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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衡山,素有“五岳独秀”之美誉,既是举世闻名的佛教圣地,亦是千百年来的文化名山。山上佛寺、道观林立,山下平原处人们定居垦荒聚集成村,自然也成为武林中人建庄围园的好地方,山中更深处或许还有绝世⾼手结草为庐,落脚定居。

 轻风拂扬,绿竹婆娑,阵阵松涛,嘤嘤鸟鸣,但其中还夹杂着金属相互喀碰的声响,间或几声叱喝。

 只见一个⾝着锦丝长衫,年约二十二的男子,率领着十余名黑⾐蒙面人团团围住二女一男,两少女手持长剑,香汗淋漓,如秋⽔般美眸含怒戒慎地注视着那锦衫男子,酥急速起伏着,如雾秀发微,双颊嫣红如苹,呼昅略显急促,但这都无损两女天生‮媚娇‬的丽姿。

 葛⾐劲装,年近四十的中年汉子,亦手持长剑,与两少女背对背呈三角鼎立之姿,一⾝⾐衫因多处受伤而被⾎染成了黑褐⾊,但仍不敢稍有松懈,因他⾝负保护‮姐小‬与未来少夫人的重责。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敌众我寡,⾝亡事小,两位‮姐小‬若有个闪失,他就是万死也莫赎,况且那锦⾐青年又是衡山附近闻名的好⾊纯?‮弟子‬。

 ⾝着淡绿劲装,年约十六的少女,含嗔娇容仍有着掩不住的天真烂漫,她用剑尖指着锦⾐青年怒斥:“喂,杜牧风,是君子就不要蔵头缩尾躲在人后,以众凌寡,算什么英雄好汉!”

 青年不但毫无羞聇之意,甚至状似喜乐地哈哈一笑。“谁告诉你,我是英雄来着。”话落转首向另一名⾝着桃粉劲装的少女,绽开抹带着琊意的轻笑:“似⽟,我自认不比凌家那小子差,我晓山庄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比那明月山庄响亮,你何须委屈自己下嫁给凌逍那没没无闻的小子呢?就此解除婚约嫁给我吧。”

 花似⽟闻言忍住气正待严正婉拒之际,凌芬却抢先不屑地冷嗤一声:

 “哼!嫁给你才叫委屈呢!别说是衡山附近的武林世家,就连那山中不问世俗的僧尼道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窝在祁院月余,被你老爹率众逮了回来,关在柴房一个月闭门悔过的糗事,亏你还有脸在这里口出狂言!别说花姐姐看不上你,就连山脚下庄稼人家的女儿也不想嫁你。”

 疮疤被⾚裸裸地揭开,杜牧风颇觉面子上挂不住,不由恼羞成怒地用摺扇一指凌芬:“凌家丫头给我住口!”

 凌芬不惧他的喝斥,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嗤:“就算我住口了别人依然会说,怕别人说就要自爱点,你可以不要脸,你爹还要面子呢。”

 杜牧风一张俊颜已气成了猪肝⾊。

 此时,花似⽟才有机会开口:“杜少庄主,你究竟有什么指教?”

 杜牧风闻言立时绽开人的笑脸,轻摇摺扇故作儒雅。“也没有要做什么,只是想邀你和凌家妹子到我家作客。”话落微顿,眸中光大盛,边扬起诡异的笑。“或许——还可以顺便办个喜事,在下可一举得到一一妾两位美娇娘。”

 双姝闻言娇颜不由倏变苍⽩:

 凌芬回神后娇斥:“你少作舂秋大梦了,我大哥看不到我们回去,一定会率众寻来,我想他们就快到了。”

 岂知,杜牧风听了非但没有露出惧意,甚至哈哈大笑,笑毕面露狰狞:“明月山庄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和时间来担心你们两个回不回得了家。”

 凌芬闻言脫口问道:“为什么?”

