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英缤纷,畅游在梅林里,让花
伶不亦乐乎。
脚下踏的是落土的梅花瓣,抬眼望着的是遍布盛开的梅花,如此景致,人间难得几
…
“好漂亮!”旋舞在其中,她漾着久违的笑颜。
“呵呵…很美吧?”梁弄梅陪着花
伶散心,不自觉的又走来这片钟爱的梅林,或许是名中带梅,让她对梅有一份偏爱。
“嗯!”用力的点下头,她深
了一口气。
很美,却不是她的家…哪里才是她的归宿…也不能在这儿待上一辈子…
她一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梅花,那太典雅,适合像梁弄梅那样清寒高雅、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与她不搭。
她喜爱牡丹,花中之王…同她一般,也立誓要成为花中之魁。
“怎么了?”发现她有丝哀伤,梁弄梅关心的问道。
“没有…这儿是为弄梅姐建的吗?”花
伶转移话题,不想让她察觉自个儿的异样。
“不、不是的。”梁弄梅微笑了下,决定不戳破她的心事。
她感觉花
伶似乎有着与她当初一般的烦恼,让她对这个天真的小姑娘更加怜惜。
“喔…弄梅姐,你觉得…我错了吗?”为梁弄梅挑去掉落肩头的花瓣,她低着头,声如蚊蚋。
或许是她尚年轻、不解世事,但她真的不懂…不懂究竟是她错了,还是那些坚持己见的人错了?
“在没有了解全部的真相之前,我无法判断你是对是错,如何,愿意说给弄梅姐分享吗?”梁弄梅拉着花
伶柔软无骨的小手,真诚的望向她。
当梁弄梅温柔的话语与混着香气的风一块儿向她拂来时,花
伶毫无招架之力。
只见她嗫嚅的对着眼前含笑的人儿道:“嗯…”赞许的对着花
伶眨了下眼,梁弄梅继续道:“有话就说出来,别闷在心坎里,会生病的…”
“我知道,只是…我不晓得该向谁诉说?”低垂眼睑,她似乎没有可吐
真心的好友。
“云姐会是个不错的听众。”梁弄梅回想着以往,她与云姐那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不
使人怀念。
算算日子,她也有个把月没去看过她了…
“云姨?”
“是呀,她还好吗?”她关怀的问道,说到底,楼采云还算是她的恩人,要没有她,就不会有今
的梁弄梅。
“还不错,只是近
来染上风寒,咳得紧,不过没什么大碍。”花
伶轻描淡写,却也是实情。
“那就好,哪天我跟你一道回去看看她。”
“耶?没关系吗?”她疑惑的望向梁弄梅无关紧要的耸耸肩,难道将军不会生气?
“有什么关系?”看出花
伶的不解,梁弄梅反问。
她想,或许这可能就是她心中的症结所在。
“这…他、我是说将军不会阻止你吗?他不会觉得那是个不好的地方,而阻拦你?”反手握住梁弄梅略嫌冰冷的小手,花
伶有丝心急。
她淡柔的微笑,安抚着花
伶的情绪。“云姐就像是我的恩人,既然是我的恩人,当然也是律的恩人,他没道理阻拦我,也没有权利。”侃侃的诉说,展现她不同于温柔的坚强。
放开梁弄梅的手,花
伶十指
握,喃喃道:“是吗…是吗…”
“别想太多,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并且不会伤天害理,就去做,相信自己。”她坚定的双眸望向花
伶,同时有些担忧。
在花
伶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是个容易陷入
雾的年纪,要是没人能够拉她一把,或许她就会错失许多重要的东西而不自觉。
“嗯!”花
伶绽出笑容,笑得像芙蓉花开一般甜美。
梁弄梅的话让她想通一些事,很多事她都不该退缩,该勇于面对,其中…也包括了对慕绍颀的那份感情。
在梁弄梅的面前,她才发觉自己的幼稚、天真,她还有许多需要彻悟学习的地方…
“明天我们就回去红伶阁看云姨,相信她一定会很高兴看到弄梅姐的!”花
伶勾起
角,巧笑倩兮的拉着梁弄梅穿梭在梅花间。
“好。”任由着她拉,梁弄梅也泛起一丝笑痕。
*******
这
过了正午,慕绍颀终于按捺不了担忧之情,独自前往“红伶阁”打听花
伶的下落。
踏入睽违已久的地方,他依旧是嗤之以鼻,不同的是多了一股熟悉之意,在这儿,他能追寻到花
伶的存在。
“我找这儿的负责人。”他进了门劈头就对着
面而来的花娘道。
看着她们浓妆
抹、摇
摆手的模样,他不
撇了下嘴,心中暗忖花
伶虽同是出自于此,却如同一股清
。
“好、您稍待…”望着他来势汹汹,花娘也不敢稍怠慢,匆匆的跑进去找寻楼采云,却在过了半刻钟之后又气
吁吁的跑了出来。
“云嬷嬷她现在不方便见客。”花娘怯怯的说道,不敢抬首望向慕绍颀杀人的目光。
这公子生得虽俊
,个性却吓死人。
“不方便?”慕绍颀蹙起眉,不悦的问道。
岂有不方便之理,这般高傲?!
