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连三天,顾明烟依旧没有醒转,看木先生却一副云淡风轻、成竹在
的模样,众人知她脾气古怪,也不敢多问。神医嘛,都是有傲的资本的。而且小姐虽然没醒,但也没继续恶化,对翡翠山庄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好现象了。
这一
木先生自顾明烟的房内走出时,看见公子坐在偏厅里,她怔了一下,随即停步,神思恍惚地望着他。
阳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公子的眉毛与嘴
都被染成了金色,全身
淌着清贵文雅的气息,那般的高高在上,不染俗尘。
柳叶的眉头皱了皱,轻咳一记。公子自沉思中抬起头,看见是她,便微微一笑。
她那么无礼地侮辱过他,他却好像半点儿都没放在心上。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虚伪透顶,就是教养实在太好,堪比圣人。
想到这里,木先生大步朝他走了过去,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胶凝住他目光的是矮几上的一盘残棋。
木先生脸上起了些许变化,盯着他缓缓地道:“你不觉得下棋是这世上最浪费生命的事情吗?”
公子失笑“怎么会?棋局多变,一如人生。然而掌握棋局,却比掌握人生容易得多。”
木先生望了那盘棋几眼,道:“听闻你棋艺之高,天下已无几人能出你右?”
这次柳叶替他做了回答:“那是当然。”
木先生闻言冷冷地一笑,扶正椅子坐下“来,我与你下。”
柳叶正要喝止,公子已先道:“求之不得。你是客,请执白子。”
公子落子极快,木先生却恰恰相反,每下一步都要考虑很久。开始时柳叶看得很是不屑,这个女人也太自不量力了,居然敢找公子比棋,但时间一久,他越看越是惊心。木先生起手很普通,看上去毫无杀伤力,可到后来,每一子都表现出莫大的威力,环环相扣,其势
人。
太阳偏西,这局棋竟下了两个多时辰,公子的速度也变慢了,他抬起头,对上木先生墨玉般的眼睛,惊叹道:“高明,高明之至…”
“你还没输,这盘棋还有得下。”
公子一笑“想赢我?不容易。”他一贯谦恭,惟有这句话上才稍稍
了点儿傲气。
然而木先生听后,眼睛却变亮了,似乎颇为欣喜。
已西沉,侍女们进来点起了灯,也不敢叫这沉醉在棋局中的两人吃饭。就这样,又过去了三个时辰,明月当空,木先生忽然道:“好累。”
公子长吁口气,脸上也有倦
“虽然累心,但实在值得。我很久没有下得如此畅快了!”
木先生凝视着他,淡淡地道:“你没有朋友吗?”
公子怔了怔,眉间
出萧索之
。
被她说中了。即使他名满天下,即使他人人景仰,但高处不胜寒。谁敢和他做朋友?谁配和他做朋友?
木先生按住棋盘道:“不下了。”
“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明天继续吧,我现在很饿。”
被她这么一说,公子才想起两人都没吃晚饭,果然饥肠辘辘,刚想伸手唤人,木先生却道:“很晚了,下人们应该都已经睡了。”
公子惭愧地道:“也是,不该再劳烦他们。”
“如果你不介意——”木先生停了停,眼底闪过一丝窘迫“我去做些吃的来,如何?”
“你?”不能怪他失礼,他是真的很意外。
木先生站了起来“不要忘了,我是女人。女人都会做菜。”说罢转身离去。
走廊上挂着灯笼,灯光映下来,把她的背影拖拉得很长。公子望着那道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如果一个女人肯下厨做饭给一个男人吃,这代表什么?”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期然身后响起回答:“如果这个女人是木先生,那就可能什么都不代表。”
公子回过头,看见尽忠职守在他身后的柳叶,摸摸鼻子苦笑着道:“没办法,我总有点儿自作多情。”
柳叶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悠悠地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很令人吃惊。”
* * * * * * * *
没多久,木先生便去而复返,人还未到,香气先至。
好香!公子与柳叶对望一眼,顿觉食欲大动。看来这个女人不但棋下得好,菜也做得好。
木先生将两菜一汤摆上桌,柳叶推公子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看到桌上的豆瓣鱼和蒜爆兔
后都怔住了。
见二人面色有异,木先生挑了挑眉毛道:“怎么了?”
