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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绝不会…唔…”梦境中狰狞向她索讨孩子的男人,把向依侬从梦里惊醒。

 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急促地深呼吸以平缓自己的情绪。都怪昨天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害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整夜不停地作恶梦。

 仿佛还在梦中大哭过,她急忙摸摸脸颊,幸好是干的。她才不要再为那个负心汉浪费任何一滴宝贵的眼泪呢!

 翻过身,看见身旁睡的小人儿时,她脸上立即浮现无比怜惜的宠爱笑容。

 “早安,我的宝贝。”

 她轻声呢喃,吻了吻女儿苹果般的脸颊,替她盖拢身上的被子,这才走进浴室盥洗。

 不包括那位“不速之客”昨晚一共有五对客人留宿在这里,因此她必须在七点之前为他们准备好早餐才行。

 迅速地梳洗更衣后,她走出卧房,通过拥有整面落地玻璃的长廊,走向餐厅后方的厨房。

 虽是早晨六点多了,但窗外仍然灰蒙蒙的,客人们像都还没起,客房区一片寂静——

 就连昨晚强要了一问客房的江瀚海,也还没起的样子。

 昨天的谈判在双方达不到共识下,正式宣告破裂,他坚持长住桐云居,争取属于他的骨,而她的立场也十分坚定——他想看孩子可以,但若想带走孩子——免谈!

 她正忿忿地想着,前方冷不防出现一道拔的身影,精神抖擞地喊道:

 “早!”

 突然蹦出一个人,把正出神的她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往后一跳,却绊到自己的脚,差点跌得四脚朝天。幸亏一双结实的臂膀及时扶住她,才不至于当场跌倒。

 “对不起,吓到你了?”那人带着无辜的笑容,一脸关心地望着她。

 向依侬先赏他一记恶狠狠的白眼。

 “你干嘛没事躲在这里吓人?”他难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我以为你看见我了。”江瀚海笑得更加无辜,一口闪亮的白牙,叫她愈看愈火。他以为自己牙齿白呀?哼!

 她冷哼了声,想转头离开,却发现自己想动也动不了,低头一看才知道,无之徒抱住她的,一双大手正好搁在她的丰腴下缘。

 ——狼!

 “放开我!”她顿时红了脸,气嘟嘟地大吼。只是不知道脸上的红晕是源于愤怒,还是因为羞赧?

 “仅从君命。”江瀚海耸耸肩,一脸遗憾地松开手。

 向依侬一获得自由,立即扭头往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而江瀚海则轻松地跨着大步,跟随在她身后。

 “你干嘛跟着我?”她煞住脚步,转头质问。

 “我没跟着你呀!我只是四处逛逛而已!怎么?桐云居立下新规定,不准住房的客人四处闲逛吗?”江瀚海假装讶异地问。

 向依侬僵硬地停顿了几秒,才恨恨地回答:“没有!我没规定不准住房的客人到处参观。”

 “既然如此,为何不准我在这里闲逛呢?”他又出令她生气的白牙。

 “我——”向依侬哑口无言地瞪着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快步走到厨房,然后转身,以胜利的姿态对他挑眉微笑。

 “这里是厨房重地,住房的客人,不得擅自进入!”

 哼!他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很了不起吗?这会儿看他还有什么把戏可变!

 “了解。”江瀚海微微一笑,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斗输了的懊恼。

 “请问,住房的客人不能进厨房,应该可以进餐厅吧?”

 “当然!”不进餐厅要怎么用餐?笨蛋!难道他以为她会叫客人们端着餐点,蹲在门口吃吗?

 “很好,那我到餐厅去。”江瀚海转身走进与厨房相连的餐厅。

 咦?这么快就弃械投降了?向依侬狐疑地走进厨房,当她看见江瀚海英俊的面孔,出现在厨房送餐台的窗口时,差点失控地尖叫起来。

 她怎么忘了?民宿的厨房是和餐厅相连,而且当初设计时,为了让主人与客人之间能有更多互动,所以厨房是做成半开放式的,客人从餐厅就可将厨房的动态一览无遗。

 “嗨!”江瀚海微笑着举手打招呼,眼底有一丝得意之

 她假装没看见他,冷冷地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几颗鸡蛋,俐落地打进圆钵里,然后开始用力地打蛋,将满腹的怒气全发在这个单调的动作上。

 * * * * * * * *

 “我的桐桐小宝贝呢?怎么没看到她,还在睡吗?”