他脑中一转,却又冒出另一种想法,该不会是她匿藏了花
伶,不想给他找着,故意推托?
“嬷嬷她正病着,而且现下还有访客…”花娘还没说完就让他给推了开,吓得她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这人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
慕绍颀笔直的腿双朝着内院迈步,不让他见,他偏偏要去看看是不是内有玄机!
“公子留步!”两边的保镖见状况不对,赶紧上前伸出
壮的手臂喝阻,不让他再向前一步。
瞪视着人高马大的保镖,慕绍颀非但没
出惧
,还摆出架式。
“请回,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见着他似乎有功夫底子,保镖也警戒起来。
“我是非进去不可,得罪了。”慕绍颀表明了强硬的态度,随之挥出结实的一拳,前方的人立刻闪躲开。
慕绍颀从小即习武,为的是确保自身的安危,因为他要成为当家的人,所以不得不活下来。
但是看来,这保镖也不是简单的料,虽然他久未动武,但能闪过他拳头的是少之又少。
因为他的师父可是慕浩雄特地请来已退隐深山的高人让他拜师学艺,而学武期间,可是艰苦无比日子。
“上!”吼了一生,一群人团团围住慕绍颀,却见他不急不徐的环视对方,一一出招。
打了一阵,众人终究不敌慕绍颀高深的武艺,节节落败,而红伶阁华美的装潢也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一旁的花娘吓得拔声尖叫,几个人环抱在一块儿,像是见鬼般。
就在慕绍颀继续要出手击退惟一仅存的对手时,一阵掌风突然袭来,截断了
出手的招势。
“谁?!”他回头对上一双锐眼,明白来者非简单人物。
“莫动气,公子有何来意,不妨先说来听听,何必出手伤人?”笑面
向慕绍颀,俊逸的面容始终带着微笑。
“我找楼采云有事。”慕绍颀淡然的道,却没放松戒心。
“不知有何贵干?”挑起一道眉,男子问道。
“寻人。”
“寻人?看公子这架式,像是要来抢人。”他环视四周惨不忍睹的摆设,破碎满地的瓷器、花瓶,不赞同的摇摇头。
“我会照价赔偿。”出手非他所愿,无奈心急如焚,
得他不得不动手。
事实上踏进这儿寻花
伶之前,他整理过自己的情绪,惊觉自己早已非她不可,所以为了找着她,他不择手段。
但却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才是…
“那看来是誓在必得喽?”
“没错。”
“那先通过我这一关。”男子微笑了下,
出随身的剑,朝着慕绍颀指划去。
“得罪了。”慕绍颀同样比出架式,气氛如同紧绷的弦一般,一触即发。
两人皆望着对方,不同的是男子是一派清闲的模样,而慕绍颀却是警戒瞪着对方,想摸透他的招势。
“你们都住手!”尖细的嗓音喝止住蓄势待发的两人,花
伶气急败坏的从内院跑出来,上前拉住慕绍颀的手臂。
“花
伶?!”她果然是在这儿!
“慕绍颀,我听说有人在这儿闹事,没想到是你。”
今
她与弄梅姐一同来探视云姨,没想到聊得正高兴时,忽闻有人找云姨,云姨不见,就开始闹事儿,她还以为是哪个
氓土匪,没想到是他?!
“律,你也快住手。”跟随花
伶身后出来的梁弄梅同样拉住夫婿的手,担忧的望向两人。
“你果然在这儿?”不理会花
伶的讶异,慕绍颀一把抓起她纤细的手腕凝望着久违的丽致面容。
扯下自己的手,她怒瞪着他。“废话,本姑娘不在这儿要在哪,倒是你,讨厌我就冲着我来,你来砸红伶阁算什么?!”她肯定慕绍颀是气不过她才会来找云姨出气。
真是小心眼儿,亏她还想了好久,终于想要回去找他好好谈谈,偏偏却在这儿遇上他。
“我才不是来砸红伶阁!”难道他在她心目中就这么没品?!
