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总管本来在前面带路,一听到他的名字,脚步蓦地停了下来,他満脸的不知所措跟惊奇,从不失态的他竟失神的直盯着少年看,这少年长相如此的平凡无奇,怎么可能匹配得起观曲岩,这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
再说他左看右看,这少年怎么看都是个男的啊!“你…你…你就是少爷的…的…”
因为惊愕过度,他支支吾吾仍说不出话来,见状香灵替他说完,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是你少爷的未婚
,以后我就住在这里,⿇烦你照顾了。”
总管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直盯着少年的脸看,脑袋一片空⽩,说出来的话前言不对后句,可见是惊讶到了极点:“你从哪里来的,不不,现在应该去请少爷出来,也不对,应该是要办酒席,不对,我看还是先叫厨师准备…”
香灵看他说话颠颠倒倒的,恐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亲切的拉住了总管的手,笑道:“现在先给我一盆⽔,让我好好的洗个脸,你再去请观曲岩出来跟我见面,晚上的时候再办酒宴就行。”
听见他提点自己,总管猛点着头“对,你说得对,我马上清个房间让你梳洗,请跟我来。”
总管将他带进去,安排了个小房间给香灵梳洗,接着他急急忙忙跑到了观曲岩的书房。
那书房就在西院,平常的时候他总会顾忌着观曲岩的噤忌不敢进去,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心慌的他一时失了分寸,只想快点向观曲岩报告这件事,他敲了一下门,低声的唤道:“少爷!”
观曲岩在门內冷声道:“出去,我说过不许任何人进到西院。”
总管知道他不⾼兴,但是这事不讲不行啊,他小声道:“少爷,香灵姑…不对,不是姑娘,就是香灵他来了啊。”
“那又如何?就叫厨师们办酒宴,晚上摆到凉亭去。”
虽然隔着厚厚的门板,但是总管听得出观曲岩內心的不悦,似乎认为这一件事无⾜轻重,
本就不需要报告。
但是这可是大事啊!总管低声道:“少爷,这…有一件事我要对你说,那就是那香灵姑娘并不是姑娘,他…他…”总管深昅了一口气才说出来:“他是个男的啊。”
“男的?”观曲岩在书房內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的声音有些迟疑。
“是,若不是这事这么大,我怎么敢来打扰少爷,他…总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我看了半天,他就是一个男的。虽然还是个少年,但是他货真价实是个男人。
且他…他的长相…长相…当然不是丑,但是绝对也称不上好看,就不知道老爷怎么可能会为你订这样的亲事,凭他的长相,随便在路边挑一个人,恐怕还比他好看多了呢。”
下一刻,观曲岩开了门,他冰冷的表情不因听到这个大消息而有丝毫的变动,反而嘴角还扬起一丝残酷的冷笑:“那更好,我要整治他就更有理由了,敢用我养⽗的名义来这里骗吃骗喝,他得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否则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了。”
听他这么说,脸上表情又这么寒厉,总管不由得全⾝起了一阵寒颤,虽然这是骗吃骗喝的人的不对,但是一想到那长相平凡的少年的善良笑脸,他忽然又有点不安了起来,总觉得他也不希望这少年发生事情,因为他就是莫名的对这少年有好感,不,应该说看过这少年的人,绝对会不忍心伤害他才对。
其实香灵也只是洗了一下脸而已,总管就已经来到他暂住的房间“香灵少爷,我家少爷在厅內,请你出去与他见面。”
香灵擦了脸,抬起头来看着总管,他点头笑道:“多谢你了,总管。”
总管本要退开让他出去,但是內心的不安更深了。
少爷是个严厉的人,这个少年若是真的有心欺骗,又是藉着少爷尊敬的养⽗名义,只怕下场必是凄惨至极,这少年看来也不太坏,料想定是生活难过下去,才来这里想捞些油⽔。
他忍不住低声道:“呃,香少爷,其实你的房后有个小道,你往那边走,就可走到外头去,不会有人发觉的。”
