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717
秦编辑:
见信好。
因为诸多复杂因素我已有很久没有联系,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家中写我的新小说,少有出门,写作本是一直畅快淋漓着的,但最近每写到夜午总是顿觉阻力,很多原来的情节都会变得模糊甚至突然忘记,时间长了陷入瓶颈,写不下去便听广播,去厨房煮面,有时候到酒吧一个人喝一杯,但多半还是去附近的网吧里看在线小说,常常会在电脑面前感叹别人生活的曲折和多彩,而我的生活渐渐平静停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剩下了小说,回忆是小说,现在是小说,与小说恋爱,期待有个小说般的未来,就像这样一直用小说把生活填满,尽管大部分的时候,我依然是茫然空虚看不到希望的。
最近在写的小说叫《桃花刺青》,大抵是我以往的风格,对于旧日子的回忆,我身上永远像是隐藏着的皖北少年事,只是这次不再是肤浅地把故事讲出来,我在试着表达一些我自己隐隐感觉到的东西,有些细节还要你看初稿之后我们再商议,随信附上小说初稿,祝一切都好。
唐离6月7
于皖北老家
秦满音在自己的门后突然发现这封信,邮戳上的时间是6月11号,而现在是如荼的八月盛夏。秦满音大致读完信,放到一边,便要去洗澡,她拿了
巾,进到浴室,拧开水龙头,
了上衣打算冲洗,却像触电一样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跑过去看那封信后面的小说初稿,
略看完,一下瘫倒在沙发上,全身没有力气,几乎失声痛哭。她突然想到717,从刚才一看到唐离的信他就隐约觉得,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变化如此戏剧,一个小说真成了故事,那便是很残忍的事情,结果,血
相连,无声契合,故事的隐线突然残酷地出现,打破时空不可收拾。
秦满音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屋子里只有水
在浴缸里哗哗的声音。过了很长时间她才稍微感觉好一点,站起身关了水龙头拾起那些稿子,按页码整理好,细细读了起来,回忆顺着熟悉的细节在屋子里回溯蔓延开来。
秦满音是一家文学杂志的编辑,负责小说栏目,平
里就跟那些制造人生起落悲
合的作者打交道,看得多了逐渐厌倦了人的虚妄编织,思考的是如何拿捏小说本身的价值而不是去想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真实
。那些读者会这样认为,只是自己的生活太平淡,别人的是丰富多彩像传奇一样的。秦满音接触的那些作者也都算是小有经历,但生活绝对是平淡不如小说精彩的,秦满音这种整天跟文字打交道,从文字的堆砌中便完全可以看出。小说有些小细节没有生活是万万写不出来的,即使你的字多么华丽漂亮手法多么圆润多变。而唐离是少数几个让秦满音觉得真实刺人的作者,一直用一个低沉忧伤的口吻说一个故事,事情仿佛发生在昨天,人物好像依然还停留在那里只是被时间变得苍老无力,穿
其中的细节来回编织成了一条古老的路,那像秦满音7岁那年光着脚丫穿着碎花裙子嬉戏奔跑的一条底街,古老质朴,到处都是都隐藏着动人的故事。
唐离给秦满音投了大概6、7个小说,发表了之后反响很大,评论界说唐离是近年小说界难得的新人,编辑部的领导就叫秦满音联系唐离写个长篇出书,大有培养之意。秦满音有些为难,因为唐离是个有点神秘的作者,平时都是通过邮局联系,唐离把小说誊写在方格纸上然后寄来,有时候会夹一封信算是交流,就再也没有别的联系方式,没有电话没有手机连MAIL都没有留下,联系起来非常困难,秦满音只得按照发稿费的地址发去一封信,但没几天被退回,说是查无此人。唐离也不再有新稿子发过来,无端消失,等到7月初,秦满音终于决定亲自去一趟唐离所在的A城,要找他面谈。
7月13
秦满音从上海出发,坐了6小时的火车,晚上10点多到合肥,再转汽车去A城,一路上灯火阑珊,非常寂寞,等到A城已经是夜里一点多,秦满音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旅社住下,洗梳之后却为了明天的找寻莫名兴奋得睡不着,她是个贪恋美的
感女子,现在这样很浪漫,而且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她期待着明天的找寻和那个叫唐离的男子。
