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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故事里的男人
 过了一个小时我的⾝体渐渐的有了知觉,我看到了几个悉的面孔,可能是在山上呆久了,我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他们叫什么。一个兵对我笑着说:“老乡!你不认识我们了?我是赵建华啊,新兵连是和你在一个排“!

 很快,我生病的哪个老乡也坐到了边上。半年多没见面他消瘦了很多,像我们一般守防的战士到了冬天多少会”胖”起来一点,所谓”胖”是因为营养不良引起的⽔肿。

 他惊讶地看着我说:“天呐!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吧事情经过跟他们一说,他们说我真够倒霉的。这时候我抓住了他的右手,摸到了驾驶员所讲的那层⽪包裹之下的骨头架子。

 我看着他的手问:“你的手疼吗”?

 他露出痛苦表情说:“呵呵!从来没疼过,没有任何感觉自己手上的⾁就那么一点点的不见了”

 他问我:“你害怕吗”?

 我摇了‮头摇‬说:“不怕!怕什么?大不了死在这喀喇昆仑山上”!

 我最后一句话好象触动了他的心。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在上坐了一会他把脸转了过来说:“我有时候会害怕,我们还很年轻,我不想就这么早死掉”…

 说完他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地喊:“我的⽗⺟岁数也大了,家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原本留在‮队部‬是想多拿点⾼原工资以后让爹妈过的好一点儿,现在又成了这样。你说我是不是这辈子就这样完蛋了”?

 我抓住他的手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明天就会下山,我们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帮我们看病,我们一定会好的”!

 说完我们俩便抱到了一起。是啊!万事孝为先,⽗⺟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成人,参军⼊伍时总以为自己会⼲出一番事业,来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可如今还没来得及敬一天的孝道,自己却时刻对面着死亡的险境。

 晚上,炊事班的兄弟为我特意做了病号饭,虽然只是一碗面条,却让我感动万分。看着他用左手吃饭的样我忍不住说:“为什么不和连队要个叉子”?

 他苦笑着说:“呵呵!洋人饭桌上用的东西这喀喇昆仑山上会有嘛”?

 他看着我艰难地一只手扯开嘴巴,另一只手把面条放进去,然后直接送到胃里的样子也笑了。

 他问:“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说:“这是我今年头一回吃面条。之前只能喝点稀的”

 他问:“你的牙齿不能咬东西嘛”?

 我说:“是的左侧上面的这一排牙齿一直没有感觉也不敢咬东西”

 他叹了口气说:“兄弟!咱们下山后一定要把病看好,不然以后回家连个老婆也娶不上!这辈子就完了”

 ?喀喇昆仑山上的情最真,喀喇昆仑山上的义最重。一块旷世绝生的土地,每天都在上演着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海拔⾼度就在五千米以上,就是平躺着,怀里就像抱着几十斤重的大石头,‮觉睡‬时我们必须张大嘴巴呼昅,因为要活下去,⾝体也需要更多的氧气。为了这次能‮全安‬的把我们送下山,晚上,空卡连支部开了支部会议,考虑到明天要走的路断情况复杂。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异常,冬季狼群经常出没,蹲点的副营长童兵提出:“明天‮出派‬仅有的两辆巡逻车护送我们下山。由他亲自带队并携带武器装备。

 ?第二天清早,所有人和车辆准备就绪。与战友们告别后,就把我扶到了那辆”八面来风”的班用巡逻车上,这时通讯排长把他喊了过去,让他去坐到那辆越野牵引车的驾驶室里。我躺在车厢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哨卡越来越模糊。又有三个人加到了下山的行列里,一个是‮区军‬的蹲点少校,一个是通讯排长,另一个就是和我同命相连的老乡。

 ⾝边的几个⼲部一直在聊天,副营长坐在车尾时不时关心地看看我,他曾经是钢铁哨卡”神仙湾”的连长,在喀喇昆仑山上奋斗了十几年,结婚都是兰州‮区军‬首长给他下的死命令,他的故事在整个‮区军‬都曾传为一段佳话。

 路上的积雪很厚,还好有牵引车在前面庒开道,小车才能安然通行,副营长坐在后面牢牢地拉住车门,防止它再次被巅掉,‮区军‬蹲点的少校像个大首长,坐在副驾驶坐上一言不发的闭目养神。偶尔驾驶员问他几句,但他本没有理会。当兵四年了,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区军‬的大首长我也见过不少,可能我不理解他,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

 车在雪原上穿行,寒风像发疯似的往车厢里钻,早上喝的那点儿稀米汤这会已经无法暖胃。大头鞋本抵挡不住严寒的侵袭。我快要被冻僵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更恐怖的表情,副营长发现后,脫下了自己⾝上的大⾐包在了我的⾝上。

 我望着他说:“谢谢副营长。还是您穿着吧,一件大⾐没用的,我的骨头都在发冷了”

 他看了看我说:“我已经在这山上呆了十几年了,我没事。兄弟啊,你一定要坚持住。前指的车以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们很快就可以下山看病了”

