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当狂妄遇上慈悲 下章
第五章
  芙影获救至今,已整整一个月了。

 对于一向刚气重的海心寨而言,芙影的加⼊是不可多得的柔美与婉约,仿?吩诳菰锏娜兆永铮?毂叱鱿值哪且坏啦屎纾?倘诵朔堋⒔倘嗽薏痪?凇?br />
 当然,对三十年来庒抑自我、孤单冷酷的贺兰震来说更是不可同⽇而语。

 “瞧!李姑娘真行!老大一在她面前就全变了样了。”

 “是啊!原来老大笑起来还温柔的嘛!咱们兄弟真是不值钱,跟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他用那种脸⾊待我们。”

 “呵!你有那芙影姑娘的一半花容月貌吗?不但如此,这姑娘心肠好又亲切,昨天她见我脸上的疤还特地捣了一帖药膏让我给涂上去,说是可以消除疤痕哩。”

 “说也奇怪!她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疗法,只是摘些花花草草就能治病?”

 “别忘了,咱们老大上次中了库拉氏的黑蛛毒,也是被她这样医好的哟!”

 虽然芙影丧失了记忆,但奇怪的是,一切医术技法她却不忘半滴,忘记的,恰恰好就是她最刻骨铭心的痛意。

 潜意识有时就是如此有力,不但帮着你骗自己,还做得彻彻底底,连“骗”字都抹去。

 海心寨里的芙影,一切从零开始。

 重新看待自己、重新适应环境、也重新认识她的“未婚夫婿”贺兰震,这一连串的重新角⾊成为她每⽇新鲜的刺,在这不拘小节的山寨里,她可以大笑、可以奔跑、可以大方地接受贺兰震的款款深情。

 这里的她,快乐极了!

 而有她了的贺兰震,却是在幸福的喜悦下,隐含着许多惶恐与不安,他愈来愈离不开芙影了!

 “大哥,据探子回报,慕容诺曷钵向唐朝军队求援,现在已夺回掌控权,并且杀了宰相宣王。”

 “真的?!这么快。”贺兰震又陷⼊沉思中。

 “大哥,是当真要把真相告诉芙影?万一她要回去怎么辨?”贺萧智说着。不吭的贺兰震,看得出他內心的痛苦舆矛盾。

 这段期间以来,他已经习惯有芙影的陪伴。

 ⽩天,他会牵着芙影的手漫步在青海湖畔,垂落的杨柳树下有他们的谈心,绿茵的草⽪有他们的脉脉含情,而晚上,芙影总爱赏月数星星,他深怕夜露沁凉,都不忘为月光笼罩下的她披上外⾐。

 他的心,她懂;但她的心呢?他不敢确定。

 可是,他依旧为着这番不确定付出真情。

 “老大,前些天咱们在湖边又救起一个汉子,他说他无路可去,想在咱们寨里⼲活儿讨生活,可以吗?”

 “那派他去柴房吧!反正阿吉有事要到村庄去。”贺兰震是心不在焉。

 “可是——可是阿静老看人家不顺眼——”

 “不必理她,这天下男人她有哪个看顺眼的!”贺兰震挥手,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不过,自从芙影来了以后,阿静似乎有些改变了,像是——唉呀!我也说不清楚。”贺兰智摇着头。

 “对了,那丫头今天怎么不见踪影?”贺兰震此刻才发现到。

 “怎么?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阿静说,你代她从今天起要教芙影一些功夫底子,一大早就拉着芙影‮海上‬心寨后面那片林子去了。”

 “什么?!”从贺兰震这暴跳如雷的动作中,就知道这又是贺兰静的自作主张了。二话不说,贺兰震立刻朝那片林子处飞奔而去。

 “胡闹!要是刀剑伤了芙影,贺兰静你就完了。”他咬牙切齿地边走边骂着。“大哥?!你来⼲嘛?”贺兰静远远地就看见他了。

 “你还敢问我?!?!”贺兰震横眉竖眼的,又朝四下看了看“芙影呢?”“放心啦!你小妹做事一向谨慎,包准不会让你心爱的芙影少寒⽑的!”“我再问一遍——芙影呢?”贺兰震严肃地问着。

 “我在这儿。”

 贺兰震随着声音,抬头一看——芙影就坐在前面那棵大树的枝⼲上!“芙影别动——”一颗心差一点跳出口,贺兰震又被贺兰静的主意吓出一⾝冷汗了。“别紧张,我很‮全安‬啦!”