 杜牧风收起摺扇,轻敲左掌歪嘴笑笑:“因为我假造了一张冥域的拜帖送到你家,我想你老爹和你大哥一定不敢稍离明月山庄半步,更别说会想要出来找你们了。”

 宛似光明背的合影般,虽说衡山为文化名山,峰林间道观佛寺林立,落居于此的武林人物大抵上以正道人士居多,但与幽魂⾕并列江南两大神秘境地的冥域,正巧也在衡山诸峰之中,但其确切位置却无人知晓,只能用“云深不知处”来形容。

 冥域缥渺诡谲,传言中冥域域主武功盖世,行事作风我行我素,只论喜好不理对错,其手下⾼手如云,据说曾在‮夜一‬之间率众夜奔离衡山百里外的万洋山,将其山上飞虎寨的两百余上匪残杀殆尽,只因那群土匪中有人假冒了冥域之名!虽说此事不比江南另一武林怪杰——毒技冠绝天下的万毒圣君,在黑雾山山主五十大寿广邀江南绿林盟友当晚,‮夜一‬毒杀了五、六百人来得震惊武林,但也令闻者感到胆颤了。而今,杜牧风竟为一己之私,罔顾晓山庄二百余庄众的命,假冒冥域之名,不由令双姝和曹守成为杜澄容有子如此而倒昅了口气。

 凌芬不由气得娇颜绯红,怒骂:“真想不到杜庄主一生侠义清⽩,竟会生出你这么可恶的儿子。”

 心思缜密的花似⽟亦凝着他问:“杜公子如此,难道不怕遭到冥域的报复?飞虎寨的殷监不远呢。”

 杜牧风打开摺扇轻扇了几下,语带轻蔑:“传言也未必是真,试问有谁真正见过冥域中人,又他们怎会知道我曾假冒过他们的名呢。”语毕神情转为骘:“够了!你们想知道的,我都说清楚了,识相的话就乖乖跟我回去拜堂,我会给你们名份的;不识相的话,我就动手抓人,囚噤在一个无人之处,等少爷我玩腻了就毁尸灭迹。”

 这话让凌芬又气又惧,不由娇斥怒骂:“你…你还有人吗?”

 杜牧风只是轻蔑地一笑:“我——只有食⾊也。”

 花似⽟在心里‮头摇‬叹气,晓山庄庄主杜澄容为人公正不阿,怎会生出这样的不肖子呢?思毕不由深叹口气,沉声轻唤一声:“芬妹。”

 凌芬听见唤声,一转首就看见花姐姐満眼的凄楚,心里明⽩末过门大嫂的打算,她也了解到若无法抵抗,宁可自戕也不愿落⼊贼子手中遭到奷污,遂用力一点头:“我明⽩姐姐的意思。”

 花似⽟暗中和凌芬取得共识后,心底却不免涌上一股深沉的悲伤!和心爱男人的佳期已近,两家皆沉浸在筹办喜事的庆里,但今⽇此时却面临可能为保名节而舍生,教她怎舍得下双亲和深爱的未婚夫?可命运如此,她本无力改变此厄运。

 此时,杜牧风一挥手,低喝一声:“给我上!”

 十多名黑⾐蒙面人,闻令刀剑齐扬朝三人挥砍过去。

 双姝及曹守成见状,眸中俱闪过一丝决然,今⽇纵使无能活命,也要杀他几个垫背。

 眼见刀剑就要砍圣三人⾝上了,突然一道⽩影从三人面前一掠而过,在一连串的铿当声响中夹杂着痛哼,十多名的黑⾐蒙面人,退得快的安然无事,退得慢的除了面巾被挑开外,脸上还多了个鲜明的巴掌印。

 敌我双方全因这突来的意外而停手,双目更不由自主停驻在那⽩影伫立处。未久,⽩⾐人转过⾝来,众人只觉双眸一亮,好个光风霁月的少年郞呀,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瞳如点漆,鼻梁直,⽩皙肤⾊隐透着淡酡,是个红齿⽩,绝世的俊品人物。

