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刻意提早离开办公室,卫梓翔难得在下班前的傍晚回到租赁的小套房,就为了赴卢映涵“奇特”的约会,他不顾一切抛下公司里繁重的公事回家“梳洗整装”那种戒慎恐惧
本不像是要与分手许久的旧情人见面,倒像是刚深陷爱河、不能自拔的青涩少年。
呵,卫梓翔,你可以再狂疯一点!对着浴室里的镜子刮胡须,他忍不住头摇嘲笑镜里的自己。
“人家一口咬定你就是罪魁祸首,恨不得马上抓到证据,把你除之而后快,在这种肃杀情境下,你有什么好期待的?”对着镜子着装,卫梓翔忍不住自言自语。
换了一套淡⾊棉质休闲服,他希望在轻松气氛下与她解决掉⿇烦。
纵使两人已不再是情侣,再相见亦不必弄得太拘束或充満敌意,毕竟,他们相恋的那段时间很快乐,可说是他出社会之后最值得怀念的一段美好光
。
曾经,他以为这辈子的伴侣非卢映涵莫属。要不是那次出差在新竹遇到大雨特报,为顾及同车女助理的安危,不敢冒险涉过被暴雨冲刷得岌岌可危的窄桥,才迫不得已带着女同事往全安的地方避难,没想到那一个夜晚,竟成了他百口莫辩的出轨铁证。
卢映涵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解释,一口咬定彻夜不归的他与助理有染,甚至情绪崩溃、哭诉胡闹,最后被卫梓翔反斥了几句,便独断决意分手。
当时,他真是气极了她的幼稚无知,⾝为一个有原则、有个
的男人,最终他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唉,分手都分手了,想那么多⼲什么?”甩一甩头,卫梓翔在镜前做最后的检视。
分手后第一次单独会面,不知怎地,他心中有种隐然的期待…
至于,那难以言说的“隐然期待”究竟是什么?此刻正打算出门的他竟无勇气去细想探究。
临出门,卫梓翔从昂贵的小酒柜里取出一瓶珍蔵许久的上好红酒,在这么有点僵持、有点尴尬的夜晚,一瓶好的红酒会是重要的缓和剂。
当初,匆促情绪化地分手,说不定藉此机会能把当初没说完的话好好地说完,从这个观点来想,卫梓翔还有点感谢那个騒扰者,若非“他”的出现,可能自己这辈子与卢映涵注定是没有
集的平行线了。
走到门口,卫梓翔习惯
的摸摸口袋,确保他片刻不离⾝的机手没被遗落,就在他的手指一碰到休闲
口袋的刹那,机手响起悦耳的音乐。
“喂?有什么事吗?”来电显示是他的助里,卫梓翔直接问道:“不是说没要紧事别找我。”
“不好意思,卫先生,刘董事他们刚在找您,好像
急的,我没跟他们说您提早下班了。”
“哦?确定是刘董事本人吗?”卫梓翔蹙起俊眉,想到今天下午刘力捷陪同几个大人物上⾼尔夫球场球叙,算算时间应该还没进办公室,怎么会突然找他?而且还是急事?
“这…”助理呑呑吐吐地,怯懦道:“卫先生,其实、其实那电话是李秘书拨过来的,她打了好几次…起先是说刘董事有急事找你,后来几通还
问我为什么天天加班的卫处长今天反常了?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李秘书?李锦秀?”
“嗯。”“是她?”卫梓翔垂下肩,长叹了一口气。“听好,你不必跟李秘书说太多,就一概推说我没
代就是了。至于刘董事那边,我会找时间跟他连络。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好。”点了点头,卫梓翔清楚下达他的指令。“如果还有任何人找我,包括李秘书在內,请他们一律传简讯到我机手里,我会看情况处理,现在我离开公司就是人私时间,没必要向公司的人一一
代。就这样!”
说完该说的,不等助理回覆迳自挂断电话,这就是他的
格,说一不二、是非分明,没有任何模糊地带。
“李锦秀又吃错什么葯?在搞什么呀?我又不在她的管辖范围,有没有搞错?真是有够无聊了她!”按了电梯,他嘴里小声嘟嚷着。
*********
分手之后就该断得⼲净的,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不该再聚首。
卢映涵想起自己一向遵循的爱情原则即将破例,伤神不已的她坐在办公室里叹息不止…
打过那通“呛声”电话之后,心中对于被迫邀约卫梓翔到自己重新建立的新家一事感到志忑不安,若非为了一起揪出夜午扰人的无声电话,真是打死她都不可能这么做的。
哎!也不道这家伙心里会怎么想?万一,那些电话真的与他无关,一向得理不饶人、言语苛薄,对别人绝不客气的卫梓翔,真不知道会讲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修理自己呢!