 “你没事爬到树上做什么?”

 “阿静说轻功是这样练的嘛”树上的芙影笑得很开心。

 “你什么时候这样练过?!”贺兰震质问着一旁噤不出声的贺兰静。

 “是——这是我新创的轻功练法嘛——”

 “你,哼!”“贺兰震,我要跳下去你!?br />
 “跳?!?!不行啊——”一个翻⾝上前,贺兰震死命地接住从树上跳落的芙影。

 谁知,才刚就定位,芙影便已从天而降,好端端地站在他的眼前,而他不但摔得狗吃屎,还満⾝灰尘、两手悬空地跪在地上,惊魂未定。

 “哈哈哈——”一旁的贺兰静笑得人仰马翻。

 “怎么会这样?”贺兰震犹満头雾⽔。

 “大哥,哈哈,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老早就在芙影姊姊上绑上布条,让她由树上跳下来先练练胆子。哈哈哈——结果——看到海心寨第一硬汉的糗样!哈哈哈——”

 “抱歉!让你受惊了!”芙影硬是憋着笑,轻轻地拂着贺兰震脸上的灰尘。

 “你没事就好。”只见贺兰震冷着一张脸,是种老羞成怒的模样,再狠狠地瞪了贺兰静一眼后,便拂袖离去。

 “你伤了他大男人的面子了。”芙影对贺兰静说着。

 “面子算什么!心伤了才救不活呢!芙影姊姊你会不会让我大哥伤心哪?”嬉笑怒骂惯的贺兰静,其实也为贺兰震担心。

 “我?!”芙影一时语塞,因为贺兰静问了一个她从未想到的问题。

 她是喜贺兰震,但——总有些不祥的预兆似乎在有意无意间阻隔于他们之间。

 在与贺兰静回住处的路上,芙影的记忆竟有了些片段的出现,教她又陷⼊这片段画面中所投出的情绪里面。

 “喂,你这个人怎么还不走啊?”大嗓门的贺兰静指着柴房门外的一名男子说着。“你这啂臭未⼲的小女娃,在这儿喳呼什么!”这人満头发,却目光炯炯有神。这声音好悉呀?芙影不噤抬头仔细看着这名男子。

 “可恶,我们海心寨没人敢这样说我,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但,这男子却不发一语,只是一味地盯着芙影的眼睛。

 他好眼啊!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他?芙影有些纳闷。

 “喂,再看就把你眼珠挖出来。”贺兰静非常生气,怎么大哥会随随便便就同意收留人家,万一心怀不轨,岂不——对了,就拿这事来扬风点火,准奏效!

 “好了,阿静就别欺负人家了。”芙影不想让这火蔓延下去,只得拖着贺兰静匆忙离

 一进屋內,贺兰静就立刻向她老哥告状一番!

 “大哥!你没瞧见那臭男人一直盯着芙影姊姊,那⾊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连口⽔也不小心滴了几滴。”说唱俱佳的贺兰静使出混⾝解数。

 “真有这事?可恶——”贺兰震果然沉不住气跳起来。

 “别听阿静胡说,”芙影笑说着“要说看,还是我看人家呢,我老觉得他很眼。”是的,眼!这是李沅毓潜进海心寨三天来,第一次跟芙影正面相对,就在那一刹那间,他相信了海心寨的说法,芙影的确丧失了记忆。

 但失去记忆的她,却有着她以往盼不到的平凡快乐!

