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嗓音开口。
“小⾐!我正要找你呢!”见到秦蝶⾐,岳湛臣咧开嘴笑。
“找我?”
“昨天一直没机会拿这个给你。”他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纸袋。
其实,这只是他的借口罢了!要见她,他大可趁着叶橙香不在时登门拜访,但他就是等不及。
“这是什么?”她惊奇地接过他手上的小纸袋打量着。
“是我在国外买的。记得你说过最喜
下雪时的景象,但一直没机会亲眼目睹,所以我买了这个玻璃球给你,只要摇一摇,就可以看到片片雪花了。”
闻言,她直觉眼眶一阵热。
这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
“谢谢你。”
她将那份礼物紧抱在
口,低垂下脸。
“你喜
就好。”
“对了!吃过饭了没有?”她移转话题。
“还没,愿意赏脸跟我一起吃吗?”他立刻逮着机会询问。
她亮了亮手上的便当盒,示意自己的午餐已经有着落了。
“这样啊…那你等我一下!”
他
代一声,遂跨步离开,再出现时,手上多了一个便当盒。
“可以找个地方和我一起吃吗?”
“呃…好吧!你跟我上楼来,员工休息室里有椅子可以坐。”她没想太多便带他上楼。
“谢谢。”他的心莫名地悸动着,为两人距离的拉近而雀跃不已。
在员工休息室中坐定,岳湛臣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地望着她。
被他盯得有些手⾜无措,秦蝶⾐的头庒得更低了。
“你快吃吧!饭都要凉了。”
她迳自打开饭盒,试图忽略他的目光,双手却不自觉地隐隐颤抖。
“好。我们边吃边聊聊你的工作好吗?”他主动打开话匣子。
“我?我从事与视觉设计有关的工作,如果你有需要我服务的地方,尽管开口没关系,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一定替你打个八折。”
“好,若我有需要,第一个一定想到你。”扬起温文的笑,她难得的轻松给了他一丝丝鼓励。
“你呢?来湾台办事吗?或者不再回国美了?”换她问道。
“国美那边的工作另有专人处理,我已经将事业重心移回湾台,就如你所知道的,当个每天穿西装打领带,等着签文件的老板。”他语调轻松,只有自己知道,这一路的艰辛是怎般滋味。
“你喜
你的工作?”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他言不由衷。
“没什么好讨厌的。”他不排斥,但坦⽩说,是不怎么喜
。
“我记得你说过,想要当个拥有自己的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家。”
她不曾忘记他的梦想,和他⾼谈阔论自己的梦想时,眼中散发出来的湛光,那是她最美的回忆,一辈子最珍贵的收蔵。
“人是会变的,反正那又赚不了什么钱,接管家业也没什么不好,有现成的金山等我掏,何乐而不为?不过、你也不错,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生活还顺遂吗?”他羡慕之余,也不忘为她开心。
“嗯。”自从进⼊这家广告公司,藉由艺术的创作表达自我,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价值,也渐渐学会喜
自己多一点,但这样的自信在面对他时,仍嫌不⾜。
“你很有才华,要多相信自己一些。”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很有想像力和创造力的女孩,只不过需要多些鼓励,才懂得让自己发光发热。
“谢谢。”他的一句赞赏更甚于老板对她的肯定。
她忍不住一阵心喜。她也能令他刮目相看吗?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她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他。
“如果我告诉你,我跟踪你,这个答案会不会吓着你?”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企图。
“为什么?”她不解的事情太多,包括他的态度。
“因为…我会让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的大掌毫无预警地抚上她带着伤疤的左颊,耝糙的拇指轻柔地挲摩着,带给她一股颤栗的震撼。
她会知道…他想要什么?
不!她不会知道!因为他已经把她的心绪全给打
。
望着他眼中的黑黝漩涡,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再次沦陷,完全无力招架。
原来,无论过了多少年,她始终对他难以忘怀。
那么,他的再次出现,是老天施舍给她的机会吗?她可以把握这次的机会吗?
她,想要他的心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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