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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多日温暖
   在我睁眼见到光明的那一刻,我的生命已不属于我。   

 美丽的云落山脚下住着一对年迈的老夫妇,一条清澈的小溪从门前蜿蜒而过。

 老人俩住在一个简陋的小木屋里,无儿无女。木屋前用柴禾围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养着两只小鸭子,这是他们唯一值钱的东西。

 老头儿每天起得很早,太阳还没有出来,老头儿便去给鸭子喂食。而小鸭子也很勤快,老头儿每天早上都会拣到两个又大又圆的蛋。一年四季都是如此。老头儿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对待它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般。

 这一年的秋天过得很快,转眼树上剩下的最后一片残叶也被风刮到了泥土上。

 冬天来了,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覆盖了整座云落山。

 老头儿照例起的很早。刚打开门,一阵风雪涌进来。老头儿抖了抖单薄的身子,外面地上雪已经下了很厚的一层。老头儿转身回屋披了一件补满了补丁的黑色棉袄,盛了一瓢苞谷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脚印一个个深深地陷入了雪中。老头儿走到用柴禾搭起的小棚前,里面雪已经下了很厚,两个亮晶晶婉如雪球一样的蛋安静地躺在一个雪没有刮到的角落。老头儿蹲下身子看着两只睁着眼睛看他的小鸭子,用他那沙哑的嗓子说,嘎嘎,天气冷得很,你们两个家伙冻坏了吧。说完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想寻找一个能挡风遮雨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破布。但是找了很久,他什么也没有找到。才又慢慢的蹲下身子,对两只小鸭子说,来,赶快吃点东西吧。老头儿用他经风霜的眼睛爱怜地看着两只小鸭子,然后他把那残缺的破碗里落了一夜的雪倒了出来,用他身上那件棉袄擦了一遍又一遍。老人冻得通红的双手不停地抖动,他很小心地把瓢中不足三分之一的参杂着尘土和谷皮的苞谷倒进了碗中,一边倒一边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哎,天快要亮了,雪越下越大了。然后老头儿站起身准备走。嘎,嘎。两只小鸭子在老头儿脚边仰起头很认真地叫着,像是听懂了老头儿的话似的。老头儿布满皱纹的脸上出了很开心的笑容,然后抖掉身上落了一层的雪花,转身离去了。噔噔噔几声脚步声传来,老婆婆快步跑到鸭圈前,然后对着正在往回走的老头儿大声说,你怎么给它们吃这么多的粮食,就那么一点儿粮食都让它们吃了,那我们吃什么。老伴儿对待什么从来都是那么的苛刻。老头儿无奈地苦笑,转过身来说,下这么大的雪让它们去吃什么。让它们去河里捕鱼吃。老伴儿扯着嗓子高声的尖叫着。然后奔到鸭圈气冲冲地拿了蛋,头也不回地进了小木屋。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摔上了。两只小鸭子愣愣地看了半天又低下头,默默地吃着食物。老头儿孤独地站在院子里。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很快,小鸭子吃完了食物,嘎嘎嘎地不停煽动着翅膀。老头儿这才回过神来,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走到鸭圈前,给它们打开了门。出去吧。老头儿对它们说。两只小鸭子向老头儿嘎嘎叫了两声,像是在感激他。然后踏着雪很有节奏地走向院外。很久,老头儿僵硬地转过身子。他没有走向小木屋,而是一步一步的往外面走去。院外,老头儿抬眼望去,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像童话故事般美丽。门前那条曲折的小溪还在潺潺地淌着,雪花一落入水中就融化了。仔细看,水面上还在缕缕地冒着水气,偶尔也会有几条小鱼在清澈的水中兀自游着,再一转眼就会看不见。两只小鸭子在水中快地游着,一会儿扎下水去,一会儿又浮上来,一会儿又静静地立于水中,低头看自己的倒影。一切都是那么美,婉若一幅画。画中的雪越下越大,老头儿身上的雪落了厚厚的一层。天空阴沉沉的,还没有完全亮透。老头儿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雪中,静静地看着远方。遥远的尽头天地渐渐模糊成了一条直线,隐在了沉沉的雾葛中。风吹起老头儿早已苍白的头发,如同大雪一般,纷纷扬扬。