 李沅毓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带她回宮里去。

 夜深人静,他独自靠在柴房门边上,回想着这一年多来芙影的喜怒哀乐、矛盾无奈,在他无力作为之际,他又何尝不希望能有个奇迹,让芙影的苦有解脫之⽇。

 一度他以为是“死”!直到他无意中听到海心寨的人去村落采买时的谈话,才又教他升起希望,为此,他才假装是不小心落⽔,准备‮海上‬心寨探探究竟。

 “果然是你——”黑暗处,走出了一个⾼大的⾝影。

 “我本来就没打算瞒你。”李沅毓说着。

 “你是要带芙影走的吧!”贺兰震黯然地问着。

 “她是我的主子,没她命令,我不会轻举妄动。”这句,无非暗示了贺兰震,这一切之在芙影手里。

 “谢谢你,”贺兰震了解他的用心,临走之际,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问着李沅毓,说:“明天我叫人找一间房给你——”

 “不用了,我在这儿比较不引人注意,不过倒是⿇烦你一件事——我不喜整天有只⺟老虎对我咆哮不停。”

 “⺟老虎?!?!哦——”贺兰震露了微笑,说:“抱歉!唯有这件事我使不上力,你就自求多福了。”

 自求多福?!李沅毓叹了气,难怪他这辈子还讨不到老婆,像芙影这般情的女子已不多见了,其他女人同芙影一比简直天差地别,何况是那种自以为是、没半点女人味的男人婆引

 摇着头,李沅毓在星月的闪烁下进⼊梦境了。

 但海心寨的另一头,却是贺兰震心事重重,无法成眠地踱步在院落。

 “这么晚,还没睡呀?”芙影穿着⽩⾐,在月光下显得特别柔。

 “你也没睡?!”贺兰震牵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

 “睡不着,一整天脑子里尽有些影像出现,我想,会不会过阵子,我的记忆就全恢复了。”

 她的话一出口,贺兰震不由得眉头一紧,放了她的手,迳自走到一处山坡坐着,低头不语。

 “你是不是担心我走?”芙影亦走近他,并且顺势地坐在他的⾝旁。

 “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订过亲?”

 “嗯——”芙影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拆穿我?”

 “因为——因为当你的未婚我很快乐。”虽然不好意思,但芙影还是说了。“你是说——你——你喜我引”他讶异地笑着。

 “不管我的记忆中有没有你,但,这点是不容怀疑的!”

 记忆?!是呀,她记忆中的男人并不是我。贺兰震的心菗痛了一下。

 “只不过,一旦梦醒时分,你恐怕也是拂袖离去。”他的语气有着凄楚。“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不——我不相信的是幸运,我贺兰震自小到大都与幸运面错过——”

 短短的一句一面错过”教回房后的芙影辗转难眠、心疼不已,她知道他的心是脆弱的,只是用无数的面具来掩饰他的畏缩,只有在他完全卸下防备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心口的累累伤痕。

 而她李芙影不能只揭了伤口就逃,那太无情、太自私了!她是医术不差的人,贺兰震心里的创伤也注定该由她来负责,有了这层认知,芙影更是全力以赴了。

 “什么?!你要成亲?!不行——”贺兰震差点没把王袅的饭碗打破。

 “为什么不行!”芙影羞红満面,嘟哝地说着。

 趁着早晨他们共进早餐、单独相处的时刻,芙影向贺兰震提出拜堂成亲的要求。

 “芙影,我要的是爱不是怜悯,更不是报恩的以⾝相许。”贺兰震搔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你不是不要我走吗?只要我们拜堂成亲,那想走也走不了了,不是吗?”

 “是的,我是不想你走,我是说过要用我一生一世的感情来留住你,但是——但是,我不要一⽇一你清醒了,记忆恢复了就会怨我、怪我,甚至恨我——”

 “不会的、不会的——”芙影扑进了他的怀中“我想成为你的子,不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怜悯,而是——是因为爱你——”她的最后一句讲得轻轻细语。

 “什么?!?!你再说一遍!”贺兰震心中不噤狂喜,但他仍想再听一次这得来不易的话语。“唉哟,就这样嘛!我不说第二遍了。”芙影又是一阵羞红。

 “说嘛!说嘛!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贺兰震哈着芙影的耳、颈边,让他怀中的芙影笑个不停。

 这教门外专心倾听的贺兰静直打哆嗦:“哦,⾁⿇兮兮。”

 “想不到一个姑娘家有偷听人家恩爱的怪癖,哈——”李沅毓口里咬草,懒懒的倚在门外的大树旁。

 “怪癖?!我是因为——”贺兰静停了口,向李沅毓瞄了一眼,又说:“我⼲嘛要跟你解释?瞧你鬼鬼祟祟地站在人家背后,就不知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坏事呢!”

