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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层一层
 几个夫人围坐,小姐们另处一桌,华氏依然成为这次宴会的中心,几位夫人言谈中总有意无意提起大公子,可华氏总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要说平江府如今有待嫁小姐的豪门,哪个不眼巴巴盯着傅燕楼,原他早在三年前定下一门亲,是琅琊王氏的嫡女,这种门第相,旁人也无处下脚,可王家小姐福浅,婚前竟意外落水溺亡了。

 后来大公子领兵戍边,这婚事便彻底撂了手,自那以后,平江府各门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今年傅、吴、王三家各有几个小姐及笄,便趁这次上巳同办行礼,由辈分高的长辈主持,几家主母看着这一群花一般的女儿都欣慰得很。

 行完了礼,众女眷行至江边,这今年主持祓禊的礼官竟还没出现,华氏方想请自家婆婆主持,还没开口便听一旁有人窃语“大公子来了!”

 众人皆喜上眉梢,转向那人来处,只见一身姿颀长的年轻公子正向江边分花拂柳而来。平惯是甲胄裹身的年轻武将,难得的身着燕服。

 他着一身鸭青斜领箭袖,金澄玉带束着紧收了线,猿臂蜂,端得一副好相貌,他步速极快,三两步就到一众人面前,依礼向各位长辈致礼,又与自己母亲和各家太太拜见了遍,便接过小厮托举着的一束柳枝,迈步到一众小姐处,柳枝点头,翠绿的软枝却点红了小姐们的脸颊。

 “难得他回来一趟,你们也去让大公子给你们,讨个好彩头,保家宅平安吧。”老太君指着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华氏和几个主母皆许了自己身边得用的聚到一处,等着授祓禊礼。

 泠葭跟着沉湘她们行在最后,她不知道他何时回来的,明明她出府时都没见着他回来,竟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

 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眼前,不及抬头,修长指节捏着犹带水的细柳枝轻打在她的额顶,有一滴巧落在她的鼻尖上,令人发,她只看得那人锦靴尖,刚要行万福礼,只见燕服的袍角扫打在她的小腿上。

 那人已转身走了。***傅燕楼行完了祓禊礼当暂拜了几位长辈,依礼去了男宾下处。吴氏主母葛氏悄悄靠近华氏,笑道:“今年真难得,赶上大公子在家,还愿意给我们凑趣。”

 “那是他该当的,管他外面如何霸王,回来还是得守着做晚辈的礼数,这些年上巳,旁的男家主亦或嫡男子弟都主持过,怎地到他这儿,就反成了功劳?”华氏浅笑着。“话说回来,大公子年岁也不小了。

 亲事可有眉目了?恁地也不见你们张罗?”华氏叹息一声“哪里是不急,你也知道,自从王家那姑娘没了。

 咱们也不好马上相看别家的姑娘,总想着再过过,待过个半载十月再相看,也让王家无话可说。可他转头就领兵驻守渭水去了。

 临走前放了话,三年之内不让我们再张罗他的婚事,这孩子从小孝顺守礼是真,可一贯是霸王子,小时偶尔还能跟他老子服个软,如今到了这岁数,除非他自己点头,否则任谁都做不得他的主!”

 “大公子这等年岁就这般成就,在军中发号施令惯了。说一不二也是自然,不过男大当婚,儿女婚配还是要依着父母之命,不知夫人心里可有属意的人儿了?”

 “今我瞧着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都似花儿一样,不论是模样还是情都没得挑,我也是顶没主意的人,这事关他。

 他的内妇将来是要撑起傅家门面的,我还要和我们老太君和老爷讨些主意。”葛氏闻言只低头浅笑,不作别的回应,可心里不冷嗤,华氏说她自己没主意?这可真是天大的玩笑,谁不知道她的那些伶俐手段。这话说成这样恐怕也是搪之语,平江府的士族今都到齐了。

 也不知他们傅家心气儿到底有多高,眼高于顶,难道这么多高门士族的女郎她竟一个都瞧不上?莫非他们打算给傅燕楼尚个公主不成?

 几个夫人一路行来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真切,后面便没人再提及傅家大公子,一场春日宴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中落幕。直将傍晚,众人才回到府中。泠葭直接回到松园,吩咐各处当值的都收拾准备起来。

 因为傅燕楼行踪向来不定,所以众人为了防备大公子突然归家,每还都各司其职,因而准备起来并不算慌乱,依然井然有序。待一切都收拾停当,已过了人定,可大公子依然没见人影。

 “小厨房还温着粥,水也备好了。我和赵媪在这侯着就行了。待会儿介子也在,姑娘先去歇着吧。”吕伯跟泠葭说道。泠葭点点头,又待了一炷香的功夫,依然不见人,她便回了自己的下处。

 沐浴完,头发还在滴水,坐在兀子上擦头发,一滴水溅到鼻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今的那一幕,正兀自出神,门外响起介子的声音“姑娘可睡了?大公子请姑娘过去。”

 她便立刻随意绾发换装,出了门,见介子正立在门外,见了她,笑了笑道:“姑娘近来一切可安?”泠葭笑笑应了声,方问道“大公子这么晚才回来?”

 介子提着盏风灯,略行在前面两步引路“晚间与家主和豫侯晤对,一直到方才结束。”到了书房门口,介子推开房门。

 等泠葭进去,复又闭了门,自己则转身退去了。泠葭转过落地窗,见傅燕楼身着荼白寑衣端坐在书案前,手上正捧着一卷书。

 她行了礼,避过身子等他示下,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目不斜视,好似叫她来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请公子示下。”她又启声。余光见那一片荼白的锦缎擦过桌角,袖襕迤逦坠落,那人终于放下书,走到博古阁那里拿了个瓷瓶,递给她,旋身行至内室的矮榻,侧身而坐,边动手慢条斯理的松开寑衣系带。

 泠葭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上前从后接过他的衣领,轻轻拉下,左肩后一道寸长的刀疤,皮崩开,看样子不像新伤,他一身清寒的皂角味道,想是沐浴时伤口又崩裂了,好在血的不多。泠葭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为他清疮愈伤。

 他每次回来,似乎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她像一个修补玉器的匠人,为他修补残殇。玉指将金疮药弹覆到疮口上,又取了干净的巾布,一圈圈绕裹住,他的皮肤白皙,泠葭有时也纳罕,这人常年在外奔波,整头风沙为伍。

 这一身皮子却不似个武将,许是得天独厚吧。这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瘦少年了。宽厚壮的臂膀肩颈,平时有衣服遮掩并不觉得如何,现下赤着上身,她只有矮身前倾才能勉强合拢住绷带。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纤细的玉指穿梭在他的前,他闭上眼,鼻息间都是她的味道。

 她一定是刚沐浴过,还漉的长发在她的动作间想是有几缕落在他的背上,有些凉,又有些。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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