柳叶沉声道:“公子从不吃蒜,也不能吃辣,吃辣的就会吐。”
木先生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噩耗一般。
公子瞥了柳叶一眼,有点儿责怪他嘴太快的意思,连忙提筷道:“没关系,吃一点儿不碍事的。”他的筷子还没伸到盘边,木先生突然将桌上的菜和汤拂落于地,只听一阵哐啷啷,碎片残羹砸了一地。
公子怔住,柳叶也怔住——没料到她的脾气竟是这么大。
木先生望着公子,眼神很古怪,非常非常幽怨,也非常非常的凄凉。
公子心中一紧,急忙道:“木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柳叶叹道:“虽然公子不吃蒜和辣子,但我是吃的,就这么倒了,真是可惜。这些菜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木先生站了好一会儿,才深
口气,再面对他时已恢复了镇定“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
公子留意到她话里的现在二字,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沉
片刻,抬起头道:“刚才拂了木先生的美意,现在容我表示一点儿歉意如何?”
“什么意思?”木先生还没明白,柳叶却是顿时反应过来,
出惊诧的表情望向公子。
公子微微一笑“这次,就由我下厨以谢你们陪我至深夜吧。”
他要下厨?!
这会儿,轮到木先生不敢置信。
“其实不只女人,有些男人也会做菜的。”公子推着轮椅转身离去,柳叶立刻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长廊幽静,有风轻吹,月光透过窗棂映上木先生的眼睛,竟有几分
润。她忽然身子一震,捂住嘴巴,几缕血丝沿着指
滴落,待
口痛
稍稍平息,她摊开自己的手,手上淤血已渐成黑色。
还是…不行吗?只这么几天,或几个月,都坚持不了吗?
不,不信!木先生抬头望天,一字一字沉着声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会输给你!老天,你要我死,我偏不死,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若在这个时候输了,我死不瞑目!”
是的,她等这个机会太久了。
等了足足六年。
* * * * * * * *
华盖轻车在朱门前缓缓而停,赶车人一个纵身,轻巧地站在守门人面前,手伸入怀,拿出一张帖子道:“舞柳城大公子叶慕枫特来拜访。”
门前侍卫连忙退开,恭
马车入内,但见那四匹白马训练有素,乖乖跟着引路人往前,到得前厅门前时,也不需人吆喝,便自行停下。
顾宇成笑着快步
出来道:“总算是到了,再迟几天,花菊可就要谢了!”
车门开启,两童子扶着一个白衣男子慢慢走下来,他面色苍白,还在轻轻地咳嗽,但精神看起来却还不错,尤其一双眼睛,乌黑剔透,充满了睿智之
。
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病公子叶慕枫,在他十岁时,大夫们断定他活不过十五;在他十五岁时,大夫们断定他活不过二十;可他现在已近三十了,还依旧不屈不挠地活着,生命力之顽强,成就了江湖中的另一则传奇。
“有无双公子与顾公子两位相邀,我怎敢不来?”叶慕枫轻轻地笑着,由两个童子扶入前厅。
顾宇成高兴地道:“那可更好了,秋风初起,四腮鲈鱼和莼菜正是肥美,再配上公子的手艺,可就是天下极品了!”“公子天资聪慧,做什么都出色。”
顾宇成听到这话后垮下了脸,叹道:“是啊,我本还想人无完人,他起码不会吹箫,谁知他前天首次碰箫,便吹了一曲《凤凰台上忆吹箫》,你说可不可气?有人为学一技之长而耗尽寒暑,有人却天赋异能不学自通。”
叶慕枫惊讶地道:“公子会吹箫?”
“想不到吧?”顾宇成苦笑着“还是那个木先生唆使的…”
“呀,你们请到了木先生?”
“说起这个,我还正有事问你,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个什么木先生的医术高明的?”
叶慕枫道:“说来也是奇遇,六年前我路过眉山时旧疾发作,生命垂危,没想到山上竟隐居着这么一位世外高人,蒙他援手,才保住此命。但他性格怪异,我后来差人送了很多谢礼过去,都被他拒之门外。听闻顾大小姐得了怪病时,便第一个想起了他。”
顾宇成皱着眉,喃喃地道:“还真是看不出来…这女人看上去行事作风处处透着诡异,说她有那样的慈悲心肠,真是叫人不信哪…”
叶慕枫挑起眉道:“什么?女人?”
“木先生不是个女人吗?你说一个女人好端端的起这种名字,不是诡异是什么?”
叶慕枫无比震惊地望着他,道:“可是——木先生不是女人啊!”“什么?你确定?”顾宇成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叶慕枫长吁口气,坚定地回答道:“木先生之所以名为木先生,是因为他脸上戴着一个木制面具。虽然我没看见他的脸,但他的身形他的手他的声音,都分明是个男人,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他还是个一等一的绝世高手。”
顾宇成的眉头慢慢锁了起来,过了许久,
森森地道:“那么看来,我们很有必要请这位‘木先生’来谈一谈。”
* * * * * * * *
霞光映入水中,泛起潋滟一片,折回纸上,明明晃晃。
公子望着纸上的字,赞叹道:“我一直以为你字迹如刀,没想到你还能书写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木先生轻勾
角,手起笔落,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字体。
“米南宫的蜀素贴。”公子道。
木先生目光灵动,又写了一行。
“欧
询的九成宫。”
木先生索
起,她每写一种,公子便报出其名来历,一个写一个说,竟是丝毫不差。最后,木先生
边含笑,轻轻书下“采桑子”三字。公子愣愣地望着它,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道:“这是我的字。如果不是亲眼见你写出来,我还以为就是我写的。”
木先生手提
笔偏头睨他。这么多
来,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和颜悦
,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动“真是难以置信,我请回的不仅是位神医,还是位才女。”
“你不觉得我是在成心卖弄吗?”
