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血屏幽魂 谲变惊心
原来他们这时的立⾝之处竟是一间宽敞的大屋,
面是一张乌黑的大硕屏风,上面染満了绛紫⾊的污痕。那绛痕斑斑片片、横七竖八,几个江湖人一眼便看出那是鲜⾎飞溅上去⼲结后凝成的颜⾊。屏风当中以朱笔画了一只背生双翅的骷髅,骷髅四周却对称地画着四样古怪野兽:一只金眼犀牛,一只狻猊般的怪兽,一只火红大鸟和一只黑⾊灵猴。屏风前摆着一张供桌,上面燃着两
⽩蜡烛,⽩惨惨的光映出了众人満面的惊愕。
莫愁的眉头皱得更紧,道:“这鬼地方,
气森森,莫非是个死人灵堂?嗯,这飞鸟和猴子,想必就是金灵鸮跟⾎电猱了,那犀牛和狻猊…还有当中那长翅膀的骷髅又是什么?”余观海沉声道:“莫非便是那妖鬼?”
万秀峰却道:“诸位请看这屏风上的字迹!”众人一凛,才发觉那⾎痕之后还有几行淡金⾊的字迹,全是人名,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温家“紫⽟生温”三兄弟和慕容山庄上官雄的大名尽皆在內。唐晚菊忽道:“怪哉,这最后一人的名字竟是孙列!”
万秀峰皱眉道:“据孙列言道,这⾎屏风上次他们也曾见到。南宮禹告诉他,此乃南宮世家內世代相传的⾎灵祭坛,屏风上那四样怪兽是生于潜山內的神兽,分别是碧眼兕、呑天猊、⾎电猱和金灵鸮,号称‘潜山四灵’。那具生翅骷髅,却是他们巫教內一位猛恶厉神。南宮世家內有个古怪传说,每隔五十年,便会有个妖鬼带着‘⾎猱役魄’的⾎电猱和‘火鸟拘魂’的金灵鸮为害世间,直到那厉神出世,带着碧眼兕和呑天猊收复妖鬼。”万秀峰咧嘴⼲笑了一下,但他的脸⾊却比那⽩烛还⽩“只是…孙列可没说那⾎屏风上有他的名字!”
几人听了他低沉的语调,再抬头细瞧那屏风上的骇人图案,各自心念起伏,一时静得只闻呼呼的
息之声。
涂満⾎迹的漆黑屏风,幽幽闪烁的⽩蜡光芒,密密⿇⿇的死人名字,再给屏风当中那鼓翅
飞的大巨骷髅一衬,这大屋便显得说不出的
冷恐怖。冷寂之中,忽听一串沉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砰!砰!砰!这低级沉闷之声在莫愁等人心弦惊颤的时候骤然传来,便显得突兀刺耳。
这脚步声正是从先前他们进来的那窄道外传来。众人敛气屏息地循声望去,这大屋內的烛光照耀不远。只隐隐地瞧见一个漆黑的怪异无比的影子爬过了窄道,向前去了。葛文渊颤巍巍地道:“那…那是个什么怪兽爬了过去?。万秀峰寒声道:“似是个四⾜怪兽,只是那地方太黑,瞧不真切!”
卓南雁却道:“那不是怪兽,是个人爬了过去!”莫愁苦笑一声道:“人在爬?我宁愿是个怪兽在爬,倒感觉更舒服一些。”
几人穿过那窄道,重回宽阔道甬。余观海忽地怒道:“葛文渊,你一直抓着老子⼲什么?”葛文渊支吾道:“谁…谁抓了,我不过是怕你害怕,扶你一把!”余观海冷笑道:“老子害怕?是哪个⻳儿子的手上都是汗,突突地发抖不止!”唐晚菊叹道:“葛先生,你若害怕,便扶住我好了!”葛文渊这回倒不推辞,道了声“好”便抓住了唐晚菊的肩膀。卓南雁不由转头,借着火把光芒看了这文弱少年一眼。
那“怪兽”爬得不快,听那砰砰声响,似是就在数十步前。唐晚菊忽地沉声低啸道:“着!”一片青光闪烁,他手中的数道暗器已然“劈劈啪啪”地
了过去。
只闻飕飕声响,那沉缓的脚步声随之止歇。葛文渊低声道:“怎地了?”唐晚菊呵出一口冷气,道:“全打中了,但那东西似是全然不怕!”几人缓步向前,渐渐通近那“怪兽”忽然前面闪出一丝碧⾊光芒,众人心头一凉,齐齐止步。
这碧光先是细小如⾖,接着缓缓放大,终于照见了那“怪兽”的容貌;那果然是个人,却是个面容清矍的青⾐老者。莫愁惊叫一声道:“对面莫非是‘七绝先生’上官雄?”那老者冷冷不答,绿惨渗的光焰照得他那张瘦脸须眉皆碧,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孔。那碧光越燃越烈,却是那老者左手的手指燃出的光芒。瞧那手指早已燃了半截,他却毫无痛意。饶是众人均是见多识广的武林⾼手,见了这等诡异情形,也不噤浑⾝发冷。
唐晚菊低声道:“果然是上官雄,他眼睛早瞎了!”众人早瞧见那上官雄的眼窝內空
的,听了这话,心中仍不噤寒意骤浓。上官雄的左手缓缓垂落,那幽幽的碧光鬼火便飘下来,却照见他左肋边缘揷着数枚暗器,显是适才唐晚菊
