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电话
在角园的边上有一个很小的书报亭,除了出售一些报刊杂志以外,还有一部公用电话。书报亭的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成天坐在小亭里读书看报。有一个老人几乎天天在傍晚6点钟准时拿起这部电话,拨下号码却一句话都不说地放下话筒然后神⾊黯淡地蹒跚而去。风雨寒暑从未间断过。
打电话的老太太有着花⽩的头发和深陷的眼睛。満是皱纹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忧郁的神情。
已经弯了,背也已经驮了,走起路来看样子很是吃力。大约有2年了,她总是在晚上6点会准时拿起话筒然后放下。开始,他还因为她的这一做法感到厌烦,因为她从未真正打过一个电话,当然,也没给过一分钱。后来,渐渐地他开始好奇了起来。老人不管刮风下雨,严寒酷暑都要在同一时间拨通谁的电话呢?而且一句话都不说地又给挂断了。带着这份好奇,他开始极度关注起这个总是在暮⾊中艰辛走来的老人。
这天,又是傍晚6点中,他正在看报纸,有人拿起了电话,他抬头一看,正是这个老太太。一只苍老的手费力地在电话键盘上指点着,眼睛眯虚地识别着上面的数字,嘴角还念叨着一串号码。还是在拨通后几秒中放下了话筒。当老人正要转⾝的时候,老板叫住了她。
“大妈,你为什么天天要跑这么远来打同一个电话呢?”
“小伙子,对不起,天天用你电话,耽误你做生意了吧!”老人一脸的抱歉。
“不!不!大妈,我是觉得你年纪大了,不如让儿女在家装部电话,这样打起来也方便啊!象你这样天天跑来,多累啊!”“我没有儿女…唉!”老人叹了口气,表情有点心痛。说着就要走下台阶。
“那你天天给谁打电话啊!这么准时,又这么风雨无阻的?”
“一个朋友。”老人声音很小,眼睛里流露出伤心。
老板从小屋里走出来,搀扶着老人下了阶梯。没说什么。用有点怜惜的目光目送着夕
下那个晃晃悠悠的背影渐行渐远了…
他知道这个老人一定有着属于她的很悲凉的故事。
回到报亭,他沉思了很久。突然,好奇心让他按照老人刚刚拨过的号码反打了过去。
“嘟,嘟,嘟…”铃声响了好几声。对面接听的是个男人的声音:“找谁?”
“哦!请问,这是谁家的电话?”听见对面有人接听,他有点紧张地说。
“哦!我是刚租下这间房子的,以前住这里的是据说是个老年人,但是在半年前就因为一场大病去世了,是他的儿子把房子租给了我。你是找他儿子的吗?”
“哦!那算了,没什么了。”他愣住了,半天话筒里的盲音提醒他才挂上了电话。
已经是11月份的天气了,秋风很无情地肆
着。一地的⻩叶在马路上到处
跑。角园里几乎没有几个人。说着天⾊很快就要黑下来了。那个矮小的⾝影准时在6点钟拿起话筒。老板迅速地把老人请进小屋说:“大妈,到屋里打吧!”老人微笑着说:“谢谢啊!”被搀扶着进了小屋。
还是那个号码,还是没有说话。还是几秒钟又挂下。
“大妈。能告诉我你这天天是给谁的电话么?怎么天天打却天天都不说话呢?”
老人神⾊有点茫然,眼睛里充満了回忆地说:“我老伴死的早,我又没有孩子,就这样一直一个人过着。年轻的时候吧,还有人劝我找个男人,我都因为要照顾年老的婆婆没有考虑。后来婆婆走了,我也老了。唉!”老人的叹息让他感觉心里有种莫名的疼痛。
接着老人继续无奈地说:“后来,我在早锻炼的时候遇见一个人,他也是老伴去的早,儿女都已经成家了,他很关心我,天天对我嘘寒问暖的,让我少了很多地寂寞。渐渐地我们就
识了起来。有一天,他对我说,看我一个人,希望可以在有生之年照顾我。这让一直单⾝的我是又⾼兴又惊喜。于是我就答应了。”
“啊!那不是件好事吗?怎么?”
老人微笑了,看来当初的喜悦至今回想起来仍是甜藌的。“可是他的一双儿女反对我们的婚事,态度很是坚决。我就对他说‘没关系的,儿女不同意我们就不结婚好了,现在我也已经很満⾜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来晨练。听旁人说他病倒了,说很严重。我急啊,想去看他又怕他的孩子不想看见我,于是就给了他一个电话,结果被他儿子知道了对他发了脾气。我就和他约好每天傍晚6点钟的时候会给他电话,响一声就挂断。说明我在想着他。”老人说到这里已经是老泪纵横了,她那已经深陷的眼睛里布満了红红的⾎丝。话说的已经很不清楚了,但是那种心痛却清晰地表露在报亭老板的面前。
“所以,你就天天风雨无阻地准时给他电话,对么?”
“是的,我天天准时地给他电话,不敢迟一分钟,我知道他会在那边等着,我怕他急。他说听了我的电话铃声他才会好好吃…吃药。”
报亭老板的眼睛有点
润了,面前的这位孤苦伶仃的老人守着一份无望的感情活着,可是她还不知道爱人已经在半年前去世的消息。
他没有告诉老人这个消息,他希望老人心中的这个精神之柱永远支撑着她那已经年迈的生命。他知道这个永远无声的电话对老人来说是一份多么美好的希望啊!
后来每逢天气不好,他都会亲自去离报亭不远的老人家把老人接来打这个电话。
这天,风刮的很大,当他走进老人的房间,发现病榻上的老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慌忙地跑过去,呼喊着。半天,老人微微地张开眼睛,嘴巴里只说了一句话:“以后,请你按时帮我拨打…拨打…”她的气息很微弱,吃力地抬手指着墙上那一串阿拉伯数字。直到他含泪点头,老人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相爱的老人都走了,但是值得⾼兴的是在临走前他们都还认为对方还活着。他们的约定永远存在着。报亭老板每天都准时地拨打那个电话,为了在生命垂危的老人面前的承诺,也为了这份让人动容的暮年之爱。
M.XziXs.CoM