 “是你自己听得太⼊神了,我可是踏着脚步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的,再说,要盘算个什么坏事?!就凭你,我就失去胃口,不如回房倒头大睡啦!”李沅毓一副神态自若的潇洒模样。

 “流浪汉——你——哼!”贺兰静不知道李沅毓的姓名,遂以流浪汉来称呼他。而此刻的贺兰静是七窍生烟,扭头离去了。

 “哈哈哈——”散落在一旁的弟兄们纷纷笑了起来,说:“好兄弟,看来咱们的⺟老虎得指望你啦!”

 “什么事这么⾼兴?”门一开,贺兰震与芙影就见到这个景象。

 “老大,咱们阿静遇上克星了。”

 贺兰震看着他们口中的“克星”李沅毓,不噤又沉默半晌了。

 “说话呀——”芙影推推他。

 “哦,各位兄弟,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贺兰震牵起了芙影的手,眼光尽是柔情地说:“我和芙影打算拜堂成亲,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哇,恭喜、恭喜!”呼声不绝于耳。

 “老大也找到他的克星了。”

 “你呢?”贺兰震以眼光询问着李沅毓。

 而李沅毓面无表情,只是专心凝望着神采奕奕的芙影,她那幸福‮悦愉‬的笑容突然间震撼了李沅毓的心。

 他笑了,他以笑代替了回答。

 这场婚礼在三天后以简单的方式举行。

 虽然没盛大豪华的娶排场,但以鲜花为道、以热情为引导的真情真,却是另一种动人的情境。

 在一片红字的新娘房里,贺兰静正喜孜孜地看着芙影梳妆打扮,好生羡慕。

 “芙影姊姊,你真是漂亮!难怪我大哥为了你都变个样了。”贺兰静把玩着贺兰震为芙影订制的新⾐裳。

 “你也很可爱呀!只不过没遇见懂得欣赏你的知音罢了。”这些⽇子的相处,芙影对贺兰静的刀子堕⾖腐心是摸得清清楚楚。

 “这倒也是!凭我贺兰静这种气概、这⾝功夫,还不是普通人能一眼看出的。”贺兰静倒是自豪的。

 “阿静,”芙影被她的言行逗得笑起来,说:“不过有一天假使你遇上意中人的话,可得把你说的气概、功夫全收起来,你该了解,男人总是爱面子嘛!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呵!那么容易吓跑的人,我也不要!就像我大哥,他不也是没被你大唐公主这等⾝分吓跑呀!”

 “大唐公主?!”芙影没听漏这四个字“你说谁是大唐公主?!”

 “——没有——”话一出口,贺兰静就知道自己闯大祸了,面对芙影的追问,她是咬了⾆头,说得结巴。

 大唐公主?!是的,她是大唐公主,她是大唐的弘化公主,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会忘了呢?

 所有的记忆在刹那间全涌现在芙影的眼前,关于下嫁吐⾕浑的重责大任、关于慕容诺曷钵的变心、关于宰相发动政变的那一天、关于银儿惨死在她面前…

 “啊!——”这一切的一切来得太急太无情,芙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在不胜负荷的状态下,她只尖叫了一声,便应声倒地,跌⼊了重重枷锁的记忆里。

 待一醒来,已是另一番天地!

 “芙影,芙影,是我呀!”贺兰震焦急地唤着。

 芙影见到贺兰震是未语泪先流!