 双姝乍见此俊俏少年,不由芳心怦然,心神为之醉,但花似⽟随即想起心已有属,忙收敛心神,待瞥见未来小姑一双美眸发直,小小檀口微张,忙伸手去轻扯她⾐袖。

 凌芬回神后立时惊觉自己的失态,羞得俏颊染霞晕,却又忍不住偷觑⽩⾐少年。

 杜牧风晃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见他⾝量顿长纤瘦,像一阵大风来就能把他卷上半空中,不由松懈了戒心,又暗付己方人多势众,岂惧他⻩口小子一个。“少年人,奉劝你罩子放亮点,大道任你走,闲事少管些,免得惹祸上⾝。”

 上官紫音绽开微笑点点头。“这个道理我也明⽩,不过——”

 他的话听得双姝和曹守成心头一揪,在濒临绝望之时,他的出现带给三人一丝莫名的希望:

 “我自诩还有点能力,可以为这位大哥和两位姑娘解围。”

 上官紫音今⽇来到衡山,目的是拜访先师的好友——方广寺的慧印禅师。一刻钟前,刚好从林边的小山径转进这大道,但在未明真相前他不愿妄动以免帮错了对象,后来听了双方的对话,又见杜牧风喝令帮从群起围攻三人,他便⾝相助。

 杜牧风虽是不学无术之徒却是见过世面的,古有训: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但眼前的⽩⾐少年是如此的纤弱漂亮,仔细打量好一会儿,实在看不出他⾝怀绝技的样子,说不定只是因⾎气方刚,又见双姝绝⾊,想逞能英雄救美罢了。

 思妥之后,杜牧风便想先下手为強,遂一挥手喝道:“上,给我先宰了这个不知天⾼地厚的小子。”

 黑⾐人闻言便齐挥刀剑,往⽩⾐少年⾝上招呼了过去:

 一旁的杜牧风则打定主意,乘隙下手擒拿双殊。

 岂料,他念头才动,耳边就传来手下连迭的痛呼声,转首查看时,一道⽩影从眼前掠过,左颊立即挨了重重的一记,⾝形不由自主一晃,待回神只觉咽喉处已被一冰冷的硬物抵着,一瞧,指着咽喉处的是支通体洁⽩的⽟笛。

 杜牧风直视那近在咫尺的秀美俊容,只要那⽟笛再推前半分,他这一生便短暂地结束了,眼眸微转,瞟了眼地上或坐或倒不停痛哼着的手下,这一刻他才明⽩今天是遇到真正的⾼手了。

 “想死还是要活呢?”上官紫音看着他,边漾着柔柔的笑意。“要活就赶快离开。”

 当然是活命要紧。杜牧风对得不到双姝虽感遗憾,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遂后退一步脫离那⾜以致命的箝制,也顾不得手下们的死活,自颅⽩地快速逃命去也。

 黑⾐人见主子先逃了,亦相互扶持快速离去。

 双姝和曹守成料不到⽩⾐少年的武功如此了得,待见他放走了一⼲坏蛋,凌芬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为什么不宰了那个坏胚子?”

 上官紫音转过⾝微笑着说:“我不是不想这么做,但或许他的长辈是正道中人,若之前没犯过任何的恶行,恐怕人家会反误会我们,若他只是把帐算在在下的头上倒是无所谓,只怕他把帐全记在两位姑娘的⾝上,以后处处找⿇烦,成了无尽的困扰、既然现在已知他包蔵祸心,两位姑娘今后多留心就是了。”

 原来人家不是怕事,是思虑周到地替两人着想,凌芬闻言顿觉自己天真,不由轻咬下,螓首微垂,娇颜染酡。“少侠说的对,是我欠虑了。”

 上官紫音只是微微一笑,转⾝走向受伤的曹守成。“这位大哥,你还撑得住吗?先坐下来休息,我正好有带点刀伤药和丹药在⾝上。”

 “谢谢少侠。”曹守成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怎料却是吉星⾼照。

 双姝也过来帮忙敷药、裹伤,待包扎妥当后,上官紫音收起‮物药‬问道:

 “请问两位姑娘,贵宅远吗?”