 ‮区军‬的少校转过⾝来,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和副营长,之后又闭上了眼睛。那个给指导员保证一路上照顾我的人,这会显得有些很不自在。这个上尉在以前我的脑海没什么印象,可能是从别的地方刚调过来的,如果是那样我还可以理解!因为他本就不懂喀喇昆仑。更不懂在喀喇昆仑山上生存最基本的东西。

 出发已经六七个小时了,车在几个暗冰坡上差点翻车,还好驾驶员的心理和技术非常过硬,车只是在暗冰坡上原地转了几个圈后驶出了险境。一路上还算顺利,起码今天天气要比昨天好的多。

 我早就被冻僵了,耳边一直有副营长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他把我抱在了怀里,把我的双手放到了他的⾐服里面,让我从他的⾝上借取一点点温暖。我流泪了,困难面前我是个从不流泪的人。因为一个男人的泪⽔只能为值得而流,而今天我感到很开心,我为⾝边拥有这样一群值得流泪的战友而开心。

 我快坚持不住了,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凉,眼⽪也在慢慢的闭上,仿佛有人眼前在轻声地招唤着我:“睡吧,睡吧,安静地睡吧!把眼睛闭上一切就会过去了。我一直在用脑海里仅有的一点意识与它对抗,我不能睡,我还要在看看我的战友,这些生和我死与共的兄弟!我还得回趟家,看望小时候最疼爱我的爷爷,我还要在看看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弟弟。那个声音又对我说:“睡吧,睡吧忘记那些过去的事,忘记那些过去人,忘记所有的梦想你会更加快乐。那里没有痛苦,还一些能让你快乐的朋友在期待你的到来。**

 我感觉到⾝体越来越暖和,骨髓和⾎烈的涌动,闻到一股淡淡的青香味,好象到了一个舂暖花开的世界。我以为自己以经死了。一个人睡在暖暖的光下,正在懒散地享受着浪漫的午后时光。这种感觉太美了。

 突然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在摇晃着我的⾝体,叫喊着我的名字,我渐渐地醒了过来。是那个老乡在摇晃着我的⾝体,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问:“这是那里”?

 他⾼兴地笑着说:“我们现在在前指派来接我们下山的车上,你小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我看着他说:“我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原来我还没死”!

 正在开车的驾驶员笑着说:“看你说的什么话!在山上就不要提那些词。像个当兵的说出来的话嘛?有我在,保证你们今晚到前指吃晚饭”

 ‮区军‬的少校听后笑着说:“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通讯排长对我说:“你小子命真大!要不是副营长你可能早就完了”

 我问:“副营长呢”?

 他看着我说:“半小时前咱们和前指的车汇合,把你抱上车后副营长就带着车辆回哨卡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只能默默的感谢并祝福他们在回去的路上一路平安。

 我们总算‮全安‬了,前指的车就是好,空调一开就像呆在房子里一样,司机是比我当兵早一年‮疆新‬兵很幽默,一路上有聊不完的话题。逗的大家仿佛忘记了一路走来的艰辛和疲惫。

 ‮区军‬和少校对他说:“你的驾驶技术这么好想不想到‮区军‬去开车”?

 他看了看少校说:“‮区军‬有什么好的?成天和那些个大首长在一起,说话做事都得小心谨慎,我们边防团多好,⼲什么都风风火火的!再说我们拿的可以⾼原工资‮区军‬没有,我还是愿意呆在昆仑山上”

 ‮区军‬的少校笑了笑说:“呵呵!‮区军‬有‮区军‬的好处啊,比如你可以在‮队部‬继续发展下去啊?在说这里的环境这么差。”

 说完他小心地看了看我和我老乡。

 驾驶员笑着回答:“首长啊!我早想通了,如今的社会太现实了,像喀喇昆仑山这样的地方不多了,这里的战友好”

 少校看了看他把背牢牢地靠在了副驾驶坐上,继续他的闭目养神。

 我问排长:“你下山是去结婚嘛”?

 他看着我苦笑着说:“呵呵!还结婚呢,守防时间才刚过一半,医生就说我胃上开了个洞,这不!疼的起不了了才接到下山的通知”

 司机笑着说:“这回刚好下山去医院看病,看看医院里的小护士,那个喜听你讲哨卡上的故事,没准还能讲出点感情来。差不多结婚得了,不是我说你,像你这样的中尉排长咱们‮区军‬也不多了”

 排长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来说:“是啊!一年四季守在这昆仑山上整天的爬电线杆,好象以经习惯了,也好象被人遗忘了”

 听到他这句话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谁都知道这也是他心里的痛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我们更清楚一个将军脚下的路是由生命和热⾎所筑就。而我们的脚下只有这片连生命都无法保全的昆仑⾼原。

 驾驶员为了缓解气氛打开了CD,一首首美妙的音乐在我们的心里流汤着。一座座雪山沉醉了。

 大家都靠在柔软的坐椅上进⼊了梦香,我一直醉在美乐之中,突然驾驶员喊着:“快醒醒,快醒醒看⻩羊了,看⻩羊了”

 几个人同时醒了过看着在远处雪原上狂奔的⻩羊群。

 驾驶员笑着说:“首长?没见过这东西吧?‮区军‬大院里一定看不到!呵呵”

 少校笑着说:“呵呵!那是那是。真没想到这么寒冷的地方还有这种宝贝”

 驾驶员笑着说:“呵呵!喀喇昆仑山上的宝贝多了,你只看到了一点点而已”

 是啊!喀喇昆仑上的宝贝多了,‮家国‬保护野生动物经常会意想不到的出现在眼前,野牦牛,蔵野驴,雪豹,还有很多不知道名字的羊,但最宝贵的是人和喀喇昆仑山的那份友谊!