 “别哭、别哭,你不要成亲,咱们就不成亲了,芙影别哭了。”拂着她滑落不止的泪,贺兰震心疼如绞。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贺兰静哭丧着脸,満心歉疚。

 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这一刻教原本‮奋兴‬喜悦的贺兰震情何以堪?仿?匪?械那楦懈冻龅胁还?且渲械木扇帐惫猓?恍牙矗?桶颜庖磺刑叱鲂慕缰?狻?br />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我?你知道吗?你差一点害惨我了。”芙影一出口,便是不谅解的语气。

 “芙影姊姊,不要怪我哥,是我骗你的,是我联合大伙瞒你的,不关大哥的事。”贺兰静急急地做着澄清。

 “阿静,你先出去。”贺兰震把屋內的人全赶出去。

 此刻安静得教人窒息的房里,只剩两颗受伤的心。

 “我想,我们不能拜堂了。”先开口的,是芙影。

 “我知道。”回答的,是贺兰震沙哑的悲伤。

 “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实情的。”

 “你所谓的实情只会教你痛苦,我宁可你怨我,我也不愿见到你伤心。”贺兰震背着芙影,尽量掩饰自己的哽咽。

 “你的深情,今生今世我恐怕无以为报了。”芙影轻轻地自口中吐出这一句。

 “就算我欠你的,这样我们之间就扯平了。”话说得简单轻易,却是贺兰震的一片用心,是不愿让芙影心怀愧疚离去,她已经够苦了,他倘若无力替她分担,也不能再加上这一笔。

 又是出口了好久,整个空气凝结在最酸涩的气味中。

 还是芙影先开了口:“我该回宮了——”

 她还是说了!这几句字虽然他早在心里预演过好几回,但她一说出口,仍旧刺痛了他贺兰震的心口。

 “好。”他硬是从坠袅进出这个字,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自己遍体鳞伤、鲜⾎直流。“谢谢!”芙影仅用造句安慰他。

 “你——你还爱我吗?”他以万分的颤抖问着她,试图在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中留下一些可供⽇后凭吊的甜藌。

 又是一阵无语的回答!

 想来她是不愿伤害他,又不能撒个谎!贺兰震凄苦地笑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开了房门,飘着一⾝落寞走出了芙影的视线。海心寨这会儿是乌云密布了!才刚贴上不久的喜字全被扯烂了扔満一地。

 而贺兰震呢?他的心不用拆,在步出芙影房內的那一刻早已碎成片了。

 自早晨到⽇落,他在房里不言不语,谁来应门都没有半点用处,他太累了,真的累了,无力再说任何话语。

 从他一出生,他就被千斤重的⾎海深仇庒得不过气,而他唯一‮望渴‬的,就是一双可以‮慰抚‬他的手、一份可以温暖他的感情,他从来没让任何人看到这心底的秘密。

 只有芙影!他此生最爱的女人芙影!

 但她却不领他的情,在揭了他的秘密后,依然执意离去,难道他贺兰震可昭⽇月的心比不上那混蛋慕容诺曷钵的绝情吗?是的,他是输了,输得惨不忍睹,一败涂地。

 瘫躺在上的贺兰震,输得奄奄一息。

 “叩叩——”敲门声又响起。

 “滚!”他气恼得吼着。

 “我可以进来吗?”芙影轻声地问着。

 “门没锁。”他依旧拒绝不了她的要求。

 芙影推开了门,眼眶红透,脸上有哭遇的泪痕。

 “来向我道别吗?”贺兰震闭起眼不敢看她。

 “是的,我明天就要回去了。”芙影怯怯地走到他的前。

 但,不争气就是不争气,两行泪就从贺兰震闭起的眼睛里滑落,无声无息却包蔵着无比的痛心。

 “是我辜负你,是我辜负你——”此番情景,教芙影再也忍不住地哭倒在贺兰震的瞠。

 “我的感情原来只配有辜负两字而已。”

 “不,我的心已留在这里了。”

 “那你还要走?!”贺兰震起了⾝,语气动,说:“你本还记挂着那个混蛋丈夫,你本没把我当一回事,你——你——无情无义!”他终于把満腔的委屈发怈出来了。

 “我——我该怎么补偿你呢?”芙影哭得梨花带雨。

 “补偿?!你就用句补偿来打发我对你的真心?!”贺兰震已神智半带‮狂疯‬,两只手紧紧地箍着芙影的⾝子,说:“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他強而有力地吻芙影的,有些耝暴有些愤怒,起初芙影还有些微挣扎着,但没一会儿,她便失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情里。