“你若成心卖弄,又岂会至今依旧默默无闻?”
“也许,那是我不屑和你一样沽名钓誉。”木先生虽是这样说,但语气分明是在打趣。
公子闻言不
苦笑“我得罪过你?为何你一再如此相贬?”
木先生望着他,忽然正
地问:“公子,你快乐吗?”
公子微怔了一下,没有回答。木先生紧盯着他,一双秋瞳深不见底“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你的话中别有深意,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木先生轻吁道:“如此坦白,倒令我这个问话的人汗颜。”
于是两人一同笑了笑。自那
下棋后,他和她的关系大改,公子发现木先生学识极其渊博,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无所不
,可以说,她除了不懂武功外,几乎没有不会的事情。
世上怎会有这么聪明的人?在折服于她的才气的同时,亦对她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这两
相处下来,两人如知
多年的好友一般赏文观画品书论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谈,每多发现一点,便对她的好感增加一分。似乎上天知他寂寞,故而特地安排这么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何其有幸!
木先生另取一张宣纸,笔峰开始随意游走,边写边道:“其实有个问题我很久前就想知道,不知你可愿解我疑惑?”
“木先生请讲。”
“江湖名媛那么多,你为何独选顾明烟为
?”木先生抬起头,表情淡然,但一双眼睛却晶晶亮“你爱她吗?”
她的问题虽然意外,但公子却不觉得唐突,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答道:“我觉得她身上有一些特质,非常吸引我。”
“哦?”“不知为何,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睛时,整个人就像坠入一场梦中,梦境非常温柔、温暖,有我一直在寻找,但都没有找到过的充实。她很骄傲,也很任
,所有人都说她的脾气不好,但看在我眼里,却觉得很可爱,连她摔花瓶的样子,我都觉得美…我想,这就是动心吧,所以我选择了她。”
公子答完,看向木先生,发现她的眼睛变得更黑更亮,也更深沉。
“还有吗?我想听细节,可以说给我听吗?”
公子发现当她如此柔软地说话时,他就根本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其实也不需要很多理由。我在腿双被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变得非常消沉,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有一天我走出房间,她站在庭院的一株婆娑梅下,完全没有平
里的张扬娇纵,目光非常非常温柔,也非常非常哀伤。她对我说:‘如果你不肯对自己好一点,那么,让我来对你好一点。’”公子说到此处笑了一笑,接着又道:“人有时候是很容易感动的。那句话对我的影响力实在太大,我没有丝毫可以抵抗的力量。”
木先生垂下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握笔的手,起了一阵轻颤,最后
笔自指间滑落,滚啊滚地掉到了地上。
“木先生?”
木先生整个人震了一下,猛然抬头“什么?”
“你——怎么了?”
“公子…”木先生唤他,待他看她时,她的目光却又退缩“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治不好顾大小姐的病,救不了她,你…会不会恨我?”
公子有些惊讶“为什么?”
“你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公子轻叹着道:“如是,命也。天命不可强求,我怎会迁责于你?你尽力了。”
“那么如果…我没有尽力呢?”木先生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古怪。
公子一呆,诧异地盯着她,见她素白的脸上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似试探似认真似痛苦又似
恶。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公子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自一开始她出现时,就带着三分的不屑和不怀好意,到翡翠山庄后的行事更是诡异异常,难分善恶。难道她根本就不想救明烟?难道她真的来意不善?一时间,脑海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静寂:“公子、木先生,少庄主有请二位前厅一叙,有事相商。”
公子回头,见一家仆拱手立在临水亭外,木先生立刻恢复成淡漠之
,先行走了出去。
一阵风来,吹起了石桌上的纸张,最上面那张便飘到了地上,正好落在他的脚边。纸上,竟是一首诗经国风中的《秦风》——
“?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棣,隰有树〗?〗。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 * * * * * * *
木先生刚踏入大堂,便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当柳叶推着公子也进来后,屏风后传来轻轻的咳嗽声,顾宇成同一人缓步而出,盯着她,冷冷而笑。
木先生看见叶慕枫,脸色顿时大变。
“如何?叶兄,这位就是木先生吗?”