A城是一坐看上去非常旧的城市,几乎没什么高楼,整个城市非常空,空空
没几个人,混合南北方复杂的气质,有一种百废待兴的病态之美。秦满音在出租车上从窗户望出去,某个角落真的有点像自己的南方家乡,
得可以拧下来水,可是地面上又分明是阳光照上去的惨白。秦满音觉得自己陷如一种重回故里的感觉,这感觉让自己厌恶但是很舒服,身不由己,不能控制的那种舒服。
汽车终于在一个拐弯后停下,然后那司机指向一条平仄混乱的巷子,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咯,落星巷就在这里。”
秦满音下车,付了钱站在巷子口没有进去。她有种感觉,从汽车进入A城的那一刻一直到现在,她觉得她一定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眼睛里,感觉上,甚至呼吸的气体都是那样熟悉,她忽然想起一个小说,男人女人是多年的笔友,然后有一天男人突然死了,女人带着男人写给她的第一封和最后一封信去男人所在的城市,到了之后发现自己是那么熟悉那个城市,城市的布局,街道的名字,应该去什么地方喝下午茶,哪里的四川火锅最地道,这一切都在男人写给她的信里反复提起,男人就那样不动声
印到了女人的生命里,死了之后在女人的身体里重生。而秦满音所在这个城市,是唐离反复描写过的,所有的细节都一下突然找到原型,所以秦满音想,唐离是真实的,唐离的小说是真实的。
顺着石板路一直走,穿过密密
织的大小巷子,秦满音昂着头努力分辨模糊的门牌号码,无路可走的时候突然抬头看到面前的这个被葡萄藤层层包围起来的水泥房子,217号,唐离的家。秦满音伸出手轻叩那扇陈旧的红漆铁门,大约四五下之后听到隔壁的一个婆婆说话,听懂了大半,说是家里没有人,而且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回来过。秦满音于是微笑着问她,那你能形容一下那男孩子的样子么?阿婆说大约比秦满音高半头,头发长,看上去有点脏,她说到一半,突然盯着秦满音说,你该不会是警察吧?这孩子其实是个好孩子,一个人过日子也不太容易什么的,秦满音一下要笑出来,连忙说您别误会,我只是找唐离有点事情,既然不在我就走了,你要是见他回来就说有有个姓秦的来找过他,阿婆满脸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从唐离家离开后,秦满音打了个电话给主编,主编让她多待几天等唐离回来,这以后她就再没什么事可做,在A城她没有认识的人,最近的一个
人离自己有8个小时的车程,秦满音在旅馆里看电视看到不知不觉睡着,醒来时看到夕阳,已经到了黄昏。她下楼随便吃了个饭,花10分钟看完当地的晚报,一个人坐在饭馆发呆,这清凉却如此寂寞的夏日夜晚。
这样一直在那里坐到9点钟,看街坊的孩子光着脚在一起玩耍,有个小女孩扎两个小辫子,穿圆点的小裙子,胖嘟嘟非常可爱,秦满音看着看着就想到自己小时侯,在
的盐城老街上,光着脚丫扭来扭去的童年,就一直这么坠下去坠入回忆里。然后店主人过来说要关门了,秦满音连说不好意思,站起来要走,那店主人是个和善的中年美妇人,她用极其标准的普通话对秦满音说:“你是外地人吧,其实我们这里有个离江值得一看,从这里出去一直往北。”
秦满音说谢谢,微笑着走了出去,然后开始她的离江之旅。
沿途居然是热闹并且繁华的,高处有
火的高楼,下面是一个
天的夜市,人
涌动,空气里弥漫着水果的清香味,这景象像极了她的童年时光,秦满音轻轻挪动脚步,
连了很久,突然觉得自己有点
醉起来。
有一个小说发生在这条街上,有一个少年叫平克,白天窝在自己的地下室睡觉,天一黑出来夜行,觅食、打架、偷钱,在街头街尾穿梭消耗时光,2001年的7月18号,在这条街的一个冷饮店里,他拿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刺死了自己老大的妇情,然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秦满音就忽然想到唐离这个小说,说的应该就是这条街,长长繁华,一面是清新质朴的小市民生活,一方面又隐藏着丑陋的地下社会,它们扭曲在一起成了一条形状奇怪的晶莹绳子,唯一的共同
就是会紧紧束缚住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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