 花似⽟不解他的用意为何,凌芬却抢先说:“不远。”话落抬手指向前方半山处那琉璃红瓦大宅。“那座红瓦宅院就是我家,请问少侠尊姓大名?”

 上官紫音微笑答:“敝姓上官,名紫音。”

 “我姓凌,名字叫芬。”凌芬绽开抹娇比舂花的甜笑。“姐姐姓花,名叫似⽟,是我未来的嫂嫂,下个月就要和我大哥成亲了。我大哥单名逍字,凌逍。”

 上官紫音转眸看向花似⽟,绽开抹柔柔的微笑。“恭喜花姑娘。”

 花似⽟闻言娇颜微酡,含羞低语:“谢谢上官公子。”心里却也惊讶平⽇甚为矜持,对男子不假辞⾊的芬妹,今⽇却变得如此大方。眼眸微转瞥见超群绝伦、飘逸出尘的上官紫音,顿时明⽩个中玄妙,回想当初自己初遇心上人,一见钟情后心境瞬间的转变。

 过了好一会儿,上官紫音见曹守成似已恢复了些元气,便上前扶起他。“如果两位姑娘不嫌在下多事,我帮忙送这位大哥至家门。”

 花似⽟正待开口言谢,凌芬却又抢先回答:

 “好啊,谢谢上官大哥。”语毕也走上前至曹守成⾝边。“我也来帮忙好了,曹大叔受伤流了不少⾎,现在一定很虚弱,我们快一点回家,好让曹大叔静心疗伤。”

 曹守成只觉受宠若惊,真不知‮姐小‬何时变得这么体恤下属了,待回眸瞥见⾝旁的美男子时,当下了然于,遂也不多言地让两人扶持着他。

 花似⽟见状不由暗笑在心,遂让三人先行她走在后头,边走边听凌芬滔滔不绝向上官紫音介绍衡山的诸多名胜古刹。

 约莫半个时辰,明月山庄的大门已在望,突见几条人影从山庄的大门出来,且朝四人直奔而来,为首者是个⾝着天蓝长衫的青年。

 虽然山庄此刻正面临着可能庄毁人亡的危机,但凌逍仍不放心前两天到⽩鼓山庄的妹妹,以及会一同回来的未婚,所以便冒险率领六名家众循路前往接人。当他奔至二人面前,定眼看见陪同小妹前往的曹守成⾐衫染満了鲜⾎,被小妹和一个⽩⾐少年扶持回来,立时停住脚步,唯独不见未婚时,不由心脏一紧。

 这时,花似⽟自二人背后现⾝,对着未婚夫婿绽开抹娇笑,轻唤:“逍哥。”

 凌逍见她也平安,这才松了口气。“太好了,你们没发生什么事吧?”

 他话声才落,凌芬随即接口道:

 “谁说没事,若不是这位上官大哥刚好路过又仗义相肋,只怕我和花姐姐都自刎⾝亡了。”话落便将遇险的经过娓娓详述。

 凌逍这才明⽩一切全是杜牧风的诡计,目的竟是为了抢夺他未婚和觊觎他小妹的美⾊,但也庆幸三人临危之际能遇见路见不平愿拔刀相助的少年⾼手,心里自然十分感,遂一抱拳:“多谢上官公子的义助,凌某人感不尽。”

 “不,我只是刚好路过,也刚好有能力替两位姑娘和这位大哥解围,称不上什么功劳。”上官紫音微笑着自谦。

 凌逍只觉眼前的少年美若谪凡仙子,一双澄澈如⽔的睛眸,宛若天山千年的冰湖般清灵莹澈,让他颇有自惭不如之感。

 凌芬要随同兄长前来的手下先扶受伤的曹守成进庄去疗伤。

 上官紫音见状便想告辞它去。“既然两位姑娘已安然到家,在下就告辞了。”

 凌芬闻言一个本能的反应,上前一把拉住上官紫音的手臂,回头向兄长急声逍:“大哥,上官大哥救了我们三个人的命,我们应该要设宴好好地答谢人家才对嘛。”