总管讲得小声,但是香灵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脸⾊柔和的轻笑了起来“谢谢你了总管,只是我不能逃,也无法逃,我的命运就在这里,逃了就一点机会也没有,我虽然
无大志,却也不是一个怯懦到会不战而逃的懦夫,走吧,让我去看看我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
他俏⽪的加上一句,微笑如花般盛开“不知道他配不配得上我呢。”
他推房开门走了出去,总管被他这么一笑震得头昏脑
,好像心里所有沉积的污垢都在这一笑之中整个扫除而去,不留一点痕迹,这是个⾜以净化人心的笑靥。
总管痴呆了一下,这少年长得虽是平凡,但是他的笑靥美得让人连心都⼲净了起来。
因为之前有人听了管家跟观曲岩说的话,大肆在观家
传,所以这一次总管在大厅里斥退了所有的人。
只见观曲岩坐在主位上,总管则跟着香灵的⾝后而来。
观曲岩正在细细的品茶,而且似乎沉醉其中,连眼也没有抬起,香灵进来的时候有脚步声,但是他依然不为所动,当成没听到。
空气中残余着淡淡的茶香,此时静到连一
针落地都听得见,这么静,实在是静得有些诡异,因为总管知道观曲岩绝对是要给香灵难堪的,但是香灵一进来,观曲岩反而一点动作也没有。
静,安静得让人反而不安了起来,静得连总管都开始有点不耐的想叫唤观曲岩,又不知道观曲岩想⼲什么,心內一怯,反而又不敢唤叫。
香灵在静寂之中笑了,而后朗声你诗,诗意幽远;语音打破了寂静,却又落⼊了寂静,然后徒留一室怡然。
“青山无一云,青山无一尘;天上唯一月,山中唯一人。此时闻钟声,此时闻松声;此时闻涧声,此时闻虫声。”
总管还不了解这是什么意思,观曲岩却一反刚才品茗的动作,他霎时抬起头来,然后目光如炬的看着香灵,那眼神透出丝丝寒意,若是任何人被这样一看,一定会吓得全⾝发抖,然后动弹不得。
但香灵却一反常人的反应笑了,他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只是嘴边淡淡的微笑并未退去。
观曲岩眼中的寒光四
,他冷声道:“你没提到茶香。”
“香味住在你心,不在我心。”
茶是用来喝的,这香味不是喝出来的吗?怎么会住在心中?总管真有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观曲岩听了香灵莫名其妙的回答,眼中的寒光完全转成了惊讶。有惊奇,便有心灵契合的震惊感,他的目光像是岩浆爆发流出的热流一样,盯住香灵平凡至极的容颜,眉峰上扬,那惊
的感觉完全的表现出来。
总管从头到尾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香灵合上眼之后,就不再说话,观曲岩也跟着闭上眼,不再说话。
只有总管站在两个人的中间,完全不晓得他们在⼲什么,他想唤,但是两人都是同样的表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唤法,⼲脆也学他们坐了下来。
他本来心急如焚,但是后来渐渐的,他听到了观家內的树声、⽔声,跟花园內的虫声,那声音十分的协调,一声一声,美妙无比,让他整个心情都放松了下来,总管这时才了解,他们刚才在品味的是什么超凡脫俗的况味。
不久,香灵张开了眼,观曲岩也睁开了眼,香灵面向他笑道:“你什么也不必问,你想知道答案,就带我到你养⽗的墓前,他就会告诉你答案。”
观曲岩原本看人的目光净是寒意,若教他什么都不问的带香灵到他养⽗的墓前更是不可能,但是他竟然站了起来,只不过声音仍是很冷:“好,就凭你刚才昑的诗,我就陪你走这一趟,总管,跟着我们。”
观曲岩带路,香灵跟在他⾝后走,观曲岩一脸的寒意,香灵一脸的笑意,而总管是満脸的不知所措,因为他到现在还不太了解客厅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样的心灵
流让观曲岩竟一反常态的愿意带香灵去他养⽗的墓前。
这三个表情各异的人走出了观家,观家的人看到个个是议论纷纷,因为谁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走了约一个时辰才到,观曲岩对着香灵讽刺道:“这就是我养⽗的墓,怎样?你能使死人说话吗?”
