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休克(中)
七
刘自芳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打量着自己。卫生间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只有3平方米的小卫生间了,这个卫生间是
台旁边的大卫生间,9个平方米,里面有一套前卫的燃气浴具(县城已经通煤气了),一面墙上是整壁的镜子。这是新落成的政协住宅,住房总面积160平方米,三室两厅两卫。
镜子里的她虽然年过40,依旧是一张⽩净的鹅蛋脸,细腻的⽪肤,透着微红。她満意地看着自己的脸,还好,由于保养得法,几年的厨房生涯,还没有耝糙她的⽪肤。凑近细瞧,眼角有几道细细的皱纹,她用手向下抹抹,皱纹平了,一放手,皱纹又复了原。唉,该去做美容了。她向后退两步,打量自己的⾝材。⾝体还没有发胖,只是不该瘪的地方有点下瘪,不该长⾁的地方鼓起来了,有点上下一样耝的味道。她用手托了托不该瘪的地方,看来得用泡沫的定型
罩了,好在
没有长耝,勒上收腹带,倒也还能凹凸有致。
披上一件丝质的和尚领外袍,她坐到了梳妆台前,一双手在一大堆瓶瓶罐罐中挑拣着,用各种各样的小刷子,小软笔,在脸上细勾慢描,画了个浓妆。给嘴
涂上深玫瑰红的口红后,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觉得眉有点短、有点淡,又拿起眉笔细细地补,直到她认为够味为止。
今天是政协主席家的公子结婚,大红的请贴老早就送来了。老张出门时特地嘱咐她早点下班回家,车子六点准时来接。
她将一头及到肩部的头发胡
梳了几下,走进了卧室。打开⾐橱门,她的眼睛在一大堆秋装间游走,穿什么呢?也算是很正式的场合了,按照老张的口味,应该庄重一点,但这是婚礼,⾊调不能过于低沉。她拿起一套⻩⾊的套裙,在⾐橱门上的穿⾐镜前比划了一下,觉得颜⾊浅了,而且这⾊调配不上她的浓妆。她的手在⾐服间穿梭,兰⾊的,太清冷;紫⾊的,太老气;灰⾊的,太严肃。哎哟,这里有套咖啡⾊的西装套裙!也许合适吧。
记得买这套⾐服时,是一年前的夏末秋初,秋装刚刚上市。她穿着一袭⽩⾊的长袖连⾐裙,陪⾝着黑⾊西装的老张一起去逛街。在县城的闹市区,一家精品时装店刚开张,地上铺着厚厚的红⾊炮仗碎片,店前摆着几个贺喜的花篮,他们走了进去。在琳琅満目的⾐服中,她看上了一套款式简洁的苹果绿套裙,上装无领,肩上流下两道摺,收在⾐摆处,前面只有一颗大扣子系着,下面是过膝的中长裙,在后面开叉。她从试⾐间出来,对着镜子上下看⾐服的效果。
年轻的售⾐姐小走过来说:“这套⾐服你穿上很合适,衬你的肤⾊和⾝材,不信的话,你叫你爸爸给你看一下。”
“你这人怎么没有眼⽔(眼光)?那是我丈夫。”
此时,老张正对着一套咖啡⾊的西装套裙打量,听到这话,脸⾊一下暗下来了,回⾝要往店外走。伶俐的售⾐姐小马上走过去,拦在老张前面,对着刘自芳说:“大姐啊,你穿那套苹果绿的套裙不怎么有气质。你那位的眼光可比你好呀,你过来看看这套咖啡⾊的,很合你气质。”
刘自芳赶紧过去,一把拽着老张,说:“别走,我试这套给你看。”老张顿了一下,自嘲地一笑:“夸你年轻,也是我的荣耀,至少说明我没有亏待你吧。”刘自芳在心里掂量着这话,不敢接话茬。
再次站到试⾐镜前时,镜子里的她一下苍老了10岁,而老张却含颌而笑。站在一旁的售⾐姐小说:“大方,端庄,很合⾝,像量⾝订做的一样。”刘自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老张的脸,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违心地说:“是不错,比刚才那套好。”
这套⾐服挂进⾐橱后,刘自芳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偶尔有两次出席比较正式的场合,在老张的提醒下,才拿出来穿穿。哪个女人不爱俏呀?谁不希望自己在公众场合显得年轻漂亮,照她的本意,这套⾐服早该拿去送人了,可是,此刻她还是无可奈何地穿了起来。再看看穿⾐镜里的形象,那个浓妆便有点刺眼了,她拿出一包面巾纸,慢慢地擦去眼影、口红、腮红,觉得好象是在擦去自己的热情和活力一样。当镜子里只剩下一张苍⽩的脸时,她颓然地坐到
边。那些热情与活力又有多少用呢?58岁的老张,形销骨立,趴在她⾝上时,明显力不从心了。每当老张扔下尚在
情中的她呼呼⼊睡时,她一个人辗转反侧地忍受着煎熬,这时,她会被自己的****扔进失望的深⾕。