 想到可爱的女儿,江瀚海整颗心都快溶化了。

 “别那么叫她,她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向依侬倏然停止动作,厉声制止。他提起女儿时温柔的神情,令她又妒又恨。

 她恨他的负心,却又嫉妒他对女儿的温柔,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依侬,她是我的女儿。”江瀚海正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你的女儿?”他别以为她会允许他抱着女儿去验DNA!

 “依侬,你这么说,只是侮辱了自己。桐桐今年四岁,而五年前和你在一起的男人,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吗?别让人误会你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就算是,那也不干你的事!”向依侬忿忿地撇开头。

 “依侬,桐桐是我的骨,她身上有我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桐桐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一个人的!辛苦怀胎十月的人是我,受尽生产痛楚的人是我,独力将孩子扶养至今的人也是我!你凭哪一点说孩子是你的?!”她声嘶力竭地怒喊。

 “我很乐意分担这些苦楚,但你没告诉我你怀孕了!”江瀚海失望又难过地望着她:“你不让我知道这件事,要我如何陪你一起度过?”

 “陪我?别惹人笑话了!你以为当初我怀孕时,没去找过你?那时我既惶恐、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不顾尊严,到台北去找你商量。”

 “你去找过我?我怎么不知道!”他感到万分诧异,同时也扼腕懊恼。

 “智璜居然没告诉我!”

 他懊恼的自言自语,向依侬恍若末闻,只是神情凄楚地继续往下说:

 “我去你的工作室找你,可是你根本不在国内,我问你的助理你何时回国,他说当地天候不佳,工作进度受到影响,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死心了。”

 当年他毫不眷恋地离开桐云居,但她却无法像他这般洒,每天走在与他并肩走过的小径、望着与他共同欣赏过的山林美景,她无法不流泪。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在她还没有从失恋的伤痛中复原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一场。

 他走了,而她却怀孕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不得不暂时你下自尊,前往他的工作室找他,可是却得到他人还远在异乡,归期不定的消息。

 那时,她反而奇异地镇定平静,因为她知道必须坚强,从今以后能照顾孩子的只有她。从今以后,孩子只会有她这个母亲,不会有父亲了!

 她怨恨孩子的父亲,却深爱腹中的孩子,虽然孩子不是在期待下所孕育的,但她的出现,却适时将她自悲伤的深渊中拉起,让她对人生有了新的目标与希望。

 腹中的孩子让她知道,从今以后,她该为谁而活。

 而对于她的未婚怀孕,家人一开始很不能谅解,但因为疼爱她,再加上小桐桐出生后,拢络了外公、外婆、阿姨、舅舅们的心,所以他们很快原谅依侬的失足。依侬的大哥还帮她架设一个网站,让她可以在网上接受游客的订房。

 桐桐一岁左右的时候,身为苗栗观光协会会长之子的许书哲,陪同父亲到县内各处考察,意外结识了她,从此便对她一见钟情。这三年来,他几乎每个周末都造访桐云居,即使依侬一直没有接受他,他也不肯死心。

 许书哲对依侬的帮助实在不小,他利用自己在观光协会的人脉关系,替她打开桐云居的知名度,桐云居能够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这一带最知名的民宿,许书哲居功厥伟。

 正因为游客增多,依侬才有能力种植自己一心梦想的董一衣草花田,因此她一直很感激他,几次想拒绝他的感情,也就更开不了口了。

 前阵子她在许书哲的安排下,跟随观光协会的成员们赴荷兰考察,旅游途中,许书哲趁机向她求婚了。

 虽然她并不爱许书哲,但他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帮了她很多忙,而且他还满疼爱桐桐的,眼看着桐桐渐长大,逐渐需要父亲的关怀,因此她也认真考虑起这件婚事。

 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桐桐的亲生父亲,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并扬言争夺女儿的监护权…

 噢!她绝不会答应的。

 “依侬,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有权知道她的存在!”江瀚海悲伤地大喊。

 那时他虽然还不想定下来,但肯定的是,他会为了无辜的孩子做某些牺牲。

 “就算你知道孩子的存在,那又如何?你会因此放弃你最爱的摄影,留在我身旁照顾我、照顾孩子吗?不可能!你顶多只会在回国时过来看看我们,我的寂寞、孩子的成长,你什么也看不见,我要这样的男人何用?我的孩子也不需要这样的父亲!”

 “依侬,我——”

 “你别以为自己很重要!我承认当初真的很难过,但现在我很庆幸,幸好当初没找到你,因为没有你,我们依然过得很好,事实证明了我们根本不需要你!”

