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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便这几曰
 初的天儿尚还有些料峭,头还未升高,梁京城内的运河码头上,便已是热闹非凡。其时两京漕运甚为发达,码头上川不息的来往货船。

 船工们一个个汗浃背,忙着把甲板上一箱接一箱的货物往下搬。这是个挣命的辛苦差事,多数只有家里穷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才会来码头上混口饭吃。

 因此一干船工也多是举止鄙,穿着衣褴衫,有的因嫌热了便把上衣一扯,光着膀子就在码头上来来去去,过往路人若有女子,无不遮袖掩面,匆忙避走。

 忽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上前来,不容分说,便将一条长长布障拉开,其后,牵马的,赶车的…一众丫鬟婆子浩浩,顷刻间就占了半条码头。

 内中便有好事者道:“这是谁家,好大的阵仗?今码头上莫非有贵客将至?”他那同伴笑道:“你看那些家丁的衣饰还不知是谁家?定是庆国公府秦家的人。”

 “今,是他们府里那位大姑太太的独女入京,老太君早多久就记挂着外孙女儿,可不得打发人来码头接?”那好事者方恍然大悟,又道:“听兄台所言,对这庆国公府想必知之甚详?”

 “嗨,不过是我一个亲戚在秦家门下,伺候着府里的二老爷做些琐碎差事罢了。”这同伴虽嘴上谦辞着,却是一脸与有荣焉。

 毕竟满京谁人不知,京中权贵虽多,这庆国公府依旧是一等一的高门,最是煊赫的,当下他便娓娓道来,原来秦府如今的老夫人膝下两子一女。

 这一个独女嫁到金陵,夫家也是本地望族,诗礼传家的程氏,只是秦氏早亡,亦留下了一个女儿。

 她夫君程海中年丧,无心再娶,因秦老太太思念外孙女儿,便打发了家人送女入京,既可依傍外祖母,又可承膝下代母尽孝。今正是程家小姐船只抵京的日子,不多时。

 只听码头上一阵呼喝,两只高大的楼船破而来,大船连着小船,船头旌旗上书一个“程”字,正是程家小姐的船只。

 众人只见船上水价似的搬下或大或小许多只箱子,又有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被抬上甲板,想是从舱房中接了程小姐,浩浩一群人紧随其后,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不由都赞道:

 “好富贵,好气派,这秦家不必说,程家也是不遑多让,怪道能结成亲家。”却说马车内,程氏小姐名唤玉姝的,却在丫鬟的陪侍下颇有些愁眉不展。

 这玉姝年方及笄,生得娇花软玉一般,她幼时丧母,一直与老父相依为命,虽说父亲贵为两淮盐运使,自是位高权重,但此番她入京,独留父亲一人在江南,如何不牵挂悬心?

 又思及外祖家虽为至亲,到底未曾见过面,且侯门高户,庭院深深,亦不知前路为何,好在她素最是外柔内刚的,不一时便将愁眉展了,只从车帘的隙间悄悄窥看车外街景。

 只见这梁京城内的繁华热闹自不必说,车行了半,方至一雕梁画栋的宅邸前。屋宇房舍几占了一条街,轩峻壮丽的兽头大门前,许多小厮门子垂手侍立,中门却是紧闭,玉姝的马车便由日常来客走动的西仪门入了。

 当下又换车入轿,越往内,越觉幽静。入目所见俱是亭台楼阁、湖泊山丘,或雕琢巧,或天然趣致。待转过一扇垂花门,穿花度柳一阵便到了正房,玉姝扶着婆子的手。

 那正堂当地摆着一架紫檀透雕山水花鸟十二扇屏风,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妇人不及丫鬟通报便出来,一把抱住她搂入怀里哭道:“玉儿,我的玉儿啊!”***玉姝虽从未见过外祖母。

 但她幼时母亲尚在,经常与她谈起家中诸事,后母亲去世,外祖母怜她幼小想念,逢年过节便打发人去淮扬探望。

 今见了秦母面目可亲,亦有几分昔年母亲的影子,听见秦母哭声,眼下一热,目中也滚下泪来,好容易众人劝解住了,方才上前下拜行礼。

 一时礼毕,秦母指着下首的一位妇人:“这是你二舅母,家中现是她在理事,你但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说与她便是。”

 又有两个年轻姑娘上前来,二人均是一般的钗环裙袄,一水的银红织金斜襟褙子,底下衬着桃红百褶裙,只年纪稍长的那位头上斜着一对羊脂白玉簪,尚幼的则是攒珍珠累丝玉钗,观其面貌仿佛,一个温柔可亲,一个顾盼神飞。

 秦母道:“这是你二姐姐,三妹妹。”玉姝忙又互相拜见,方才分宾主落座,又奉上许多精心准备的表礼和一封一万两的银子。

 不过叙些家中琐事,路上可曾安稳,不消多述。到底舟车劳顿了一,秦母见玉姝面上出疲态,忙教人伺候她先去歇息,她的屋子是早已备好的,秦母原想将她安置在自己上房内,又嫌不够阔朗,便择了离上房最近的快雪轩。

 玉姝此来,也带了娘丫鬟另并几房在外院听侯的家人,秦母尤嫌不足,做主将自己房里一个叫红药的大丫鬟与了她。一番慈心不可谓不周全,秦府上上下下也都清楚了…新近入府的这位表姑娘,恐怕不容怠慢。

 果不其然,待玉姝住下后,秦母将她拘在身边,祖孙二人感情一千里,便连秦府的两位姑娘都退了一之地。玉姝亦不拿大,每与姐妹们相,或说些诗书。

 或谈些琴棋,初入京时的一腔忐忑俱已消散,虽还牵挂老父,到底不再夜悬心,只是她心中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却是至今不曾办妥。眼看着至秦府已有十数,这趁秦母午睡起来高兴,她便道:“来了这几,怎不见姐妹们去上学?”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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