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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溶蚀
 狠狠呸了一口嘴里的泥土,周军摇晃的⾝子,从趴服的地面挣扎着站起。长长地舒了口气。

 从头到脚,黑⾐人整个⾝体彻底炸成了渣。如果连这样都还不死,那么自己也无话可说。

 雷震的双眼,仍然死死盯住地面尚在冒烟的残灰。那种专注而警惕的神情,仿佛是在看待一名最凶残暴的強大对手。这让周军很是不解。他不明⽩:对于一摊没用的烂⾁。值得如此做作吗?

 “喂,你怎么了?”周军双手合成喇叭大声嚷道。他只能将对方的表情,归结于‮炸爆‬力过大带来的副作用。

 雷震的心跳得厉害。双手十指也在微微的发抖。目光的焦点,丝毫没有从黑⾐人的尸堆上离开的意思。他的脑子里,只清楚地记得一件事…电话里那个神秘的男声曾经警告过自己逃跑。因为,已经被手雷活活炸成飞灰的黑⾐人…。没有弱点。

 也许是想要证实他內心的猜测并非多余。摊散开的零⽪碎骨表面,纷纷涌出一团团触目惊心的淡⻩⾊“⽔泡”迅速炸裂聚集开来。它们的蔓延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短短几分钟,已经淹没并覆盖了整个‮炸爆‬圈。将所有堆积在圈內的残尸剩⾁,全部浸渍在散发着腥浓气息的体中。

 “走!快走…”

 突然,呆坐的雷震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茫然不知所措的周军暴喝道:“快!快离开这儿。这家伙没死,他马上就会复活。明⽩吗?复活…”

 “复活?”

 嘴里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简单的词语。周军颇为疑惑且机械地朝前迈着步子。他并非不明⽩“复活”的概念。而是实在无法将之与面前的一切联系起来。

 不错,那些可怕的活尸的确刀不⼊。除了头部,它们浑⾝上下没有丝毫的弱点。可是,这堆已经被炸得粉碎的烂⾁,居然还会复活…。这简直就是自己有生以来听过最可笑的戏言吧?

 饶是如此,被雷震怒吼昅引的他,还是本能地偏过头去,朝着鲜⾎淋漓的地面瞟了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从棉软稀烂的尸⾁间,突然冲出一团莫名的物体。它的速度是那样迅疾,以至于近在咫尺的周军本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它猛然袭向自己的下颌,在一阵无力的酸⿇与骨颈突遭重击的神经阻断感中。两眼一黑,当场眩晕。

 “活了!它竟然活了…”

 雷震铁青着脸,双手在⾝旁两侧飞快摸了摸。除了一枝被硬力毁坏的霰弹,以及在手雷‮炸爆‬中被飞散石块撞凹的破烂电话。再也没有任何能够被称之为为“武器”的东西。

 “得得得…。”牙齿间剧烈的上下‮击撞‬,在无言的恐惧中,悄悄占领了他的整个口腔。他分明看到:击晕周军的那团莫名物体,仿佛一异样的淡⻩⾊撑杆,已经牢牢标定所在的空间位置。它就这样默默地矗立在那里,任由大片“⽔泡”从杆体周围遍及而生。在无数恶心呛鼻的脓⻩体衍生下,慢慢堆积、重叠…。只至逐渐扩张环裹成为一个分有手、脚肢体的模糊人形。

 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寒,彻底占据了雷震的內心。他终于明⽩,电话里的男声,为什么会说出“没有弱点”这话的本原因。不错,黑⾐男子的确没有弱点。无论用何种方法将它杀死,甚至是全⾝的彻底粉碎。它仍然会从尸体的残骸中再次复活。那些奇怪的⻩⾊⽔泡,似乎拥有极其強悍的修复能力…。。甚至,能够从最基础的分子状态将其重新还原。

 不由自主地倒退着,雷震的脑子里,除了逃跑,再也没有别的念头。就在他即将转⾝离开的一刹那。地面粘稠的体‮央中‬,突然爆起一团拳头大小的胶质,飞弹在空中迅速变成一张条状的薄片。朝着雷震头部严严实实地裹落下来。

 这团粘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雷震连反应回避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一片充満⾎腥气息的⻩⾊膜,仿佛被拉扯开的黏⽪糖那样。从自己上方瞬间落下,从头到脚死死裹住。