“是吗?”花
伶狐疑的目光环视满目疮痍的四周,再转回慕绍颀的脸上,一脸不能置信。
这样子他都还能否认,那到底要怎样才算是砸场子,烧了整栋楼?!
“我是来找你的。”他终于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找我?!”她小嘴张成圆形,心脏差点没停止。
她没听错吧?他…是来找自己回去的?
不不不…他没说是来找她“回去”的,或许是来再度羞辱她也有可能,思及此,花
伶再度板起面孔。
“找我做什么?”
“向扬说你没回来这儿…我有…有‘一点’担心。”当着众人的面
关心之意,让他很别扭。
“那…”花
伶紧咬下
,显得有些羞涩。
在一旁注视的有含笑的梁弄梅、看好戏的上官律、弄不清发展的楼采云,还有一大堆的人都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可恶,她一定要跟这些人收看戏的银两!
“…你要带我回去吗?”鼓足了勇气,她决定回去就要同他说她的一些事儿,还有她将楼采云当成家人,不得不回来的原由。
沉寂了一会,就在大伙儿都捺不住气时,慕绍颀才吐出不愠不火的两字箴言“随便。”
当下众人全朝着花
伶望去,只见她蹙起眉头、表情诡异,嘟起
大声叫嚣“随便你就自己回去好了!”
什么嘛…原本以为他会来找她,肯定是发觉她的重要
,没想到,他只是怕自己死在外头良心会过意不去!
剧情急转直下,女主角当下气愤的跺了下脚,不理会身后的人急奔出门,独留男主角一人怔在原地。
“快去追呀,还在犹豫什么,等失去之后就后悔都来不及了!”催促着慕绍颀,梁弄梅推了他一把。
他望了梁弄梅一眼,随即旋身跟着跑了出去。
“唉…”叹了一口气,梁弄梅往夫婿身上轻靠去。
这对别扭的小俩口,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彼此的重要
,得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但造化弄人呀…
*******
花
伶怒火冲天的穿梭在拥挤的街道上,气得眼泪都快夺眶而出,却不懂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气慕绍颀没拜托她回去,还是气他根本不在乎自己?
“等等——”后头追来的慕绍颀豁出去的大声叫喊,却还是没让花
伶停住脚步,反而促使她更加往人群中挤。
“你不要跟来!”她频频回头怒骂,使了个大白眼给他。
现在追出来有什么用,每次都玩这种你追我跑的游戏,她已经腻了!
“你等等,听我说——”话还没说完,他就见着花
伶
面撞上一名幼小的孩童,跌坐在地上。
“呀——”没有预期中的疼痛,只有小手些微摩擦到地面,花
伶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眸眨了眨。
奇怪,她撞到的人呢?
“没大脑的女人,赶快起来…快啦!”从花
伶身下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嗄?”她连忙跳起来,注视着身下的人。
一个满身泥巴、发丝肮脏纠结的小孩满脸痛苦的神色,说明了他方才所受到的重创。
“很痛耶——”好不容易坐起身来,抚着几乎被花
伶
断的背部,小孩大声的哀嚎。
虽说花
伶并不重,但
痛一个瘦小的孩子是绰绰有余。
“对不起。”她担忧的小手帮忙他拍去身上的灰尘,歉疚的瞅着他。
“算了、算了,如果你能赔我些银两那就算你有良心。”说着,小孩拿起挂在身上的小算盘开始拨着。
“
了我算你五文钱、撞了我算你三文钱、再加上你让我帮你算钱还要加收两文钱,一共刚好是十文钱。”说完,小孩伸出略嫌乌黑的小手朝着花
伶伸去。
“你坑人呀?!”花
伶不可思议的望向眼前的孩子,这算什么?
“我…”
“你在做什么?!”突然一只大掌抓住小孩伸出的手,嫌恶的将之甩离花
伶。
“你才做什么?!”虽然她也觉得那小孩有欠管教,但不必这样欺负他吧?