 再没有任何一句话,像这句话这般伤人。但江瀚海无法责怪她说话太伤人,无论他知不知情,他没尽到照顾她的责任是事实,她未婚怀孕,相信这五年来她也不好过,他怎么忍心再责怪受尽苦楚的她?

 说来不知该怪造化弄人?还是怪他当年走得太潇洒?

 他多年来坚定自己的理想,从来不曾后悔,但是此时,他有了忏悔之心。

 如果当初他肯为她放弃自己的理想,留下来陪她,或至少多留几天,好好地劝她、安抚她,结果或许会完全不同。至少,她不会如此怨恨他吧?

 江瀚海心疼她这些年所受的苦,又自责没能留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沉重的心情像块石头般哽住他的喉咙,让他快不过气来。

 室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愈来愈稀薄,快窒息的他再也无法多待一秒,起身飞快走出餐厅。

 向依侬凝视他远去的背影,眼眶又不争气的浮现水气。

 明明说好了不再受他影响,不再为他掉泪的,她…为何又哭了呢?

 泪眼中,她彷佛又看到五年前,他决然离去时的背影,相同的心痛再次袭上心口…

 “你真的这么热爱摄影?”得知他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向依侬心痛难忍,试着寻找方法想留住他的脚步。她红肿的眼中氤氲着浓浓的哀伤。

 “总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停下的脚步吧?”

 他沉默地注视她好一会儿,然后缓慢而遗憾地摇头。

 “没有。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停止的脚步。”

 “连我——也是?”她努力想挤出不在乎的笑容,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这回他没有回答,只是一径儿凝望着她。

 “说呀!是,或不是呢?”

 对于她的追问,他别开视线,语调沉重地回答:“是。就算是你,也无法阻挡我继续的渴望。”

 他无法欺骗自己、欺骗他人,目前确实没有任何人、事、物,能阻止他继续探索世界。

 “我就知道…”

 他的回答,无异拿把刀刺入她的心,让她痛不可喻,她蜷缩起身子,捧住疼痛难当的心口,缓缓蹲下,泪水无法抑止地落个不停。

 他见她突然缩成一团蹲下来,一动也不动,不由得担心地上前,轻轻碰触她的危。

 “依侬?”

 谁知她反应非常烈,她尖叫着跳起来,用力拍开他的手。

 “不要碰我!”

 “依侬——”

 “我说不要碰我!”不要再给她温柔的关怀之后,又狠心地转身离去。

 “你走吧!”向依侬鼻子,用力抹去落在颊上的泪水,然后漠然道:“明天就下山,你以后也不需要再来,我们——分手吧!”

 既然不能允诺她永恒,那么她宁可不要。她不会容许自己像王宝钏一样苦守寒窑十八年,最后等到的,却是心爱之人的负心。

 “依侬,别这样上让我们谈谈!”江瀚海一听大惊失,急忙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走吧,不必顾忌我的感受,真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继续、想探索世界,想怎么做都随便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依侬,听我说呀!”他绝望地试着说服她,但她根本拒绝与他沟通。

 “你走!”她愤怒地朝他大吼,用力将他往屋内推。“回房去收拾你的行李,明天天一亮,马上就下山!”

 “依侬——”

 “走!”她失控地痛哭起来。

 “如果你不想害我更难受,就别再说了!求你…”她真的快崩溃了,她只求他快点离开这里,让她痛快放肆地大哭一场。

 “好好,我不你了,你别激动!”

 她的模样,让江瀚海好心疼,他不敢再勉强她听他说话,依恋又哀伤地望了她一眼之后,颓然转身离去。

 * * * * * * * *

 江瀚海坐在屋后的石阶上,望着远处青翠的山峦发呆,想起五年前的决绝,深深的自责与哀伤的心情,重重地打碎他赢回她们母女的自信心。

 他本来打算,等第二天早上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再和她好好谈一谈。

 然而到了第二天,她的情绪依然激动,甚至躲在房内,任凭他怎么呼喊,她都不肯出来见他。

 对她来说,既然他都已经打算远离了,再多说又有何益?

 江瀚海在门外一直等到傍晚,明白她是不可能谅解他了——他们之间对于爱情的认知相差太远,纵使相爱,也无法相守。

 终于死心放弃的他,留下身上所有现金给她,然后提着行囊黯然下山。

 两天后,他飞往丝路的起点西安,正式展开他的新旅程,藉由他最爱的摄影,想忘了这段令他抱撼不已的恋情。

 没想到,那时她已有了孩子…

 他痛苦地抱着头,难过得几流泪。忽然,软软甜甜的声音,由石阶下传来。

 “叔叔!”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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