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先前说话时
萧清和慢慢下了塌,用完好的那只脚一点点试探着,一手在空中胡
地摸索着,走了好一会儿,摸到一个软物,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整个人向前一扑,倒了下去!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他是倒在榻上了!原来,他摸索了这么半天又回到了原地!真是好笑!萧清和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快要被绝望所淹没,又哭不出来,便只能笑,他耳朵一动,听到动静,料想那个方向便是出口“谁!”
“清和,跟我走吧。”他对这声音一点都不陌生,这声音前两天还带着温柔的笑意对他说“清和,你输了。”
“⽩行简!”萧清和面朝声音传来的方位,冷冷地道:“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要我开口大喊一声,你便折在这里了。”他听着⽩行简的脚步声慢慢近了,他笃定道:“你不会。”萧清和轻蔑一笑“⽩将军倒是看得起我,清和胆子可小得很!”
“我能混得进来,当然也能混得出去。”须臾,他感到眼⽪一暖,⽩行简的手指轻轻摩抚了上来“清和,你的眼睛…”
那悲伤的声音令萧清和一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不到此时⽩行简的表情是多么的悲痛,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眼神多么涣散。“清和,跟我走吧。”⽩行简又恢复了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温柔地在他耳边劝他。
“你也不想拖累别人是不是?你腿脚不便,还少了一只右臂,断手断脚的你再也握不了刀剑,上不了场战,去了也只是拖油瓶。”
⽩行简每说一句话都如一把刀子,一下接一下揷进萧清和的
膛“更何况你现在双目失明,不但帮不了忙,还离不了别人的照顾。
甚至连进食都需要别人喂到嘴边,若我是你,我一定选择拖累敌人,而不是自己人。”萧清和
口不停起伏着,內里鲜⾎淋漓,⽩行简平用静如⽔的声音说出这些伤人至极的话自然有刺
他的成分。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实话,他就是一只拖油瓶。既然是一个拖油瓶,那⽩行简为什么又要带走他呢?无论到了哪里,他都只是如同改嫁妇的孩子一样的存在,多余。
片刻后,他听见一道声音响起:“好,我跟你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他几乎已经记不起自己本来的声音是什么样的。⽩行简拉着他时走时停,有时候按着他的脑袋蹲下,耳边响过一阵脚步声,有时候突然跑起来,他看不见,值得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跑,⽩行简带他跑到一片稍现空旷的地方,他稍稍
了口气,隐隐听见了马匹嗤鼻的声音。
突然腋下一紧,萧清和感觉自己腾空一起,被人抱了起来,耳边有温热的气息,⽩行简声音里带着一丝坏笑“腿分开。”他分开了腿双,这才感觉到⾝下骑着的是一匹马,他实在不明⽩为什么这个人还能笑得出来。
眼下的情况不适合开玩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能情调的关系。背后一阵凉风袭过,⽩行简翻⾝上马坐在他⾝后,呼昅间的温热气息全都撒在他的耳畔“清和,别害怕,别难过,我陪着你。”
“驾!”缰绳一拉,⽩行简一夹马腹,马儿便极速疾驰起来,不消多久就能带着人离开北祁的地界。萧清和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暗自嗤笑了一声,害怕?他害怕什么?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害怕的?小时候害怕牛鬼蛇神,现在没了眼睛,这些东西就连他想看都看不到了,难过?他有什么好难过?难过毁了容?他瞎了,再丑的脸,他也再看不到了。
***而另一头,宗政迟急忙叫了大夫回到营帐中,再找不见萧清和的⾝影,疯了似的到处找他,几乎翻遍了整个北祁军营地,都没有找到人,还
带人去林子中找人。
“够了宗政迟!你冷静点!”秦⽩⽔已经几夜没睡,威严的眼中尽是⾎丝“他断手断脚的能去哪里?!一定是有人带走了他!”
宗政迟一怔,喃喃道:“对!对!一定是有人带走了他!一定是南斛的人带走了他!”他说着转⾝就走“我去接他回来!”
秦⽩⽔飞起一脚,朝他庇股上狠狠踢过去,把人踢得摔出半丈远“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他救你不是为了让你为他去送死!”
那⽇,宗政迟等了好久才等到秦⽩⽔,待他领着人回到东巽时,几乎整座小城都毁于大火,只余灰烬,他红着一双眼四处翻找。
他快疯了,反复嘶喊着他的名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四处寻找,他路过每一具尸体都会将人翻过来看看,既希望找到萧清和,又害怕在这堆尸体中看到那张脸,他最后在一间还冒着浓烟的內室中找到一具断了一只手臂的尸体。
那是萧清和的李伯伯,心里痛得无复以加,他清楚记得萧清和跟哭着他的李伯伯撒娇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李伯伯死在自己面前,他那时该有多痛。
翻遍了整座城,也没有找到萧清和的尸首,他开始坚信:他还活着。一⽇,探子来报,在西北方向疑似有敌军驻扎,军旗有几分似南斛。这在他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他要去把清和接回来!于是他便在距离该处不远的地方布了火把,再一一点燃。
这一些举动自然瞒不过秦⽩⽔将军,秦将军心知,如若放仍不管,事态发展必将无法控制,他不能再折了一员大将,有了秦⽩⽔的协助,他终于顺利潜⼊南斛军,穿梭了几十个营帐,终于找到了他!
他惊喜得说不话来,忙不迭跑向他,待看清楚他的模样之后却是
口一窒,心疼密密地绞上来,昔⽇意气风发的萧清和毁容了,那狰狞可怖的烧痕该有多痛,他被大火烧到脸庞的时候该有多痛!
他这么臭美的人,在知道自己毁了容之后,心该有多痛…抱着晕过去的萧清和,宗政迟告诉自己,以后要护着他,这人才答应了以后要与他在一起呢,自己再也不能让他受伤了。
可是他现在又把人弄丢了。萧清和也不知过了多久,颠婆的马儿终于停了下来,⽩行简又掐着他的腋窝将他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清和,”⽩行简仿佛又回到了他们下棋那夜一之前一般。温柔如⽔,道:“我们到了。”
萧清和讥讽地一笑,只觉得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顺从的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带他向前走。⽩行简将他安置在榻上坐好,蹲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轻声问他:“饿了吧?我让人弄些吃的过来。”
萧清和恍若未闻,抬起一脚,冲着声源的方向用力踹了一脚,在听到一声闷响之后,他摸索着将双脚放在了榻上,而后合上了疲惫的双眼。此后⽩行简还是与之前无异,每⽇都过来陪他说话,都是⽩行简在说,只是先前他说话时,萧清和还会简单回应几句,现在却成了他的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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