出的暗器尽数打在了他的⾝上。
上官雄的手臂终于垂落
际,那幽冷的碧光再向下移,便照亮了另一张僵硬的脸孔,竟是“⾎手太岁”孙列。万秀峰大叫一声道:“孙兄弟!”只是这时孙列却神⾊冷硬,浑若僵尸,趴在地上。原来上官雄一直是骑在他的背上,这“地宮怪兽”便是孙列驮着上官雄在道甬中爬行所成的怪相。两个早已死去的人这般在
冷的地宮內游
,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一愣之间,孙列却缓缓转头,拐了个弯子,向左边岔道爬了过去。上官雄的手指这时似已给碧火燃尽,那碧绿光焰渐渐缩小,终于幽幽熄灭。两人僵硬的⾝影便被黑暗一起呑噬。
耳听得那低沉的砰砰声响缓缓向西侧远去,众人仍有些目瞪口呆。余观海忽地哈哈大笑道:“僵尸凶魂!这可就得看道爷我的手段了!”忽地咬破了左手食指,在右掌中画个道符,口中念念有词,飞步向前追去。莫愁喃喃道:“这道士的鬼画符,当真能除妖捉怪?”万秀峰嘿嘿一笑道:“但愿他能手到妖除!”⾝形一晃,当先跟上。卓南雁皱了一下眉,也只得擎着那半很火把跟了过去。
葛文渊眼见唐晚菊也随莫愁飞步掠出,忙叫道:“唐公子,咱们还是…还是慢些…喂喂,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子曰,不能见死不救!”当初杨幺残部建此地宮,耗力不小,这里面岔路极多,四通八达。前面余观海的滚滚笑声已向西边岔道拐去,葛文渊的大呼小叫却还留在大道上。
卓南雁手举火把,无法急速奔行,追出几步,遥遥地只见余观海和万秀峰的⾝形又拐⼊一条岔道,忽然青光闪烁,两片刀光分从左右向他二人卷来。万秀峰呼喝声中,出手还击。猛听得余观海嘶声惨叫,踉跄退回。借着火把光芒,众人才见他双臂均已齐肘而断,⾝子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摇摆不止。
“道长——”唐晚菊惊呼一声。余观海却状若疯癫,口中呵呵狂叫,向前奔去。莫愁也叫道:“余老道,速速回来!”余观海却狂喊不答,那长声惨呼有若狼嚎,在长长道甬间回
不息。万秀峰双掌翻飞,还在跟两道黑影相搏。卓南雁手中火把的光芒难以及远,只依稀瞧见那竟是两个面容苍⽩的汉子,手中兵刃依稀是跟那温家老三一样的离合圈。莫愁看了两眼,不觉惊叫道:“温老大,温二老,你
的你们也变成了僵尸?”奇的是这两兄弟离合圈的招法甚是生硬,下盘更是不曾稍动。
猛听万秀峰长啸一声,铁掌倏翻,自重重刀影间直揷而⼊,端端正正地印在温二老的心口。哪知温二老硬生生接下这一掌,却毫无退缩之意。离合圈直上直下地劈面砍来,温老大的双圈却拦
横扫。万秀峰低呼声中,⾝子疾翻,跳出圈外,跟跄几步,却才站稳。
与此同时,却听“咯咯”怪响,温家兄弟⾝子一转,迅捷无比地退⼊墙后。众人一惊之间,遥遥地却听余观海的痛呼蓦地变得惨厉无比:“你…你要昅⾎…啊…”声音撕心裂肺,竟由惨呼变成哭号。
唐晚菊扬眉惊叫:“道长,你在何处?”起⾝循着哭声追去。众人给那时断时续的凄惨嗥叫搅得心烦意
,
寻
赶了片刻,忽闻那哭声响亮异常:“我在这里,你们快…救…救我…”似乎就隔着一扇墙。卓南雁举起火把上前,才见暗道石墙上竟现出一扇木门。
“便在此处!”万秀峰大喝一声,扬掌便向那木门推去。砰然一响,木门四分五裂,却听哧哧劲响,数十道黑黝黝的暗器急飞而来。这暗器
面扑来,又是劲疾无比,委实出人意料。万秀峰的武功却在这时显出⾼明之处,猛地倒地急滚,数十枚暗器自他⾝上呼啸而过,直向他⾝后那人
去。
站在他⾝后那人正是莫愁。这暗器猝然发动,又自万秀峰⾝后
来,当真万难躲避。卓南雁恰好立在他⾝侧,卓南雁久练忘忧心法,对⾝周方位物事的感应超人一等,危急之间,猛然提起莫愁,凌空斜飞,同时左臂疾挥,劲风到处,大片暗器被凌厉的掌风击得尽数向上
去。但仍有十几道暗器绕过他的⾝子,四散劲
。唐晚菊立时出手,四五枚透骨钉
而出,将几道暗器击落在地。忽听葛文渊长声惨叫,却是⾝法稍逊,被几枚暗器打中前
。
“葛兄!”万秀峰扭头瞧见那暗器竟打中了葛文渊,不由惊怒
集。唐晚菊疾步上前,出指向他
前⽳道点去,喝道:“葛兄莫慌!”要待给他点⽳止⾎,但葛文渊却口中胡
嘶喊:“火…火风凰…”
唐晚菊出⾝暗器大家蜀中唐门,见状急忙缩手,眼见万秀峰要上前去扶住葛文渊,急忙伸掌按住,低声道:“不成!那暗器有毒,他心脉中毒,只怕没救了!”
