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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皂靴落了一只
 “有没有子这事儿其实也不是阿史那摄图说了算,”李柚慢悠悠地说,眼神落在晋王身后弓肩垂首的女侍身上。葶花双紧闭,生怕出半点声响。能听见这种腌臜事是被主子信任,嘴闭不紧就是灭口。给贵人干事,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挫骨扬灰。

 陆重霜捻着手指,下一秒就回过味来,忍不住调侃一句:“你倒是面如佛陀,心如蛇蝎。”自己做局自己解,借突厥人的手在长安立威…这点子够。“任职鸿胪寺,不得己、不得已…”李柚急忙摆手。只见外头一层肥白细腻的皮在笑。

 “您到底什么主意,我李柚一概不知,我只管我鸿胪寺上下老小。”她刚点了苗头,又双手一摊要逃跑了。

 陆重霜不想勉强。储君之争暗涌动,谁也不想把新皇登基的喜庆日子变成自己的忌,没心思的忠心耿耿,有心思的望风而动。只可惜举棋不定的人,往往不得好死,陆重霜想着,微微一笑。

 “你觉得顾鸿云揣的是什么心思?”她面容带笑地问李柚。“小人不敢下猜测。”李柚伏身。

 “他的心是黑是白,还需殿下定夺。”忽而窗外来了一阵风,白梅簌簌落了一地,那抹被悬着的春日浮萍般的淡绿纱幔被吹得卷起,泠泠的风夹带着隐秘的花香袭了进来,杯中酒微晃,屋内人鬓边的碎发起起落落。

 “葶花。”陆重霜回眸。“将带来的几位男侍领来给大人瞧一眼,好给鸿胪寺添几个打杂的仆役。”“不必带进来了,”李柚说。“恰好典客署来跟我抱怨说顾公子那儿缺人,她们忙不过来…直接送去那儿吧。”

 陆重霜笑了下,眼眸沉沉的仿佛结着一层薄冰的湖泊。隔了一会儿,李柚也笑了起来“这样的天气,应当喝点热酒,吃点新烤的羊。”

 李柚抚了一下脸侧的碎发,将它们回头巾,她望着面前贵不可言的皇女,还有她乌云般的黑发上着的成对的多宝琉璃钗…曾经一起带头巾的人,此时带上了玉石,也回到了她应当要去的地方。

 两人相差八九岁,彼时相遇,李柚暗暗地将她视作胞妹,可皇家的人哪会是她的妹妹,踏入长安城的第一步便注定她们是两类人。“有机会在城郊寻个酒肆,”陆重霜说“暮不错。”暮策马出城。

 在野郊挂着番旗的酒肆吃两口新鲜鱼脍,喝几杯绿蚁酒,待到微醺,牵马在碧绿的草上缓缓地走…的确是一桩美事。分别前,李柚在陆重霜身侧低声添一句:“殿下后要多保重,未来的路上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围在您身边。

 但能心的,将越来越少…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一个利字。”陆重霜微微停一步,语气平静地说:“包括你?”

 “包括我。”李柚呵呵笑着,躬身行礼。长庚苦苦守了好几个时辰,才盼到归来的车队,他疾步向前,先看到的是板着脸的葶花,继而门帘被掀开一角,出主子的半张脸。

 车内的陆重霜瞟他一眼,极淡的笑了。长庚正打算双膝跪下、两手撑地,给主子当下车的脚蹬,却被她中轻轻的一声“过来”捆住了心神。

 她伸出手,示意他上前搀扶。长庚微微抿,握住她的手,如同扶住一枝梅。殿内早已焚起香炉,干燥的沉香木在金炉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呛人,反而有种融融的暖意。

 长庚解开陆重霜身上的狐裘大氅挂在香炉边熏衣,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声:“殿下今可见到了那突厥蛮子?”陆重霜看着他,道:“吃醋了?”长庚双眸低垂,快步走回主子身边,单膝跪地,捧起她的脚去鞋袜“不敢。”

 “为夏文宣与沉怀南吃醋便算了,怎么连突厥人的醋也吃?”她其实没打算去见顾鸿云,只是故意当着长庚的面说要去瞧别的男人…谁叫他吃醋的模样那样可爱。

 “长庚不敢,”他重复,悄悄转了话题“左宗主方才与我一封信,要我呈给殿下。”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陆重霜接过,细细看完,语调骤然降了几分:“谁让你拆的信?”长庚嗓子一涩,慌忙辩解道:“臣只是怕殿下读信不便,绝无窥视殿下…”他急匆匆地说着,狠辣的巴掌刚要往脸上甩。

 就被陆重霜眼疾手快地擒住腕骨,她的指腹一寸寸地蹭着他白皙的肌肤,柔声道:“可别把脸打坏了,我会心疼的。”说完,陆重霜奖励似的让长庚抬起头。

 在上留下一个痴的吻。不怪他,是左无妗的秘信让她失控了。火烧东西市,刺杀尚书令,嫁祸吴王陆怜清,推责晋王陆重霜…陆照月,我的好姐姐,你的口味可真不小啊。

 既然如此,莫怪我将计就计。***又是一巡逻。某一位巡夜的逻卒恰好今夜来了葵水又来不及调班。

 正一手牵住缰绳,一手着闷痛的小腹,慢悠悠地在大道上走着,她们负责的区域是万年县,都是贵人居住,没什么焚烧抢掠的糟心事,顶多碰见几个被招进府内陪酒弹曲的伎人摸黑趟水沟回家。

 要是被分配到窑子赌坊聚集的地方才是头痛,斗殴、抢劫、私设赌局、贩卖良家男子,应有尽有,果然是破烂地方破烂人,富贵地方富贵人。

 “再撑一晚,明便是上元啦。”身侧的女人出言安抚,她高举照明的火炬,身后拖曳出浓浓的黑影。天色已晚,寒风阵阵。被葵水折磨的女吏长叹一声,刚想开口说话。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砰”

 得一声闷响,将她下马匹惊得高抬马首、双蹄一缩,骑马的人被狠狠瞬间颠了一下。

 “吁…”女吏慌忙勒紧缰绳。两人换了下眼神,急忙策马往声源处奔去,只见砂石地上缩着一名女子,头巾已然散开,编得细细的辫子被干涸的血迹粘成马尾巴似一捆,还黏上了烂泥。

 她身着鸦青色的圆领袍,口殷红,牛皮蹀躞带上挂着一柄小刀和一个钱袋子,皂靴落了一只,只剩白袜。地上挣扎的女人隐隐约约瞄见了火光。

 她蜷缩着挣扎良久,看清来人衣着后,才颤颤地伸出一只手,五个手指的指甲里都掺着木屑、泥巴和血迹。手掌摊开,赫然是一枚价值不菲的白玉佩。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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