 贺兰震的吻由烈转柔,抚着芙影的手也由耝转细,原先报复愤恨的情绪已全部转换为浓烈‮热炽‬的相互回应,绵悱恻,久久不熄。

 “你怎么能说不爱我?!?!”贺兰震着气,自芙影褪落一半⾐衫下的酥里抬起头说着。芙影‮晕红‬遍布的脸,怜惜地凝望着贺兰震,说:“我不是不爱你,而是今世的我不能爱你。”

 “是因为慕容诺曷钵?”

 “不,是因为我是大唐的弘化公主。”

 “如果不是这个⾝分,你——”

 “我就会嫁给你,早晨为你端⽔洗脸,晚上舆你同榻而眠,再为你生养一群可爱的孩子,让你每天忙着快乐、忙着爱我、忙着绞尽脑汁好让咱们的一生一世多彩多姿。”芙影是爱他的,只是她没有权利说出口。

 此刻,贺兰震终于明⽩了她的苦衷,也为着她內心将要面对的‮磨折‬心痛。她要真是无情也好,至少不会受煎熬!“哦——芙影——一贺兰震泪流満面将她抱得紧紧,仿佛将此生的遣憾一次用尽,一今生无缘,别忘了来生再聚,来生你一定要让我好好爱你。”

 “会的,会的,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情。”

 就这样,两人又在一起,以无比的热情冲淡着临别的依依。

 “不,不可以——”贺兰震突然推开芙影“我不能害你,芙影你还是回房去吧!”但,芙影却摇‮头摇‬,说:“今晚,我要和你在一起。”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回去之后受委屈。”

 “我的委屈早就注定了——”

 “芙影——”

 烛火熄灭,只剩窗外的明亮星月。

 临别前,芙影要在心中留下她此生不减的完美。爱,就是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会让她在往后的岁月里永无孤单、了无遣憾!抚着芙影那如丝缎般的长发,那晶莹剔透的肌肤,贺兰震的心疼无以复加。这片刻的安详甜美,如果可以,他贺兰震愿意不惜代价以换得永远。

 “你在想什么?”芙影温柔地看着他。

 “想你,我这一生都会想你。”

 在这双眸的深情对望中,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破坏了——“老大、老大,不好了——”外面的弟兄叫嚷着。

 “什么事?”贺兰震与芙影赶紧披上⾐裳。

 “是慕容氏的军队联合大唐军队要围剿海心寨,现在青海湖的四周都是他们的军队了。”“立刻要全部弟兄集合,要有做殊死战的准备。一“是!”接着,海心寨灯火燃起,所有的军械利器都拿在每个人的手里,各各眼神中都充満杀气。“就算要死,也要先杀几十个来垫背。”

 “杀杀杀——”

 贺兰震手持着剑,神情肃穆地站在阶前,正目测着对岸的灯火点点。

 “不行,他们的军队人数众多,你们本不是对手。”芙影焦急地说着“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芙影认出了人群中的李沅毓,突然间,她心生一计——

 “什么?!?!用你来换他们的退兵?我不答应。”贺兰震做人一向顶天立地,本不可能会同意芙影的计谋。

 “你一定要答应,否则寨里上千条弟兄的命会全毁在你手里,届时你又于心何忍?”芙影说服着他。

 “大哥,芙影的话没错,要说今天只有慕容王朝的军队咱们还可以搏一搏,但现在唐朝大军又揷了一脚,这情况实在——”

 “你当真决定了?!”贺兰震看着芙影。

 “嗯——”她点点头,肯定地说:“至少,我有能力让唐朝军队退兵。”

 “那——就依你吧!”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李沅毓——”芙影昅了一口气,准备就绪了。

 “公主,沅毓在这里。”

 “你先写个纸条,说已寻到我,正准备要搭船离去,但中途被海心寨拦截住,希望用我来换此次退兵,再用箭到对岸,等候他们的反应。”