“老兄。”觑见葛文渊的模样,莫愁不由胖脸发僵,向卓南雁道“你…你救了我一命!”卓南雁淡淡道:“小事一桩。”莫愁道:“对你是小事,对本公子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嘿,自今而后,你便是我莫愁的朋友!”卓南雁望着那张満是汗⽔的胖脸,忽地一笑:“好,我
了你这朋友!”
“火凤凰…妖鬼…”葛文渊直
跃起,狂叫着向前奔去。他⾝子摇晃,几步之间便“砰”地撞到左侧砖墙上。那一面墙却甚是单薄,竟被他一下撞出个大洞“哗啦啦”散出一堆黑黝黝的物事来。葛文渊脚下一滑,登时给这些东西庒住。
“小心暗器!”莫愁和唐晚菊齐声惊呼,向旁跳开两步。卓南雁目光疾扫,叫道:“那不是暗器,只是尸骨!”说着举⾼了手中的火把,那真是四五具骷髅,⼲枯的骨骼相互纠
,也不知死了多少年了。众人一惊之间,猛听葛文渊大叫一声,飞⾝纵起,狠狠地撞在了墙上,这次终于像木桩般倒下,再无半点声息。但他死前这纵⾝一跃,弄得墙上那缺口更大。立时又有几具骨骸自破洞中探出来。显然那薄壁之后,不知还有多少具骷髅。
火光下却见这些惨⽩的骨骸扭曲在一处,难分彼此,显是死前曾竭力挣扎。隐隐然似有无数惨厉悲凉的哭号,穿透了数十载的光
扑面而来,在幽深凄暗的地宮內回
不休。
卓南雁直盯着那些狰狞的骷髅,沉声道:“他们死前遭遇了火攻,多数是给烟气熏死的,想必这些人便是杨幺那些余部!”想到这些人都是宁死不屈之辈,心中不由涌起一股钦佩之情,竟恭恭敬敬地向这几具尸骨深深一揖。
万秀峰嘿嘿冷笑道:“这些都是无君无⽗的反贼,兄台拜他们作甚?”卓南雁头也不抬,淡淡地道:“虽然无君无⽗,却是志气坚忍!”莫愁却掩住鼻子,急道:“争什么争?国君反贼、⽟环飞燕,死了后全他娘的变成一般模样的骷髅!对着一群鬼森森的骷髅,亏你们还有这鬼兴致!快走快走!”不由分说,拉起二人便行。
这时变故迭出,件件惊心动魄,更有两人一死一伤。莫愁等人自是心底寒意大增。四人绕过破壁,继续前行,这时再也听不到余观海的呼声,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唐晚菊不噤长声叫道:“道长,你在何处?听到了便招呼一声!”忽听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老道在这里,你们…快来!”正是余观海的声音,却是在十余丈外的一个拐角处传来。四人一凛,疾步赶去。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一处亮着微光的密室传来。
四人赶到室外,那声音便消逝无声。唐晚菊却不噤“咦”了一声道:“这地方怎地如此眼
?”卓南雁低声道:“不错,咱们给那声音引着,已不知不觉地转了个圈子!”举步从那窄道迈⼊,映⼊众人眼中的却是一片惨⽩的光芒,正是先前来过的那间停放漆黑屏风的怪屋。
“余老道!”莫愁惊呼声。那屏风前的条案下,却直
地躺着个⾎淋淋的人,正是余观海。借着凄惶的烛光,却见他双臂早断,浑⾝浴⾎,已然气绝。“好狠,”莫愁抬起那张骇得发⽩的胖脸,道“这…这余老道颈子后也给人昅去了骨髓!”万秀峰眉头深锁,道:“这可奇了,片刻之前咱们还听这余观海惨呼求助,怎地忽然之间他的骨髓就给人昅尽而死?难道…”他缓缓抬头,眼中闪着一层异样光芒“…适才是这余观海的鬼魂在哭喊?”莫愁胖脸一抖,道:“老万,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天香楼的头牌施姑娘,往后我不跟你争了成不成?”卓南雁忽道:“适才那说话之人中气不弱,不似重伤之人,决非余观海!”莫愁“哦”了一声,正待细问,唐晚菊却低呼一声,颤声道:“你们瞧,这…屏风好不古怪!”众人瞧见唐晚菊満面凝重,脸⾊⽩得怕人,都不噤顺着他的目光向那漆黑的屏风瞧去。莫愁登时大叫一声道:“怪哉,屏风上画的那只怪鸟和黑猴这时怎地不见了!”唐晚菊的声音却似在喉头含混着:“还有…这屏风上的人名多了几个!”
适才众人第一回来到这怪屋时,都已瞧得清楚,那屏风上写満了淡金⾊的江湖人名,最后的人名乃是‘⾎手太岁’孙列。这时借着忽闪的烛光,却见“孙列”的名后,赫然又多了“葛文渊”、“余观海”、“莫愁”三个人名。
莫愁大叫一声,几乎跳起⾝来,道:“怎地…怎地将本公子的大名跟这些死鬼列在一处?喂,小橘子,为什么上面没有你的名字?”唐晚菊正⾊道:“这个,想必是那妖鬼一时还不想要小弟之命!”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鬼物?”万秀峰也紧盯住那漆黑的屏风,沉声道“咱们这会儿⾝心俱疲,还是回去,速请雄狮堂的人马前来助阵!”