 “呜…呜…”

 胶质拥有可怕的收缩能力。刚刚沾上⾝体,它便开始朝着⾝体各处飞快蔓延。头、颈、肩…。一处处活动的关节,在它的束缚下变得只能勉強挣扎。封闭的口,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雷震只觉得自己就要窒息。口、鼻完全被粘堵塞。无法呼昅…。意味着死亡的临近。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他感到恐惧的。

 透过薄薄的粘表膜,他那双充⾎且圆睁到极至的眼睛清楚地看见:已经修复成形的黑⾐男子,正朝着自己缓缓走来。至近前,它突然张开双臂,将自己紧紧搂抱在怀中。那张经过修复后,轮廓还不是非常清楚的嘴巴。竟然如同巨蟒般猛然张开,将自己的头颅一口含⼊,死死含在其中。

 它想“吃了”自己。不是如同活尸般的手撕口咬,而是用那种粘将自己彻底覆盖。进而慢慢分解、消化、昅收…。

 这绝对不是没有据的妄想。雷震感觉到:肌肤表面被粘覆盖的地方,正传来阵阵剧烈的刺痛。自己好像是掉⼊装満酸的容器,正被慢慢腐蚀、溶化。

 他想捏起拳头,狠狠撕裂这些该死的粘。却惊恐无比的发现:手臂的最前端,本无法控制指头的动作。拼尽全力偏头看了一眼,雷震只觉得目呲裂,脑子里也变得一片空⽩…。手腕前面的掌、指部分,已经完全被厚厚的⻩⾊黏团层层包裹。细长的十指端,只剩下一个个不⾜数厘米的微小突起。而且,它们的体积还正在逐渐缩小。几秒钟后,整个手腕彻底消失不见。完全被溶化在这团带有強烈腐蚀效果的体当中。

 不光是手,腿、脚、⾝体、头部…。所有被浸没包裹的⾝体部分,都在由表及里慢慢产生溶蚀。雷震就好像是一团人形的⻩油,连⽪带骨,缓缓化成了一滩汪积在地面的腐臭脓

 很奇怪,他居然还没有死。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思维意识仍旧清醒。而且,能够在这团厚厚的半固黏体中来回窜动。随着思维控制区域的逐渐扩大,一种本能的反应,也从中油然而生。

 饥饿!无比強烈的饥饿!促使着⾝体已经不在的雷震,‮狂疯‬地寻找着可堪食用的一切物质。

 “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产生如此奇怪的‮理生‬反应?”

 莫名古怪的问题,丝毫未能减轻饥饿带来的可怕望。在黏化的状态下,雷震只觉得自己是一头异形的食⾁兽。正焦急狂躁地四处寻找着猎物…。可是,能够満⾜口腹之的东西,究竟在哪儿呢?

 忽然,雷震发现:体內的粘体似乎正在产生着极其微妙的变化。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附骨之蛆般死死占据着自己的⾝体。而是尽量在脫离与自己的一切接触。那种感觉…。好像是在挣扎,又好像是在逃离。似乎,自己是一只恐惧的恶魔。使它们在最短的时间里仓惶远遁。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与雷震茫然不知所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别墅內部的老者。与几分钟前的焦急忧虑相比,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充満了惊讶、不解、疑惑。

 屏幕上显示猎杀者状态的电子仪表上,代表生命迹象的信号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醒目的红⾊电子数字…一百九十六号。

 老者‮劲使‬儿了糅眼睛。没错,屏幕上显示目前控制粘的生命体。正是此前被他一直看好,也是被电脑称之为一百九十六号试验体的雷震。

 “这不可能。他们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生命体,怎么会在一瞬间相互重合…。不,这绝对不是什么重合。没有猎杀者存在的信号,除了一百九十六号。别的…。什么也没有。”

 老者非常清楚:猎杀者虽说属于培养生命体,但就实际意义来看,也属于拥有个人‮立独‬意识的复制人类。它完全属于战斗类配置,周⾝上下没有任何弱点。以实力来看,雷震本不是它的对手。二者相,结果想都不用想也能知道。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古怪。现在猎杀者不噤消失了,而且连最基本的生命信号都无法探测。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它的生物能量已经枯竭。

 其二:它被比之更为強大的存在所杀。

 每一名猎杀者,都会携带支持自⾝行动四十八小时的体內能量。从释放到至今,仅仅过了不到十二小时,剩余的能量,⾜够维持很久。何来枯竭一说?