叶慕枫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整个人都好像呆住了,顾宇成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便又问了一遍。这诡异的一幕落到公子眼中,一颗心沉沉浮浮,竟不知是喜是悲。
当初之所以邀请叶慕枫来此,正是因为他对木先生心有疑虑,想确定一下,然而几
相处下来,虽每有冲突,但敬她之才又怜她弱质,一个女人若被丈夫抛弃,性格乖僻点儿也是情有可原,不知不觉中竟已习惯有她相伴。
这习惯真是可怕,来得无声无息毫无预兆。
木先生忽然转身,顾宇成一个眼色使过去,顿时有好几个侍卫“啪”地关上了门,拦住去路。
“这就想走了?木先生——哦,不对,也许我应该问你一句——你究竟是谁?”顾宇成走到她面前,沉下脸道“如果不说实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木先生没有看他,转头望向公子,眼睛闪烁着似乎有话要说,但终归没有说出来。
公子轻叹一声,柔声地问:“告诉我,你是谁?”
“我…”她垂下头,身子颤抖,像秋风中的落叶,几乎站不住,再抬起头来时,目光灼热,亮得出奇,直
将人的灵魂都穿透。公子接触到那样的目光,心中徒然一痛。
她突地抓住公子的手,急急地道:“告诉我!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你——”木先生的眼中渐渐浮起泪光,表情变得无比哀伤“身为武林三大圣地之一的青砚台的接班人、世人仰慕皆称公子、显赫家世尊崇地位又有娇眷如花的你,会爱上我吗?会爱上我吗?会爱上我吗!”
她一连问了三遍,听得厅内人人震惊。
顾宇成浓眉一轩,顿时大怒“我就知道你这女人接近公子是别有用心,原来早就盘算着要跟我妹妹抢,怎么会有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说这种话你不害臊吗?”
在他的骂声中公子脸色惨白,直直地望着木先生,竟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于是眼泪终于承受不了重量,纷纷滴落,木先生半跪在他的轮椅前,仰望着他的脸,哽咽着道:“不能吗?告诉我,不能吗?”
“为什么…”公子终于出声,声音无比迷茫“为什么?我以为你…”大厅的门忽然自外而开,史淮匆匆跑了进来,见到厅中的景象时怔了一下,但随即道:“公子,大小姐醒了,坚持要见你!”
顾明烟醒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又是一惊。
公子正在迟疑,手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木先生紧紧抓着他的手,连指甲都几乎嵌入他的
中。
“不要…”她哀求“不要去…”
顾宇成走过来一把摔开她的手,木先生不会武功,顿时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发丝散
,难掩的狼狈。
“明烟要见你。”顾宇成盯着公子,提醒他谁才是他应该关心的人。
木先生目光一寒,表情在瞬间变冷,她咬住下
,冷冷地道:“如果你现在走出这道门,今后将再也见不到我。”
顾宇成嗤笑“就你也敢玩威胁?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木先生盯着公子,一字一字很慢地说道“你说呢,我是谁?”
史淮着急地道:“公子,大小姐还在那等着呢,她气
看起来很不好,随时都可能再次昏
!”
公子闻言不再犹豫立刻转身,滚动轮椅朝外走,心
成了一片。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袭遍全身,根本无法思考自己的行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个女人,为什么一遇到这个女人,他所有的冷静自持都溃不成军?
木先生望着他的背影,眼睛深处有样东西彻彻底底地碎掉了。
顾宇成毫不留情地讽刺道:“现在你该死心了吧?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居然想跟我妹妹争,哼,自不量力!”
人不人鬼不鬼?木先生听到这句话后居然笑了起来,边笑边站起身,样子看上去非常可怕。
顾宇成不
后退了一步“喂,你可别再装疯卖傻…”
就在这时,一直魂游天外的叶慕枫忽然惊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她!你是她!”
顾宇成连忙扭头“她是谁?”
木先生止住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叶慕枫的目光变得非常惋痛,也非常不解,他沉着声道:“一别七年,每每追思姑娘昔日风采,都不胜向往。天下我所叹服者有三人,一是青砚台的轩辕老人,一是关东萍踪客迦洛,另一个就是姑娘。但你怎会憔悴和消瘦至此?”
木先生的眼中起了些许
离。
顾宇成见舞柳城的大公子竟是如此推崇这个女人,不
惊奇地问:“她到底是谁?”
“红楼七
,试遍天下才子,独领风
;凤凰一曲,写尽人间百态,冠盖京华。”叶慕枫缓缓地道“你现在还没想起她是谁吗?”
顾宇成顿时瞪大眼睛,大惊失
“钱…萃…玉?!”
他怎么也没想到,站在他面前这个瘦骨嶙峋脾气怪异的冒牌木先生,竟然就是当年有着天下第一才女之称的钱萃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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