“回去?只怕今晚是来得去不得!”莫愁哭丧着脸道“小橘子,我若死了,你可开心死了吧?⽇后再也没人拍你脑袋,更没人捉弄你了!但求老弟念着咱们多年的
情,在月⽩风清之夜,给我墓前洒几壶好酒,添几样好菜!”唐晚菊咬了下嘴
,道:“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但莫愁兄去后,小弟自会一一照办!”莫愁惨然道:“记住,酒要十年以上的,⽟琏缒最好;莱却更要讲究些,要分好四时莱肴,以临安遇仙台的为佳。”唐晚菊连连点头道:“是,是,莫兄只管放心上路就是…”
两人唠唠叨叨之时,卓南雁却一直在余观海的尸⾝前后仔细查看,这时忽地摇了头摇,道:“这世上没有鬼!即便有,也没有人可怕!”众人一愣,莫愁不噤扬眉道:“老兄的话当真深奥无比,但愿能如兄台所言!”
卓南雁笑道:“至少,那只猴子不是鬼物!”众人一惊回头,这才看到立在窄道外的那只⾎电猱。这黑猿来去无声,也不知何时到的,冷森森地凝立在狭窄的过道口上,愈发显得
沉可怖。
“这⾎电猱便是⾎灵祭坛上的两大妖兽之一。”万秀峰转头看了一眼屏风,声音低得似是在喃喃自语“咱们站在这里,它没法归位,那鬼屏风上便没有那黑猿的图形!”
卓南雁将熊熊燃烧的火把和火折子递给唐晚菊,轻轻走上两步,冲着那黑猿吱吱地叫了几声。那⾎电猱似是一愣,随即眼中跃出一团喜⾊,竟也向他吱吱叫唤几声,跟着咧嘴一笑,扭头向外走去,走出几步,又回头张望,吱吱轻叫。卓南雁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唤,大步跟了上去。莫愁三人目瞪口呆,万秀峰惊道:“喂,老弟,你要到哪里去?”
“你们若不想给那妖鬼捉弄,便最好跟上!”卓南雁并不回头,跟着那⾎电猱向外行去。莫愁当先跟上,欣然道:“想不到兄台还有这手本事,妙极啊妙极!你跟这猴子说了些什么?”卓南雁道:“我只说我饿了!”莫愁奇道:“然后呢?”
“它说它也饿了,它要带我去找吃的。”卓南雁的声音忽地低沉下来,似是回到了在伏牛山风雷堡无拘无束的童年岁月“山林之中,对方若当你是同类,就会把东西分给你吃。野兽永远比人更诚坦!”万秀峰苦笑道:“它带你去找吃的?嘿嘿,这⾎电猱最喜
吃的便是人心。”说话之间,三人快步跟了过来。
卓南雁忽道:“唐公子,请暂将火把熄灭。这猴儿虽然已被人驯养了一段时⽇,但大凡动物都不喜
火!”莫愁道:“你说这⾎电猱竟给人养过?”唐晚菊却道:“咱们熄灭火把,万一遇上危险,却又如何是好?”万秀峰冷笑道:“瞧他
有成竹,咱们暂且依他!”唐晚菊叹息一声,将火把弄灭了。
这四人全是江湖⾼手,但这时四顾漆黑,只有⾝前一点幽光忽闪忽灭,正是那⾎电猱眼中闪烁的光芒。莫愁边走边低声嘀咕:“怎地这灯光一熄,本公子便觉得⾝边鬼气森森,似是多了个人似的。”卓南雁三人心中均是一沉,却都沉思不语。
曲曲折折地也不知行了多久,卓南雁猛地回⾝大喝,黑暗之中,只闻砰砰声响,显然他已和人动手过招。莫愁惊道:“喂喂,来了什么人?”却听卓南雁喝道:“万大人,我早知是你!那道士余观海背后风门⽳上揷着一枚细小钢针,显然先遭了你的暗算,这才被人削去双臂!你为何如此?”黑暗之中,只听万秀峰呼呼发
,怒道:“为何是我?你这厮来历不明,我还瞧着你处处古怪!”两人说话之间,掌风呼呼,
得道甬內碎屑
舞。
莫愁和唐晚菊这才知道,竟是卓南雁跟万秀峰动上了手。唐晚菊惊道:“二位息怒,自己人却怎地自相残杀?”说着忙燃起火把。
红灿灿的光芒下,卓、万二人疾舞的⾝形已然顿住。却见万秀峰手中攥着一把解腕尖刀,正要刺向卓南雁的心口,却被卓南雁牢牢钳住了腕子。
“瞧什么?”万秀峰眼见莫愁和唐晚菊望向他的目光尽是惊诧之⾊,不由怒道“适才黑暗之中,这厮当先向我出手偷袭,我自然拔刀自卫!”卓南雁淡淡一笑道:“适才我故意让唐公子熄灭火把,便是要
你出手。呵呵,你果然中计!这地宮之中的种种怪事,都是你跟孙列装神弄鬼。我知道,那孙列只怕
本没有死!”
“胡言
语!”万秀峰一直气派凝定,这时却不噤嘶声怒吼“你故弄玄虚,诬陷朝廷命官,当真…居心叵测!”卓南雁冷笑道:“一直在故弄玄虚的是你万秀峰万大人!说穿了,这地宮內的鬼物只有三个,咱们最先见到的那⽩⾐人、装死的孙列和你万秀峰!最初那⽩⾐人出现,你大呼小叫把我们全部引了过去,以便让孙列‘复活’,随后又暗算余道人。那面墙上的木门也是你不小心推倒的,但那突如其来的暗器你却轻松避开,那时你要
死的人只怕就是我,却不想
死了‘洞金指’葛文渊。自认一⼊这五通庙,你便一直故布疑阵,弄得我们疑神疑鬼!”
