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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愧羞‬!

 此刻缭绕于心,就是这种尖锐的感触。

 如果坐在眼前的这个人能像平常一样对她说出锋利的词汇,或许还能转移她的一点愧疚,但,他不!他居然默默地为她擦药,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也从未能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他半垂的眼睫简直就在她眼前闪动。

 “我还是弄砸了!”在他为她贴上OK绷时,她说,丧气地。“在你的眼里,我真的是个天真无知还无用的大‮姐小‬吧?”

 他坐上⾝后的茶几,这才抬起眼正视她。“是啊,你还真的是娇贵得很。”

 她忍不住嘟起嘴。是啊,娇贵得连洗个⾐服都会受伤流⾎。

 他微微一笑。“我说的是事实,觉得不中听,你少接近我就不会听到了。”

 如果她能好好看看他,会发现他的笑不再讥讽,连口吻也是意外的轻柔。

 只可惜她没发觉。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在气我自己。”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冒出一句:“你可以出来多久?是不是该回去了?”

 “如果你想下逐客令,直接说就是,不用拐弯抹角。”

 “我是想你跟我出去走走。”

 她讶异地抬头,表情用四个字直接形容--目瞪口呆,逗得他想笑,只好用挑眉来掩饰笑意。

 “怎样?你还有时间吗?”

 她点点头,还是说不出话。

 “阿嬷,我送苏‮姐小‬回去。”风丞扬朝內堂喊了声,率先出门。

 她跟上他的脚步。“为什么?”她想问,怎么突然对她改‮态变‬度?

 他以为她是问为何要跟她出去走走。“你不喜待在这里吧?我还有话要对你说,我们到前面公园。”

 * * * * * * * *

 冬⽇斜西照,温暖遍布人间,但她却丝毫未觉,唯有寒意袭上背脊。

 她很在意他方才的话。“你怎么会说我…不喜待在你家?”他看出来了?

 他随意找了张长椅坐,面对她的问题,他很理所当然地说:“很明显啊!你就像拎着垃圾站在垃圾车旁边等着要丢,却不好意思你起鼻子一样地忍耐,这谁都看得出来。”

 不会吧?“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怎么?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吗?他嗤笑一声。“我想阿嬷一定也有感觉,她不好意思说破而已,所以你现在该知道你带给我们多大的困扰了吧?”

 “我…”她期期艾艾,惊异、恐惧、‮愧羞‬、窘迫,让她无法顺利说话。

 “我等着听你的辩解。”他促狭地说。

 “我没有要辩解,你其实可以早点告诉我。”认真让她的眼眸更加灿亮,她深昅一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对!我真的很不喜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你家的环境,我也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你们家附近又脏又,随时都看到苍蝇飞、蟑螂爬,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真的很可怕。”

 她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果然看到他不悦地微微挑起眉。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说你一定会不⾼兴,可是我说的是我的‮实真‬感受。”

 “我不⾼兴是当然的。”他撇撇嘴,撇出一个看似潇洒的微笑。“不过你说的也是真的,所以我要告诉你,你应该看到也深深感觉到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在天、我在地,你是云、我是泥,我们原本就下该有集,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来我家纠我,还有阿嬷?”天与地的距离,岂是凡人跨越得了?“就当我求你吧!之前不管我怎么说、怎么讽刺你,你都听不懂,我现在开门见山地跟你说明⽩了,希望你…能识相一点。”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听他说完,她的心情倒平静下来。她静静思考他话里的含意,从前想不通的环节,他的心思、他的反应,似乎一点一点慢慢澄净通透。因为是…不同世界的人吗?她无法认同。“不应该,朋友不应该为了这种理由就拒绝结啊!”她眼底的一抹固执震慑了他。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她怎么还…

 他又兴起了一丝恶意,真想戳破她的天真泡泡。“你真的是天真单纯,似乎没有受过社会的震撼教育。你不知道吗?要朋友前不是都得先看这个人能带给自己什么好处?你⾝边难道没有一些想攀龙附凤的朋友?你⽗⺟难道不在社界建立人脉?他们不先衡量结这个人的价值才决定该不该接触吗?”

 他又开始了,故意说着这些难听的话。“你把我想得丑陋就算了,可是你不要污蔑我⽗⺟、朋友,而且我…本没有什么朋友!我妈咪管我管得很严!”说到最后,她又动起来。真讨厌,为什么她就是没法在面对他时好好控制情绪?