 李沅毓照着芙影的指示,把纸条系在箭上,再点上火,向军队聚集处,果然,没一会儿,对岸又回了一只箭,表示愿意接受这样的换。

 在海心寨弟兄的火把夹道下,芙影噙着泪走向船只停泊的地方。

 “不要送了,危险!”芙影要贺兰震止步。

 “不,我一定要看到你‮全安‬上岸我才放心。”

 “大哥,不如由我去吧!”贺兰智自告奋勇。

 “谁都不要再说了,要是我回不来,海心寨就由阿智费心了。”贺兰震态度坚决地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迳自上了船,护送着芙影到对岸。

 “你当真舍得把她送回去?”李沅毓问着。

 “不舍得又如何?”贺兰震苦笑以对。

 只有芙影站在船首,一言不发地含着泪。

 过了这趟⽔,她与他就断了线,再有难忍、再有眷念都只能蔵在心底,在夜深人静时才能悄悄拿起来回味了。

 眼看着快接近岸边了,船上的人儿却无言以对。

 “在这儿就好了,我涉⽔背公主过去,你们快快回航免遭万一!”李沅毓的考量是周全“公主,末将参见公主。”岸上一位⾝着唐服的将军准备接芙影。

 “军队退了没?将军不能言而无信。”芙影在离船前,再确定海心寨是否仍有危险。“启禀公主,只要公主无恙,末将可以向皇上代,本毋须耗费军力。”

 就在唐将的再三保证下,芙影以深情的眼眸看了贺兰震一眼后,便由李沅毓背着缓步走到对岸。

 ⾝着黑⾐的贺兰震更显忧郁了!目送着芙影的远去,他的心让黑夜与悲伤呑没了。“!”突然间,有人发号施令。

 一支支沾着猛火的箭,向了贺兰震的船只。

 “住手——住手——”才刚到岸的芙影大惊失⾊,急切地要遏止这惊心动魄的箭。“你不是说退兵不理了吗?为什么不守信用?”芙影气急败坏地斥责这名唐朝将领。“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莫非是可汗他们的人马。”

 “可汗?!?!”一定是的,他想藉此机会除去慕容王朝的心腹大患。眼看着船渐成火海,芙影顾不得一切地涉⽔奔去,想以自⾝的命保全贺兰震的命。

 “可汗,住手,公主在那里啊。”唐朝将领被芙影的反常行径吓出一⾝冷汗,直拚命劝阻可汗的发箭。

 船上的火苗渐熄,⽔浸半⾝的芙影屏着呼昅,期盼着一丝奇迹。

 “贺兰震、贺兰震——”她急急地呼唤着他的名。

 “芙影——一虚弱的声音传进她的旦袅。

 躺在甲板上的贺兰震只剩一口气了,満⾝的箭、満⾝的⾎,他只想再见芙影一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芙影不噤痛哭失声。

 “别哭!我说过,我一向与幸运面错过——”贺兰震闭了眼,断了气,任由这亦载亦浮的船诉说着他一生的飘零,他的心,至死还是飘零。

 贺兰震——我们来生再聚吧!芙影怔仲地喃喃自语,和着她的泪,滴人了这片湖⽔中,回在风里,有了愿意、有了见证,他们的誓言化为种子,播进了这有灵的天地不息的轮转中。一切只待发芽而已!

 回到宮里的芙影,依旧善尽着大唐公主与吐⾕浑国后的职责,将全副心力注⼊这片土地。

 弘化公主,愈来愈受‮民人‬爱戴了。

 而慕容诺曷钵却离她愈来愈远了,因为芙影的心早就沉没在青海湖底,舆待她情深义重的贺兰震葬在一起。

 唯一懂的,只有她仅剩的朋友李沅毓。

 舂夏秋冬,来来去去。

 对芙影而言,她的⽇子却始终停格在青海湖绿草如茵、百花盛开的晚舂季节。“等我吧!”每一天,她总会对着虚空,传送着给贺兰震的肯定。

 她,就是大唐的弘化公主李芙影。

 贞观十三年以“和番”之名嫁人吐⾕浑。

 殁于——记载不详、无人闻问的年代里…  m.xZIxS.cOm
上章 当狂妄遇上慈悲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