万秀峰脸上阵红阵⽩,怒道:“一面之辞!你这厮来历莫测,说不定才是装神弄鬼之人!莫愁老弟,你信他还是信本官,来说句公道话!”莫愁眉头皱起,沉了一沉,才望着卓南雁道:“这位兄台是我莫愁的朋友,我信他!”他一直嬉⽪笑脸,这时说话却是难得的一本正经。
“好啊,老莫,”万秀峰的脸⾊更是难看,扭头向着唐晚菊道“晚菊兄,你呢?”唐晚菊眉头紧锁,沉昑道:“嘿嘿,若说万大人装神弄鬼,这也太过匪夷所思。请这位仁兄暂且放手,不然小弟可要用暗青子招呼了,这个…得罪得罪!”他右掌缓缓扬起,指尖扣着几枚透骨钉,但脸上神⾊却颇是为难。卓南雁倒也不愿这老实人为难,嘿嘿一笑,松开了扣在万秀峰腕上的手掌。他猛一回头,却见那⾎电猱正歪着头望着他们,満面嬉笑神⾊,似乎觉得人的一切行径都是那么可笑。
便在这时,却听一阵尖利的啸声传来,啸声紧凑凄厉,似是怨鬼怒号。那⾎电猱侧耳倾听,忽地仰头作啸回应,跟着凌空翻个跟头,便向那啸声响起之处蹿去。卓南雁忙发声招呼,但⾎电猱只微一回头,却并不停顿,倏忽几闪,便消逝在黑沉沉的道甬之中。万秀峰嘿嘿冷笑道:“这位仁兄不是会兽语吗?嘿嘿,紧要之时,这⾎电猱还是听那妖鬼的招呼!”卓南雁蹙眉不语,心下暗道:“奇怪,听这发啸之人,像是遇到了什么厉害对手!若是驯养这⾎电猱的人便是妖鬼,那他却又会有何难处?”
那啸声起伏不定,响了几声,旋即悄寂无声。卓南雁忽一扬头,道:“听这啸声,那妖鬼便在左近,他显然是遇上了什么⿇烦,咱们这时前去,正好除他!”众人一愣之间,忽听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这笑声
寒如刀,不带半分人情暖意,直如幽冥地府的
魂诡笑,冰霜利剑一般从众人耳中直刺⼊心底,惊得四人齐齐一震。
万秀峰颤声道:“这…这却是谁?”声音未落,
面却有一个黑黝黝的物事直砸过来。四人一惊之间,齐齐闪避,却听砰然一响,那东西直
地摔倒在地,竟是一具尸⾝。唐晚菊举起火把上前一照,不由低呼一声道:“是孙列!”万秀峰的⾝子一抖,俯⾝细瞧,脸上神⾊骤变,迟疑片刻,却猛然回头,向卓南雁嘶喊道:“阁下亲眼瞧瞧,这孙列是死是活?”
卓南雁的脸⾊也是一僵,心念电转,却不言语,万秀峰眼中精芒闪烁,缓缓道:“阁下不是要说他是刚刚被杀的罢?”唐晚菊忙道:“是,这孙列兄浑⾝冰冷,⾎脉似给寒冰冻住一般,显是死了一段时间了。”卓南雁才摇了头摇,道:“哪怕死了一⽇夜一,⾝上也不会如此冰冷,这岂非古怪?”万秀峰冷笑道:“这地宮內的事情般般古怪,包括你老兄…”
“再多的古怪都已快见分晓了!”卓南雁口中说得轻松,心內却一直苦苦思索:“先天九宮炼气局最重对⾝周地利感应,适才我们跟着⾎电猱已在此处转了整整一个圈子,难道那妖鬼栖⾝之处便在这个圈子中间?”一念及此,陡然一掌拍出,⾝旁的墙壁砖屑纷飞,登时现出一个缺口,墙內透出一片光亮。卓南雁哼了一声,当先钻⼊。
这是一间空
的大屋,屋內斧锯尺规俱全,更有许多尚未完工的木人、木马之物,林林总总地散布四周。莫愁转头四顾,叫道:“怪哉怪哉!这屋子的主人难道是个木匠吗?”忽听“吱”的一叫,那⾎电猱却自一扇木门內飘然跃进。它一闪而⼊,那木门便即合上,跟墙壁的颜⾊触合,丝毫分辨不出。⾎电猱红彤彤的双眸一闪,忽地跃到一个木人⾝边,挥掌在那木人
前一击,那木人部腹便敞开一扇小门,滚出许多果子来。⾎电猱抓起一颗果子“咯咯”大嚼,还递给了卓南雁一颗。
卓南雁伸手接住了,笑道:“诸位瞧见了罢,这只猴子爱吃的还是果子,不是人心!”莫愁眼见那⾎电猱吃得津津有味,越瞧越是有趣,忽地想起一事,不由浑⾝发冷,惊道:“兄台是说,有人费心地驯这猴子,专袭人心?”