 “她是为了让你别些猪朋狗友,你该感谢她,否则你⾝边一定都是一些趋炎附势的人,而也才能保护你到现在还是这么天真单纯。不过这也让人玩味,你妈过滤你的朋友说不定是以够不够份量来当标准呢!”他刻意用很狡诈的语气说。

 “你就非得说这种伤人的话吗?”她目光灼灼,气势空前人。“就为了拒绝我的靠近,然后就可以这样贬低自己?”她彷佛从腔挤出空气般说:“你用你的嘴巴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你不难过吗?我就好难过,你用尖酸的口吻说刻薄的话把人说得好丑、好黑暗!”

 他被瞪视得有些心虚,被她得有些慌,但他还是強自庒下自己的情绪。“我还是老话一句,我说的是事实,不中听可以…”

 “够了吧?什么事实?不就是你揣测的事实?”有某种东西重重庒在她心头上,她好想用力?群埃?孟笳庋?涂梢园阉?烦隼础!改闼滴矣梦业慕嵌瓤茨愕氖澜纾?悴灰彩怯媚愕慕嵌瓤幢鹑说氖澜纾课抑?廊诵杂泻诎得妫?擞兴?降脑?铮?墒俏夷庒?牟皇遣荒芙邮苷庋?暮诎担?夷庒?氖俏?裁茨阋?谜庵盅酃馊タ创?课?裁茨悴蛔?龇较蚩醇?饬恋牡胤剑渴鞘裁丛炀驼庋?哪惆。俊?br />
 她真的觉得好难过、好难过,为他觉得难过。

 当看进眼里的都是黑暗污秽的东西,那样的生活才真的辛苦。

 好大的一声响雷在耳际轰隆作响!

 是吗?原来丑陋的是自己?!

 他不自噤地抚上自己的脸。难道他在不自觉中变得怨天尤人而面目可憎了?

 不!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又哪来的怨天尤人?

 但自己又何时开始用苛刻的眼光看这个世界?是世界本黑暗,还是他太偏

 不对!他为什么要为她的话在这里矛盾挣扎?

 他回神看向她,赫然发现她哭得涕泗纵横、泪如雨下,简直凄惨无比。

 她哭得好丑!这是第一个冒上来的念头;而后是,她在哭什么?

 “喂!你…”孰料,他的一声叫唤招来她更磅?的哭势。

 她猛地往他⾝上一扑,抓住他前的⾐服,埋首在他怀里痛哭,

 这什么情形?“你到底在哭什么?”让他想要推开她也不是,更不可能给她一个拥抱,两只手只能怔怔地停在半空中。

 她菗菗噎噎:“我好难过,本来是为你在难过,后来又想到我为什么要替你难过?而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就觉得更难过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种委屈呢?”

 “说的对,你的确没必要。”早这样想通不就好了?

 “可是我…”她突然安静下来,眼泪鼻涕直往他⾝上抹,神思像掉落在很遥远的地方,又像是在自己最细微的思想里搜寻着某物。最后,她找到最适宜的词句:“你⾝上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味,那是一种很朴实很温暖的感觉,让人觉得很可靠,我以为那也会反映到你的个上,虽然后来常被你恶劣的个刺得遍体鳞伤,可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本质是温暖的。”她很可怜地抬起头。“就是这样的理由,让我愿意继续接近你,即便我已经伤痕累累。”

 该说她是天真还是笨?为什么她可以如此毫无顾忌地相信一个只是萍⽔相逢的人?“什么气味?那不过是汗臭味!”他仍嘴硬,但软化的脸部线条显示出他对她的话不是无动于衷,当然也不是反感。

 她噘着嘴,是无奈,是认命。“也许是吧!可是你的气味对我来说是一种魅香,昅引我情不自噤地接近你。这大概就是你说的,结你这个朋友对我的价值。”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在夕余晖映照下闪闪发光。“你看事情都这么正面?不怕误信了我,最后把你吃了?”

 “你不会!”她斩钉截铁。“你会的话,就不会故意说那些话了。就算你真的会好了,我⾝上真有你想图的利,你接近我。”

 他实在很怀疑他们家到底是怎么教养她的,怎么养出了这个天真的笨蛋?害他实在…拿她没办法。

 看他晴不定的表情,又迟迟不说话,她闷闷地说:“你是讨厌我的吧?这个问题我不知道问过你几次了,你从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我想你是讨厌我的,说什么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其实是借口吧?若我们在相同世界的话,你就会跟我好吗?那些外在有形的条件有那么重要吗?我觉得怎么样也不会比心重要。只要有心,任何遥远的距离都跨越得过。”

 真是不知所云。“你知不知道你在语无伦次?”他哂笑。“你,刁蛮任又骄纵,教我怎么对你有好感?”只不过当他这么说时,也表示他已经对她卸下心防。

 “我有这么差劲吗?”她有点沮丧。“没关系,只要给我时间多跟你相处,你就会发现我也有可爱的地方。”

 她偷偷觑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的壁垒已经撤下。

 她的心因而猛然一跳!“我们是朋友吗?”她问。

 他其实有点犹豫。她绝对会是个⿇烦,而他有必要把这个⿇烦揽上⾝吗?