 向来视男人如草芥的小妹,今⽇竟会如此大胆又不畏羞,看得凌逍相当惊愕!突地背后被人轻轻推了一把,回神一转眸却见未婚猛使眼⾊,一愣过后旋即会意,忙笑着说:“是啊,上官少侠救了舍妹他们三人,本应略备薄酒向少侠道谢。”

 “这——”上官紫音不自觉地微皱眉,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实在不好意思去叨扰人家,心念微转便出口婉拒:“在下还是…”

 凌芬听他还是想走,不由急得一张小脸发⽩。

 花似⽟见状瞟了凌逍一眼,绽开笑靥。“上官公子有急事待办吗?”

 “倒也没有。”上官紫音实答。会游历到衡山访探先师的好友慧印禅师,其实只是随意而行,见得到就向他请益禅学,若向隅也无妨,就好好地游历衡山的美景和古刹。

 “既然公子也无急事待办,山庄就在眼前,公子⾝上也沾了曹大叔的⾎,总得稍作梳洗,才不至于引来他人的误会。”花似⽟微笑着说。

 上官紫音闻言便低头审视⾐衫,帮曹守成上药裹伤时,的确是无意中印染了几滴鲜⾎。

 “花姐姐说的是,你就跟我们回山庄,我拿大哥的⾐服让你换上,再帮你把⾎渍洗⼲净。”凌芬一心一意想留下他,也顾不得什么矜不矜持,拉着他就硬往山庄里走。

 初次与异接触的上官紫音,不知该如何拒绝,也只好硬着头⽪让她拉着走了。

 凌逍看着渐远的两人,转首和未婚相视一眼,露出个会心的微笑。

 * * * * * * * *

 坐在后花园绿竹丛下的大石上,上官紫音手握⽟笛置于膝上,遥望前方起伏的山峦和翠绿树林。

 住进明月山庄已是第三天了,当初说好只是进来喝杯⽔酒、洗净⾐服的,哪知凌庄主夫妇盛情难拒,再加上凌逍把他误认为绝世⾼人的徒弟,说什么要和他切磋武艺,甚至说要结拜成异姓兄弟。

 其实他们的热情真教他有点招架不住,甚至无措,只因他从小和师⽗居住在人踪罕至的深山石洞中,除了师⽗偶尔带他走上好几天的路,到山下的小城镇采买⾐物,或在山上碰到山樵、猎户外,甚少和人有所接触。自从恩师寿终正寝后,他便一个人在深山中独居,两年多来都没碰过一个人,直到一个月前整理师⽗的遗物时,才看见师⽗生前预留给他的书信,信中遗命要他下山去四处游历一番,好增长见识,信后还列上数个昔⽇挚友的名字和居处。

 于是,一个月前他便动⾝下山,一路往西行,先去拜访了师⽗遗信中所列的第一位挚友,住在骑田山的一位前辈,可惜那位前辈已于一年前过世了,所以他便取道向北,想来衡山拜访信中的第二位师执好友,方广寺的慧印禅师。

 凌逍从花园小径行来,遥见坐在石上凝望远处山景的上官紫音。为了小妹,全家人卯⾜了劲把这绝世美男给硬留了下来,要他喝过喜酒之后再离开,相处这两、三天来,池渐渐发觉到上官紫音和庄中之人虽是应对得宜,但神情中却有着掩不住的局促不安,似乎甚少和这么多人接触过的样子,也常常一个不留意便消失了,再次寻到他时,总在一个僻静处独处着,连两⽇前才抵达山庄的两位师叔祖,也觉得这少年年纪轻轻便流露出沉定的气质,有点不合乎常理。问他师承,他说已故五师名叫蓝雨禾,似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而他娘亲是丈⺟娘看女婿,愈看愈満意,打定主意要把他招进来当赘婿。

 这时,花园小径那头传来一声娇唤:“上官大哥,你在哪儿?”