“正是。”卓南雁呵呵一笑“但猿猴终究是猿猴,那人虽是煞费苦心,可这猴子却也未必真会去抓撕人心,只不过是照那人的意思去做做样子而已。”忽听风声飒然,那只遍⾝红羽的大鸟翩然飞来,在众人头顶绕个圈子,落在屏风端顶,正是那只金灵鸮。
唐晚菊手擎火把,四处查看,忽地“咦”了一声,叫道:“这…莫不是那温家兄弟?”几人趋前细观,却见墙上贴着两个手持利刃的汉子。正是温家金⽟堂的温浩⽟、温浩生两兄弟。只是这两人面目冷硬,显然早已死去多⽇,但肌肤不知给什么藥物炼过,却不腐烂。
莫愁惊道:“怪故怪哉!难道余道人和万老兄,便是跟这玩意
手?”伸手一扯温浩⽟的臂膀。哪知温浩⽟的⾝子格格一转,右掌握着离合圈飞速砍下。莫愁怪叫了声,一惊缩手。温浩⽟的右臂僵硬地挥舞两下,便即顿在空中。唐晚菊绕到那两人⾝后,惊道:“这…这两人尸⾝是中空的,里面塞的却是铁人!”
原来这温家兄弟的尸⾝內裹着的却是一具铁人,
间暗蔵机括,只要发动机括,便能随手挥舞利刃,黑暗之中,瞧上去便似“紫⽟生温”三兄弟复活一般。卓南雁不由低叹一声道:“制这玩偶之人,心思之巧,委实让人叹为观止,可惜却用错了地方。”转头又对万秀峰道“万大人见闻广博,适才怎地将这铁人胡
挥舞的招数,当作了温家的独门武功?”
万秀峰面⾊一窘,⼲笑两声,正待反
相讥,忽听屋中传来低低的一声呼喝:“万秀峰,万秀峰…”这喊叫声嘶力竭,犹如困兽嘶吼。万秀峰大惊,叫道:“你…你是谁?”众人四处张望,屋內却再无异物。那只嚼果子的黑猿却竖起双耳,神⾊惶急,扑到
面的砖墙前吱吱
叫,忽地挥爪猛抓,那面墙应手碎裂,竟只是一面溥薄的木板。
木板破碎之后,便现出一面
悉至极的漆黑屏风,里面正是他们转了两次的那间⾎灵祭坛。原来他们一通
转,却转到了这间祭坛的屋后。
唐晚菊望见那屏风上这时又现出了⾎鸟和怪猿的图形,不由得惭愧,道:“原来这屏风两面,都绘有这骷髅图案,只不过有一面却没画那⾎电猱跟金灵鸮,只须转个圈子,便能惊心动魄!”说着伸手扳动屏风,只听“咯咯”声响,那乌黑的屏风便缓缓转动过来。
四人抬头一瞧,却不由齐齐惊呼出声。那祭坛屏风的背面,果然没有画着猿、鸟图案,却在端顶吊着一个⻩⾐汉子。这人獐头鼠目,瞧来五十来岁年纪,一张脸⽩得没有甲丝⾎⾊,给四马倒撺蹄地⾼⾼吊起,口中兀自低声呼喊:“万矮子,你…你终于来啦!”⾎电猱飞⾝蹿上屏风,
扯绳索。但那绳子不知何物所制,那爪尖指利的⾎电猱居然撕扯不断,急得那黑猿蹿上跃下,抓耳挠腮。
“万大人,这位想必便是您的故人吧?何不给我们引荐一下。”卓南雁口中嬉笑,心中却疑惑顿生:“照我推算,这地宮之內弄鬼的便是三人,万秀峰、孙列和这
纵机关之人。眼前这与万秀峰相识之人就该是扮妖鬼的家伙了,但他又怎地会给人捆缚在此?难道是‘蝗螂捕蝉,⻩雀在后’,另有⾼手潜伏在侧?”一念及此,不由想起那凉飕飕的恍若鬼魅的⽩⾊⾝影和那道
得暗器反震回来的怪异掌风,登时脊背间觉得一阵冷森森的凉意。他素来艺⾼胆大,适才夜探妖窟,也是任意挥洒,但这时想到居然还有一位不为自己察觉的绝顶⾼手,心底不由涌出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人一眼望见万秀峰,不由⾝子动扭,叫道:“万矮子,快救我下来!”万秀峰面⾊阵红阵⽩,却道:“你…你是谁?我为何救你?”
⻩⾐人怒道:“怎么,原来是你万矮子派人暗算的我?咱们早已约好,三爷我来装神弄鬼,你万矮子在暗中帮衬,但你却为何派人将我囚住?”他脸上神⾊恼恨若狂,但偏偏生就这么一副獐头鼠目的模样,便显得说不出的滑稽。这厉声一吼,却惊得那⾎电猱一惊,立时乖乖跃下,蹲在地上。
“胡言
语!”万秀峰猛一扬手,一道细细的乌光便向他咽喉袭去。卓南雁冷笑一声,屈指一弹,一件暗器斜刺里飞去,正撞在那乌光之上,两件暗器斜斜揷在漆黑的屏风上,竟是两枚一模一样的钢针。
卓南雁踏上一步,笑道:“在下这枚钢针,乃是适才自余道人背后取下的。万大人这一针偷袭,正是不打自招!”唐晚菊怒道:“万兄,这一回你还有什么话说?”万秀峰的脸⾊难看至极,眼望卓南雁,双手微颤,似要出手,却终究不敢。他素来自负多谋,但在卓南雁面前却总是束手束脚。
“三爷?”莫愁一直眼望那⻩⾐人,这时却拍手大叫“原来是南宮世家的三先生!”唐晚菊道:“你说他是南宮世家的‘病太岁’南宮溟?嗯,这南宮溟久无消息,传闻早已死了多年啦!”莫愁将手中折扇一展,笑道:“想不到溟三爷还善
斧锯,这屋內的诸般奇巧玩意,天下没几个人能造得出来!”