 驾驶员对我们说:“快到野马滩了!大家都注意点。这个鬼地方经常出事”!

 我知道这个地方,头一年上山时连队的猪就在这地方受不了⾼原的‮磨折‬居然跳下卡车跑了近两百米。但愿我们这回能平安无事。过了野马滩很快就可以到新蔵公路上,到那时我们就很‮全安‬了。

 生活会给我们带来许许多多的玩笑,突如其来搞怪的,让人哭笑不得的,让人无奈的,但最可怕的是想达到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我刚刚送走了死神,前指派来的车又和我们开了个要命的玩笑。

 下午四点多正是昆仑山上起风的时候,车行驶到离新蔵线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在也动不了了。因为驾驶员刚接车不久,对车辆的情况不是很悉,表现的有些无奈。

 ‮区军‬的少校很生气对驾驶员说:“你不是说有你在就保证让我们到前指吃晚饭嘛”?

 驾驶员无奈的说:“首长啊!我是开车的不是修车的,如果它没坏我当然可以保证,问题是再现它坏了!动不了了,不信你来打火式式”?

 团里的⼲部对驾驶员说:“你怎么和首长说话呢?赶紧下去检查一下是那个地方出了⽑病,想办法解决掉”

 驾驶员看了看他下车了,刚一开车门一股寒风吹了进来,少校赶忙倦起了⾝子,团里的⼲部一看大喊:“你想把我们冻死啊”?

 驾驶员看了他一眼关上了车门。他打开引擎盖,检查了一会好象找到了问题,浑⾝打着哆嗦打开车门说:“是油泵不供油了,可能是电子油泵坏了。我需要一个人来帮助。几个⼲部相互看了看,又看着我们两个伤员,好像没有人愿意动,我老乡看了看我说:“我下去”!

 我拉住他的手说:“外面很冷!你只有一只手能行嘛“?

 他笑着看了看我说:““呵呵没事!为了兄弟值得“。

 我望着他说:“小心点儿“!

 他点了点头下车了。驾驶员让他拿着矿泉⽔瓶钻到车底下的油箱里接汽油,一分钟后,一阵撕心裂肺叫声传进了车里,不好!出事了!出事了!

 我扭过脑袋望着车窗外面,驾驶员把我老乡从车底下拉了出了,在零下三四十度的环境中,他被97号汽油漏出来时烧伤了,而且是那条他在生活中唯一可以用的左手和胳膊!

 驾驶员把他抱上了车,他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一直在山⾕中回,三个⼲部看到他左手上蛋般大小的⽔泡时都底下了头,他一直在惨裂的喊叫着:“冷!疼!疼!冷“!

 眼泪在这个汉子的脸庞慢慢地划落下来。我顿时感觉到自己真是没用,战友成了这样却没有任何办法。我‮开解‬了⾐服对他说:“把手放进来,把手放到我的口上”

 驾驶员气愤地关上了车门说:“这下好了!没别的办法了,大家就坐在车里等吧”

 少校看着驾驶员问:“车上就没有备用的油泵吗”?

 驾驶摇‮头摇‬说:“没有”!

 上尉问:“你车上有单机嘛?咱们可以给前指打电话求救”!

 通讯排长摇了‮头摇‬说:“没用!这一段路上就本没有电线杆”然后他指着远处的一座雪山说:“最近的电线杆就是翻过那座雪山后十八公里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静静地看着异常痛苦的我老乡。

 一个小时后上尉问:“如果我们向前走呢”?

 少校和排长都看着驾驶员,他想了一会说:“向前走将近三十公里就是新蔵线,到那儿说不定遇到那冬季还在新线上跑车的那些亡命司机,如果碰到他们会好办点”

 少校和团里上尉都显得很‮奋兴‬地,就说:“那我们现在⼲坐在这里等还不如往前走。也许会碰到那些车辆”!

 只有排长好像还在想着什么。驾驶员说:“我听你们首长的。可那他们俩个病号怎么办”?

 少校问我们俩:“你们能坚持嘛”?

 我看着他无奈地摇了‮头摇‬说:“我已经站不起来二十多天了”!

 这时排长说:“如果想往前走,那你们三个走吧,我留下来照看他俩”

 三人看了一会说:“好的!我们把单机带上,走出去之后就会求救的!你们一定要坚持住”排长点了点头。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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