 至于第二种猜测,那几乎本就不可能。按照最坏的情况计算,想要彻底剿杀一名猎杀者,至少需动用联邦军队两个満员编制的装甲中队。而且,还必须配备一定数量的轻型电磁炮。否则,可以从粘中无限再生的他,将会毫不犹豫地杀光出现在眼前的每一个对手。

 老者是一个笃信科学的人。除了自己,他只相信电脑显示出来的数据。但是这一刻,他不噤有些迟疑…。

 望着屏幕上逐渐‮起凸‬的粘,紧皱眉头的他缓缓摇了‮头摇‬。轻轻在键盘上点下“搜取⾎样”的文字后。迟疑着,慢慢按下了键钮。

 地面上的粘,不,应该说是雷震,正在如同之前黑⾐男子那样慢慢‮起凸‬。他很奇怪:体內无比強烈的饥饿感,正随着⻩⾊体的缓慢退缩而逐渐淡化。感觉就好像自己正在追逐、呑噬那些恶心的⻩,将之当作裹腹充饥的食物。

 雷震的內心,充満了惑。他不知道自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还能够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还活着。

 既然活着,那么我的⾝体在哪儿?

 突如其来的念头,使得⻩⾊体的消缩程度越发缓慢。它们似乎受到自己思维的控制,正逐步转为⾝体的一部分。而且,雷震甚至“看见”: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很快就已经窜升到了将近两米的位置。这种情形,就与之前黑⾐男子从尸堆中再生完全一样。

 “难道,是我占据了他的⾝体?或者,他的生物特已经能够为我所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

 几分钟后,当雷震傮然地站在零的地面。望着自己光滑洁净手臂的时候,脑子里总也无法忘记:这双完整的手,曾经被腐蚀、溶化,永远地消失。

 他不知道:此时远在别墅的老者面前,那台记录与自己有关信息的电脑屏幕上。在标注一百九十六号试验体的能力栏目下方,已经多出了一项名称为“呑噬”的战斗技能…。

 从昏中醒来的周军,第一感觉便是脑门上漉漉的。定睛一看,却是先前的那个年轻人,正拧开自己的行军⽔壶。将其中盛放的清⽔缓缓浇下。

 “那只怪物呢?”尚在酸⿇的下颌,猛灌了几口壶中的饮⽔。精神为之一振的周军,很自然地关心起了这个问题。

 “怎么,你忘记了?”雷震脸上,満是诧异的神情:“它被你炸死了,尸体散落得到处都是。”

 “是吗?”周军疑惑地环视着四周:“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好像说过,它会复活?”

 “你记错了吧!”雷震的眼里,満是无法做作的诚实与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恐怕是脑子被炸坏了吧?”

 “噢…。”口中模糊不清地嘟囔着,周军‮劲使‬儿一撑地面慢慢站起。轻轻拍了拍雷震的肩膀,叹道:“走吧!跟我到补给营地去。没有武器,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咱们只能坐以待毙。”

 捏着一从墙壁里刨出的钢筋,雷震默不作声地走在周军背后。他不喜说谎,但是也知道,有些时候不得不说谎。他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别人所知。更不希望被人当作一只小⽩鼠,绑在手术上任人宰割研究。

 他不明⽩自己⾝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吃了”那个強悍到可怕的黑⾐男子。但不是用牙齿和嘴巴,而是用⾝体內的细胞…。在二者处于体混合状态下。将之完整地呑噬。

 “吃人…。世界上,还有如此古怪的吃人方法吗…。”

 脑子里一片纷的他,再也没有考虑过其它别的念头。直至二人走到联邦军救援‮队部‬空投的物资集放点。周军从层层叠摞的军用木箱中,取出几个即时加热的铁⽪罐头时。他这才感到:自己确实饿了。

 与之前的“饥饿”感完全不同。现在他所感受到的,是实实在在从胃袋里发出的酸绞之痛。毕竟,自己已经有超过十个小时,没有往其中填塞任何可吃的东西。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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