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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化成旋涡
 直到成功冲⼊楼底,踩在没膝雪地上,感受刺骨狂风卷地而起,让那细碎冰渣穿透鼻腔咽喉与肺管,融化成一片冷气,才使他心底稍稍有了平复之意。天⾊犹浓,墨⾊苍穹拢盖四野,唯有塔顶灯光炽亮如昼,拉出一线横贯天际的⽩痕。

 他贴近墙,躲⼊一片背光影处,单手撑着墙壁,随后张大嘴巴,胃部开始菗搐,喉咙同时发出古怪呜声音,竟是剧烈呕吐起来。

 因为腹內空空的缘故,只有些⻩绿体混合口涎得以吐出,沿着下颌滴答落下,将⽩⾊雪地侵蚀出数块斑点,又迅速凝结成冰。真恶心。安德烈一面擦去残留角的秽物,一面紧皱眉头。

 他对自己感到憎厌,在做出对着初次相见的女自渎的‮亵猥‬举动后,竟还能在次⽇与对方正常谈相处,那副冷静态度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仿佛被扎在体內的陌生怪物控,因而愈发反胃作呕。

 他在深夜里一遍又一遍反复清洗被与⾝体,试图冲刷所有糟糕念与贪恋。可一切举动尽是徒劳,即便眼下表现得如此內疚反胃,他仍会保持那副无事发生的淡定模样,回到那间被甜与暖包裹的小屋。

 他在心底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安德烈伸手摸向脖颈,那里系着一长链,中间坠了块形制奇特的铁片,被体温捂得发热。铁片两端扭曲绕成奇怪弧状。

 在某个宗教里,它象征着赎罪标志…而这正是他人生中获得的第一份礼物,在踏⼊‮儿孤‬院的当天,由院长亲手所赠。

 “凡皈依者,必因他的名,得蒙赦罪。孩子,你需赎了你的罪。①”慈眉善目的老者轻轻说道,枯瘦手指拂过他的肩膀。安德烈没有所谓的信仰,并不理解向神只祈求的意义,祷告是无法减缓任何降临在他⾝上的暴力的。

 但院长生执拗,总在光影朦胧的⻩昏里,立于教堂斑斓的彩绘花窗下,向他不断強调重复着罪孽与救赎,立志要将他培养成一名符合普世价值的健全人。

 这般长期潜移默化中,虽没有变作虔诚信徒,却被成功套上道德枷锁,极大程度遏制住了蜥人天生的凶暴。

 每当安德烈意识到自⾝行为有悖伦理之时,负罪感因此強烈涌现,他紧握项链,铁片深深嵌进掌心褶皱,却不起一丝疼痛,在墙蹲了片刻,呼昅终于由急变缓,安德烈起⾝活动着发⿇的小腿,甩去満⾝积雪。

 接着抬头望向⽩塔,隔了一层风霜,其实本看不清‮端顶‬情形,只剩一团朦朦胧胧的光晕落在视野尽头。

 而后他整理好心态,拖着尾巴缓缓走向车场。车里除了两个粉⾊旅行箱,还有不少零碎物件,‮机手‬、笔记和一台相机,周围随意散落数张照片,大多为沿途风景,偶尔有两三张是她与旁人合照。

 安德烈俯⾝一一拾起,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张为单人出镜,阮秋秋穿着一袭⽩纱长裙,双⾜⾚裸,立在沙溪湖畔,烈之下笑颜灿烂。

 他端详良久,伸出手指,沿着女人婉约⾝形勾勒轮廓,然后把它单独菗出,妥帖放在內衬口袋里,与项链一并贴近心口。

 起初还有些担心私蔵行为会被发现,谁想返回住房后,阮秋秋全然沉浸在行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丝毫不曾察觉丢失的小小相片,她手忙脚地翻找着洗漱用具。

 在拉开外层拉链时,一罐星型玻璃瓶滚落出来,容量不大,里面盛満糖果,被涂有亮粉的纸壳包裹,闪动虹彩一样的光泽。

 阮秋秋拿起糖罐看了看,认出这是她在旅行路上偶然买来的纪念品之一,便递给了安德烈,当作迟来的见面礼物,说道:“送给你。”见对方毫无动作,唯有⾚瞳微微收缩,便有些讪讪缩回手臂“你不喜甜食呀。”

 下一刻,安德烈稳稳抓住了她的胳膊“喜的。”阮秋秋闻言,眉眼弯弯,因之徐徐绽出一个柔软微笑,褐瞳中有华光流转。

 “那你拿好,记得尝一尝。”她随口说着,把小瓶一塞,自己则拖着行李箱往卧室走去。安德烈小心翼翼地捧起玻璃瓶,星虹落在掌中,他舍不得触碰与品尝,只能珍而重之地放⼊口袋里。

 摸着膛那微鼓的一团,他回想女人方才的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天获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趁着阮秋秋洗漱收拾的空档,安德烈在厨房准备早点。说是准备,无非是把罐头加热煮沸罢了,没有所谓的烹饪技巧,他习惯这种简单耝暴的饮食方式,又担心她并不适应,只好认真挑选着符合人类喜好的精细菜品。

 当他把餐盘端给阮秋秋时,看着那张因为梳洗而愈发润的面孔,安德烈因此产生了一个古怪念头…仿佛投喂宠物一般,在这片风雪肆的荒芜之地上。她就是他豢养在⾼塔里唯一的花,此时此刻,倒隐隐能够体会那位前同事的心情了。

 “不一起吃吗?”阮秋秋看着⾝前的单人份,不噤发出了疑问。“不了,我在工厂那边吃。”安德烈拉下外罩帽檐,将整个头颅拢⼊其中。

 他其实愿意守在对方⾝边,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洗漱、进食和‮觉睡‬,乃至于说话、发呆与微笑,看那双褐瞳里潋滟波光,再时不时转向自己。

 同时安德烈明⽩,这番话不过是基于客套而产生的说辞。若是真的因此留下,恐怕又将引发新一轮不安。

 因道德与望而产生的割裂感仍在体內作祟,他在矛盾中‮求渴‬对方能够给予更多甜美,又期盼笼罩在东区的暴雪早⽇停止。当她踏上回程旅途,他也将从这场试炼中解脫。⽇子就在绵密风雪下缓缓推进着。

 安德烈在头两天便摸清了阮秋秋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六点醒来,晚上九点⼊睡,实在规律且准确。

 他会提前备好食物,然后踩着熹微月⾊离‮房开‬间,在外围工厂里消磨大多时光,直到⽇轮西斜。回屋之后亦会进行一段⽇常数据传输工作,再替她包扎换药,接着前往楼下的健⾝房进行长达四小时的体能锻炼。

 这样做一方面是刻意减少两人相处时间,一方面则为了消耗无处发怈的精力,能够在疲累中轻易安眠,省去额外闲情,毕竟在夜里冲冷⽔澡可称不上什么良好体验。

 整套流程下来,只有晚间才会产生一二简短汇,如同蜻蜓点⽔,涟漪消弭于瞬间,然而死⽔终起变故,无数波澜汇聚,化成旋涡,他的规律行程在第五天被轻易打破。

 清晨照例提早起来,在穿戴防护外罩之时,拉链却在尾部卡住,这种状况不算罕见,总要耗费一点时间处理,正当他伸手往后艰难扯动拉链之际,尾部忽然被人轻轻抬起。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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