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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是文学家
 所有的一切都挤在这一方狭窄的天地,沙丁鱼罐头般脸贴脸、,让江鹤轩觉得有点难以呼吸,他不想参加什么乌七八糟的钢琴比赛,他也不喜欢钢琴。

 练钢琴纯粹是母亲着他去的,一周两堂课,风雨无阻。“没准高考能用,”江鹤轩的母亲振振有词,指拿到手的证书,也指参加比赛的履历,尽管她的儿子现在才读初一,在中国。

 但凡有点经济实力的家长,十有八九会孩子学才艺,热门如钢琴、书法、国画,冷门似篆刻、刺绣、阿卡贝拉,他们不一定知道“艺术”是什么,音乐是什么,美又是什么。

 但就有一种描绘不出的本能在驱使这些人,让他们如扑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地将孩子往培训班。经历了几争斗,今天总算要颁奖了,在一段夸张的修辞后,主持人念出了第一名。

 “全市中学生钢琴大赛第一名是…”她礼仪地假笑着。“傅云洲。”她话音落下,机械版的掌声随之涌起。

 被念到名字的少年不紧不慢地起身上台,没显得有多兴奋,他坐在第一排,一个人来的。傅云洲接过证书,规矩地深鞠躬。

 身上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在红布前白如脂玉,他仿佛美国公路片里的树,在漫长马路尽头兀自矗立,无言地承受阳光与雨水。

 江鹤轩听过他演奏的蓝色多瑙河,优雅自持,指尖的舞蹈组成美人鱼的呢喃,整个人都随着音乐散发出古典的光辉。这家伙才称得上是弹钢琴的,像江鹤轩那一拨纯属沽名钓誉。因而第一名是傅云洲,毫无争议。

 江鹤轩的母亲是高中政治老师,不通音律。与儿子的意料之中相比,她反而哀叹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轻轻拍了下大腿。

 “不是第一,”她说的小声,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直到优秀奖的最后一个,江鹤轩的名字才尴尬地蹭了上去。

 他上去领奖,单薄的身影被一群乌央乌央的人头淹没,最后在大合照里也只了个头。本应站在最中央的傅云洲并不在照片里,他提前退场了。拥挤。嘈杂。下了领奖舞台,江鹤轩把奖状递给母亲。另一侧从发呆发展到假寐的父亲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大堂的靠椅上沉沉睡去。

 “怎么才优秀奖。”江鹤轩的母亲拧眉。

 “你是不是上钢琴课没用心?我和你说,妈妈给你报的那个钢琴课可花了不少钱,你用心上。这次没拿奖就算了。

 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谈,以后你给我认真上课,不能偷懒,知道不?”江鹤轩低声应着:“嗯…知道。”

 末了他填了一句:“我会努力的。”看见儿子的乖巧,江母满意地点头,又招呼起老公来:“老江,老江!”

 她喊了两声都没应,转头一看才发现呼呼大睡的男人。合着这么久,她愣是没发现丈夫早已睡去。“你睡什么!”江母拔高声调。“怎么、怎么?”江父浑身一抖,惊醒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到底关不关心小孩?自己看看发生什么了。”江鹤轩母亲说着便将那张写着优秀奖的奖状到老公手里。

 “你看,才优秀奖!这都是你害得,叫你平时不关心小孩!我说了多少次了。小孩的教育不能松懈,现在可好,优秀,才优秀!”“我就困了。想睡一会儿!怎么了?”

 “在家不能睡?你就是没责任感,儿子的事一点都不上心!”江鹤轩听的头疼,他拧眉,在两人身旁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去上厕所。”

 忙着相互攻击和争吵的父母没理会儿子,江鹤轩也不管,自顾自地走了,他按着指示牌去洗手间,见到了一个没预料到的家伙…傅云洲。

 傅云洲正躲在厕所打电话,江鹤轩进来时他刚结束,一回头看见了他。“结束了?”傅云洲指的是颁奖仪式。江鹤轩双手兜。

 “嗯。”那时候的两人,一个十五,一个十二,大人的恩怨还未侵害两个孩子的心,也全然没有后来那些因私情而萌生的矛盾。于现在的他们而言,彼此不过是人生的过客。相差三岁。

 但一个初三即将升高一,一个初一即将升初二,勉强算同龄人。零八年不是个于谈论理想的时代,它残留着天真无的气,志得意满。

 “你弹得不错。”傅云洲忽然说。“第几名?”“优秀奖。”江鹤轩说。“你弹的那场我听见了。

 蓝色多瑙河,很厉害…你以后是准备当演奏家?”傅云洲笑笑“不是演奏家,是文学家,但好像没法实现。”“这样啊…”江鹤轩也笑。

 “我以后可能不会弹钢琴了。”傅云洲低头,看了眼自己修长有力的手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江鹤轩感地觉得这可能涉及家世,没吭声。“你呢?”傅云洲问。

 “我不喜欢弹琴。”江鹤轩说。“我妈的。”“是吗。”傅云洲顿了顿,眼底沉淀着复杂的落寞。

 “真可惜。”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秉着礼貌的态度短暂寒暄后,挥手告别。江鹤轩从洗手间出来,听见大堂的广播叫他赶紧去门口等候,他的父母正在找他。

 女声一遍遍地播报着江鹤轩的姓名,仿佛在呼唤一个没懂事的五六岁小朋友。羞至极。守在门口四处盼望的江母一见儿子,便死死揪住他的胳膊,高喊道:“你跑什么!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我是不是让你好好呆在旁边的,你怎么不听话!”

 “我跟你说了去…”

 “行了。不准顶嘴!好的没学到尽学坏的去了!”江母凶横地打断儿子的辩解。“不准有下一次!”

 江鹤轩撇过头,只得说:“知道了。对不起。”他明白自己什么错都没,但他必须说抱歉。“好好说,为什么对不起?你做错什么了?”江母板起脸教训儿子。“不该跑。”…他说了要去洗手间。

 “还有呢?”“不该上钢琴课开小差。”…他没有不认真。江鹤轩的母亲满意地点头。

 她始终觉得只有自己的严厉管教才能让儿子有出息,而不是像他老爸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被嫌弃的江父正坐在大堂的台阶,休息。好好的休息,老婆非把他从家里拖出来看什么颁奖,哎呀啊…真是累得要命。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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