想着想着,心中的忧虑不安开始急遽扩散,情绪无法平静下来,卢映涵握着滑鼠的纤手微微轻颤,看着电脑却看不进任何数字,此刻她已无心公事,外加心神不宁,⼲脆请了假出去透透气。
不知该上哪儿去,她漫无目的地逛了很久,以前每次遇到心烦的事,卢映涵习惯去市场闲逛,以吃东西、买食物来释放庒力,这次也不例外地走进位在巷弄间的⻩昏市场。
要些买什么好呢?恍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下手采购。
卢映涵一直告诉自己要以平常心来看待他的来访,然而,她脑海中仍然不时地浮起疑问。
他,会提早过来吗?要不要买几样他爱吃的东西以防万一?
哎,她很想掐死自己!想这个⼲什么啊?管好自己想吃什么就够了!
下意识敲了敲额头,感觉自己的神经莫名接上某个记忆缺口,太久不曾忆及卫梓翔惯常的饮食好恶,这会儿却清晰活跃、条理分明的浮上了眼前…
于是,卢映涵只得跟着清晰的记忆走,挑了一整盒新鲜现做的握寿司,走向卖手工饺子的小摊贩,买他最爱的鲜虾饺,一路走一路看,无意间看上眼的净是他爱吃的食物。
卢映涵每买一样,心就绞痛一次。
她讨厌自己这么做,明明他就不是来约会的,何况他未必会在晚餐时间到达,为什么自己老是想着他的喜好?
气归气,恨归恨,待她走完市场一圈,两手也提満了东西。卢映涵心中有一个声音,慰抚着倔強的她,让她变得柔软!
别想太多了吧,当是旧同事、好朋友见面,礼貌
招待一下不为过嘛,就只有今晚,等到事情⽔落石出,卫梓翔与她仍然是不相关的两条平行线…
卢映涵努力恢复平常心,说服自己对他好,只是做人应有的基本礼貌,过了今晚,她才不管他哩。
踏出位在巷弄间的小市场,卢映涵吃力地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走到大马路边想拦计程车,当她踮起脚尖向前方张望,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极
悉的脸庞。
“嗨!卢姐小,你买这么多东西啊?”带着
人笑容的英俊男子,正是李锦秀的男友,刘力捷。
“嗨!你好。”她笑容有点僵,一个单⾝女郞双手提満食物,令人觉得困窘。
“很重吧?要不要我帮忙?”刘力捷体贴走向前来,示意要帮她忙。
“不、不用了。”卢映涵闪过⾝,笑着头摇。“我正要拦计程车,不用⿇烦你了,我家不远,很快就到了。”
“是吗?”一听到她家不远,刘力捷的眼眸竟然瞬间就闪亮了起来。“既然不远,不如我直接送你回去好了,我的车就在前面。”
“呃,这…”这下子卢映涵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正常来说,让他送一程应是无妨,但重点是…此人不是别人,他是李锦秀的男友,卢映涵才不想给自己惹来无谓的⿇烦。
李锦秀的古怪脾气她不是没领教过,万一被她误会了,不知又会掀起什么狂风巨浪。
“怎么?你家有客人?我不方便过去吗?”刘力捷看出她的为难,苦笑道:“呵呵,不是什么神秘人物吧?就算是神秘人物,我也只送你到门口啊,再不然巷口也没关系。”
“呵呵,您这么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叫车就行了。”
尴尬地陪着笑脸,卢映涵委实害怕与他锐利的眸光相接,不知怎地,她老觉得刘力捷释放出的善意似乎太过了些。
⾝为一个有女友的男人,他应该与别的女人保持全安距离才是。
“是吗?”他眼中有着毫不隐蔵的失望,刘力捷收敛俊眉,仍维持着相当的礼貌。
“大家那么
了,也不是外人,你实在太见外了。”
“我…”他愈是表现失望,卢映涵愈觉得不安,当机立断招了计程车,含糊解释道:“抱歉啦,Alex,我今天有个重要的聚会,实在是不方便。下次吧,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你跟锦秀到我家来好好聚聚,我先走了,掰掰。”
“嗯。”刘力捷帮她拉开计程车门,细心叮咛。“自己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下车可要当心点啊。”
“我知道,谢谢你了,Alex,掰!”挥挥手向他道别,卢映涵很想赶紧离开他的视线。
平常一副⼲练女強人的模样,这会儿却伴随着一堆食物坐进车里,实在有点狼狈跟尴尬。
而这端驻立在街头的刘力捷,独自目送拒绝搭便车的卢映涵坐进计程车扬长离去,他心中十分讶异,当看到她提着一堆东西独来独往的⾝影时,自己心中竟出现些许难言的落寞。
扪心自问,他对于卢映涵的印象一直很不错,虽然常伴⾝边的李锦秀三不五时总要奚落一下她口中的这位好姐妹,也搞不清楚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变成好朋友的。感觉上,她们的个
和价值观都差太多了,完全是南辕北辙。
刘力捷在街上行走,沉思着,突然开始质疑…到底李锦秀是不是真正适合自己?
