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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手腕一抬
 “差人可查出名堂了?”“这我哪知道。”“你不是在葶花总管身边做事的嘛。”“反正总能查出来,”回话的人似是没了兴致,恹恹地敷衍起身边人。

 “殿下贵为晋王,又是夏宰相的儿媳,这两重大山一,刑部的各位贵人岂不是跟背后贴了催命符一样,”

 “你说得对。”问话人长吁一口气,望向长廊外。高悬的灯笼在笔直砸落的暴雨中轻轻摇摆,仿若颊边一小团被打的红胭脂。鸾和二十年,注定是大楚历史上尤为不平凡的一年。

 那年的夏之,连续不断的暴雨席卷皇城,鸾和女帝因病废止原先计划举行的七大酺,太女陆照月代理朝政。

 吴王陆怜清适逢此时有孕,按例归家休养,半月不朝。以及,晋王陆重霜遇刺,病危,本来夜已如此深,夏文宣应当回屋睡下,可他如何都睡不着,便守在陆重霜边读书,事实上夏文宣并未读进去什么,坐了一会儿,反而手拿书卷发起呆。

 他一直望着淡绿的窗纱飘拂进屋,飘飘摇摇,倒像吹进一阵青绿色的瘴气。今早,夏鸢的贴身的侍从带了不少滋补药材来到晋王府,寒暄一番后,同夏文宣提及将来的计划。话里的意思夏文宣在清楚不过。陆重霜遇刺昏已成定局,万一就这样去了,他也要有个打算。

 以夏文宣的身份,哪怕不幸成了鳏夫,老老实实服完丧,再在家里躲个一年半载,自有大把及第的考生愿意在夏府门前跪个三天三夜,只为求娶世家公子。

 至于娶回家后如何对待,全看夏鸢对自家儿子有多看重。“阿娘老糊涂了,派你来谈这个,也不怕传出去说我克。”夏文宣冷着脸。

 “你回去跟阿娘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些杀手,查清楚到底是谁家走狗如此大胆,竟敢打晋王府的主意…除此之外,余下的不值一提。”他用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将来人打发走,表面若无其事地继续处理日常事务,实则心如麻。

 在这个争权夺利的节骨眼上,女帝患病、吴王有孕、晋王遇刺,太医署的医师们也是三头轮换着跑,她要是这样一睡不醒,真等到陆照月登基,夏文宣也不晓得自己能护她到几时。

 没了主的男人彷如丧家之犬,着实可悲,空有满腹经纶,毫无用武之地。

 “青娘不会抛下我的,对吧。”他拧干帕子,擦净陆重霜冷汗涔涔的额头,又俯下身,素净的面颊轻轻挨上她的脖颈,悄然说。“我信你,青娘,我见你第一眼就决定跟着你…”“千万别抛下我。”他又说了一遍。

 “阿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必然不会容许我自缢去陪你,可我更不想改嫁给别的女人。她绝对又老又丑、命里克夫、小侍成群,反正不会有你这么美、这么好…文宣求你了…青娘,你要好好的,绝不许抛下我。”

 说完,夏文宣停了下来,默默匍匐在她肩头,幻想她突然睁开眼,带着往常漫不经心的浅笑,用冰凉的手摸摸他的面颊。可惜他等了许久,什么也没发生。

 风还在刮,淡绿色的窗纱在房内缓缓地散了开来,抚过朱红的梁柱。夏文宣嗅到雨夜旎的,以及屋内淡淡的血腥味。

 那一刻他没有嫌弃伤口的血腥味,只静静靠着,尽管他是一个看到下人的上衫沾上泥点都会狠狠蹙眉的矜贵公子。如果当时我在她身边就好了,夏文宣不由想。

 第二巳初,葶花进屋帮陆重霜擦拭身子,她原以为没人在,便径直挑帘走入,却恰好撞上坐在她边的夏文宣。葶花不知道他是彻夜未曾阖眼,还是今个儿早早醒了,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足以令人长吁。

 雨未停,她的脚步声在密集的雨声旁宛若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鼓点。“公子,”她行礼。夏文宣转头看向她,道:“你来了。”少年发髻松散地坐在边,与榻上沉睡不醒的女子十指紧扣,俨然是一觉睡醒,尚未梳洗的模样。

 “公子去用朝食吧,这里有婢子守着。”葶花道。“好…倘若她醒了,你即刻派人来。”夏文宣稍稍偏过脸,耳稍红,声音细若蚊蝇。

 “我想让青娘一觉醒来就看见我。”葶花低着脑袋,偷偷笑了下。“对了,”夏文宣看向葶花,神色肃然“长庚问出话了没?”葶花道:“长庚仍在地牢里住着。”

 “那就是还没问出来。”夏文宣冷笑“没用的东西,还自称是近侍,连给青娘挡刀子都不会。让他正午前去泣那儿领二十马鞭,罚完了再回地牢审贼人。”

 “公子…”葶花微微皱眉,踧踖不安地站在原处。她虽与长庚不和,但同直属于晋王,要罚,那也只有陆重霜开口才能罚。

 “你不服?”夏文宣抬了抬声调。“婢子不敢。”“你记住,我是青娘的正君。青娘不在,我便是晋王府的当家人。”夏文宣淡淡道。“我的意思,就是青娘的意思。”“是,婢子明白。”

 “还有事?”夏文宣问。葶花犹豫片刻,低声道:“沉公子求见。”“沉公子?什么沉公子?”“是渠州刺史的大公子,沉怀南。”葶花解释。

 “不过现在要改称为左补阙之子,几前刚调完职。”夏文宣不知沉怀南与陆重霜之间的易,全当是母亲夏鸢为给自己拉拢陪的小侍做得手脚,因而神色轻慢:“他来做什么?”“婢子不知。”“你叫他先在南厢房等着,我用了朝食再去见他。”

 “喏。”葶花毕恭毕敬。“那这里先由你照顾,”夏文宣边说边看向陆重霜,神态柔和下来“我去去就来。”他起身,挑起垂地的纱帘。贴身小侍急忙上前,手提一个防风的薄绢灯笼,引他出屋。木门一拉,他的衣袍鼓了起来。

 额上的碎发被吹得散。葶花隔着纱帘遥遥看着这个年纪比殿下还小一些的少年郎,忽而有些难过,他与自己和长庚不同。

 他俩是将命卖给殿下的人,而夏公子才嫁进王府就可能守寡,多少令人叹惋,她想着,取下帕子浸,转而坐在边,想帮主子擦拭面庞。

 也正在此刻,原先沉睡的女子猛然举起手,擒住她的手腕。葶花险些惊叫出声,然而陆重霜的动作比葶花要快,手腕一抬,中指和食指一齐点在她的上,示意她先别出声。

 “好一场大梦啊。”陆重霜眯起眼,活像只打哈欠的猫。“殿、殿下。”葶花发起哆嗦。“您醒了…婢子这就去…”“哪儿都别去,伤口还疼着呢。”陆重霜道。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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