 “我们还是不同世界的人。”他说。在她的脸开始垮下时,他又说了一句:“你的车才学到一半,就不再来找我,这样偷懒不行!”

 又点起她的希望!“我以为,经过上次以后,你不肯再教我了!”

 “我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一定要教到你会骑为止,更何况看在钱的份上。”

 “然后你又会说我们是建立在金钱上的劳资关系。”绕来绕去,原来只是绕回原点而已。“算了算了,劳资双方不一定就不能握手当朋友啊,我爹地跟领他薪⽔的员工也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他们要当朋友还是很有希望。

 何况,她不久前才发现,她想要的,并不止于朋友而已。

 * * * * * * * *

 “今天我还有工作做,没办法教你骑车。”在苏曼真踏进店里时,风丞扬抬起头来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并且如是说。

 “嗯哼!”她点点头,却找了张凳子坐下。

 “那你还留在这边做什么?”他拧着眉,不解。

 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边看他工作,这样好玩吗?这个疑问他想很久了。

 “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啊?”她微噘着嘴,眉眼带笑,神情颇为娇憨。

 他怪异地瞟了她一眼,抓起扳手继续他的工作。“我在忙,没办法招呼你,这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无聊。”

 “我觉得没关系啊!”她喜待在他⾝边,就算只看着他工作,她也很⾼兴。再不然,能为他做些事,也可以。“你介意的话,我去你家找阿嬷聊天好了。”

 他噫了一声,考虑该不该实话实说。“你去找阿嬷聊天的企图,她知道了。”

 “咦?知道?她知道什么?”怎么又…她的意图真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风丞扬耸耸肩。“你找她聊天,故意拖住她的时间,让她没办法工作。”她这人单纯透明得像一杯⽔,让人一眼就看透。“阿嬷很困扰哩。”

 唔,被识破了!可是她只是想依他的希望,让阿嬷尽量少做些工作,享清福。她说服不了阿嬷,只好用这种办法喽!她也以为阿嬷喜她去陪她说话呢!

 “她真的很困扰啊?那她会不会讨厌我?”她问。她又再一次好心做坏事了吗?

 “讨厌你?”他的勾起一弧微笑。“我看是不会,你逗得她开心的。”几乎每晚他都得听阿嬷讲“阿真说的笑话”而他不认为那是讨厌的表现。“她只是顾虑,你不是很不喜我家的环境吗?还一天到晚过去,真是服了你。”

 苏曼真低下头,叹气。“说真的,我还是克服不了那种厌恶感。可是,那是你家。”她无奈一哂。“不然你搬家好了。”

 “能搬早就搬了。”他嘟嚷。

 她倒是开始思考搬家的可行。“因为钱吗?我可以帮你啊!我从小到大存下来的零用钱不少,买栋房子应该够了。”

 他不悦地瞪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救济吗?”真是,她又故态复萌。

 “啊啊啊,我没那个意思!”她赶忙动地摇着双手。“可以当作是我借你钱嘛!”看他脸⾊似要发作,她又赶紧说:“你有需要,而我有能力可以帮你,我当然义不容辞啊,难道要我袖手旁观啊?”

 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真的很不慡。“你能不能有点戒心?随随便便借人一大笔钱,我们情有好到那种程度吗?就不怕我卷款潜逃啊?”他从鼻孔哼出道气。“就算你真的借我好了,我以后也没有钱还你。”

 她陪笑道:“别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嘛,你这么辛勤工作,以后一定会有相对的回报。”

 “哼,没为生活挣扎过的人,讲这种话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好吧,就当她不识风云险恶,可是人生--“也不用这么悲观啊!一开始就认为自己得不到那些美好的事物而不去追求,那最后当然就得不到啊。”

 “是是是,承蒙苏大师训示,小的铭记于心。”他就是看她的天真无畏不顺眼,忍不住又用话刺她。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又会愿意让她靠近?

 他对她存着是怎样的想法,竟连他自己也混淆了。

 “喂,我的话让你听了不⾼兴,你就直说,不要这样拐弯抹角挖苦我。”

 她的抱怨引回他的注意,但他也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便决定与他的工作奋斗要紧,别把时间精神浪费在与她拾杠上头。

 他将注意力又转回他面前待修的机车上,苏曼真只好识相地噤口。

 可没过多久,她又耐不住寂寞地开口:“你做这个工作快乐吗?”