*********
不到七点半,卫梓翔带着红酒来到卢映涵家门口。
“哇,很会挑时间嘛,你还真厚脸⽪耶,算好这个时间过来,摆明是要人招待你一顿晚餐。”
打开铁门,卢映涵垮下脸,劈头就不给“贵宾”好脸⾊看。
“别这样。”耸耸肩,卫梓翔潇洒地拿出他特意带来的上好红酒,摆出仿彿广告明星般的帅气势姿。“来,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做什么?”她冷冷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红酒,嗤道:“你当真以为今天是我要请客吃饭啊?”
“唉。”卫梓翔的眸光黯下,她表现出来的冷漠态度,让他有点受伤、有点沮丧。“何必呢?大家好歹相识一场,也很久没见面聊聊了,虽然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请客吃饭,但俗话说,来者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抓到騒扰电话的元凶之前,你就勉为其难忍耐一下,好吗?”
“嗯。”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卢映涵点头同意,拉开大门。“先进来吧。”
踏进她独居的小屋,卫梓翔环顾这面积不大却打理得温馨明亮的居家空间,心中涌上复杂的感触…
她真的跟以往不一样了。
以前和她
往的时候,卢映涵像小女孩似的凡事依赖着他,有时候连换灯泡这种小事都要他来解决,不料他们分手之后,她竟坚強立独到能自己打点出一个五脏俱全、处处充満巧思、给人无限温暖幸福感的小天地。
“你先在客厅坐一下,我厨房里在炖汤。”卢映涵用轻柔的语气说道。
见她轻巧纯
的回⾝进⼊厨房,仿彿她是在家等候心爱另一半回家的小女人,锅炉上的汤肴里熬煮的是她对另一半的浓浓爱意。
思及此,坐在沙发上的卫梓翔感到
膛底下那颗心微微泛酸,如果他们没有因误会而分手,这份幸福他早就不知享受多久了。
而今,是否有另一个男人有福享受这份关心?他从来没听过卢映涵再与其他男人
往,或许是她保持低调不说,并非没有男友。
“你想先喝点汤吗?我自己做的,杂烩酸辣汤。”在他沉着脸⾊思考是否有另一个男人存在的可能
时,卢映涵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询问。
“好呀,谢谢。”他尚未用晚餐,此刻正饥肠辘辘。
被她这么一问,胃里的馋虫全都醒了,忍不住起⾝往她放置在客厅另一端的小餐桌上望去,上头琳琅満目,放満了各种食物,中式、和式、以及她独创的卢式口味,很多都是他们过去常吃的。
她怎么会准备这么多菜肴?她事先就料到他会在晚餐时间过来吗?还是彼此不用言说的默契,他无缘由地想早点过来,而她恰好心⾎来嘲想做菜?
唉,终究是相爱过的人。
情意在冥冥之中契合,很多默契
本不必说出口,不经意地闻到
悉的味道,⾜够教他鼻头微酸、眼眶发热,心里波涛汹涌。
“汤好了。”卢映涵端出冒着热气的锅子,小心翼翼的摆上餐桌。“快来趁热喝。”
“你怎么会弄这么多菜?”卫梓翔坐上餐桌,喝着热汤的同时间道:“如果我不来吃,你自己吃得完吗?哇,看起来真的不少,一家几口人吃都够了。”
“我做饭看心情,无关乎有没有人来吃。”拿起寿司,沾了沾酱后放进嘴里,卢映涵淡淡地回答。
他问的问题也是她內心的疑问,其实她
本没想过他会来吃饭,只是心情不好
买一通。然而,纵使事实并没那么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好強爱面子的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你今天没上班?”卫梓翔细细品尝她熬煮的汤,合理推断准备这么多食物得花上不少时间。
“下午请假。”自然地接过他喝空了的碗,再添満热汤,递给他。“最近被电话的事烦到快死了,情绪紧绷到快要崩溃,再不请假
息一下,我怕自己会疯掉。最好今天就能弄个⽔落石出,不然,我很快就要进精神病院了。”
“问题没你想像中的可怕。”卫梓翔夹起鲜虾饺,満⾜地嚼着,一面说。“你可以采取強烈一点的行动,甚至警报都很合理。”
“你…你⼲脆老实招了。”卢映涵起⾝,从小瘪子里找出两只⽔晶酒杯,斟了两杯他带来的那瓶红酒。“电话,你真的不知道是谁打的?”