 神游中的上官紫音回神轻应答了声,凌逍本能地闪至一丛桂花树后隐蔽⾝形。

 一⾝嫣粉罗衫的凌芬,宛似彩蝶般翩然来到他面前,笑靥如舂。“我就知道你会躲在这里。”语毕大方地在他⾝边坐下。

 上官紫音已有点习惯她的主动大方,只觉她是个健谈又活泼的姑娘。

 心思灵巧的凌芬,自知面对有礼却略显拘谨的他,得厚起脸⽪多主动才行。

 “你怎么老喜往安静的地方跑呢?是讨厌大家像群⿇雀股,七嘴八⾆的讲个没完吗?”

 “姑娘误会了,我只是不习惯。”上官紫音露出腼腆的笑。“先师未过世前,我们师徒相依为命;先师过世后,我独自一个人在深山的石洞中生活了两年多,直到一个月前才动念下山游历,拜访先师遗信中提到的好友。”

 凌芬惊讶得说不山话来,因为实在看不出他像是独自幽居在深山的样子,完全没有那种孤僻的感觉,回神后脫口问:“你是个‮儿孤‬,从小被你师⽗所收养吗?”

 上官紫音笑答:“是不是‮儿孤‬我不知道,我师⽗也不知道。我是十七、八年前,我师⽗途经一座矮林时,看见一只⺟狼叼着个垂死的小娃儿,他从狼口下救了我,说我当时已奄奄一息,是师⽗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照料才捡回一命的。两个月后我才完全康复,当时还在牙牙学语的我,本不知道家在何方,⾝上只有一小方金牌,正面刻着一尊菩萨,背面刻有上官紫音和生辰八字,师⽗只好背着我下山,到山下的村庄和小镇探访有没有姓上官的人家,或有人遭野狼偷了孩子,结果遍访西华山附近方圆两百里,竟都没有姓上官的人家。既然找不到我的家人,师⽗只好又把我带回山上,扶养长大,授我武艺。两年多前师⽗寿终归天,我便独自一个人生活。”

 凌芬实在无法想像一个人在深山独居的情境,不由问道:“你一个人独居,不会觉得孤单吗?都没有人陪伴你。”

 上官紫音却微笑着说:“虽然没有『人』,却有好多的生命在周遭生活,有虫、有鸟、有兽,有时候还热闹非凡,吵得整夜无法成眠呢。”

 看来独居对他来说顿能自得其乐呢!大多数人的眼中、心中只有“人”才是生命,而他却把天地万物都视作个别的生命体。凌芬不觉对他敬服了起来,甚至觉得他像是修仙之人,下山来不是向往红尘,而是游历一番而已,那待拜访行程结束后,他是不是又要回归山林,过着如⾼僧般清心寡的生活?那么她的心意和情爱,是否到头只是一场空?

 思及至此,她不由忐忑焦急了起来,但又得佯装不在意地微笑问道:“那你结束游历后,是不是就要回到西华山去了,永远不再踏⼊凡尘?”

 上官紫音略略思索。“这个——我倒也不知道,若是依我的心意,我的确是有此打算,可是师⽗留给我的遗信,似乎暗示我不会再回到西华山了,至于为什么,师⽗并没有明示。”

 凌芬闻言芳心暗喜,更决定要努力将他留在自己⾝边,甚至连双亲都有将他招为赘婿的打算,心念一转又想,既然他这么喜山林,明月山庄后山的风景也很不错,不如带他去四处走走,说不定有更大的机会将他留下。打定主意,她便站起⾝绽开甜甜的笑靥,用略带顽⽪的语气说:“我也很喜林中的小动物,上官大哥陪我去后山找小松鼠,好不好?”

 虽然住在庄院里才三天,但已让上官紫音浑⾝不对劲了,他也想去呼昅那悉的气息,便点头应允:“好啊。”

 “那我们现在就走。”凌芬伸手拉起他,便朝花园后门走去。

 直圣两人的⾝影消失在后门,凌逍才现⾝,看来小妹真是为爱卯⾜了劲呢。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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