 “问这么多⼲嘛?”

 “我想知道嘛!”她蹲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的晶灿大眼,是纯真无伪的清澈,似乎会蛊惑人心。

 看进她的眼底,他不自觉地吐出:“我很喜摩托车。”

 正确地说,他很喜骑摩托车,享受那种竞速的‮感快‬。在答应阿嬷不再骑车比赛之后,来机车行当学徒,跟他最喜的摩托车接触,是他的慰藉。

 “更精准地来说,你喜骑车的‮感快‬?”如扇的睫你动着。

 风丞扬只笑不语。他没想到她能抓到他这般的心思。

 这让他想起那天他们在淡金公路上,他们遥望着远方的海,而她诉说着乘车的感觉。那时,他的心被微微触动,彷佛遇上了知音。

 终于等到了,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与他一起分享他的快乐。

 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就让他对她的感觉起了些微变化?

 他当时以为,他只是多了点耐心教她骑车,却没打算跟她有多余纠葛,例如她口口声声的朋友之类的。

 “你为什么喜呢?”她很确定他喜,她有強烈的感觉。而也只有这种时候,她觉得可以跟他心灵相通。

 如果,平时他可以再平易近人一点,她或许可以了解他更多。

 “喜需要有理由吗?你不也是单纯地喜那样的‮感快‬?”他反问。

 不是!她会喜,是因为他载她的关系。因为有他,她便自然地产生‮全安‬感。所以,可以很安心,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那种飞翔的感觉。她不知道若是换成她自己骑,或是别人载她,她还能这么享受吗?

 她也觉得他跟她会同样喜那种感觉,一定不只是单纯的喜,否则不会这么执着。

 “你一定是因为有一个刻骨铭心又难以抹灭的经历让你这么喜摩托车。”她愈想愈坚信如此。

 “你这么想知道?”他视她。他不解这突然升上来的感受,有个人想听他说话,他居然…不排斥,还有些期待?!他反常了吗?

 当然!“你能告诉我是最好的啦,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能強迫你啊!”再怎么‮望渴‬知道,她仍是会尊重他想保有的隐私。

 他幽幽舒口气,神⾊转为悠远。“如果我爸妈没有留下照片,我想我现在应该已经记不得他们的长相了。”

 “咦?”怎么突然转到这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

 愿意跟她谈起这些‮密私‬的话题,是不是表示他终于承认她这个朋友?

 “小时候,我爸妈常骑着摩托车带我四处兜风,那时候的印象一直留在我脑海里。”他陷⼊回忆。

 他记得,爸爸那时骑的是很古老的打档车,也就是现在所谓的街跑车。

 有时爸爸会让他坐在前面的油箱上,四、五岁的他会把手张得开开的,一边鬼吼鬼叫,以为自己正在飞翔。妈妈老说这样很危险,但他并不觉得,在爸爸的臂膀里,他很‮全安‬。所以,如果多了妈妈,她就会把他抱到她跟爸爸之间,他便成了他们两个的夹心饼⼲。这样也很好,妈妈⾝上有一种温馨的香气,他很爱闻,妈妈的怀抱又很柔软,他们两个一起靠在爸爸背后,很温暖。

 这些,是仅剩下的,他对爸妈的印象。

 他在追求极速的同时,也在寻找关于爸妈的记忆。

 那是一种既古老又遥远,却令人深深怀念的味道。

 虽然,他知道他把油门催得再快,也无法再找回⽗⺟。

 他们出事的那一晚,是要去喝喜酒。他感冒生病,他们不让他跟,阿嬷自愿留下来照顾他。他看着他们的车子扬尘而去,然后他哭着睡着了,梦中爸妈骑着车子在前面,他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所以说,他是为了寻找⽗⺟的印记?苏曼真心想。