香灵不知是不理会他的讽刺,还是
本就听不懂他的讽刺,反而还自在的回答:“是啊,你怎么知道我能使死人说话?你问他吧,他会告诉你我就是他为你挑得未婚
。”
总管一听就知道他在胡扯,这事怎么有可能,让死人说话,那可是世上从没听过的,观曲岩更是満脸的不屑,刚才还对他有些欣赏,这会儿在香灵的胡言
语之下完全消失无踪,观曲岩冷声对总管道:“回去,不必与他废话了,我虽不严办他,但是以后也不准他踏进观家。”
观曲岩掉头就走,总管只好紧跟着,香灵深深的叹了口气,口气哀怨的道:“观老爷爷,你家的观曲岩脾气不好,你当初没跟我说啊,你是故意害我的对不对?早知道他脾气这么坏,我绝对不会应允要嫁给他的。
偏偏现在你死了,我就更不能退婚了,你叫我怎么办啊?我这是嫁错了郞,你要负责啊。”
他自怨自艾的说着,可观曲岩没心神理会他,但是下一道声音让观曲岩全⾝僵直,就连总管也吓得跌倒在地。
“香灵啊,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冷了一点,因为他小时候受了很多苦,是我不好,不能让他好好的跟他的堂兄弟一样过好的生活,但他可是个负责的男子汉,你一定要嫁给他才行。”
观曲岩脸上僵硬的线条此时有了变化,总管脸上则一阵青一阵⽩,这…这…明明是老爷的声音,但是老爷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啊,怎么可能在这里跟香灵聊天,怎么大⽩天的就见鬼了?
观曲岩飞快的向前,抓住了香灵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只能以恶狠狠来形容,他厉声怒喝:“说,你动了什么手脚?”
“不可以啊,阿岩,你要对香灵温柔一点,他是个好孩子,你这样吓他,他会吓跑的,到时你求也求不到他回来。”
观曲岩的养⽗生前在教训他时,的?是叫他阿岩,观曲岩全⾝发颤,直盯着墓碑,他不相信这种事。一定是有某种机关或技俩,一般人遇到这种怪力
神的事一定会慌
,但是观曲岩不但没有,反而更加的冷静沉着,更显得他超乎常人,也是这样的个
让他功成名就。
他冷声的
问道:“你若是我养⽗,那你说几件我比较密私的事,否则我绝对不会信的。”
“阿岩,你就是这种个
,怎么也不肯去相信他别人。好吧,你的⾝体有个胎记,在你的肚脐下方,是不是?”
观曲岩将脸一侧,用恐怖的眼神瞪着香灵,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我知道是你在搞鬼”“虽然说对了,但是我不会相信的,你再说说别的事情啊,⾝体的胎记磨灭不掉,我养⽗看过,我的姬妾也全都看过,就连帮我浴⾝的婢女都看过,那有什么了不起,但有些事只有我跟养⽗才知道,你说得出来吗?”
香灵将手一摆,表明事情与他无关,脸上灿烂的笑容⾜以气死人“你别对着我骂,又不是我说话,你看到我的嘴动了吗?没有对不对?
那是你养⽗说话,关我什么事?你可别骂错人啊。”
那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唉,这个孩子就是这样,香灵,他就拜托你了,我走了。”
香灵道:“老爷爷,你慢走啊。”
观曲岩一个字一个字冷冷的吐出来,那字句有如冰刀寒剑:“娶你?
你是个男人,我养⽗会叫我娶你?依我养⽗的个
来说绝无可能,我知道你动了手脚,只是现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要是让我查出来,看我怎么把你千刀万剐,我绝不会放过愚弄我的人,你别以为你的小聪明骗得了我!”
观曲岩撂下话后,立刻不屑的掉头就走,总管则是吓得连滚带爬的跟上,香灵摊了摊手呼口气,其实刚才他虽是谈笑风生,但是这事原本就有点风险,自己可说是幸运的过了一关。“看来应该可以住到观家去了,他暂时无法赶我走了。”
走到墓前,香灵合掌拜道:“老爷爷啊,其实是苗疆神子叫我来这里找你的养子,请你不要见怪,虽然我们要彼此相爱才能让我的生命延续下去,但是我并不知道我要不要爱你养子,可能是因为我对情爱这件事原本就有点迟钝吧,但是看样子,他不爱我的可能
好像还更大,希望你保佑他不要太讨厌我啊,这样我才能让他爱我。”
说完了这些话,香灵将手放下,跟着观曲岩的脚步,走回了观家。
总管是吓得脸⾊青⽩,观曲岩则是一脸的难看,回到了观家大厅,总管忍不住颤声道:“那…那是老爷的声音啊,少爷,这…这难不成真的是老爷为你订的亲事?”