“你说呢?”卫梓翔放下筷子,沉下脸。“如果我知道,或是跟我有关,那今晚我又怎么敢来?你想想,我为什么要搞这种无聊的事?对我有什么好处?打电话也要花时间、花钱,还要耗费精神…拜托,我忙到连觉睡的时间都不够了,哪有那么闲?”
“锦秀说,这些电话可能与你
往过的女人脫不了关系。”啜了口红酒,卢映涵幽幽叹道:“你要不要仔细想想,是不是跟谁结了仇,或欠了什么感情债,结果人家把罪都怪到我这个前女友头上?”
“哼。”卫梓翔一点儿也不赞同地头摇,嗤声道:“你不要听她胡扯,对我们的事,她除了加油添醋、搞破坏之外,就没别的贡献了。”
“你是气她向我揭穿了那件丑事?”卢映涵站在好友那边。“她是我朋友,当然要跟我据实以告。”
“随便你!”他懒得争辩。“很多事情是信者恒信,我不想多费
⾆。但是,我敢保证,在我们分手之后,到现在为止,我没再与任何人
往过。既没有跟哪个女人结仇,也没欠什么感情债,我唯一处理得不够圆満的,只有跟你…”“好了,别再提起以前的事。”
她断然阻止他再说下去,把话题拉回騒扰电话上。“如果像你所说的,那为什么騒扰电话会刚好在十一点四十五分打来,这件事我没跟别人提起过。”
“我也没有。”委靡不振,仿彿战败的公
,卫梓翔深邃的眼中透出一丝受伤神情,庒低嗓子哑然道:“说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到十一点四十五分,我总有股冲动想要拨电话给你,如同分手前的每一天,不管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那个时刻是属于我们两个的…”
抬起柔情款款的眼眸,卫梓翔继续说:“映涵,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戒掉这个习惯?你知道上瘾般想听到你声音的那种望渴有多难受?要熬多久才熬得过?你知道吗?”
“不要说这些!”
动的头摇,卢映涵用力以手捂住耳朵。
不是只有他适应不良,她也习惯了在每天同一时间接到他的电话,那仿彿世界上只剩彼此的甜藌感一旦失去了,就必须花很大的精神和力气去接受并习惯呀!
“好,既然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喝掉杯里残留的红酒,卫梓翔伸手拿过酒瓶,又倒満了一杯,然后起⾝离开餐桌。“再吵下去也没用,等等我要是接到那通电话,一定不放过它!”
“你确定今晚一定会有电话打来?”怀疑的眸光
向他,卢映涵意有所指。“说不定他不会跟你对话呢?唉,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还有谁…”
“不管了。”卫梓翔豁出去了,低嚷道:“直到现在,你还在怀疑我吗?没关系,再等几个小时就知道了…来喝酒吧,反正,我们现在聊什么都会吵起来,⼲脆喝酒好了。”
“好。”这阵子也够烦了,难得有酒伴,卢映涵豁出去了,也倒満了一杯酒。“闹到今天我真是受够了!不管等一下电话是谁打的,你都要帮我好好骂他一顿,出出鸟气,万一要是没打,你嫌疑就更大…哼,就别怪我找你出气!”
“别说那些,来这里坐。”拍拍沙发旁空下的座位,他无所谓地道:“随便你想怎样,在时间还没到、事情没确定之前,放轻松点。”
“唉,真的好烦…”乖乖在他⾝边坐下,卢映涵弓起⾝子,将头埋进膝间,一再叹气。“我招谁惹谁啦?⼲嘛这样整我?”
“别慌,事情总会解决的。”他温柔的大掌抚过她滑顺的长发,一再安慰道:“你愈慌、愈
,反而中了人家的诡计。来,喝口红酒顺顺气,我在这里陪你,没事的。”
“嗯。”她听了他的话,喝一小口红酒,深呼昅,以前遇到烦人的事情,他总也这么不厌其烦地开导她,为她加油打气。
啊!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往事,曾经多么幸福甜藌,而今只能追忆。
把脸整个埋进膝间,她动也不动地享受⾝旁的卫梓翔以同样温柔的大掌轻拂她的长发,无声的片刻,时光仿彿回到从前…
她好想念,想念他的一切,想念有他陪伴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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