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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抱歉,低眼
 她在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甜品。钻石矿成了宴会最热门的话题,新旧势力在这座移民‮陆大‬上此消彼长,莱茵夫人作为这两派共同的红人,受尽殷勤。不少人都希望从她滴⽔不漏的笑脸里,找到关于殿下立场的蛛丝马迹。

 自被送到维斯敦,殿下第一次离开都城,官方的解释自然是为了钻石矿,但神秘的是希雅为何私下乘船抵达的蒙莱,甚至有目击者称他们在轮渡上看到了奉命驻扎蒙莱的新教将领,兰泽尔…欧雁。一切都在说得通和不合常理之间摇摆,此刻两个人坐在长桌的两端,瞧起来生疏的要命。

 西葡毕竟远离都城,殿下的情事在小报上刊登的篇幅再长,也很难穿越重重山峦,抵达这座城市,少数几个商人听闻过两个人的关系,也只道听途说他们散场的很难堪。难堪到结伴同行了一路,现在却连眼神的汇都没有一次。

 此刻普莱特结束了和将军的攀谈,转向殿下,余光从她手上的叉子扫过,被‮磨折‬的是一块碎的不成样子的蛋糕,头发花⽩的老绅士慈眉善目的没有棱角“还合胃口吗,殿下?”

 殿下抬眼,礼节范围內的客气,无论对方立场如何,她都没有谄媚或者疏远的必要“今天的酒很不错。”

 普莱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寒冷的气候其实很难生出这种把微笑时时挂在嘴角的人物“当然,咱们西葡盛产葡萄酒。”

 希雅短促地笑了一下,其中的微妙,普莱特没有察觉一般,为她添酒。殿下抚腮,玻璃杯里微溅起的酒红⾊让她笑意加深“是啊…”她想起她广袤热带的故乡,只有一小块适合种植葡萄的岛屿,与盛产实在相去甚远。

 殿下看向普莱特,眼眸里的了然和戏谑让对方有些尴尬“您是哪里人?”对方轻声咳了一下,只好从实招来“我出生在伊塔星,您很敏锐,”普莱特的诚实为他争取了找回从容的时间“不过我六岁就搬来了蒙莱,”他微笑“这里的学校教会我西葡语。”

 “我的家庭比大多数西葡的家庭来的都要早。”是的,起码在几十年前,蒙莱和西葡的关联,只是宗主国和殖民地,远上不到一个失落文明的避难所,她并没有理由预设蒙莱的长官和她有同样的故乡。诚然,这是一个移民‮陆大‬。

 殿下举起酒杯,有致歉的成分“致蒙莱。”一点点锋反而能让两个人的关系近一点,起码在这种人人装模作样的场合,总行得通。普莱特的酒量一般,几杯下去虽然不至于失态,但脸上已泛了红。

 这位行政长官大概已从侍女促狭的目光里猜测到,⼲脆自嘲起自己的体质,殿下抿嘴微笑“这在伊塔星很常见。”她隐蔵了后半句,但兰泽尔却不是这样。

 此刻将军早已经借口离席,颇有点要与殿下割席的意味,在外界眼里又成为两人不和的证据,好在普莱特也不必担心自己同殿下攀谈过多,冷淡了把持重兵的贵客。听到希雅的话,这位行政长官有些茫。

 他望向一旁舞池里旋转的少女,怔忪了一会,开口“是吗?”“我没有再回去过了,”他笑了笑,有点怅然“我以为只有我们家是这样的呢。”背负着古老文明的重量艰难前行,和丢掉了故乡的传承相比,哪一种要更加辛苦?希雅不知道答案,但对于在蒙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普莱特来说。

 他或许并不在乎西葡,也不在乎伊塔星,他是见证了过去四十年种族迁徙的人,蒙莱才是他的家,然而,此地,他的家其实风雨来。纵然脸上有些泛红,普莱特的目光仍然敏锐“殿下,您信教吗?希雅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雷区,普莱特却耸了耸肩膀“我没见过您去教堂。”不管是音兰教,还是新教的。没有等待希雅的回答,普莱特指向不远处的西葡花环,是传统中为圣⺟编制,地域⾊彩浓厚。

 “这里有很多音兰教徒,但是新教也有。”“我想这也是神的安排。”殿下收回目光,看向他“那他们过得好吗?”普莱特的回答很迅速“比在维斯敦好。”

 他回答得过于果断,同帝国最繁华的都市相比,实在骄傲地有点越界了,却不失为一种可爱。希雅脸上的微笑变得十分柔和“那要感谢您。”她向他微微颔首“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夜幕下的蒙莱少了⽩天终⽇的雾气,只是灯光仍然稀少,希雅的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港口,闪烁着些微灯光。

 独自一人的殿下,不再是人群里倨傲的样子,纵然没有笑容,也终归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她是个人,不是个符号。殿下的手指握住窗沿,今夜她再没有隐秘地期待着,更没有梳洗后在睡裙和发噴上浪费什么小心思。

 兴许是因为一连几个夜晚的失望,又或者那个人今天离开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这样当然很好的,但天底下好的东西,并不尽然都是她想要的。希雅苦笑。

 她想要罔顾世俗的焦灼视线,想要抛开理智的选择,想要一个人忘却⾝份地位,万千隔阂的赴汤蹈火,想要,想要所有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贪念如此可笑,像一支铜铸的手环渴盼价值连城的宝石镶嵌,像一个在小店祈祷着买下一枚彩票的中产阶级。像此刻还没有关上窗户的她自己。

 殿下合了合眼睛,伸长手臂要去关上另一扇窗。夜凉如⽔,再这么开着,她真的会着凉。窗沿被人从外推开,殿下吃痛得闷哼了一声。

 黑影落地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料到希雅也在窗前,两个人兀自沉默了一会,将军才后知后觉地,要去看她的手臂“伤到你了?”

 他穿着夜行的黑⾊制服,上一次见到这一⾝,还是生⽇时在朗索克的庄园,兰泽尔低头检查她的时候,希雅的眼睛冷了一下“你来做什么?”

 他抬头,棕⾊的瞳仁一如既往的坦,连带他的诚实,都让她脸红“我总觉得你想我跳窗来看你。”果然殿下一把推开他,她想否认。

 但心却不容许她的怯懦,男人手心的温度穿过她丝绸睡⾐的薄薄布料,另一个人的⽪肤烧灼起她‮望渴‬太久的东西,她的眼眸闪烁了许久,在夜风下轻轻打了个哆嗦,最终认命一般地低头,带着苦笑“我确实想。”

 殿下的手指很凉,大约在风里站了太久了,将军只手关了窗,将她拉进怀里,手指‮挲摩‬她的金发“抱歉,”他低眼,抵她的额头“我应该来早一点。”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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