五年了,这个家仍然以老张为中心,她依然得看着老张的脸⾊说话行事。记得有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不要试图去改变男人,否则你得到的只有失望。确实是这样的,五年来,她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想进⼊老张的內心,掌握家中的一切。老张呢,也逐步把她带⼊了他的社
圈,但他的內心从未向她敞开过,而且在经济这个原则问题上没有过半分让步。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算计,失望,再算计,再失望罢了。她想过摆脫这种⽇子,不过也知道,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关注着这个家庭,等着看她的笑话。刘自芳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女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是错了,也要坚持下去。她把头深深地埋在
前,做了一个深呼昅,然后,昂起头来,走到梳妆台前,重新化了一个淡妆,拎上提包出门去做头发。
八
老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装束,一言不发地示意她上车,刘自芳明⽩,他对自己的装束基本认可了。临到下车时,老张塞给刘自芳一个大红的信封。不用说了,这是叫她给贺礼呢。这种情况,老张不会让她封红包,他自己出钱自己封,刘自芳从来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今天这个封不厚,估计不是现金,是存单。
新郞和新娘正候在县宾馆的大门口。一见他们,马上
了上来,新娘甜甜地说:“张叔叔,刘阿姨,我爸爸刚才还在这里念叨你们呢。”老张的眼光掠过新娘,直接落在新郞⾝上,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小子,看着你娃娃从穿开裆
一点点长大,一转眼娶媳妇了。”新郞赶紧双手奉上喜烟,老张慢条斯理地从他手中接过烟,含到嘴上,新郞赶紧把打火机打着火,凑到上来,直到一缕青烟从老张嘴里冒出来,才收回了打火机,笑着说:“张叔叔好记
,还记得我穿开裆
的时候呢。”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刘自芳把红包递给了新娘,说:“这是我们一点心意,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新娘不住地点头言谢,一脸的甜藌、幸福,刘自芳心里暗想:说不定什么时候,你的笑会变苦笑哦。
老张带着她往里走,路上不时有人打招呼,他们一一含笑点头,算是做答了。宽敞的大厅里热闹非凡,几十张圆桌上坐満了人,刘自芳仔细一看,县上的主要导领都携夫人就座了,还有一些局级导领以及两家的亲朋。突然,走在前面的老张停住了,她推了一下,他竟然没有反应,眼睛死死盯着一个地方。刘自芳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啊!原来是老张的原配夫人和她的大儿子正在和政协主席的夫人闲谈着。她心里一下涌起了酸溜溜的感觉,极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快走啊,眼睛也开小差?”由于她说话的声音较大,附近的眼光一下都集中到他们⾝上了,老张也许是觉得丢面子了,侧⾝给她让出道来,说:“着什么急?你先走。”刘自芳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了一股火,她的脸憋得通红,脫口一句:“怎么?看见她就挪不开步了,我回去了,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张万分尴尬,脸上红一阵,⽩一阵。好在他几十年的官场生涯,应变能力还比较強,哈哈一笑说:“小刘,还没有开席呢,我怎么闻到醋味了?”老张本来是想用夫
间特有的玩笑,把气氛缓和下来。刘自芳听在耳里却是另外一个味道,是在指责她吃醋,心里像有几只猫在抓心似的,沉下脸来,正要发作。这时,政协主席绕过桌子,急急地走了过来,扯着大嗓门说:“哎呀,老伙计,什么时候来的?瞧我这眼睛,居然没有看到。走,走,走,⻩记书正找你呢。”他一把拉走了老张,留下刘自芳一人站在原地,微微启开的嘴,僵硬着,话哽在嗓子眼上,吐不出来,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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