“胡说八道些什么,那一定有问题,只是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动了什么手脚罢了。”
观曲岩虽是这么说,但是总管却一点也不信,因为那声音太实真了,实真到他不能不信“我去替香少爷安排房间,就让他住最好的客房吧。”
总管话才一说完,观曲岩就冷声道:“慢着,谁要你去招待他的?让他去住花园里废弃的柴房,他想来我观家骗吃骗喝,我吃喝可以随他,但是他再想多要些享受,哼,绝无可能,到时我看
不
得出他的原形。”
“那今晚的洗尘宴…”
“照办,凉亭酒宴摆好后,再来叫我。”
观曲岩进了西院就不再出来,一直到晚宴准备好了之后,他才来到园中凉亭,香灵早已坐定,一脸奋兴的看着花园中的花花草草,似乎是很有趣兴。
观曲岩坐了下来陪客。
只不过他没坐一刻钟,饭也没吃几口就退席了,摆明是给香灵难看,他离席后,更是连句他要退席的话也不说,故意冷落香灵。
香灵看着他的背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观曲岩真是好大的脾气,看来好有个
,真够大男人的。”
总管现在是完全把他当成了观曲岩的未婚
,恭敬的道:“少爷事情比较多,他又回去办事了,香少爷不用介意的。”他低声的道:“而且少爷还不太能接受下午的事。”
香灵点了头,开心的吃吃喝喝,他吃喝完后,摸着肚子道:“好
,我想睡了,我今晚睡哪里?”
叫他住废弃的柴房,总管其实有点难以开口,不过不说又不行,他呑呑吐吐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香灵笑着拍他的肩膀“我猜猜看,他不会恶毒到叫我去睡粪坑吧?”
“少爷没这么说啦,不过也好不了多少,他要你去住废弃的柴房。”
总管急忙道:“不过香少爷你放心,我已经叫人打扫过了,一点也不脏的,只是有些简陋,怕你住得不习惯,你忍忍,我会劝少爷早点放开心的。”
香灵笑道:“没关系的,简陋我倒不怕,那你带我去吧。”
总管将香灵带到了花园废弃的柴房,果然柴房已经整理过了,十分的⼲净,就连棉被、茶具都已摆好了,一个小小的木板
放在边缘,刚好形成了一个榻,可以让香灵睡在上面。
这里这么寒酸,怎么让香灵住啊?
总管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这地方小小的,香少爷,不如我的房间给你睡,我来睡这里吧。”
总管这么好心,香灵却摇手笑道:“不必了,我连荒郊野外都睡过了,这样的小地方我
喜
的,这里很幽静,又靠近花园,睡起来一定很舒服的。”香灵这么说,总管原本以为他是客气、善良,再看他的表情的确显得很悦愉,可能真的他一点也不在意。但是他从香灵进门来,也从没看过他除了笑容之外其他的表情,料想他原本就是这样开怀的人。
“那好吧,香少爷,你就暂且睡在这里…”
香灵打开了窗户,看着墙的那一头,因为柴房在花园的最底处贴着一道墙,香灵问道:“这道墙紧邻着别户人家吗?”
总管摇手道:“不是的,那道墙后是西院,少爷就睡在那里,西院还算大,不过少爷严噤任何人进去,只准他一个人住,就连他的姬妾也不能进去。”
讲到姬妾,总管似乎觉得当着香灵的面说这些话是失言,他就闭口不说了。
只见香灵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对了,他还有姬妾啊,不过他这样的权势跟年纪,没有倒是奇怪了,看来我还得加一把劲呢。”
他忽然问了僻奇怪的问题:“这墙厚不厚啊?”
总管一愣,不知他问这是什么意思,只好老实回答:“看来厚,其实还算薄,不过少爷不要人在墙边探头探脑,所以把墙给加⾼了。”
“这样啊…”香灵沉昑了一下,又问了个更奇怪的问题“你家少爷大概都什么时候起⾝?”
“天亮吧,但若是他累,还会睡得更晚些。”
香灵绽出了笑容,这笑容再次把总管给震得头昏脑
,之后他的回答让总管完全摸不着头脑,因为笑得如沐舂风的香灵做出怪异的结论:“那我比他早,我四更就起⾝了。”
M.xZ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