 他思亲的神情,让她不噤动容。

 突然间,她懂了。她好象看见了他的心,她清清楚楚地明⽩他的执着、他的想望,她更…为他心疼。

 不知道小小的他,是否曾经蹲在门外苦苦等待、殷殷期盼,⽗⺟骑着摩托车回家,然后下车来把他⾼⾼抱起,告诉他,他们回来了…

 不过,奇怪。亲人死于摩托车意外,通常家属多多少少会恐惧或憎恨摩托车,像阿嬷就是,虽没完全噤止他骑,却很害怕他发生同样的意外,可是他却反常…

 不!苏曼真甩甩头。

 对他而言,在摩托车上找到对⽗⺟的回忆、慰藉,远大于⽗⺟死于摩托车意外的恐惧和伤害。也或许那时候的他还小,对⽗⺟的死因很模糊。

 那么,阿嬷要求他别再骑快车,无疑是关上了他回忆⽗⺟的大门。

 她看向他,发觉他也深思似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吐出这样的单音节。

 “阿嬷不准我骑快车。”真奇怪,他突然想一古脑地告诉她一切。而这些深蔵在他心里,从不为人知。

 当阿嬷知道他那大笔奖金背后所代表的真相之后,她坐在藤椅上等着他,他永远记得她那时的面无表情,却是多么凄厉、多么绝然。

 他似乎不曾看过阿嬷这样,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他了解到,⽗⺟死后,阿嬷展现的坚強,是因为还要带大他。

 但这不表示,⽗⺟的死,她不伤心。

 相反地,这再一次的打击,把她好不容易愈痂的伤口又狠狠掰开,让她痛不生。所以她绝对不让悲剧再发生,让她的伤口再裂第三次,否则她会崩溃!

 所以,他承诺了誓言。不过为了不离开摩托车,他在当完兵之后,到本来就识的机车行老板店里当起学徒。

 往事历历,一眨眼恍如隔世。

 “你这样看着我⼲嘛?”当他从回忆回到现实时,就看见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该死的一副快哭的模样!这是…同情他吗?

 苏曼真眨眨眼。“我…”眨回自己飘远的心思。“我看你…脸上黑黑的,好脏!”她硬是挤出取笑的表情。真让这自尊特強的男人以为她是在同情他,那还得了?她还记得上回他说不需要她的怜悯时,他的表情有多冷漠。

 “你在笑我?”他气呼呼,很捧场地。当然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她闪避话题的伎俩,而他乐于配合她。“那你也一起黑吧!”说完,他的黑魔爪往她脸上扑过去。

 “哇!”苏曼真连忙跳开,开始在机车行里玩起追逐游戏。

 两个人简直玩疯了,像是要一扫方才的感伤气氛。

 最后,苏曼真粉嫰的小脸蛋终究抵挡不过魔爪的摧残。就见她双颊额头都被油污‮略侵‬了,而风丞扬带着‮服征‬者的笑容优哉游哉地回到自己的工作。

 “你这个混蛋!”苏曼真拿出化妆镜。“?椋∧惚涮?玻 箍吹阶约旱幕ㄈ荩你а狼谐莸兀?谛闹形屎蛄朔缲┭锖眉妇洹?br />
 她用纸巾擦着自己脸上的脏污,不知擦掉几层⽪之后,才勉強看不出痕迹。要很仔细看,才会发现还是有一点一点黑黑的。

 她踩着很用力的脚步走向风丞扬,手里菗出一张新的纸巾。

 风丞扬见状,很俐落地闪开。她一定会报复!他心想。

 “我要帮你擦掉脏东西啦!”哼!真不识好人心!不过…她一定会很用力很用力地擦,保证他比她脫掉更多⽪!

 “你有这么好心?”他仍向后退。

 “别用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她的手不客气地庒上来。

 却在碰触到他的面颊之后,手劲转为轻柔。

 还说她要很用力很用力地报复咧,结果美⾊当前,便兵败如山倒!

 她细细地审视着他,目光贪恋,将他的轮廓线条深深地收在眼底、蔵在心底,纤纤柔荑温柔认真地抚拭着,像在呵疼着心爱的宝贝。

 这可是她梦想好久的一幕。

 她专注的眼眸,漾着似⽔的柔情,不噤让他的心震了一下。

 “你…”

 他抓住她的手,她微愕,急忙垂下眼。

 他轻咳一声。“这样擦会⼲净吗?”

 她抬眼偷觑他,感觉两腮、耳后都热烘烘。

 他接过她手上的巾。“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她⼲脆整包巾都递给他,便顺势背过⾝。“我该走了。”

 “嗯。”他自顾自地擦着自己的脸。

 嗄,都不开口留她吗?她以为经过方才,他们的关系已经起了化学变化呢!“我走了!”她噘着嘴。

 “赶快走啊!你的门噤时间到了!”还楞在那边⼲嘛?

 “哼!”她重重跺了脚,然后啪啦帕啦拖着大大的脚步声走开。

 “莫名其妙!”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很明⽩是怎么一回事。

 手上仍拿着的纸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挲摩‬着脸庞,他怀想着刚刚她在他⾝上所施下的魔法。

 他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但是--

 他给得起吗?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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