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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怕出了界
 她那宣扬自由恋爱的丈夫还欣然接受了这个贤惠的提议,当真是可悲又可笑。可玉伶也在那些舞女的闲谈中得知了另一个让她感到忐忑的消息。说是暴雨过后,公共租界的巡捕房从海里捞上来好几具尸体,现在正在画像,不时会贴出告示让公众认领。若是之前报过失踪的,可直接去警署辨认,也好省些功夫。因着派乐门之前报过夜蝶的失踪,经理已经接到警署递来的信函。

 她会空去警署一趟,不过那天晚上上工时,经理正要找玉伶,可那些舞女异口同声地说玉伶出台,下午就被接走了。当天的玉伶没有穿得像是一只丽的孔雀。

 那种张扬的旗袍颜色就算在派乐门的舞池里、绚烂的彩灯下都会引人瞩目,仿佛这种打扮就是身为舞女的她们的活招牌。

 青莺午后就拿着一袋衣服,敲开了玉伶的家门,告知她说江老板让她晚上去见陈一乘。于是玉伶便穿着一套某所女校的校服裙,被称作“文明新装”的服饰可真是比她晚上穿的那些旗袍样式要保守太多了。淡蓝底的上衣,袖短收。如墨漆黑的长裙,过膝胫。

 两条素洁的麻花辫垂在前,黑鞋白袜一穿,玉伶还真以为自己是刚从女校下课的女学生。玉伶学过跳舞,学过琵琶,甚至跟着夜蝶学过洋文。

 懂得一些字,能看报纸也能说出几个之乎者也。只可惜那学倒是一天都没有上过。青莺并没有往玉伶脸上擦多少粉,只是淡淡地描了眉,看起来要有多清纯就有多清纯,然后给了玉伶几颗姜糖,也说是江老板给的。傍晚时候,江雍的司机过来。

 但玉伶却没见着江雍,这司机只专程来接她一人去公共租界外的荣锦饭店。玉伶只觉受宠若惊。

 荣锦饭店和那些外国人没有什么关系,开店的老板是地道的锦锡人。连菜单都只有本帮菜,春天的腌笃鲜必须提前预定,八宝鸭和响油鳝丝一直是必点的菜品,根本没有那些个炸猪排,罗宋汤,沙拉之类的讨好洋人的玩意儿。玉伶没想那么多,她一路坐车过来就光捏着自己口袋里的那几颗油纸包好的姜糖。

 看着路边的建筑一幢一幢从眼前晃过,什么都没留意,在玉伶眼中,军人和商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就好比在派乐门,玉伶是更乐意去服侍那些部队出身的嫖客的,也有一些军统的客人借着一些由头来派乐门找乐子,但他们大多都有自己固定相好的舞女。

 就算玉伶是个只想着自己的狭隘小女人,她也是明白万一哪天打起仗来,能靠得住的就只有那些有子儿有纪律的军人。对那些人,玉伶大抵是崇拜且敬仰着的。

 但要说作为一个女该以何种心态将身子卖给他们,玉伶此时又是矛盾且无措的。江雍的司机这一路开得稳稳当当,玉伶发呆愣神的这会儿就到了荣锦饭店,她之前从未来过。

 司机替她打开后座车门,又体贴地为她遮住车框让她下车,还有笑着面上来的、身穿素长旗袍的宾小姐。

 这一切让都让玉伶恍觉自己仿佛是大户人家里的所谓正经大小姐。玉伶已经明白过来这就是江雍想要她坐实的假身份,她现在不需要低伏做小,尽管端着架子就好。

 宾小姐带着她走进荣锦饭店,大堂里吃饭的客人不少,穿长袍的人有,穿西装的亦有,也有不少外国人在用着刀叉,这家饭店明面上打着本帮菜的招牌不给洋人面子,看来还是磨不过生意上的好处和势力上的服。

 但宾小姐很明显是要带着她上楼去包厢的,那宾小姐看着玉伶一副学生打扮,猜着她是下学迟了就直接赶了过来,走在前面的她回头对玉伶小声提醒道:“这位小姐,巴内特先生和陈军长已经到了…”

 她还说了一些军部的其他人物,但不过她只说姓和职位,玉伶倒也对不上号。玉伶只感觉心下一紧,不猜着她这是在江雍的授意下而做出的故意迟到?背上有些许冷汗渗出,她开始莫名觉得事情有些隐隐不妙,但终归是江雍自己的计划,她按部就班地做,也没什么错处可说。

 玉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可终究还是不过那愈发不安的心情。宾小姐替玉伶打开了包厢的门。玉伶借着向她小声道谢的间隙迟疑了几秒钟,还是走了进去。这里大概是荣锦饭店最大的包厢了。

 不仅有用餐时可容纳十几个客人的实木圆桌,还有会客用的几套沙发和一张茶桌,此时他们正在喝茶,并未落座圆桌,见玉伶孤身进来,视线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除却那些玉伶根本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她一下就看见了蓝眼睛的江雍,以及主位上坐着的、和报纸上的照片一模一样的陈一乘。

 他的面目要更加威严且目光也更加肃厉,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跳开视线就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人,那是…是那位曾给她递过名片的陈怀瑜先生。

 上穿白色衬衫、下着黑色西的他正从容笑着和不的陈一乘说话,但陈怀瑜也在此时看向玉伶,似乎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他仍然保持着那浅浅的笑。

 玉伶只觉得汗立起,没戴眼镜的陈怀瑜仿佛多了几分狡黠,玉伶看着他就感觉他似是打算当众戳破她的一些事情。

 她只能用力咬牙,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且坦然。江雍看了一眼有些窘然的玉伶,起身朝她走来,站在她的身边,然后给所有人介绍道:“这是我刚来锦锡上女校的表妹,名唤甄玉伶。”

 ***玉伶的脸因为窘迫而有些微红,加之她又几乎没有什么妆容,净白透红的脸一下就能看出来她的尴尬和赧意,而且她看了一圈才注意到自己是这里唯一的一名女。军部那边的人都很好认出,都留了统一的立式板寸。

 他们全部都穿着颜色不一暗的袍装,和江雍的偏好一样,倒是唯一穿着白衬衫的陈怀瑜和她这个女人一起成了这个场合里最格格不入的两个人。江雍用眼神安抚了一下玉伶后,示意她跟着他。

 玉伶是真不懂正经人家里的清白姑娘要如何处理这种场合,她只能学着以前从夜蝶那里看来的,将手握在身前佯做端庄,随着江雍走到陈一乘面前。

 他用玉伶熟悉不过的温柔语气对她说道:“伶伶,这位是陈军长。”玉伶不知江雍为何要用她的原名,但他知道她现在借了夜蝶的姓转而姓甄。况且“伶伶”

 这个称呼…倒是从未有人这样柔声唤过她,连夜蝶都只是叫她“玉伶”亲昵一点则会叫她“小玉伶”

 她现在也只能踩在江雍给她画好的一个又一个印记里,生怕出了界,又怕跟不上他。玉伶提着心吊着胆,面上却只轻勾嘴角,摆出一个温婉尚且大方的笑,着陈一乘的视线。

 就着江雍提点给她的称呼,软声唤了他一声“军座”她不得不被迫顶着陈一乘那仿佛与生俱来的迫力来凝视他。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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