那⻩⾐人听了莫愁的话,却将两撇八字胡一翘,傲然道:“什么没几个人?除了你家溟三爷和溟三爷的师⽗,再没第三个人摆弄得出来!嘿嘿,老夫退隐江湖多年,不想还有人知道三爷的名号…哎哟…”他正说得头摇晃脑,忽地大叫一声,⾝子呼呼飞坠“砰”地落在地上。却是卓南雁长剑斜飞,斩断了捆在他背上的绳索。卓南雁长剑一闪即收,笑昑昑地道:“溟三爷的师⽗是谁?”
南宮溟这一下摔得七荤八素,本来恼怒至极,但见卓南雁这一剑乍吐乍收,快如电闪,当下便不敢发作,翘起胡子道:“九幽地府神霄洞,听说过吗?”莫愁道:“九幽地府,天下三大噤地之一,自然听说过了!”南宮溟傲然道:“九幽地府五灵官中的铁灵官便是家师!六年前,三爷曾跟他老人家学过几个月的本事!”莫愁将双手一拍,道:“早听说九幽地府的五位灵官各具神通,那位铁灵官最好奇门异术和机关埋伏。三爷除了那机关埋伏,诸如技口、离魂术、调雕驯兽这些旁门左道之术想必也学得样样不赖。适才模仿余观海的惨叫,将我们引过来的,定是技口了?”
南宮溟胡子⾼翘,笑道:“这等本事,三爷天下第二,江湖无敌!”卓南雁看他猴子般蹲在那里,兀自翘着胡子头摇晃脑,心下暗笑:“他一直自吹自擂,却始终不肯自认天下第一,他那老师铁灵官,定是个厉害至极的角⾊。”
“奇技yin巧,
鸣狗盗!”唐晚菊却冷笑道“是了!原来南宮三爷暗中盗走了南宮堡蔵有龙图的火凤凰,但给南宮堡的追兵
得走投无路,索
便来此装神弄鬼!”万秀峰⼲笑道:“还是唐公子眼里不
沙子。事已至此,万某便照实说了。这南宮溟在南宮堡內素不得志,多年前一直独自在外飘
。数月前,他便已觅到了这地宮,将此经营成了落脚之地。后来不知为何,他竟潜回南宮堡,盗出了火凤凰。南宮堡生怕龙图之事怈露出去,才编出了妖鬼之说,恐吓江湖上的无知之辈。这位南宮三爷闻知,索
将计就计地扮起鬼来。嘿嘿,此人本就是不人不鬼,扮那妖鬼自是惟妙惟肖。”
南宮溟脸上怒⾊乍闪,嘶声道:“満嘴狗庇!万矮子,当初你怎么求三爷来着?你说只要三爷挑动江南武林大
,便帮老子作了南宮世家的掌门…却又怎地暗施手段,派人来算计三爷?”
“挑动江南大
?”卓南雁三人均是一凛,齐齐望向万秀气。万秀峰神⾊急变,旋即沉稳下来,冷笑道:“越发的満口胡说了!是你这病鬼痴心妄想地要做南宮世家的掌门,却⼲老子什么事?”
南宮溟破口大骂道:“我南宮世家素来传幼不传长,那掌门之位本就该是我的!南宮参这狗杂种处心积虑地赶我走,便是怕我有朝一⽇重掌大权…”忽地仰头嘶声惨笑“哈哈,龙图这宝贝是南宮参那狗杂种的命
子,三爷偏偏盗了出来,要让天下惊天动地地
上一场!将雄狮堂、明教、格天社全都引来,谁的来头大,便让谁将火凤凰夺走。让南宮参那厮悔青了肠子,哭瞎了眼睛!哈哈哈…”那笑声到了后来,便成了嘶号。蓦然间⻩光疾闪,他已向万秀峰扑来。“砰”地一响,二人已对了一掌。万秀峰掌力雄浑,将他⾝弹子了回去。南宮溟跌倒在地,呼呼
气,但眼中兀自闪着野兽般的狠辣光芒。
莫愁皱眉道:“慢来慢来。两位一丘之貉,先不必忙着內讧——本提同
生,相煎何太急!南宮三爷,原来你老卧薪尝胆,装神弄鬼,只是想招蜂引蝶,给你那狗娘养的兄长南宮参树个厉害对头。但你何不⼲净利落地将这火凤凰献给明教或是雄狮堂,倒能省这么多⿇烦。”
“你懂个庇!”南宮溟冷笑道“送上门的玩意儿,谁会稀罕?老子就是要在此洒下香饵钓金鳌!最好引得南宮参和林逸烟、罗雪亭一同赶来,混战一场,就此要了南宮参那狗杂种的
命!嘿嘿,这大杂种还没赶来,南宮禹那二杂种先来送死。也是三爷手底下功夫低,准头差,竟只
瞎他一只狗眼,可恨呀!”众人见他顿⾜捶
,涕泪横流,想到他对兄长竟愤恨如此,心底均是震惊无比。
卓南雁哂道:“原来南宮三爷是另有苦衷!那么万官爷,你与孙列巴巴地跟着他跑前跑后地扮鬼扮妖,兴风作浪,必是奉了格天社大首领赵祥鹤赵大人的意旨了?”万秀峰给他森冷的眼神
得心底一寒,不由退了一步。
卓南雁一步踏上,冷冷道:“南宮世家结
官府,势力⽇大,赵大人想必心有不甘。若是南宮世家与明教或是雄狮堂为敌,一来可削弱南宮世家的势力,二来更可搅得天下大
!”万秀峰神⾊骤变,⼲笑道:“各位莫要听这病鬼胡言!赵大人…怎会盼着天下大
?”卓南雁对此也是心存疑惑,但一瞥见万秀峰在火光下闪烁的眼神,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暗道:“大金‘龙蛇变’的密令发出,赵祥鹤偏在这当口蓄意搅
江南武林,这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南宮三爷,”唐晚菊忽地叹一口气“你要报仇夺权也就罢了,却为何还要丧心病狂地昅人⾎髓?”