 他突然想起了从前,那残旧不堪的思念如同大雪一般,一次次淹没着自己。

 老头儿和老婆婆从前有一个儿子,名字叫思珀。老头儿对他很是疼爱,每次上山都会把他带在身边。在山上,小思珀总是会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智慧。有一次,在老头儿砍柴的时候,小思珀在山上很快就抓了两只兔子。老头儿非常高兴。但在下山的时候,小思珀又把两只兔子放了,而且还在开心地笑。老头儿看到这一切,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久违的欣慰和激动。这样的一幕对于他的记忆太深刻了,在那个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年岁。而每次在家的时候,小思珀就会变得很拘束,因为老婆婆对待一切都很苛刻,包括她自己的儿子。每次小思珀做错一件事,就会受到母亲的痛斥。他喜欢和父亲在一起,因为父亲是最爱他的。父亲会陪着他到外面放风筝,在他难过的时候父亲会把他抱进怀里。他最喜欢坐在父亲的腿上,听父亲讲着一些好听的故事。每次父亲讲完故事,脸上都会下眼泪。小思珀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哭。但他也没有去问。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父亲英俊的脸,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很快,小思珀长大了,长得高大英俊,而且很有力气。他每天都去山上砍柴,但老头儿再也没有看到过儿子的笑容。思珀从此变得沉默起来。有时一天难得和老头儿说上几句话。在老头儿的印象中,思珀从来没有和老伴儿说过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母亲的呵责,然后望着天空。终于,在思珀十九岁那年,他对老头儿说他要去从军。老头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远方。晚上,老婆婆在小木屋里歇斯底里地叫了半夜。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思珀就走了。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带走家里任何东西,走的很沉默。思珀没有回头,或许他回一下头,就会看见老头儿倚在门口泪不止地看着他,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三十年了,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被埋在了深夜孤独的寒风中。老头儿始终没有再见到他的儿子,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或许他早已饿死在路上了,或许他早已战死在了沙场,又或许他早已忘掉了一切。老头儿慢慢闭上了眼睛。

 老头儿两年前上山砍柴时在山上捡到了两只受伤的小鸭子,小鸭子可能是被主人无意中丢掉的。老头儿捡到它们的时候,两只小鸭子安静地躺在草丛里,腿上着血,饿得用小的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听见的叫声唤着老头儿。但老头儿还是听见了。老头儿笑着把两只可怜的小鸭子带回了家。它们乖巧得像儿时的小思珀。一切都像是梦,但在梦中老头儿却能清晰地看见自己苍老的面孔。老头儿不愿再醒来,他想永远的沉睡在睡梦之中。一片雪花轻轻落在了老头儿额上,老头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头子。老婆婆在木屋里大声吆喝着,声音拖得长长的。老头儿这才清醒过来,天已经大亮,雪还在不停地下。快回来生火做饭了。老伴儿的声音又不间断地传来。老头儿这才感觉到了寒冷,雪已经在他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老头儿哆嗦着拍掉身上的雪。雪从老头儿身上簌簌地滑落,像天使洁白的翅膀。正当老头儿转身要往回走时,嘎,嘎,两只小鸭子叫住了他。老头儿回过头,两只小鸭子浮在水中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它们明白老头儿在想着什么。老头儿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如果现在我能看到温暖,那该有多好啊。然后老头儿无语地抬起头看天。天色灰蒙蒙的,婉如一块褪了的玻璃,上面布满了模糊不清的灰尘。有雪花飘进了老头儿的眼中,老头儿举起僵硬的手擦了擦。然后转过身蹒跚地走进了小木屋。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外面雪上留下了老头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漫天的雪花汹涌地舞着,踏着翩跹的脚步,堙埋了整座云落山。

 袅袅炊烟升起在氤氲的天空。

 天气睛了起来,太阳暖暖地照着。地上的雪融化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暖味的铺在地上。两只小鸭子懒懒地拍了拍翅膀,肩并肩走了出来。

 两只小鸭子一只叫小白,一只叫米米。它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浑身都是雪白的羽,风一样的轻柔、美丽。甚至走起路来都一样。只有它们两个才知道,它是小白,它是米米。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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