“惨了!”暗叫一声,无视于为了自己起争执的两人,小孩拔腿就跑。
“等等——”不明所以,花
伶跟着他也跑了起来,还频频回首,发现居然有一个拿着锅勺的小二直追在后。
“你搞什么呀?偷人家东西吗?”她散
着发丝,气
吁吁的对着身边同样奔跑的小孩道。
“才没有,只不过是赊帐没还!”他穷虽穷,却从来不干那种下三滥的事,偷抢拐骗,他一样都不干。“你干啥跟来?”
“我也不知道!”朝他吼回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个臭小孩跑,或许是为了逃避慕绍颀吧?
“你们两个都给我停下来!”长腿迈出大步伐,慕绍颀后来居上,一把就勾住小孩的衣裳,让他无法继续前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全都给我说清楚!”
这下子本来是他眼花
伶的感情问题,却衍生出这么个乌龙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突然觉得头
痛了一下…
*******
花
伶终究还是跟着慕绍颀回来了,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大麻烦。
替那小孩还了钱,还押着他猛跟人家赔不是,她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他,却像是上辈子欠他债似的…
“喂…你们把我带回来有什么企图呀?”警戒的大眼望向牵着他的花
伶,死命的揪住衣带。
“你以为我喜欢带你回来?”她翻了下白眼,他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难不成要抢他?还是要卖了他?
“不喜欢不会别带…”小孩嘟着小嘴咕哝道,乌黑的颜面只
出一双明亮的眸子。
“闭嘴啦!”都是他害她被乖乖的带回来,都忘了应该还在呕气,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总管,带这小子去沐浴,再安排一间客房给他。”慕绍颀招来总管,
代完就让他牵着依旧战战兢兢的孩子去里头。
现场剩下两人无言的对望,气氛开始尴尬了起来。
“你…”“你…”两人同时开口,却在听见对方也说出同样的话时,又同时缄默不语,不知该由谁先开口。
慕绍颀双手一摊,神情无奈的望着倔强的花
伶“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既然他都放下身段,花
伶也就不再赌气的正面
向他。
“坐,先喝口茶。”
花
伶依言落坐,拿起温热的茶浅啜一口,感觉身子似乎暖了许多。
“我们…有太多的理念都不相似。”她轻轻的吐呐,握着茶杯的小手轻颤了一下。
不论说出来是好是坏,她觉得总是要挑明的讲,不能再让自己有所逃避。
撑着额头,慕绍颀似乎也同样在思考。“或许你能告诉我原委?”
“我…从小就没有娘…”花
伶侃侃的诉说,整个人深陷回忆的洪
中,不时的以小手轻触着发丝,有些紧张和不安。
她将内心摊开在慕绍颀的面前,其中包括她的过去、她的感情、她的认知,他可以选择不要她,但她不希望再从他口中听到否决,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的人生被别人全盘的推翻。
听着花
伶的自述,慕绍颀感到有丝欣喜与无限的疼惜,喜的是她愿意与自己分享过去,疼的是她破碎的童年。
“我很抱歉…”摇了下头,他走近几乎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的花
伶。
“你不需要感到抱歉,那不是你造成的,更何况我并不难过,只是惋惜…惋惜我无缘见那将我生下来的娘亲。”她叹了一口气,朝慕绍颀靠过去,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暖意。
“我可以帮你找她。”慕绍颀伸出手臂搂过她,无言的给她支持。
花
伶咬了咬下
,才缓缓的摇头。“我不想找她,要是她想见我,当初又怎会抛下我,或许…我是她的累赘。”她说得轻描淡写,却隐不住那份为人子女却无法得到应有亲情的无奈。
“你不是任何人的累赘,你独立、高傲,而且…总有人需要你。”亲昵的将她的头靠近自己,他第一次如此有耐心的安慰一个人。
“谁?你需要我吗?”她偏着头,瞅着他。
真的有人需要她吗?她不确定,纵然如此自爱,她还是无法妄下断语。
她爹没有选择的将她留下,云姨从她身上寻找她爹的影子,而那些出入红伶阁把她捧的如天上星月一般的客人,不过只是第二个慕浩雄,那到底谁才是真正需要她,需要她这个人,没有附加条件?
回头想想,她会喜欢过着受众人吹捧的日子,或许只是想要寻求“被需要”的感觉,让她知道,她活在世上是有用的。
所以她想通了,如果有人真的、真的“需要”她、“重视”她,她可以放弃以往那些虚情假意的“需要”真真切切的只跟在他一个人的身旁。
“我需要你,没有你…我就好像缺少了什么。”慕绍颀脸色微红,不自然的说出不随意出口的甜言
语。
“谢谢你。”她搂抱住他的颈子,被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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