哪知他不问还好,南宮溟听了“⾎髓”二字,忽地双肩发颤,口中“嗬嗬”大叫道:“冷…冷死我啦…给我解藥…”狂叫之间,他⼲瘦的⾝子犹如落叶般地抖起来,猛然⾝子一扭,扑到余观海的尸⾝上,张口便向他颈后咬去。众人见他神⾊狰狞,心底惊骇,各自退开几步。卓南雁忽地紧盯住形状狂疯的南宮溟,一字字地道:“龙涎丹!”南宮溟狂昅几口,脸上⾎⾊稍复,听了这话,神⾊大震,扬头盯住卓南雁道:“你…怎地知道龙涎丹?”他口角还带着⾎丝,活脫脫便如自墓底窜出的厉鬼。
“我还知道。”卓南雁却踏上一步,沉声道“你这些年并没有飘
江湖,却是一怒之下,作了龙须!”南宮溟⾝子突突发抖,嘶声道:“你…你胡说,你到底是谁?”
卓南雁在龙骧楼时,曾被
服过龙涎丹,自那时起,便暗自留心打探这毒物的藥
和发作时的症状。他曾听完颜亨的贴⾝老仆“雕霸”庞无法说过,此毒初发之时,依各人內功修为不同,而症状各异,或浑⾝热燥
焚,只
投⾝冰湖;或⼲渴
冷,只
饮昅⾎髓…当时虽然心下骇异,但自度必死,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适才眼见南宮溟口中呼喊“解藥”更状若疯癫地狂昅死人的骨髓,他心念电闪,登时想起了“龙涎丹”当下便出言试探,在见了南宮溟骇异的神⾊之后,更大胆推断,这南宮溟便是一个隐匿江南的龙须,一个不知何故无法得到龙涎丹解藥的龙须。
这时他眼见南宮溟眼中光芒闪烁,如见鬼魅。便知自己已料中了七八分,立时心中阵阵发冷,既惊诧于这龙须的无孔不人,更震惊于龙涎丹发作时的可怖可畏。万秀峰颤声道:“大伙儿都瞧见了吧,这南宮溟是个丧心病狂的昅⾎妖鬼。这人的话怎能放在心上?咱们趁早动手除了这祸害!”
便在这时,忽听屋中响起一声
森森的冷笑。这笑声不大,但人人听了,心底都不自觉生出一股⽑骨悚然之意。却见一道⽩⾊的影子静静地立在烛光照耀不到的幽暗之处,这人似是刚刚到来,又似站在那里很久了。饶是卓南雁的忘忧心法最重对⾝周事物的感应,却也没觉出这⽩⾐人是何时到的。
南宮溟一见这人,登时浑⾝颤抖,⾝子向后缩去。莫愁把手一拱,笑嘻嘻地道:“这位兄台想必就是适才捆住了这南宮溟的⾼人了?”那人不言不语地缓步踏上。幽幽的烛光下,依稀只见他⾝形消瘦,襟袍⽩得犹如霜雪,脸上却戴着一张诡异骇人的人⽪面具,显露在外的眸子却深得如同子夜里最浓的那抹黑。
卓南雁道:“非止如此,在葛文渊耳边发声冷笑的就是此人,扯断万秀峰
带也是他,将那‘⾎手太岁’孙列由假死变成真死的也是此人。只怕最初打碎太乙金尊头颅的,还是此君。”他缓步踏上,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你当真要知道?”那⽩⾐人向他深深凝视,道“你瞧瞧我是谁?”说话间,那张恐怖的人⽪面具已被他缓缓揭开。众人只觉他声音低沉,带着一股移魂动魄的力量,不噤心神微颤。
卓南雁更发觉那双
冷的眸子中耀出一抹妖异之光,面具掀起,却现出一张无比
悉的苍⽩脸孔。他霎时心头大震,忍不住脫口道:“完颜亨!”他只觉头⽪发⿇,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自己见到的真是一张清矍有神的面庞,可不正是号称天下第一⾼手的龙骧楼主完颜亨!
翠鹤山一战,卓南雁早知完颜亨伤重难愈,
命只在旦夕之间。他南归途中,便已听得完颜亨的死讯,哪料到这位龙骧楼主竟会在此地乍现!
“鬼魂,完颜亨的鬼魂!”一股冷气登时自脊背间腾起,卓南雁的⾝子已重重地靠在了墙壁上,霎时间耳边响起咝咝的低沉怪笑声,似是无数冤魂惨笑。正自惊恐,莫愁却猛地拽了他一把:“老兄,你怎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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